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63兄弟情义倾天下;未竟之愿继何人?
天下之事变幻莫测,谁也预料不到,忽然之间的形式转换会有多么的令人猝不及防。
原本携大胜之势将要一举扫平庆州的狄飞羽,转眼间已赴冥冥。
那原本大厦将倾的晋王势力,居然又在其那不被人看好的伶人儿子黎源勖手中起死回生。
世事之玄奇,真是无可捉摸。
却说原本正计划着夺取天下之事的高希德忽然听闻二弟战败而亡,一时之间难以置信,用了整整三日时间才缓过来。
缓过之后,高希德近乎失去理智,当即就要倾全平州之兵亲自讨伐黎源勖,为二弟报仇。
白先生闻之此事,也是少见的慌乱,极力阻止。
此时方失却一员核心人物,人心不稳,应当先稳定人心,缓上一两年再兴兵才是正理。
只是高希德失了这位二弟,却好似着魔一般,执意要为兄弟报仇。
白先生日夜苦劝,总算能让高希德冷静些。
正在白先生打算再加把力,让高希德先延缓出兵时,一直在陈州驻守,压制石三桂的鹏程图回来了!
这位一回来,只是叫道:
“大哥,走,我们去给二哥报仇!”
只是一句话,白先生多日的劝说便打了水漂。
兄弟二人当即点平州能用之兵,要全力为狄飞羽报仇。
这次,无论白先生再怎么以大局相劝,这两人都是一句不听。
无奈之下,白先生只能尽量做妥善安排,帮助他们行事。
这些安排中有一项最令人头痛,那就是现今还盘踞在陈州安吴城和鹿门关的石三桂。
此人原是胡嗣业手下副将,胡嗣业兵败之后,收拢残兵据守此而城。
那安吴城、鹿门关本就是边境重镇,防御力极高,石三桂本身又是个善于守御的,这几年鹏程图软磨硬泡之下,仍是啃不下来。
此时鹏程图离开陈州,便无人再压制石三桂,若是在他们大军行动时,这石三桂再在陈州捣乱......
只是现今主力和厉害大将都要随高希德前去征黎源勖,一时找不到能帮着受陈州之人。
无奈之下,白先生只好选择重新启用在家闭门思过的庞渊。
这家伙虽然一身毛病,但到底还是能顶事的。
现在这种时候,除了他,也再没有什么可用之人。
各项安排算不得周到,高希德急于复仇,急匆匆就开动大军出动。
白先生本想随军作战,奈何行军匆忙,后勤这个巨大的烂摊子必须有人顶才行,只能选择坐镇后方。
临行之时,拉着张志千叮咛万嘱咐,让他多留心一些两位主帅。
没办法,那两位已经有些失去理智,也就张志还算个明白人,只能让他托个底。
却说黎源勖击败狄飞羽大军,重新整合晋王一系势力。
他们这边还没有整顿好呢,高希德居然就亲率大军打来。
这一举动让黎源勖一方着实有些摸不着头脑。
你这才吃了败仗的,不想着赶紧巩固防守,稳定人心,保住基本盘,既然还敢兴兵讨伐?
不管怎么说,就算没有整合好,黎源勖也是选择应战。
双方于截风关前连战数场,高希德主动组织的进攻全都被挡住,没能占到优势。
反倒是黎源勖看出对面急切的心态,便知晓,对方如此急切,内部必然存在大问题。
随后又听说军中有一汪姓老举人当年的一位同年前些年投靠了平州,现在高希德手下听用。
黎源勖当即命汪老举人携重金前往拜会那位同年。
那人本就是一功利之徒,圣人教诲也只是做孔方兄敲门砖用的,得汪老举人重金,喜不自胜。
随后,其告知高希德部为省事,驻扎大营皆是连在一起的。
黎源勖得知之后,大喜,立即命人换平州军衣饰,在那内应的配合下,于深夜纵火。
大火一起,黎源勖立即亲率大军进攻。
好一场大火,火烧连营七百里,通天红光落王星。
这一战,高希德部大败亏输,兵败山倒,庆州兵杀至,及要杀死高希德。
关键时刻,鹏程图奋不顾身,掩护高希德撤离。
然处处都是庆州兵,高希德亦难脱身,鹏程图最终选择置身冲入一座失火哨塔,将哨塔推倒,生生为高希德砸出一条活路,其自身却葬于火海之中。
高希德不远撤离,欲与兄弟同死。
身边亲卫强行加之架走,一路冲杀。
眼看难以冲出之事,却见一女将带千骑杀至,救高希德于危难之间。
原来,张志受白先生嘱托之后,便有意让自家队伍与主力保持一定距离,并未被大火波及。
危急时刻,张志率军抵挡庆州兵进攻,同时命之前归附的女将古君博带兵营救高希德。
如此,一场大战之后,黎源勖取得全面胜利。
平州方面,只有张志带着残兵败将与古君博汇合,护送高希德回平州。
但此时高希德气急攻心,又被那大火烟气伤了心肺,每日呕血不已,命不久矣。
后方还在为匆忙出征的高希德稳定地方的白先生突闻噩耗,惊的手中笔都握断。
虽然知道此战可能会败,但想着应该不至于输的太难看。
等高希德后续能静下来,就还有机会。
谁知,居然败得这么彻底。
此时白先生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带着平州仅剩的留守人马前去接应。
双方在信州与平州交界的妄运城汇合。
只是一见面,连话都来不及说一句,就要白先生接手眼下烂摊子,应对黎源勖追兵。
这一次,同黎源勖交手,白先生也是吃惊。
自己擅长的地利战法居然对对方无用。
上次击败黎诸用,很大程度上就是白先生利用平州山区的地形将对方拖垮的。
可是对上这黎源勖,他却发现,对方好似比自己还要熟悉各处地形,一番交战下来,居然是他吃了地利的小亏。
这一发现也是让白先生明白,连续两场打败,输得不怨。
对方对于地利的掌握,几乎已经臻至化境,再想靠地利来斗,几乎是不可能胜。
见此,白先生立即转变战术,以守御为主,同时动用银钱,在敌军内部散步谣言,实施贿赂。
黎源勖大军试着进攻了几次,发现白先生的防守滴水不漏,无法攻破只得作罢。
随后,军中却是流言四起,处处乌烟瘴气。
黎源勖见此,便明白是对方手段。
见此,他也选择散步谣言,大行贿赂,试着策反平州一方之人。
在这期间,汪老举人发挥重要作用。
这位本就是庆州大户,只是为避难才躲到山中,其实认识的各种人非常多。
尤其是当初庆州遭灾,大量庆州人逃难到平州。
对于汪老举人来说,其实和老乡交流没什么区别。
很快,汪老举人便得知,平州内部其实十分空虚,很不稳定,只是众人惧怕白先生威名,这才没有闹事。
黎源勖得知,立即广布通缉榜文,将高希德、白先生、灵璧公主等一众平州首脑列为悬赏对象。
只要有任何人能将悬赏名单上的人首级送到他面前,就直接赏赐一府之地作为封地!
此文一出,平州各地那些之前被压得不敢抬头的地主豪绅们纷纷有些按捺不住。
白先生这边则是了解到黎源勖大军匆忙追击,后勤不足,当即派古君博领骑兵袭扰其后方,断其补给......
如此,双方交战数日之后,黎源勖这边后勤到底顶不住,只好选择退兵。
黎源勖这边方退兵,高希德却也彻底熬不住,已经药石无医。
自知命不长久,高希德将白先生叫道床前问道:
“今日是什么时候?”
“闰二月二十九。”
“哦~~是第三百六十六天啊~~”
高希德感叹道,
“时也,命也,天命不可违啊!”
叹息之后,拉着白先生手道:
“为我之命,已损二子,仅余一瘸腿幼女,难以继事。
我死以后,先生可继大业......”
“主公,非谦推辞,当今乱世,若有平定之人,必是冷血绝情之盖世英豪。
谦虽略有才能,然却非冷血之辈,担不得这山河重担。”
高希德闻言,叹息一声,却没有反对白先生的说法,只是苦笑:
“你我以仁善之道治乱世,到底行不通啊~~”
白先生不语,只是低头。
见他如此,高希德面色忽然好转一点,盯着白先生眼睛道:
“先生,答应我几件事。”
“主公请讲。”
“我死以后,先生不得自怨自艾,自暴自弃,当尽心竭力,继续救这乱世。
我死以后,不必追念怀思,徒乱心智。
我死以后,若再遇明主,不必犹豫,全力佐治。
我所愿者,亦你所愿者,不过天下承平尔。”
说罢,双目一眨不眨的盯着白先生。
白先生被他如炯目光注视,良久之后,郑重无比道:
“谦,应下了。”
听到白先生应下,高希德面上露出一丝笑容,随后面色瞬时苍白,缓缓闭眼,逝于病榻。
白先生在高希德榻前闭目独坐良久。
眼角不知何时有泪水落下。
当其再睁眼时,已满是坚决之色。
自房中走出,两边站满文臣武将,一个个皆沉默不语,只是注视着白先生。
“诸位,主公已去。”
众人闻声,恸哭不已。
唯有白先生目光坚定,目光透过屋顶,看向苍茫天际:
“诸君,主公未竟之事,现在交给我等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