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万火急
九长天返回朱渠府中,已是午膳过后。
他火急火燎地找到后院,在朱渠的房中停留片刻,见四下无人,又疾步走到药浴池,随即不带喘息地跑进暗室。
“人呢!”
所见之处,均未有朱渠的身影,连周旭和蒲景都未曾见到。于是,他行至花园中,遇到几个侍女。情急之下便随意逮到人就问:“朱大人呢?”
侍女显然是被眼前这人突如其来的呵斥声吓着,半晌才支支吾吾地回答道:“未曾看见,想来是出去了。”
“去哪儿了?”
正当九长天专注于眼前这人的答案时,头顶上一缕极其轻盈的身姿飘过。
“苏太后请去宫中吃酒了!”
九长天抬眼望去,竟是前几日放下狠话的不明来路的杀手。
“什么意思?”
“雇主吩咐,请你一道去。”
九长天觉得莫名的绝望,背脊处感知彻底的凉意。并不是生死本生,而是这王权和律法的威严太过于随意。猛然回想即将要发生的结局,陷入深深的沉思。
这怕是要一锅端了。然而,他怎么也想不通,到最后是薛任君和苏氏联手,这局竟然是为他所设。那这么一来,荒启岂不是也陷入危险之中?
他瞧着屋檐之上这一身黑衣面容半遮着的异族人,顿时恍然大悟。这分明就是幽冥鬼煞的打扮。
“呵~!”
连幽冥鬼煞都从地狱中出来堂而皇之的居高临下,这世道确实应该好好捋一捋了。
“换一处地方!”九长天叉着腰,朝屋檐上大喊一声。
“随我来。”
那人言罢,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屋檐处飞身而去。
朱渠院落内的人都惊呼不可思议,愣了好久。
九长天却是含笑着回过头打断道:“很帅吗?”
“当然!”
“雕虫小技,没见过世面。”
此人远去数十里却不见九长天跟来,便如燕子一般停在一片林子的某一颗树梢顶上等着。
内心却在数落:我当是什么不得了的人物。苏离的首徒竟是此等水平,看来苏离也不足以为惧,却是主子的座上宾。真是!
九长天并没有跟着去,而是伸了伸懒腰,走进后厨,胡乱扒拉几口饭。
感觉腹中少了一些填充物,便想起来昨夜光顾着喝酒,没有食肉。
“给我来一块酱肘子。”
“好!”
一个厨子打扮的男人在灶台旁转身递上一大碗热腾腾的酱猪肘。
“你不是朱大人身边的贴身侍卫吗?”
九长天见这七尺猛汉围转在灶台上就觉得有些大材小用,便失声问到。
“嗯!”
厨子低头应了一声,便没有其他话了。
九长天见他无心交流,便低头猛吃起来。
体力飙升之后,困意渐渐袭来。半晌才拖着更加疲惫的身体,上了一辆马车。
“将军,在下楚阎,带我一道去,好有个照应。”
九长天闻声时,内心有些慌张。这么些日子,他早就习惯别人称自己为“楚阎将军”。事实上,他觉得“楚阎”就是另一个自己。
“哦,好!”
九长天转身,脸上露出了些许尴尬。
“怎么是你?”
时下,却又惊讶地合不拢嘴。
“正是在下。”
“哦,那就同去吧。”
九长天悻悻然地登上马车。楚阎则低头谦卑地坐在他的对面。
二人沉默不语,却又好似说了很多话。九长天困得不行,索性靠着却充满好奇地瞧着这个熟悉而又陌生的楚阎。
楚阎则抬眼不知所谓地笑了笑。
马车停在宫门口。
九长天干咳了一声,说道:“楚阎,跟你商量个事,你的名字暂时借我用用。危机过了,再还你。”
“阿?当然。主子要我这条命,我也舍得,何况是区区名字。”
楚阎见到九长天也有些慌,毕竟曾经小半年都在冒充他。这么一来二去也算是两两不相欠了。
九长天拍了拍他的肩膀,转而在他的耳畔轻声交代了一些事情。
“咣咣咣~”
九长天不顾侍卫阻拦,在宫门口旁若无人地大肆叩门,引来路人的驻足。
“我是楚阎,今日要面圣!烦请通传!”
不多时,几人高的宫门从里头打开,出来的是王蔷。
“哟!王公公,这宫中是没人了么,怎么劳您大驾?”
九长天故意这么一问。
“楚阎,别酸我!实话跟你说,苏太后有请。”
王蔷言罢便挥了挥衣袖一扭一扭地进了宫门。
九长天转身向楚阎使了眼色。二人一前一后跟了进去。
“不知太后在何处?”
“去了就知道了。”
还未等王蔷反应过来,二人已经拎着他的小身板飞身至宣兰宫。
九长天奋力一甩,王蔷被推至墙角,半天没有响声。
“太后,九长天带了一个人到了咱们这里。”
连潇有些意外的回禀到。
“江雁之呢?”
“没看见。”
“你付了几成?”
“七成。”
“下次,先付三成。”
二人在地宫的通道中边说边快速地走了上来。
“不会又什么状况吧?”
“慌什么!两个人还能翻天不成。你留在此处,我去会会。”
苏氏打开暗门的霎那有些迟疑。半晌,才振作精神推开了石门。
“楚将军,怎么多日不见,瘦了。”
苏氏引了上来,亲昵地套近乎。
“苏太后,莫不是有些健忘。咱们昨晚才见过的。”
“哪里!楚大人,真是说笑了。”
苏氏言罢,表情僵了一会儿。
九长天则嬉皮笑脸地坐在一旁。瞧见桌上几滴水,便伸手摸了一把。放在鼻息处闻了闻,便朝着苏氏点了点头说道:“这味可是肖家客栈独有的陈酿,何不给我也来一壶?”
“你要喝?”
苏氏有些怀疑这家伙是真傻还是装傻。
“怎么,只许给朱大人,就不给我来点?”
九长天右手手肘撑在桌上,指尖莫名地摩擦了几下。
“对你,用不着!”
苏氏言罢,挥手将所有的宫门关闭,宫人悉数逃散。
此时,大殿内只剩下他们,正站着东、南和北三个位置。
“楚阎,能打吗?”
九长天问站在南侧的楚阎。
“不能,我退了。”楚阎向西侧退去。
九长天坐在椅子上,学朱渠平日里嚣张的模样翘起二郎腿,仰着头望向苏氏。
“太后,此地只有我二人,说吧,这么费劲心思找我来,有什么好事?”
说话间,脚尖的功夫一刻都没有停止,看得对面那人有些烦躁。
“既然如此,我也挑明了。你是怎么变了脸了?九长天。”
苏氏故意拖长声音问。
此时,西侧石门已被楚阎找到,他一鼓作气推开,随后,极轻地侧身进入。
“谁?”
连潇在里屋感受到石门的异动,便快步走出一探究竟。
影子晃过,一把匕首抵在连潇的后颈脖处。
“你是谁?”
“啰嗦,带我去见朱渠!”
楚阎说话间已将匕首滑向颈部动脉处,稍稍一用力,这人便要一命呜呼。
“壮士!且慢。随我来!”
连潇虽然擅长用香,可是手上功夫却是一点都不曾精进过。
“少给老子下套,就在这里喊一声!”
楚阎见里头漆黑一片,便心生怀疑,一步都不肯往里面挪。果然是跟刀剑长年打交道的人,行事风格没那么多花架子,却是谨慎得很。
连潇放声叫喊了几声,里头没有动静。
楚阎想到朱渠他们兴许是被下了蒙汗药,便将眼前这细腰的男子脚踝和手肘各处来了一刀。
“阿!不,疼!”
连潇这妖娆的面孔瞬间没了媚态。
“对不住!公公!”
楚阎言罢,将连潇放到墙边。头也不回地进到里头几间暗室。
正当有异味随风而来,楚阎机警地戴上面罩。
最终,在一处狭小的空间内,找到几十个壮汉,却唯独不见朱渠他们。
地面上,九长天正和苏氏正打着嘴仗。
“你见我,有没有想到哪个熟人?”
九长天见苏氏无意给酒吃,便拿出从段相逢手上抢来的酒葫芦,猛地喝了一口。
“确实很熟悉,是哪个?”
“肖若兰!”
九长天言罢,眼神有些调侃的意味,正在眼前这张人皮后找些让人畅快的反应。
“我说怎么那么熟悉呢!九长天这是越长越像你母亲了。”
苏氏言罢,在桌上随意拿了一杯已经凉了许久的茶喝了一口。眼神却在暗中有些许晃动。
“苏太后,可能不知。我在冥河宫的囚室里见过她。”
九长天舔了舔嘴唇,依旧目光犀利地看着对面这个女人。
“哦?你父王败落以后,就没人管她死活了。”
“怪不得,我能见到她!”
九长天站起身,往前走了几步。
在苏氏的身旁停住脚步,突然问道:“父王如果活着,知道身边的女人每天都贴着其他人的皮,不知是何感想。”
“他爱我!他知道!”
苏氏抬起头,恬不知耻地满脸堆笑,斜着眼睛回答。
“他知道,如何在临终之时,派人去找刘元卿?”
九长天贴近苏氏的耳畔低声却极富嘲讽的意味问到。
“什么?!”
苏氏手中的茶盏掉落在桌上,“嘭”地翻倒,茶叶顺着茶水流到各处。
地宫中,连潇已经爬至烛火旁,正将头发挨近火苗。随着发丝的燃烧,地宫中好不容易爬出的身影又没了动静。
此时,楚阎挥出匕首将燃烧的头发横刀切断。
“都说阉人有毒,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他从胸口拿出一颗药丸强行塞进连潇的口中,说道:“老子来救人,不想杀人!给你止血。你要是再耍花招,就在你脸上割几刀!”
“他们不在这里!”
连潇眼睛看向地上,然后,昏昏沉沉地说道:“在下面。你给我吃的是。”
“止血也嗜睡,双管齐下。对你这种对手,只能比你多一个心眼。”
楚阎言罢,开了石室的门,硬是一个个地将数人扛了出去。
“你!”
“苏太后,有兴趣让你的文武百官进来欣赏一番吗?”
九长天指着地上奄奄一息的活人,还有几具干瘪的尸身,愤愤然地问。
“谁会信!”
苏氏仰天大笑,转而又坐了下来。
九长天大手一挥,四周的宫门全部被气流冲破。烟雾散去,一张张面孔全部显露出来。为首的是林深,身后站着文武百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