006 旧神
嬷嬷真是奇怪,什么绝世美味啊,我又不是食物,正常人类也不太可能对可爱的少女下口吧。如果娜娅莎所说属实,嬷嬷真的搞出过这种事情,我毫不怀疑自己要是和她单独呆在一起会真的变成食物,毕竟她刚刚已经快要咬上来了。
教会真可怕。
“旧神那边可是以包容作为教义的,所以我两边都信。”娜娅莎捋着自己的头发,满不在意地对我点头,似乎是察觉到我在想什么了,比起那个,我说娜娅莎,直接当着教会人员的面说这种话真的没问题么?
“没关系的,嬷嬷也是两边都相信的。”爱莲补充着娜娅莎的话语。
你们两个是不是会读心?为什么我在想什么马上就会有人跳出来回应啊?这样我会很苦恼的,这样岂不是我会当场变成二位的玩偶,什么都不能想,不然马上就会被杀掉?还没有么?看来我还是安全的。
忽略掉我的胡思乱想,嬷嬷和娜娅莎在一边大声密谋。
“你要不要带她去?”
“当然,也不知道那位大人还记不记得我。”
“那最好快点走。”
“你们先去,我还有一件事,今天有贵客。”
贵客?教会能有什么贵客?娜娅莎凝视着嬷嬷嘴角的痣,似乎想从里面拨出点什么,嬷嬷用和蔼却略带娇媚的微笑回应着娜娅莎。我突然意识到一件事,嬷嬷究竟几岁?她看起来是那么妩媚,我第一眼凭什么把她判断为老妪?风韵何止犹存,母性从何而起?
“嬷嬷你,多大了?”
像是没有想到我会突然提问似的,嬷嬷偏着头思考:“比爱莲大两三个号吧。”
娜娅莎看起来有些生气,爱莲又一次躲到她的背后。没等我反应过来,娜娅莎按住我的头就是一顿乱揉。“怎么乱说话了喂?”
话说,什么叫比爱莲大两三号啊,嬷嬷到底有没有听懂我的问题。
“女孩子的年龄是秘密,就算对方是女孩子也是一样的。”嬷嬷比出噤声的手势,原来是比爱莲大两三倍的意思嘛,娜娅莎真过分啊,连妹妹的年龄都不想暴露。
“明明不是那个意思吧…”爱莲暗戳戳地支了一句。
娜娅莎拉上还在发呆的我的手,和爱莲一起,带着我离开教堂。“别理那个女人,从各种角度上…不管怎么说,她的语言理解能力和我们有所差别。”
我不敢接话,按娜娅莎的说法,我的语言理解能力估计和嬷嬷半斤八两,也好不到哪去,就凭我半天都没有反应过来嬷嬷说的是年龄,我一定是有点蠢。
随着阳光的升高,街上的人渐渐多了起来,从巷子里钻出来一串串的孩童,挑着货物的青年,几家窗台上还可以看见向阳招展的植物,道路另一头阴森的房屋与我面前的一切格格不入,它的附近既没有玩闹的孩童,也没有葱郁的树木,灰黑色的屋顶,藤蔓缠绕的墙壁,随日晒剥落的墙灰在屋子的边上堆了厚厚一层。
“咕嘟”吞口水的声音清晰可见。毕竟那并非爱莲的声音,是我的声音。不正常的强烈的敬爱之心从胸腔内燃起,甚至有着想要对着面前破败的老屋深深行礼的冲动。伴随着冲动诞生的还有强烈的恐惧,我几乎想要转身逃跑。
“来客人了。”在我清醒过来之前,一个长得不太正常的男人已经出现在我的面前。他带着戏谑打量我颤抖的身体。在他出现在我眼前的那一瞬间,我差点将他与破屋携带着的恐怖氛围融为一体,要不是娜娅莎还扯着我的手,我想我一定跑远了。
“第一次来?”他脸上的表情越发狰狞,简直像地狱里偷跑出来的恶鬼。眉毛不安分地躲进皱眉的褶皱中,我毫不怀疑他的眉间能夹死一两只小虫子。瘦削的脸颊仿佛一两年没有吃过饱饭,向着口腔内凹陷下去,嘴唇抿挺,牵扯着皮肤构造出与眉毛关联的皱褶,褶皱之间的缝隙透出几点微光,择人而噬之类的词语用来形容他真是再合适不过了。
“得亏是我,要是被教会里面其他几位大人洗礼,她…一定会昏过去吧。”
“长得可怕难道是教会传统吗!”舌头自己动起来了!
“若色,别怕,耿拉菲先生只是因为被旧神影响才会看起来那么恐怖。你多来几次他的样子就不一样了。”娜娅莎安抚着我,“都是魔法的力量啦。”
我揉着眼睛,面前的景象并没有变化。我只得寄希望于娜娅莎没有骗我。
“进来吧。”耿拉菲招呼着我们三个,伸手打开教会的大门。
大门打开的同时,并没有出现我想象中生锈锁链的吱呀作响,反而是一声巨大的“咔”,似乎是镜子碎裂的声音。
耿拉菲先生转回头的时候,外表和先前已经完全不一样了。淡金的头发辉映着教会内部的破旧,宣告着自己的格格不入,肌肤的褶皱消失殆尽,紧致细腻,由于刚刚面部太具冲击力而忽视的衣物也在此刻重新焕发应有的气质,温柔的目光在淡蓝色的瞳孔里闪耀。
“原来这么好看的么?”舌头怎么又擅自动起来了!
“这么快就恢复了?”耿拉菲那刚刚才俊俏起来的脸颊闪过一丝诧异。
“她可能只是看习惯了。”娜娅莎毫不客气地给耿拉菲一记手刀,然后继续向前走去。爱莲的嘴角带着微笑,双手合十抱在胸前,她似乎从到达旧神教会前门开始就没有说话。门内部没有大厅,只有一条插满火把的走廊,从踏入走廊的瞬间,大家都闭上嘴巴,我很怀疑这里有什么我不知道的规矩。
清脆的脚步声回荡在教会长长的走廊上,从外面看起来这里本不该这么大。场面与先前教会的氛围截然不同,火把上的浮雕充满不自然的扭曲,而除去插在墙上的火把,似乎只有无尽的壁垒,这是很旧的墙壁,许多用于着色的颜料已经脱落,在地面上堆叠成小小的一叠,露出墙缝内暗色的汁水。
为什么教会的墙壁会有汁水这种东西啊!
反应过来之前,我们已经早早走出墙体的范围,面前是空旷的地洞,回声在这里显得更加寂寥,我回过头,想寻找先前出来的道路,一无所获。
我们究竟走了多久?
我开始试图和他们沟通,我拽着娜娅莎的衣角,没有反应。
冲到他们的面前,无论是娜娅莎,爱莲,还是耿拉菲,都只残留下遗失原貌的面庞。
耿拉菲又变成之前的样子,怒目圆睁。
爱莲的脸变成哭泣的大理石雕像,明显的石泪从光洁的大理石表面构成怪异的突起,皲裂的边缘取代了本该是眼睛的位置。即使我再三呼唤她的名字也没有任何反应。
娜娅莎就像头上被人用亚麻布裹着一样,五官的轮廓隐约透过布料的扭曲透露出来,脖颈还是细嫩的少女肌肤。在二者链接处,布料分成一条又一条的丝线,从皮肤里穿出穿入,一些细密的针脚在固定着妄想飘飞的线头。
当我看着他们的时候,他们停下脚步,不再前进。
我反应过来了,我一定在做梦。
面前的场面带着从梦境中浮现的荒诞和诡异,我找不到其他理由来解释我看到的一切。也许有一个…回想起不久前巨斧崩裂的样子,“魔法…”喉咙里面不自觉地发出音节,从任何角度来说,我所见如果是魔法,也太夸张了。
我宁愿相信这是一个梦。
明白是梦境之后,我开始四处观赏着这里怪异的景象。
在梦里什么都不奇怪。
这是常识。
这里还挺正常的嘛,除了过来的道路沾满汁水,将去的道路充满奇形怪状的触手,眼睛可以瞟见的洞穴顶部垂落长满眼睛的藤蔓之类的…
我怎么会觉得这里正常,做梦的人脑子果然都会坏掉嘛?
怎么从梦里醒来?听说死掉就行,这条过道似乎很高。
我趴到过道的边缘,也许称作桥梁更加合适…俯瞰下方,地面漆黑一片,根本看不清相隔多远,从这里掉下去,应该满足死亡的条件吧…我的双腿在疯狂地颤抖,我趴着纯粹出于害怕。
好吧好吧,我承认我怕了!
明明之前娜娅莎拎着我跃起的时候一点感觉都没有!这么反常的表现,一定是因为我的梦不想我醒来,我毫不怀疑为我编织这个梦境的人是个混蛋。
印证这个观点一点都不难。
那个混蛋一定听到我的诅咒了,报复行动在我诅咒完成以前就出现了。
裂缝诞生的掌声稀疏地响起,随后越来越大,失重的桥面和我一起落下,惊声尖叫从岩壁上反射回来,伴随着满溢的恐惧,应该从眼眶内滑落的泪水,叛逆地违逆熟知的现实,它们在我的头顶上飘飞。
乐观点…也许这样,能离开这里,我努力安慰自己。
乐观这种时候没有用!一点都没有,究竟是哪个混蛋说的乐观开朗可以摆脱一切恐惧!
尖叫回荡在下坠的路径上。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