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献殷勤
阮筝根本就是故意的!
徐天颂一下子就明白了过来。这些菜不是她不会做才导致的意外,而是她故意做得这么难吃的。她说她在美国没怎么好好做过饭,可刚才总厨却说她一手包办了这一桌子的菜。一个不会做菜的人,未必不能做一桌子的菜,但绝对会手忙脚乱,把厨房搞得一团糟。
刚才他进来时已经看过了,厨房干净整洁,不像遭过灾的模样,这证明阮筝是很能掌控厨房的。一个做菜有条理不会把厨房搞乱的人,怎么可能把调味品放得这么具有艺术性?唯一的解释就是她是故意的,就想看看自己的反应。
是在测试他对她的容忍度吗?
徐天颂扫了她一眼,发现阮筝真是个演戏的天才。自己才露一点威胁,她立马就一副楚楚可怜的姿态。没有争辩没有解释,乖乖低下头顺从地“哦”了一声,一下子将他的形象衬托得既可恶又凶残。
大灰狼徐天颂完全没理小白兔阮筝,放下筷子起身去厨房。他顺手打开冰箱,从里面拿出一块新鲜牛肉来,挑了把称手的刀出来,三两下就切成了肉丝。他拿起砧板,刀锋在上面流畅地一刮,肉丝悉数掉进准备好的宽口碗里。酒、生抽、胡椒粉,徐天颂每样各洒了一点,连手套都没戴,直接徒手将调料完整地抹在了肉丝上。
把肉搁在一边后,他又换了把刀开始切青红辣椒和洋葱。阮筝就这么站在厨房门口,看着一双漂亮修长的手在眼前上下翻飞。他力气很大,用力相当均匀,不多时红丝绿丝黄丝就切得整整齐齐,码放在一起颜色格外鲜亮。
锅里的水已经煮开,徐天颂打开柜子拿了包意面出来,有些粗暴地扯开,随意拿了一把洒进锅里,另一边的炉灶打起火来,拿过个炒锅来炒刚才腌的牛肉丝。不过几十秒,偌大的厨房里已是香飘不断,闻着令人食欲大增。
阮筝有些按捺不住了,探着脑袋想要进去看个清楚,徐天颂背后就像长眼睛似的,回头轻飘飘地扫她一眼,阮筝便又乖乖退了回去。肚子轻微地叫了两声,她下意识地就去摸,发现自己竟有点想要流口水。
徐天颂不去理她,将炒好的牛肉丝倒进小碗里,又开始倒油炒那几种蔬菜丝,香味愈加浓郁了,散发出一阵阵勾人的味道。
意面已经煮好,徐天颂去了水倒进锅里一阵翻炒,又将牛肉丝倒进来,洒点儿生抽提咸味儿。待到锅里的东西都炒熟了,他又洒了一层黑胡椒粉,最后起锅装盘。至于用脏的锅碗瓢盆直接被他扔在了一边儿,自有人会来收拾。
整个徐家厨房弥漫着诱人的香气,不过短短二十分钟,一份色香味俱全中西合壁的黑椒牛柳意面就做好了。
阮筝探得脖子都要酸了,肚子叫得越来越大声。她虽然恶作剧做了一桌子不能吃的菜给徐天颂,可她真的有等他吃饭。现在都晚上八点了,中午的那一餐早不知道消化到哪里去了,这样的美味摆在眼前,简直如同受刑。
徐天颂却没有半点怜香惜玉之情,端着那盘意面走出了厨房,径直往楼上走去。阮筝跟在后头表情尴尬,小声嘀咕道:“居然只做了一份,太过分了!”
徐天颂像是有顺风耳,再小的声音也能捕捉到。他停下步子悠然转身,动作舒展而洒脱:“你饿了?”
“嗯。”
“你可以做炒饭,蛋炒饭、饭炒蛋,随便做。”
扔下这么一句,青膺老总徐天颂潇洒而去,留下阮筝一个人面对满桌的失败作品生闷气。负责打扫的阿姨听到动静已经过来了,正准备收拾残局,见阮筝站在那里不动,好心地问她:“阮小姐,要不要我给你煮碗面?”
阮筝余怒未消,强挤出个笑容拒绝了,躲回楼上自己房间里去了。她有点恨自己,真是没出息,一份意大利面罢了,居然把她搅得心神难宁。饿肚子算什么,比这更苦的日子她都过过,她实在不应该为这么一点小事情就大动肝火。
她跟徐天颂,还有一长段日子要相处。同住一个屋檐下,往后这种过招还多得是。
阮筝到底没有吃晚餐,第二天索性起个大早,再次抢占厨房开始做早餐。她煎了两份火腿西多士,切了一盘鲜虾吐司卷,一时兴起还搜罗了冰箱里的食材做了两碗蛋炒饭。等到徐天颂出去跑完步回来洗完澡下楼后,餐厅里又一次摆得琳琅满目。
徐天颂有了昨天的经验后,对这一桌子早餐看都没看,直接吩咐人取外套来准备出门。阮筝陪着笑上前,轻声细语道:“爸爸,吃了早餐再出去吧。不吃早餐直接出门对身体不好。”
“我怕吃了你的早餐,我的身体会更不好。”
“您说笑了。”阮筝笑得一脸真诚,“我尝过了,味道都挺不错的。我这人做主食不太行,早餐这种小点我还是可以应付的。您就当给我个面子,尝一尝再走吧。”
一直以来,徐天颂总被人称为妖孽。他长得太漂亮,气场又过于强大,让人总忍不住想要仰视他,看久了就产生了一种不在一个次元的妖孽感。
但此刻在徐天颂眼里,阮筝才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小妖精。她的使坏如此直白,她的讨好亦是相当鲜明,简直令人不好意思拒绝她。
徐天颂迟疑了片刻,最终还是坐到了餐桌旁。早餐看起来模样都不错,还算令人有胃口。阮筝将西多士推到他面前,他只能给面子地拿了一个,放进嘴里咬了一大口。
徐天颂是个很磊落的人,即便前一天被阮筝摆了一道,今天吃起东西来依旧很豪放。没有做作地小口尝,也没有闻气味什么的,就把它当作天底下最美味的食物,直接吃进了嘴里。
他的这种磊落得到了好回报,食物一入口他就觉得味道不错,仔细嚼了嚼,芝士香味浓郁,火腿微咸,面包和牛奶又带了点微甜,几种口感一同在嘴里融化开来,虽然是最简单的早餐,却也令人回味无穷。
徐天颂三两口就吃掉了一小块西多士,伸手又夹了块吐司卷。阮筝在旁边仔细观察着他的表情,明知故问道:“好吃吗,爸爸?”
徐天颂一抹嘴:“本来可以打八十分,现在扣掉二十,只有六十。”
“为什么,爸爸?”
“再叫我爸爸就扣到负分为止。”
阮筝由衷地笑了起来。惹毛徐天颂令她心里无比愉快,昨天她败了一局,但今天她明显胜算极大。她觉得自己大概有点心理变态,跟个杀父仇人坐一张桌子上吃饭,竟也能心情愉快到如此地步。改天他要是真死在自己手里,她大概就乐得直接笑晕过去了吧。
徐天颂留意到了阮筝脸上的笑容,透过那笑容他试着想读出她的内心。阮筝的笑充满了掩饰和伪装,看似真诚无比,实则包藏祸心。徐天颂活了三十多年,跟无数女人打过交道,清纯的妖艳的骄傲的优雅的,各种风格应有尽有。其中也不乏极具资色身材火辣令人怦然心动的大美人,但像阮筝这样复杂矛盾的女人他还是第一次见。
十七年前那个眼神单纯而聪慧的小姑娘已悄然长成了今天这个样子,他觉得自己或许要负很大一部分责任。
阮筝并未留意到自己被徐天颂仔细打量着,依旧热情地推荐其他的食物。她将那碗蛋炒饭递了过去:“爸爸,您尝尝,这是我做得最拿手的蛋炒饭。”
徐天颂:“你要我怎么吃,谁家大早上吃这东西?”
确实有点不太好下手。拿筷子吧很容易散掉,堂堂青膺集团董事长难道一大清早要跟几粒米饭作斗争?拿勺子似乎又显得太豪放,似乎他是有多饿似的。
总之这东西无论怎么吃,都跟徐天颂如今高贵的身份不相称。再说这东西油腻腻的,大早上吃也容易倒胃口。徐天颂微皱着眉头看了眼那碗饭,吐出一句:“我饱了。”
阮筝的笑容一下子变得很失落,旁边还有管家和佣人看着,她像是丢了面子似的,尴尬地不知道说什么了。半晌她只能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下:“没关系,我挺饿的,我都吃了吧。”
明明知道她的尴尬是装出来的,徐天颂还是有些过意不去。平时向来说一不二从不与人纠缠的徐天颂,破天荒地心软了一回。阮筝的手刚要碰到他面前的那个碗,他立马出手往自己这边挪了挪,同时吩咐旁边的人:“拿个调羹给我。”
于是那天早上,徐家好几个佣人同时见证了男主人徐天颂极富美感地拿着调羹吃炒饭的样子。很多人私下里都说那样子真是赏心悦目,漂亮的人哪怕吃再普通的食物,都给人一种高贵精致的感觉。
何慕则后来听说了这事后还向徐天颂求证,徐天颂一脸不在意地回了一句:“小姑娘,给她点面子。”
徐老大给面子地吃完了一整碗炒饭后,把碗一搁,拿餐布随意抹了抹嘴,转头看向阮筝的时候,眼里的目光突然就多了几分深意:“好了,东西我已经吃完了,你有什么条件就提出来吧。”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徐天颂活了这么大岁数,还有什么看不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