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第60章

60第60章

海欣其实也不小了,但因为她长着一张娃娃脸,所以看起来显得很年轻。她是陈岩泽很多年前的女朋友了,陈岩泽现在早已结婚生子,辛蕙听她和虞柏谦聊了几句,说的都是十年前的事情,两人都有些嘘唏。

飞机到了香港,排队等出关的时候,海欣听说他们是去定制婚纱的,马上就推荐了几家婚纱店,说:“香港我常来,verawang的店在中环,她那里的店长是美国来的,是verawang的助理,我还和她认识,如果需要的话,我可以帮你们引见一下。”

虞柏谦事先已让秘书联系过,知道高级的婚纱定制从出样,到选料,都需要很长时间,这一次,他们的时间很仓促,他也是想找一家最快最好的,听海欣这样说,也就没客气,“那你真是给我雪中送炭了,我正在考虑去哪一家,那就麻烦你引见一下,要怎么谢你,你说吧。”

海欣就笑,“谢什么谢啊,还不是要你自己花钱,有空的话,你请我吃顿饭就行了。”

虞柏谦笑道:“那是当然的,你住哪里?”

“我有朋友在香港,我住她那里,你们旅馆订好了吗?”

“定好了,我们住四季。”

海欣就沉吟了一下,“要不等下我就带你们过去吧,先把正事办了,你们还有空可以玩一下。”

虞柏谦就郑重其事地谢过她,出关手续办完以后,三人就一起离开了机场,乘了出租车,直奔中环。

到了婚纱店,海欣的朋友已在等着,她是个华裔美国人,能说中文,但明显英文更流利。听说他们要得很急,就流露出为难的表情,说定制大概有点困难了,因为要在美国做好再运过来的。辛蕙看见店里挂满了婚纱,每一件都很梦幻,她心里已经很满意了,就说:“那就买现成的吧。”

虞柏谦瞥她一眼,“你就是好打发。”

她笑着说:“我帮你省钱,你还不高兴。”他点头,“高兴,我很高兴。”

海欣笑着看他们俩,虞柏谦一眼瞥见她的表情,说:“怎么了?”海欣笑着说:“男人结婚了,是这种样子啊。”

虞柏谦说:“怎么,后悔了?岩泽求婚的时候,你可是拒绝了。”

她耸耸肩,好像很轻松,“怎么可能,你看我现在多自在。”

辛蕙像做了一个梦。那么多的婚纱,海欣陪着她一件件试过来。她们到了楼上,整个展示厅是深色调,墙面是蓝灰色的,仿佛幽蓝的夜空,什么都没有,然后就见一件件白色的婚纱挂在那里,灯光打下来,每一件婚纱,都像在等着一个仙子来穿。

她最后选中了一件修身款的,尺寸也非常合适,她站在试穿台上,身前是三面环绕的镜子,她看着三面镜子里的自己,她问海欣好不好看。

海欣帮她整理着裙裾,拽地的裙摆,把椭圆的试穿台都整个覆盖了,也难怪婚纱不能随便试穿,海欣看着镜中的她,由衷地赞美,“真漂亮。”

辛蕙总觉得她的眼神不对,像在回想什么,果然,隔了几秒,就听她说,“晏菲长大了,大约就是这个样子。”她的声音很轻,像在自言自语,辛蕙听在耳中,却如雷贯耳一般。

她不由自主就问:“我和她,真的长得很像么?”

海欣愕然了一下,仿佛这时候才发觉自己说错了话,然后就问:“你听说过她?”辛蕙点头,海欣说:“a11en告诉你的?”

辛蕙不好意思说不是,于是又含糊地点头。

海欣便笑了,说:“他倒是坦白。”可是接着又说了一句话,辛蕙以为自己听错了,可那句话却真真实实地灌到她耳中,海欣说,“其实有件事,你们一直误会了,我刚刚也告诉了a11en,晏菲没有死,她还活着。”

辛蕙看见镜中的自己,眼睛难以置信地睁大了。陈晏菲没有死,她还活着。

这时候,她才意识到,虞柏谦一直在楼下,他没上来。她脑子里空了几秒,想象了一下这个消息对自己的冲击,再试着代入了一下虞柏谦的感受,她对身边的服务小姐说:“就这件吧。”

服务小姐用稍许别扭的普通话问她,要不要叫你的先生上来看一看。

她摇头,说不用了,就这样吧。服务小姐就笑,说:“也是哦,这么漂亮的婚纱,到结婚那天再让新郎看见,他会更加爱你的。”海欣也笑着附和。

她小心翼翼地脱下婚纱,让服务小姐给她包起来,然后她和海欣来到楼下。一出楼梯,就看见了虞柏谦,他在橱窗后面站着,面朝着大街,她们来到楼下,他一点都没发觉。还是海欣叫了他一声,“a11en。”

他这才像是回过神,转过头,看见她们,脸上隔了几秒才露出笑容,也许是心理作用,辛蕙觉得他的的笑容有点勉强。他看着她,问她选好了没有,辛蕙点头,“选好了。”他竟然也没说要看一看,就像迫不及待要离开似的,马上拿出银行卡,就刷卡交钱。

店里很多的镜子,辛蕙就看见自己站在那里,有那么一两分钟,就听着海欣和她的朋友用英语聊天,又听见虞柏谦和店里的收银小姐对话,他在问,婚纱能不能快递到g市。服务小姐说可以的,他又问几天到,得到了明确的答复以后,他留了地址。

她听见海欣问他,“办完了?”他说是。海欣又帮他确认一遍,婚礼前一定能到,这才说:“这个忙,我算是帮完了。”

婚纱的事,算是搞定了。虞柏谦请海欣去吃饭,三个人就在中环找了家很有名气的粤菜馆。餐厅很高级,铺华丽的紫色地毯,餐具也精美绝伦,主打的都是传统的高端粤菜。

辛蕙觉得一餐饭好像一晃而过,有些破碎的印象。

二月底的香港,气温好像很暖和,她脱了外套,只穿一件套头毛衫,窗外有温暖的阳光,巨大的芭蕉叶子盈盈闪光。菜品很精美,她闭着眼都能如数家珍,每道菜都历历在目。橙汁虾球,荷叶饭,清蒸苏眉,皇室贵族牛柳,等等,每道菜都别有风味。

她听着虞柏谦和海欣聊很久以前的事,那些人名、地名都是她不知道的,一晃,海欣已在告辞了,她在对虞柏谦说:“你不去看看她吗?”

辛蕙就感觉自己紧张得浑身冒汗,她就像一只纸老虎,遇到了真的,立刻就现了原形。一晃,街边就只剩了她和虞柏谦,海欣乘坐的出租车只剩了一道风。

她站在街边,周围是无穷无尽高楼大厦,每个都像火柴盒,长的,方的,扁的,圆柱的,三角的,一个挨一个,竖向天空,玻璃幕墙闪闪发光,人站在街道上,就像置身一个幽深的谷底。

她看着周围,虞柏谦也像在看着某处,不知为什么,他们一直没有交谈,然后辛蕙恍惚地想起来,好像从听说陈晏菲还活着那一刻起,她和虞柏谦就没有好好说过话了。

她有点心慌,想和他说点什么,可一时不知道怎么开口。还是虞柏谦转过头来,先对她说:“婚纱已经订好了,我我有点急事,想去一趟美国。”

她脑袋嗡地响了一下,尽量让自己保持镇定,问他,“你去几天?”

他低着头大约也在思考,辛蕙提醒他,“还有十来天,我们就要举行婚礼了。”

他却很固执,“我知道,我会尽快赶回来的。”

她不知为什么全身发冷,这样的虞柏谦很陌生,其实她还没学会怎么拉住他,但她不想让他去,她不知道自己是用什么表情说的,她问:“你能不去么?”

虞柏谦望着她,她从没像这一刻一样,渴望从他的眼睛里看到点什么。以前,她和他吵架,这双眼睛也曾有冷冷看着她的时候,可那时候,即使是那样冷漠,她也不慌,而不像这一刻,他要离开她,去找还活着的晏菲。

她又问一遍,“你能不去么?”他没回答。

周围汹涌的喧嚣向她涌过来,车声人声,悬在头顶的广告牌,在逼仄的街道上奔驰的汽车,密集的高楼大厦,统统向她涌过来,她急出了一身的汗。

一晃已是机场,他还是要赶去美国,她竟然追到了机场,就像电视里的剧情一样,她看见自己在奔跑,他已经要入闸了,她穿过人群向他跑过去,可是绕来绕去,总有人挡着她,于是她只能大声地喊他的名字。

有人在摇她,又像在叫她,她艰难地睁开眼睛,对上虞柏谦的脸。他望着她,“做噩梦了?”

辛蕙觉得身子很沉,梦里的那种感觉还在,过了好半晌,她才慢慢想起来。有些是真的,而有些是假的。她竟然做了一个这么逼真的梦,梦的前半部分都是真实发生过的,海欣是陪着她试婚纱,射灯下,一件件如梦似幻的婚纱,这些是真的,连后面他们三个在粤菜馆吃饭,也是真的。

只有海欣说晏菲还活着,是假的。这是她自己想象出来的。

“穿着毛衣睡觉,难怪你要做噩梦。”虞柏谦的头发梢还在滴水,他拿起毛巾擦着,“我听见你在喊我,你梦见了什么?”

她无声的笑。还好是做梦。

后面的真实场景是,饭后她和虞柏谦把海欣送走,他们就回了宾馆,虞柏谦去了洗澡,他有洁癖,无论到了那里,第一件事就是洗澡换衣服,她却不想洗,晚上他们还要去维多利亚港转一转,她就懒得洗,觉得有点累,她便和衣小睡了一下,结果就做了一个这样的梦。

她抬起头,笑着说:“我梦见你要离开我,我去追你。”

虞柏谦正擦着头发的手便停了下来,与她对视着,他刚洗完澡,整个人都像带着一股柔软的水汽,他说:“你追到我了吗?”

她摇头,“被你摇醒了,我不知道。”

他就笑起来,把她从床上拉起来,“别胡思乱想了,我为什么要离开你?赶紧收拾一下,我带你出去转一转。”

辛蕙也失笑,白日做梦,她纯粹是自己吓自己,梦里那种心悸的感觉还在,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做这样的梦,可她明白,晏菲是永远不会出现的,或许她应该感谢那个女孩,是她,让她遇见了虞柏谦。

虞柏谦带她去坐了夜晚的游轮,观赏维多利亚港的夜景。几年前辛蕙也曾经来过,那时候是出差,工作忙完以后,一个人抽空逛星光大道,然后又在尖沙咀的码头上坐天星小轮,灯光璀璨的维港,夜景确实很美,身边的情侣都是一对一对的,那时候曾经想过,如果顾承亮在她身边就好了,几年以后,物是人非,她绝没有想到陪在她身边的会是虞柏谦。

游轮很大,有自助餐,还有节目表演,他们上到游轮的顶层,只看风景,夜晚的维港,风很大,一片灯的海洋,虞柏谦把她搂在怀里,八点一到,当岸边那些摩天大楼的灯光开始表演、激光射向天空的时候,他低头吻她。

“我不会离开你。”他说,“我用多多发誓,我不会离开你,所以你不用追我,也不用做噩梦。”

第二天他们在香港购物,来时一个箱子,现在只怕两个箱子也装不下了。晚上他们去了太平山顶,找了一间观景餐厅吃饭,其实重逢以后,他们还没怎么享受过两人世界。俯瞰着整个香港的夜景,虞柏谦说:“婚礼结束之后,我们去度个蜜月吧,多多就交给我爸妈和你爸妈,我们过一下二人世界。”

她笑,“二人世界?你只想和我在一起?”

他也不嫌肉麻,说:“是,我只想和你在一起。”

这种时候,辛蕙总是想,不论他是因为什么爱上她的,她现在都是他的唯一。她不能太贪心,每个人都有过去,她不能占着他生命的这个阶段,还要贪心地覆盖他原有的一切。她不也有过去么?爱,容不得比较,比来比去,都是给自己添堵。

他们坐着缆车下山,一路双手相握。

离开香港的时候,虞柏谦又请海欣吃饭,请她来参加婚礼。海欣却说:“我可能来不了,这个月我的行程都安排好了,那个时间我在欧洲,大概赶不回来。”

虞柏谦一点也不意外,说:“那好吧。”海欣笑着说:“红包我还是会送上,你不要以为我是舍不得出钱。”虞柏谦也笑了,“随便你,你要送,我就收着。”然后向辛蕙示意了一下,辛蕙便送上了一件小礼物,是一枚很别致的胸针。海欣看了看包装盒上的商标,说:“我就知道,给土豪干活,一定会有丰厚的回报。”

虞柏谦就笑,“谢谢你帮忙。”

把海欣送走以后,虞柏谦却说:“她是不想碰见陈岩泽。”

辛蕙微微地诧异,“他们分手很久了吧?”

“有些人,相见不如不见时。”虞柏谦竟然说了句这样的话。辛蕙就想起仓央嘉措,想起他那些广为流传的诗句,不知道为什么,又想起顾承亮,有些人,从此以后,真的是相见不如不见。

他们的婚礼如期举行。

婚礼前一天,桂妮妮和唐晓月都到了。虞柏谦包了一家大酒店的两层楼,接待远道而来的客人。唐晓月真的带了个男朋友来,让辛蕙没有想到的是,这男孩子比唐晓月小了整整六岁,是个刚毕业了一两年的学生,见面彬彬有礼地聊了几句,这个二十四岁的男生就到一边摆弄起了自己的电脑。

她们两个走到客房的阳台上,说起为什么和这个男生在一起,唐晓月说:“他向我求婚,让我嫁给他,我就答应和他在一起了。”辛蕙扭头看哪个男生,很年轻的面孔,专心致志地对着电脑,唐晓月说,“他要出国,我可能会跟着他一起去。”

“那客栈呢?”

“租给别人,或者卖掉。”她问辛蕙,“有没有觉得我很疯狂,为了一个比我小六岁的男孩子。”

辛蕙摇头,她不觉得奇怪,唐晓月要是不做点这样的事,反倒不像唐晓月了。

她带着唐晓月到桂妮妮的房间去试伴娘服,伴娘服也是在香港定做的,前两天才刚刚送到。两人到了走廊里,迎面却碰见了虞少虹,她也陪着一个客人。客人辛蕙见过,是虞柏谦妈妈的朋友,专门从国外赶过来参加他们的婚礼,她客气地喊阿姨,阿姨很和善地嘱咐了她几句。

话说完,双方交错而过,辛蕙一错眼的功夫,就看见虞少虹在讥讽地笑,她的目光是对着她身边的唐晓月的。走了几步,辛蕙才扭头去看唐晓月。唐晓月的脸色像是不太好,见她转过脸来,才问她,“那女孩是谁?”

辛蕙很无奈地告诉她,这就是自己那个难搞的小姑子。

唐晓月好半天没出声,然后才说:“我猜也是。”

到了桂妮妮的房间,辛蕙介绍两人认识,她们虽没见过面,但都听说过对方,聊了两三句,两人就像熟人一样。说到辛蕙的糗事,特别是躲起来生孩子,两个人都有一箩筐的话。伴娘服是照着两个人的尺寸做的,穿上身两个人也亭亭玉立,唐晓月在镜子前恋恋不舍,说:“真不想脱下来,想现在就穿着走。”

辛蕙笑话她,“明天过完才是你的,现在赶紧脱下来。”

她还在镜子跟前站着,目光惆怅,“再让我穿一会儿,这样的机会,不知道还有没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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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念成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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