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更【七

万更【七

残影还是被拖着回来的。

还是喘不过气,甚至不知道是回来,客栈大门在眼前时,只当到了另一城市。

阴炙松开手的力道特别重,好像迫不及待甩掉一个脏手的东西,残影茫然看过来时,被这一时之间巨大的寒意,冻得一个哆嗦。

通源,正是离开时的地方,一个女人奇怪的瞅着这边,探头探脑,长得有点熟悉。

店小二?残影一口气堵住了喉咙,一颗心拔凉。

“想走的话,最好现在就走。”也许根本看不到他的异常,阴炙只道是猜想没错,大堂内的景象居然没有第一时间让她进去救人,脸上也冷静的厉害,白子桃?苏离?“苏离”?

这人还真是听话了!跨步进门,再不回头多看上一眼。

上无邪笑眯眯的捧着葫芦,一瞬间闪到门口蹲好,撇了外头孤零零站着的徒弟一眼,火速注意到那多余的头纱,啧啧,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吧。“我早跟你说了,什么世女,她们皇家的人最不靠谱。”

仰头喝酒,语气散漫,结果就是遭残影冷冷一眼,抿着唇,连一句话都不说,就无视她直接进门。内里衙役围了好几圈,护在田夫人身边,正对面清素则整个人都狼狈的跌倒在一处,此时正挣扎着起来,见到她的身影,怔愣片刻,便是一喜。

“见您一次可真不容易!”龇牙咧嘴,扶着腰勉强笑着开口,瞅眼不比他的没有价值,而牢牢抓在田夫人手里的迷情,不用他操心了吧!

不过,清素呸口唾沫,知道自己没价值,用力也不用这么大吧!差点闪腰啊勒!

想起刚刚,清素眯了眼,该说人不可貌相吗他?看着似乎只是个普通人的田夫人,居然有那么利落的速度推人,甚至那力道大的几乎能让他在刚才骨折,还可以一边顺手把迷情捞过去?

那真的只是普通人?

龇牙咧嘴的挪到那个女人身边,虽然他保护不利,好歹,他是男人耶!

阴炙冷冷瞧着他过来,清素脊背发凉,嘿嘿的讨好一笑,大姐,他现在是手无缚鸡之力、弱男子,不带打落水狗的啊!

他是那个男人的人,阴炙当然没至于越俎代庖,只是盯上另一男人,残影在门口勉强一笑,没有解释,明白的回到师傅身边。

“我在这里,放了他。”

上无邪灌口酒,撇眼无可救药的徒弟,“跟我说没用。”

他讽刺一笑,如果没用!为什么无端扯上他,苏离?不是她有意提起,谁还记得这个多余的名字。

“她在哪?”

“怎么,不是这事就不打算跟我回去?”上无邪腾地起身,手里的葫芦是作势要摔的发泄模样,但命根子哪能乱丢,恨铁不成钢的深呼吸几口,“你以为每一次都能被人找?现在也不是你能做决定的时候。”

“那您让徒弟怎么样?”麻木的接口,只是一味盯着上无邪,后者当下摔出一句,“跟我回去。”

师徒俩冷冷对望,田夫人观望不语,唯独一头雾水的便只是那些捕头,周捕头听着听着老有种不祥的预感,干脆贴着田夫人问句,“夫人,这是什么意思?”

怎么看怎么不对劲,一齐靠近田夫人,衙役们已经在眼神交流,她作为头头不得不追着开口,“还要抓人回去吗?”

目光贪婪的瞅着迷情,忽而心神一震,好像被什么戳到似的,刚要看什么怪事,就听得田夫人用完全不同的语气,在笑着开口。

几十个衙役视线,亦是一同回到了田夫人身上,“小姐总算来了,可让奴家好生费力。”

“田夫人?”

“周捕头,本夫人已经找到适合的人,前段时间就麻烦您奔波了,劳您回去替本夫人谢过县令大人,酬金不会少一个铜板,还望大人不要推辞,改日本夫人找到了凶手,一定再亲自上门致谢。”

“夫人把姐几个叫来就只有这样,忽悠本捕头?”周捕头一听,不太乐意了,这样就打发她们了?瞅着田夫人手中急躁的美人,不甘心的开口,手心一重,却是多了一锭沉沉的元宝。

田夫人笑着又解下腰间的荷包,“这点就当酒钱,是本夫人打扰了各位姐姐。”

“不用不用。”有银子在手,周捕头眼睛亮了,屁颠屁颠说了些废话,把银子收好,看着迷情,舔舔嘴巴,没福气啊!

伸手快速的想摸上一把,一阵大风吹过,眼前景色一晃动,已经是到了门外。

见鬼?还是不见鬼碰上了武林高手,周捕头咽口唾沫,都火速的往一个方向先溜了。

田夫人笑着送走了一堆衙役,含笑抓紧迷情,看着对面一副随时准备大开杀戒的阴炙,“小姐何必如此,公子安好,奴家只是受人所托,想与小姐行一场交易罢了!”

迷情没有力气,完全挣不开束缚,听到抓住自己的丑男人这样说,急得脚下跺脚,却遭阴炙视线一眼对焦,整个人当即一僵,他?

他确实没事,只是白子桃?迷情打了个哆嗦,看着她有点心虚。

“没事?”

他忙不迭的点头,“嗯嗯。”

隐约便见阴炙松了口气,揉揉太阳穴,压抑的几分怒火久了,便开始疲惫,残影在原处踌躇了下,走过去,忍不住想代替那一双手,也许就忘了自己目前处境。

“要是他,他愿意跟你们走的话,本座不拦。”

过来了正好,一把抓着推搡上前,残影本来举起来的手沉默又放下,“我会去见少主。”

阴炙冷笑一声,听了这句,不耐的情绪便变得明显,“我不干涉。”

“若是残墨公子还在您的手里。”田夫人倒也不打哑谜卖关子,笑了笑直奔主题,“那位公子还在您的手里的话,残公子跟我等回去了冰崖,不也没有意义!”

“人在涟夷。”

不加思考的回复,想来果然是这点,她没有猜错!阴炙看向残影,一时间里没有不甘心,没有不舒服,居然有点莫名释怀,若是她的手里没有了他那个唯一的弟弟,他可还会主动跟她。

她灭了残宫,废了他武功,又加上最初的欺凌,此般堆积,刚开始见面,他不就是那样恨着她的吗?

残影被她盯着,嘴张了张,回头的动作有些迅速,迫不及待,“我……”

“奴家知道您有法子。”抢着打断,不悦的给了上无邪一个眼神,又继续笑容满面,“少主的人早就一个多月前上门打扰,您不会不知道。”拉着迷情往身后扯扯,动作显而易见的轻柔,“苏离的药性发作慢,您无需着急,更何况您要是有心,现在让奴家交人也未尝不可。”

“主子?”

敏感的觉得会触及阴炙逆鳞,原本就不怎么憋的住的人,眼下更急得眼泪都飚了出来,阴炙也确实不爽,只是与现在对面的那个人相比!

“放了他。”

田夫人皱眉,“公子何必急躁,还不相信小姐对您的上心。”

“我让你放了他。”阴炙不耐烦的重申,走上前几步,“不会有多久,你会得到你想要的消息。”

放个人而已,一个命令的问题,只要迷情无事,今日的帐,总有一天会算。反倒是残影。

她快速扫了他一眼,不过一个不听话的男人。

田夫人看着她的眼里很复杂,直到残影主动的走到身边,加上一偏头,又见上无邪一脸的笑意,方缓缓开口,松手。

“……我相信您。”

五指松开,收回蓄势待发的妖力,田夫人笑靥如花。获得了自由,迷情却傻愣在了原地,迟迟不敢过去主子身边,田夫人也不多手,径直几步,贴近走过来后站定,沉默的残影身旁,俯身,轻声耳语,“少主说与您的约定依然作数,她现在在冰崖等您。”

残影没有看他,抬起头,直勾勾看着阴炙走过去的方向,他没有!

“我没有……”他不知道,一点都不知道那个叫迷情的男人,也在这客栈。

迷情突兀的瞪向他,本来不敢过去的身影,顿时投进了阴炙怀里,脑袋钻过阴炙腋下,正巧对上清素挑眉朝他竖了竖大拇指。

残影闭上嘴,往后退了几步,不知所以的看了看地上的砖石地板,想解释,是真的想解释。

一句话塞在喉咙间,吐不出来,又想到,吐出来了,她也未必会听。

这句话就更加的吐不出来了。

迷情呆了会儿,发现阴炙只是着急他中的白子桃后,笑的嘴角裂开了一条大缝,犹豫的看着那边沉默的男人,有点心软,可想到前几天他都跟主子呆一块。

这点心软就火速被醋意取代,清素说的对,主子在意那个男人。

他不可以再不争,不然主子总有一天会被抢走,而别人不会心疼他。

揉揉手腕,眼珠子咕溜溜转了几下,哭丧着脸把人抱紧,阴炙身形当即僵硬,“怎么了?”

迷情瞪着眼睛,违着良心告状,“疼。”

声音弱到不可听,阴炙眯眼,他一颗心立即提到了喉咙眼,清素使劲挤眉弄眼,才反应过来,委屈的更带劲,“疼。”

田夫人看了过来,“公子说话,可别不看眼睛。”

些微警告,大多数还是温和的模样,有意无意挡住残影的视线,阴炙俩人都瞄了眼,信谁?

她有必要问这个问题吗?替人揉捏着腕上的肌肤,缓和着可能的淤青,“无需怀疑本座不予放人,若是担心,带他离远点也没关系。”

“我没有。”不知道那一刻在想什么,残影别扭的绕了出来,脸部表情僵硬,看着似乎不认识他了的阴炙,之前那一切,就都是假的了吗?

他呐呐重复,“我没有。”目光着急却又不太敢直接盯着她,只能在脚下的地板上胡乱搜寻什么,他没有……

闭着眼睛,鼓起勇气想一口气全部解释掉,耳边却在此时得到了回应,“也出来的久了,你师傅应该很想你。”

他兀的把眼睛急急睁开,是这样吗?只是因为觉得师傅想他。

阴炙淡淡别过头去,并不多话,告诉他如何理解意思,如何去做?

她也说了,不干涉他的离开,只是不干涉!低头帮迷情整理衣襟,这小猫儿,如今小心思也活络了。

迷情心虚的缩了缩脑袋,瞅着她,这后来的表现,说谎两个字就差写张纸条贴在脸上,显而易见的清素翻了好几个白眼。

不过,人家有人疼啊!没看阴炙无动于衷吗?清素半是羡慕半是嫉妒的咂咂嘴,摊上个这样的女人,也不知道是福是祸?

田夫人皱着眉头站在原地等了好久,眉头才松开,对阴炙点了点头,“打扰境主了。”

话一落,上无邪就蹭的一声,迫不及待站起来嚷嚷,“好了?”伸手就去拉人,嘴里也不肯空闲的训斥,“臭小子,叫你别这么死心眼。”

停顿片刻喝口酒,两颊重新染上红晕,醉眼微醺,对着“你侬我侬”的阴炙迷情俩人,又冷哼了一声,“丫头也别狂妄自大过头,这世上你不知道的事情,可还多的很。”

阴炙抬眼,听到这么句教训一样的话,挑了挑眉头,迷情已经看了过来,首先替她白了一眼,嘴里边小声嘟囔,“臭老太婆。”

老太婆?上无邪吹胡子瞪眼,她可还没老,耳朵尖的很!残影没有动静,她就干脆过去把人拉到身后,“你看她像是个靠得住的?这么多年可曾说过一句关于你的事,人家就一直没稀罕过你,美人在侧说不出的快活,你还眼巴巴的凑在这里做什么。”

“……”

“走了,就算你不怕,你师父我也丢不起这人。”生拉硬拽,上无邪是气着了,恨铁不成钢的,要不是残影没有抗拒,随她拖着走,她估计已经劈头——

一记手刀将人打晕。

要到门口的时候,残影的目光才游回来自家、气急败坏的师傅身上,站定,一只手扣住门上格子,直接不走了。

上无邪举手就打,不走了正好,打晕省事。

残影费力也没挣脱出来,只能急匆匆,什么也顾不上,先冲着阴炙叫喊,“我会……”

某长老大人二话不说加快速度,人软软顺着大门倒下,松口气,自个才拍拍手,喝口酒,挑衅的看过去阴炙,哪怕后者眼里只剩下迷情……

田夫人捂着嘴巴,忍什么忍得眼角都起了明显皱纹。

“咳,咳咳咳。”清素亦然,只是手指没有捂紧嘴巴,漏了风,笑的奇奇怪怪,眼泪都飚了出来,遭到田夫人一眼盯后,撇撇嘴,才略有些收敛,眼皮轻瞟对方,隐藏了极大的好奇。

“关于白子桃,奴家先在这里给小姐陪个不是,今日是我等冒犯,改日有空,希望可以由奴家请客,少主大人其实应该很乐意和您谈谈。”

他说的歉意十足,阴炙有反应的前一刻,迷情先敏感的抓紧人,“我会不会有事?”

阴炙瞟他一眼,“不会。”没有一丝犹豫,白子桃的解法,人尽皆知,不是秘密,而她还不至于缺乏这一点点实力。

“嗯。”迷情当然知道不会,不过想听,特别想听主子说这些。几近痴迷的去描绘着面前女人脸上的轮廓,远远没有曾今真身的漂亮,但他认的只是这身皮下,那个会跟他说,跟我回家的女人。

贼兮兮的把人抱紧,随人拖着往外边走,一路趔趄,阴炙瞥他一眼,把人摆正,“走吧!”

“哦!”先应声,跟上阴炙脚步,到了门口,田夫人的面色黑如炭,“四小姐?”

“去哪?”迷情抢在前头,问了一声。

田夫人皱起眉头,那边阴炙果然没有理他,连看都没有看他一眼,只是专心回答迷情的问题,中了白子桃,现在是没事,却是不能拖的。

况且还不知道碰上迷情的妖身,是会比人类慢一步发作,还是发展成更不好掌控的后果。

皱眉思索时,眼前红衣一闪,清素扶着腰,龇牙咧嘴的挡在了前头,看到她看过来,连连讪笑。

阴炙绕过去,无视那一刻里清素同样黑如炭的脸色,直接离开。

她的速度很快,快的迷情来不及反应,为清素说上一句话,就到了千里之外,一片青葱竹林,因为入秋,多了点秋风瑟瑟之感。

几个血色人影从四方八面一闪而出,竟是早就候在了此地的意思,只等她们的主子驾临。

迷情前后左右看了看,当然不会知道,来到这里的人,只差一步,就不会是他。

“主子?”他再一次有点心虚的小声唤着,两个字出口之后又在心底暗暗恼火,是生怕主子不知道他今天想了什么,干了什么吗?

多少万年了,认为自己最不需要主子挂心了的时候,好像又变成了主子最讨厌的模样。

他抬起眼皮,不敢直视眼前的女人,结果却是被不由分说,揽起腰身离开了原地,耳边发丝被吹得遮住视野一片模糊,他伸出手去别到耳边,另一只手在离开地上的前一刻,已经牢牢的同样揽到了阴炙腰间。

呼吸絮乱,半空中一切都是过眼云烟,陪在身边不变的,就这么个人,只有这么个人。

一直以来,不会变,也不要变。

客栈内,某个房间,一身金银饰物,看上去俗不可耐的田夫人正对着镜子,镜子上边水波荡漾,不一会,出现的竟然不是田夫人的那张“倾国倾城”脸,反而是一个一身单薄白衣的女子。

静静躺在华丽的椅子上边,微风吹拂卷起几缕发丝,好像这风要再大上一些,就能直接把人给吹到天上去。

田夫人皱了皱眉,有些肥胖的脸上竟然奇怪的带起几丝不可侵犯的圣然。

这实在是诡异!也是庆幸没有第二个人呆在这里。

“人已经被带走了。”

轻飘飘的声音,镜子那边的少女竟然也抬起了头,看着应当是虚无的镜子这边,轻轻地嗯了一声。

发丝散乱,也掩不去那一刻里真正的倾城夺魄一般的容颜。

田夫人呼吸一秉,“你······”

“你先回来,回来再说。”

清清楚楚的女音,显而易见的虚弱,但也证明了刚才镜子里的少女点头,绝对不是幻影,田夫人身形闪动,快步走到床边,牡丹红的被子下鼓鼓涨涨,掀开之后,赫然也是一个同样的田夫人。

皱眉思索片刻,“田夫人”探出手去,断了床上的人,最后一抹生机。

这客栈里其他的人,看样子也不能留了。

阴炙看了看天空,天黑了。

黑的很快,也许是终于完全,步入了秋天的缘故,她回头看了看凉城的方向,想着,那个男人,什么时候可以追上来!

如果追不上来,她真的就可以那样放手吗?

阴炙问着自己,虽然到现在已经问了无数次,也没有给自己得出答案。

因为她可能,是真的放不了手了。

上万年来,第一次如此的,对一个人,放不开。

那么,如果他真的选择跟着她,那就不要怪她,再也不放开了吧!

——那如果,结果是离开了?

离开?她应该是会抓,不,逼他回来。

“你是脑子被门挤了吗?”

残影跨出门的后一刻,他家师傅大人就开始在背后摔桌子摔凳子,恨铁不成钢的对他的背影大吼不叫大闹。

好吧!这样的师傅,一般是十有**,又喝醉了。

上无邪这辈子什么都好,唯一不好的一点,就是爱喝酒。

高兴的时候大喝,理由是高兴;无聊的时候大喝,理由是无聊;着急的时候大喝,理由是着急;生气的时候也大喝,理由是——

好吧!还是生气。

师傅大人说他不听教养,她要借酒浇愁,治疗自己的受伤心灵。

残影的反应是扭头就走。

“你给我回来。”

一大酒坛子,砰地一声摔碎在地,师傅大人满面通红走了几步,突然大爆发就缠到了他的后背上,近在咫尺的温热吐息,让他脸一红,不知道想到什么,下意识想提起内力闪开,却忘了自己现在已经是个残废。

结果:两个人以着极为暧昧的姿势滚到了地上,残影手忙脚乱的挣开,上无邪八爪熊却变本加厉抱的忒紧。

一个饱嗝,是真的醉了。

“师傅。”

残影睁不开,眼睛眨了眨,突然就极为温顺的喊了一声,上无邪满面通红,眼睛迷迷糊糊的半睁着,鼻音很重的应了一声,“恩。”

“我想去找她。”

“啥?”

人弹起来的速度,只差一厘米就能撞上二楼的地板,残影趁这空档,快速靠近大门口,逃之夭夭。

“臭小子,你给我回来。”

跑出很远,也能听到师傅的大吼大叫,很快,也就跟着追了出来,甚至没有多远,根本不用喝醉了酒的师傅,东倒西歪的追上,就被一圈的黑衣人,围得无路可逃。

残影后退了几步,笑的极其苦涩。

过了今夜,她就不会再等他了吧!

就当他犯贱吧!最后,让他最后,争取一次。

阴炙慢慢吞吞在野地里,行走了一个晚上。

一个晚上,太阳高照的时候,迷情也憋不住了,闹腾着要睡觉,她才就近找了个城镇休整,让随行的大夫顺便给人看看,赶紧准备好解毒方子。

至于用药力驱毒,说得好听点,她怕迷情有闪失,说得不好听点,就是她不自信。

甚至疑神疑鬼,四方八面有半点动静,都会神经兮兮的转过头去,寻找到底是哪里出来的动静。

入住客栈,大白天休整,到了晚上就启程。

她才真正正常了一回,原因无他,残影真的找来了而已。

在窗户边看风景的人兴奋了,兴奋的莫名其妙,兴奋的莫名心虚。

天知道凉城距离这座小城镇,有多近!

她翻上阳台,看了看不过二层楼的高度,有一股迅速跳下去,抓住人狠狠亲一口的冲动。

身后床上的迷情,却翻了个身,又嗅了嗅空气,闻到什么了,才心满意足的接着入睡。

阴炙当即愣在了原地,远处桥头上,残影也许是冷,缩了缩身子,步入到了树荫下边,很快消失不见。

“来人。”

“主上?”

阴炙扫了一眼突然蹦出来的血色人影,手指笔直指向刚才残影出没的地方,她知道她们明白的,不多说,吩咐一句,“跟紧他。”

就不再多言。

“是。”

血色人影再次消无声息隐匿,阴炙看了看那处,才下了窗子。

既然都找来了,又让她看到了,怎么还能让人,逃出自己的手心了。

她打开房门,一眼看到不远处走过来的店小二,随意招来吩咐了几道清淡的菜色,许是动作间没有遮掩,再次关门时,一眼,就看到迷情坐了起来。

眼睛朦朦胧胧的盯着这边,一头松散的发丝下,有什么动弹了下。

“主子。”

阴炙闭上眼,又睁开,无可奈何的过去,看着发丝下越来越大的动静,两只毛茸茸的猫耳,就那么钻了出来。

“主子。”迷情叫了一声,熟悉的往她怀里蹭,软绵绵的没有一点力气的声音,听得阴炙眉头直跳,拎起男人胳膊,食指中指就熟稔的搭上了他的脉搏。

“主子。”

迷情似是不满的叫了一声,手想要伸回来,却终究敌不过阴炙没得商量的霸道力气,干脆把整个人的重量都托付到了她的身上,另一只没有被抓住的手,则死死扯着阴炙衣领,还脑袋钻过去蹭个不行。

阴炙却无从轻松的面容,妖力每探入一分,脸上的神色便要凝重一分,白子桃比听说过的还要霸道,不过这么短短的一天一夜,就已经全部融入了男人骨血,浑然一体难以分离。

“主子。”终于察觉到她的不对劲,迷情迷迷糊糊的看过去,浑身绵软的让他一点都不想要动弹。

“主子?”

他再次问了一句,带着点小小的害怕与疑惑,阴炙才低头,给了他一声回应,“没事。”

“那再睡会好不好?”

“不好。”

不容置疑的拒绝掉,不去管迷情的脸上有多少失望,阴炙伸手取过衣服,熟稔而迅速的为人更衣,她恐怕没多少时间耽搁了。

迷情看着她虽然平静,却分明气息不稳的模样,上万年的相处,让他直觉的,乖乖不去动弹,可他,确实困了。

鸳鸯血境的队伍浩浩汤汤的开走了。

就在残影眼皮子底下,华丽的车队,让四周除了护卫外,还很是围了一圈百姓,没有武功,还是男儿身的他,根本接近不得半分。

他抿了抿春,说不清心中是微微松了一口气,还是怎么回事。

“你确定你认准了那臭丫头?”师傅昨晚的劝告还在脑海,“那小丫头片子怎么说都是世女,可不缺你这样倒贴上门的男人。”

师傅的话一点都不留情面,让他心底微微刺痛。

她不缺男人,他却只有她一个人。

落寞的转过身去,不知怎么就与人撞了一下,那人捂着额头,居然比他还先大呼小叫起来,“你没长眼睛啊!这么大力,想撞死你姑奶奶我啊!”

残影抬头,十八年的武功可不是白学,刚才那一下,不至于不知道自己的力气。

于是唯一的可能,就是眼前的女人,在纯心找茬。

他面无表情的转过身,当没听见,车队远去了,远在车厢里左拥右抱的她,更不会注意到他站在了这里。

可惜女人不肯放过她,抓着他的手就开始嚷嚷,“怎么,撞了人就想跑,姑奶奶可告诉你,天底下可没这样的好事。”

“那你想怎么样?”手被一个陌生的女人拉住,他的脸多少羞红,瞪过去的目光却丝毫不弱,刺得那个想继续得寸进尺的女人,当即松开了手。

好凌厉的眼神!

一瞬间她都以为,眼前的男人会突然用刀,毫不犹豫的杀了她。

可是女人看了几眼,哪有刀?残影的手握成拳头,整个人一身青衫,身形单薄的一阵风过来,似乎都能吹走。

女人的胆子就大了起来,是嘛!一个男人,他怕什么。

“你撞了我,连声道歉都不说就想走?大家来评评理,看有没有这么个道理。”

四方八面本来围着看热闹的百姓,都被女人粗大的嗓子招惹了过来,残影还从来没碰过这样的情况,再说让他道歉?

他扭头就走,那些百姓倒也不拦他,只是指指点点,不管是包了头的头巾,还是那抹殷红的曼珠沙华。

女人就是看到他脸上那朵花,认定他是勾栏的小倌儿,没什么后台背景,才敢明目张胆的拿着这么点微不足道的小事借题发挥。

残影没嚷嚷,没道歉,让她气着了的同时,也更理直气壮的骂了起来。

“哎哟,疼死我喽!臭小子,你给姑奶奶站住。”

围观的人窃窃私语不停,也倒没一个出来劝劝,全都一副看好戏的表情。

残影咬着唇瓣,背对着车队离去的方向,走得极快,眼圈却不知不觉的红了起来,直到鼻头泛酸,泪水在眼眶里不停打转。

“嘿!耳朵聋了吗?姑奶奶让你站住,你听见没有。”

女人属于无所事事型,恶劣的追上来,很快挡到男人面前,残影反射性抬头,倒让女人愣在了原地。

“咦?”

残影快速低头,又换了方向走开,谁料那粗得像破鼓一样的嗓子在身后阴魂不散。

“喂!你怎么哭了。”

残影当听不到,可体力上不行,身体也不行,女人追上来的脚步实在太过轻易,让他深深痛恨自己的无用,介之,恨上那个已经坐马车离开的女人。

“喂!我不欺负你了好不好,你别哭了。”女人的声音里居然难得有点慌乱,挠了挠头,粗狂的脸上扯出一丝歉意,再一次快速挡住残影前行。

“你让开。”残影恨到极点,反而平静了,眼里没了泪水,整张脸绷得紧紧的,冰冷的散发出一脸生人勿近的气息。

女人从出生到现在,调戏的男人也不在少数,可还是第一次看见残影这型,不禁呆在了原地。

许久,残影被他看的几乎要杀人的时候,才听到一声赞美,“好漂亮。”

他愣了愣。

这次女人脸刷的先红了起来,不好意思的搓着手,“对不起啊!我不是故意欺负你的,其实,你说声道歉就好了的,我不知道你居然不说,当然啊啊!首先还是我不对,我给你赔礼道歉,你吃饭了没?要不我请你客,赔礼好不好?”

阴炙为了迷情的病情,自然一改之前慢吞吞的速度,快马加鞭,很快离开那个小镇很远。

因为赶得急,一路迷情要么死睡要么全身僵硬冰冷,阴炙更是焦急的顾不上安排一点什么,只想马上回到大本营涟夷。

于是,路程到了一半的时候,某女才迟迟想起来,自己丢下了一个很重要的东西。

冰凤溪不会放弃,她自然也更不能把已经悔改了的小家伙,重新推到别人怀里。

迷情的情况很糟糕,白子桃的药性渐渐柔和了起来,却与迷情奇经八脉,血管丹田全交汇到了一起,让阴炙哪怕有心,也难以逼出毒素,只要用力狠了,就有经脉俱断的危机。

血管什么都是脆弱的玩意,阴炙本体属阳,又是天生火属性元神,妖力暴虐而狂躁,还是神识再强大也改变不了的事实,何况自己的身体都承受不了这么强大的神识。

修长的五指停留在迷情面部,迷情对她太过重要,如果因为自己的鲁莽出了差错,她不能想象自己会变成什么样子。

兴许迷情不会有事,毕竟是陪伴了自己那么多年的男人。

只是她无法忍受一点可能的失去而已。

“去接残公子过来。”

她挥手招出鸳鸯血卫,淡淡吩咐,正好,秋绾应该也赶到了涟夷,两个男人一起“处理”了。

迷情睡得不舒服,抱着她的腰,蹭了一下,他的脸红润的看不清一点异样,只有厚重的眼皮伴着让人难以挣扎的困意,在周公的地盘一睡不醒。

阴炙抱着人,点点不安扩大,唯有靠着看窗外,来转移注意力。

在进入西秋地界,找了间阴森森的客栈落脚的时候,残影才被接了回来,出现在她面前,一脸惨白。

他看她一眼,却转身就走。

刚才带他来的血卫又神乎其乎出现,拦住他的去路,同时,门被敲了开,黑衣女子一脸冰霜,奉上一封信。

那信上没有写字,好像里面还装了什么东西。

残影的脸白的更厉害,几乎是反射性去抢东西,却被血卫牢牢拦住,阴炙诡异的看一眼他,“是什么?”

信封下一刻递到眼前,阴炙一接手,就是脸色冰寒。

冷冷的听完一切汇报,那条链子在指尖一荡一荡。

迷情早昏昏的睡了,秋绾在涟夷忙活一切,让人先提前送了特制的香囊过来,里头装的自然是白子桃的解药。

以毒攻毒,让迷情贴身带着,为了让阴炙依然能接触迷情,秋绾还花了心思做了另一个避百毒的香囊,上面一对鸳鸯栩栩如生,却让迷情看到后,泛了一肚子的酸水。

阴炙当时愣了一下便接了,随身带着,迷情也没胆子再多说什么,气着气着就睡过去了。

如今睡得很熟,好几个时辰过去了都这样,问了问秋绾吩咐过来的药师,只说正常反应。

等不贪睡的时候,就是好了。

把玩着那条链子,残影不知道为什么,眼睛通红。

那个纠缠上他的女人,刚刚血卫说了什么?死了?

不!还没死,不过也半死不活生不如死了,这封信就是从那个女人手里抢来的,里面装着的血玉链子,让阴炙面色很难看。

残影离开这条链子不得的,里面是与魔界的契约,离开这条链子,会不会有新的吞云兽纠缠上来,阴炙不知晓,只知晓那一瞬间,不想再应付这个男人。

他蹦跶过头了,不听话过头了。

“带下去。”既然他不要这链子,她也犯不着眼巴巴再给他带回去。

“严加看守。”

“你放了那个女人。”

临推出门,残影才慌乱的说了一句,说完脸色又僵了下来,冰着张脸对着阴炙。

阴炙皱起眉头,严重皱起眉头。

这人反反复复的情绪变化,实在让她应付无力,招架太累,遂脸也是一冰,“你还只是我的奴隶,没资格和我谈条件。”

回了涟夷,他也不用再出来了,那是个很大,也很牢固的笼子。

能帮她彻底解决残影,这个让她变得反复无常的问题。

他脸听到这话,白的整个人都摇摇欲坠,不可置信而绝望的看着阴炙,她已经回到床边坐好了,替睡在床上的人擦拭脸上不存在的汗珠。

残影变幻无常,阴炙不也是。

她的动作太温柔,是纯心的要去刺激残影。

床上的男子不同于残影一身狼狈,哪怕身处毒素侵扰中,也实在惊心动魄的漂亮。

而且阴炙像完全注意不到他的存在,只怜惜而专一的看着迷情。

残影从头到脚依次变得冰凉。

他突然有点想呕,浑身上下的不得劲,不舒服,头晕目眩,可已经被那个血卫“礼貌”的请去旁的房间。

一炷香后,在阴炙看文件的空当,来了一个血卫。

残影请她,去他的房间。

阴炙皱起眉头,“还有了?”

“残公子已经洗漱好一切,就吩咐了属下过来请您。”血卫恭敬地回复,残影的确没做出多余的,除了让小二刚刚送了热水过去沐浴。

阴炙嘴角勾起一丝笑意,服软了?脑海闪过一炷香前那个男人冰冷僵硬的脸,又低头看了看手里的纸卷。

白子桃,或是苏离,确实都与那个男人无关,飘瀮的解释是,那种情况下,残影仅仅是想躲开,多开冰崖的追击,躲开他师傅的寻找。

因为苏离这个名字,很早以前就因为,与上上位女皇宠爱的侍君同音而被废弃。

除了莫名其妙出现的那个,纠缠残影的女人,不过残影也没做什么过分举动而已,若是算去,把血玉链子送出去这件事不算的话。

阴炙想完了的时候,自身已经走到了残影的房门口,示意血卫退下,她看了看自己手里的链子,推开了门。

她倒要看看,这个男人想要玩什么。

单薄的身躯,只着一身白色内衫,背对着门口坐在床边,门打开的时候,不露痕迹的抖了抖身子。

阴炙一眼看到他一双自虐的手掌。

他在怕,在忍,如此还要叫她过来——

“怎么?打算侍寝?”走到人后面,阴炙语气带着点戏谑,他穿的真的很简单,没穿外衣也就罢了,透过那层薄薄的衣料,阴炙连内衣都没看到。

残影不能适应,脸部表情僵硬的挪开身子,一直自虐紧握的拳头松开,又握紧,最终轻不可闻的应了一声。

阴炙顿时挑起眉头。

残影无话。

指望这个男人主动搭理她的话?阴炙等了一会,就没指望了,轻易勾着人的衣襟拉过来,残影为自己的不能反抗。

待宰羔羊一样的姿势十分排斥。

他的两手握成拳头,握的都沁出了血来。

“这就是你侍寝的态度。”阴炙眸色一暗,手底下却没有接下去动作,见他依然沉默着,无声反抗。阴炙有点火,推开他,“不愿意就滚……”

她的话里充满了讽刺,几乎让这个男人反射性站起身来,堵住了她接下来的话,用那两片冰凉的厉害的薄唇。

残影迟疑了下,又抱住了她。

阴炙却扭过来他的脑袋,对准自己的眼睛,试图看明白这个男人脑子里此时又想着什么乱七八糟。

这是要讨好她?

她拉拉他的内衫,露出一片精瘦性感的锁骨,毫不客气自己的索取。

他便闭上眼承受着,尽管如此,当衣衫褪尽的时候,浑身还是抖了又抖,才慢吞吞张开腿来。

“你还真是放的开啊!”真看到这男人对自己坦诚相见了,阴炙一胸腔的火气反而冷了,将被子拉过来给他盖上,他以为自己恢复的很好吗?

最多两次房事,就能要了他的命。

想清楚了的阴炙拿起刚才扔到一边的血玉链子,给人系回脖子上,这次,她长了个心眼,在上边施了个简单的咒法。

“这里是西秋,涟夷马上就到,如果不想让你弟弟陪葬的话,你最好乖乖待在队伍里,少乱跑。”

阴炙说完就要离开,他却拉住了她,“对不起。”

“嗯?”阴炙挑眉,那三个字说的很僵硬,很不自在,甚至好像很难堪似的,残影半坐起身,低着头,躲开她扫视过来的视线,半晌才说明了意思。

“放了那个女人。”

“为什么?”阴炙听的不舒服,放了那个女人?这个男人知道他在说什么吗?阴炙的眼神明显转冷。

他自己是属于谁的奴隶,这点都还没明白?用不用她派人教教他?

残影带着点倔强与顺从,矛盾的抬头,“我是故意把那个送过去的。”

阴炙一愣。

残影已经重新低下了头,只是一身带刺的毛全部顺服了下来,像个一般闺阁公子似的窝在那儿。

阴炙便应下了,心底有点奇怪的离开了屋子。

他的意思是,他故意把那条和他的生命,有可能息息相关的血玉链子送出去。

想看自己?

会不会吃醋和在乎他?

阴炙觉得不可思议,第二天上路,一整天残影都特别安静,窝在分给他的车厢里。

白天迷情一定要她抱着,两人也就陌生人一样,一天没有交集。

西秋是国,没有君主的国,甚至没有任何官员,王法,和秩序。

西秋仅仅一个城,也就是涟夷,其他的都是或大或小的城镇,不知道是从哪一年起,阴朝便彻底放弃了这块领土,由其自治。

西秋弱肉强食,强者为王。

西秋是奴隶制。

待在那里的人大多数手上都沾满了血腥,强盗劫匪都不愿意轻易触及的去处,奴隶贩卖的公然场所,连个乞丐都可能身怀绝技的地方。

在这里的集市上,你可以买到你想要的一切,包括一个人的人头。

只有鸳鸯血境这四个字,在这里是一个忌讳。

因为这代表着不容挑战的霸者地位。

长长的队伍穿梭在各大闹市中,无所阻挡,直到涟夷中心广场,一下马车,就能看到一所几近十米的雕塑,看不清面容,却满身是血,顺着那些流淌的血,可以看到用荆刺挂在雕塑上面,一个被砍手砍脚的真人。

那人似乎还活着。

四周来来往往,各色各样的人物,却好像看不到一样。

广场里很多乱七八糟的店子,买命的销赃的甚至人肉包子的当场拉皮条的。

看的人眼花缭乱,本来嘈杂的地方,却在车队驶入的时候,立刻安静了下来。

“恭迎主上归来。”

从最大的屋子里,火速涌出来的队伍,将整个车队顿时围了个密不透风,一体的血红色紧身衣,让围观者眼花缭乱的同时,也更加的注意了那个带头的,一身海棠红袍的妖艳男人。

从最外层的血衣人开始下跪,一层一层往里面推进,等全部跪下来的时候,阴炙正好从马车内,牵着迷情出来。

猫儿似乎都没反应过来,挣扎着揉眼睛,茫然的看着前边,“主子。”

“走吧!”踩着奴隶下车,迷情的大部分重量都在她的身上,懵懵懂懂让她半抱着走,没到屋子里面,就因为实在困不住,歪头睡了。

飘瀮木然的从地上站起来,看着进屋的主子,一直都是这样,出门只会带着迷情,回来也是,他早已习惯。

转身就要走,却意外的多看见了个人,稍微愣了一下,便反应过来,残影是谁了。

“跟我走吧。”飘瀮笑了笑,对上那个显然不知道该不该走,又往哪里走的男人。

残影瞬间收起一时间的无措,冷冷看过去,他对眼前的男人有种莫名的危险和敌意,可是阴炙说的没错,这里是涟夷,对他而言人生地不熟而且充满危机的涟夷。

进了屋子,七转八转,才看到正式的门庭。

和普通的大户人家没有区别,下人们来来往往,统一灰色的服装,让残影显得特别突出。

飘瀮在前面笑的没有温度,“你很幸运。”

残影默不作答,他也不火,径直接着开口,“你是这里唯一被主上亲自带回来的人,而且,也是第一个入住的人。”

“我就是管家,以后一般的事,都会由我通知你。”

到了地方,飘瀮停下脚步,残影倒是第一步先走了进去,随后便直接关门,他当然听的出那个男人的意思。

这里大大小小的事都是飘瀮做主,那个女人恐怕是不管的。

飘瀮在门外挑了一会眉,很快离去。

不管主上对这个男人有多放在心上,那都不是他能控制的。微微嘲讽的咧开嘴唇,这个院落离主屋不远不近,地方不好不坏,唯一麻烦的只是隔壁就住着秋绾。

想到秋绾,脚步加快,那个男人恐怕已经在主屋候着了,好不容易挨到主上回来,他不去见一眼怎么甘心。

哪怕就算去了,主屋也未必有自己的位置。

秋绾正在整理自己的瓶瓶罐罐,偶尔抬头看一下对面床上的男子,迷情睡得正熟,那个女人喜欢的始终是他多一点吗?

“他这样睡这么真的没问题?”床上睡得死死,不管阴炙怎么捉弄都没有反应,这让她总有种不好的预感。

秋绾放下东西,回头,“您心里很清楚。”有问题,他也不会说。

他不是她的属下,阴炙对他的态度疏离了点,却也不如对自己的属下那般强硬,“什么时候醒来。”

阴炙虽说预感不好,可也很肯定,秋绾不敢对她耍太大的心思。

用命令逼他回涟夷,阴炙总是有那么点歉意的。

“依迷情公子的体质,两到三个月。”秋绾转回去研究手里的药物,语气很坦荡,好像迷情中了白子桃,用药物完全治疗之少两到三个月,并没有什么不对劲一般。

“没问题。”

“这是最好的方式。”平静抬头,一眼看到门外面的身影,笑着收起东西,把药箱拿起,“如果没其他事的话,可否先允许奴下去。”

阴炙也看到了屋外头的男人,“你来去自由。”

“谢谢,那那个男人了,洗髓的事,我也准备好了。”秋绾的声音略显疏离。

阴炙经他这一说,才想起差点遗忘的那事,不禁蹙眉,“我在冷秋霜那里试过,不过不知道为什么,出了点,无法掌控的小意外。”

“我听说过。”说到这秋绾还笑了起来,还有这女人控制不了的事情,但笑完后也严肃了,如果阴炙也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错,那对他而言,就绝对会是个让人头疼的大问题。

“我先过去看看。”

“嗯。”想起那次,阴炙的面容不由自主柔和,这一点小变化,很轻易被准备离去的秋绾察觉,心底一咯噔,连那个男人也——

面色复杂的拿着药箱离开,门一打开,飘瀮就站在旁边,秋绾礼貌性一笑,便径直离去。

“我安排残公子住你旁边。”

“嗯。”

秋绾答应的声音里,没有一点意外的神情,淡淡走远了,飘瀮更不知道心里什么滋味,秋绾?就真的如同他表面上看来,那么潇洒么?

重新把视线投在阴炙身上,他跪了下去,怎么可能了?“飘瀮见过主子。”

一生中碰上这个女人,是他修炼生涯里注定跨不过去的劫。

飘瀮和迷情,是同时,在一天里,因为同一件事,被捡回来的。

那个时候他们还是好朋友,可现在了?

迷情睡得很安详?哪怕白子桃缠身也没有带给他任何痛楚,这是知道,阴炙一定会守在她身边的吧!

“有事?”

阴炙知道这男人的来意,所以连说出口的话都是冷冷清清,漫不经心,好像多此一举一样。

她实在是不把飘瀮放在心上半分,这个事实很明白,飘瀮明白的甚至不想去触摸。

他的脸上带着那么一种柔柔和和,顺顺从从的笑意,安抚的跪在地上,两手交叉在身前,恭恭敬敬汇报一些涟夷最近的大事,因为除此之外,他不知道做任何事情。

阴炙不需要他,他对她而言可有可无。

所以飘瀮把能做到的事情都做了,只盼凭着这人间短短几十年,能成为这人最起码的习惯也好。

“你处理得很好。”阴炙放心他,挥挥手让他停下来,然后了,然后就再无多话。

因为按理,阴炙说这句话的意思,就是她也没有什么事,飘瀮可以退下了。

“罂粟那边送来了最近一期奴隶拍卖的请帖,本来依照最近的交易,是该风色去一趟的,您既然回来了?”

飘瀮抬头看了她一眼,眼神忽闪的又低下头去,“当然,您去不去都无所谓,只是罂粟得了消息,势必会来帖子。”

“帖子?”阴炙挑了挑眉梢,“推了就是,年底我还得回一趟京城,等等,你说什么最近的交易?”

阴炙坐正,“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我以前曾今下过命令,鸳鸯血境禁止参与奴隶交易。”

她的眼神一瞬间凌厉,对刚才飘瀮突然的话里这一句,表示出极大的疑惑,罂粟的奴隶拍卖会是涟夷最大的拍卖市场没错,但往年这样的请帖,飘瀮都是直接处理。

这次在她跟前提起,如果说只为了没事找事,阴炙可不信。

她给了这个男人,在这个下界的鸳鸯血境里,最大的权力,甚至不带任何防备。

以前的朋友,都说她很自负,这么多年虽然改了些,不过下界嘛!阴炙自认还有这个自负的本钱。

“因为残公子的弟弟,残墨在里头。”

……

阴炙安静了许久,略微咬牙切齿的看了飘瀮一眼,他脑子里想了什么东西,就一下子明白了。

有这么个善解人意的蓝颜知己,一直是她最纠结的缘由之一。

“拍卖会,是什么时候?”

“不近,还有半个来月,罂粟的消息守得很好,您若是时间赶不及,尽可以通知她将残墨收藏,暂时不拿出来。”

飘瀮什么情况都考虑全了。

阴炙顿时觉得自己不用废话了,再废话下去,感觉降低自己智商。

她突然恶作剧的一笑,“鸽都的情报中,冰凤溪在哪里。”

“您想要她在哪里,属下就能让她在哪里。”飘瀮一眼知道阴炙的意思,下巴被女人揉捏的有些疼,也无法引来他对自己砰砰乱跳的心跳的注意力。

他一时之间不知道自己,是应该继续保持恭敬严谨的模样,还是顺从温柔的样子。

如果此时换成迷情,迷情一定会比他自在。

因为这样变幻无常的情绪,表达在脸上一下子恭敬一下子温柔的,完全不招眼前的人喜欢。

飘瀮无措的缩了,垂下眼睫,“冰崖。”

“冰凤溪现在在冰崖。”

死板僵硬,还带点迟钝畏缩,飘瀮想扇自己一个巴掌,叫你不讨喜。

从第一眼见到阴炙,就不知道手该如何放,脸该如何笑,只记得死板的一切尊卑礼节,连在床上······

飘瀮狠狠摇了摇头,这么多年了,他都没有任何改变,想起同样第一次见面,迷情屁颠屁颠跑过去抱大腿的举动,他就越发的觉得自己不中用起来。

飘瀮再漂亮,不会表达自己的美丽,对看了太多美色的阴炙而言,也没有任何诱惑可谈。

甚至······阴炙拉了拉飘瀮的衣袖,“你穿白衣更好看。”

她淡淡站起来,飘瀮也跟着起身,如果穿的白衣,她恐怕碰都不会碰他。

不过这句话他当然不会说,挤出一个笑来,“主上意下如何?”

阴炙失笑,瞧瞧,变脸真快。有时候她都没办法琢磨这个男人,到底要做些什么。

明明看他办事挺周全利落的,亲眼见到时却是这么的没有章法。

她拍拍手,这种问题想多了,没有结果,也就不想了,“到时候再说吧!”

“是。”飘瀮低头,要告退吗?

他用脑子想了想,其他的事情,不是还没整理完毕,就是没必要禀告的“小事”。

可是迷情在昏迷中,这么好的,机会。

飘瀮迟疑的抬头,“主子还有什么吩咐吗?”同时看了看床上,估计两三个月才能醒的美人。

“恩?”

“属下可以去换白衣。”飘瀮脱口而出,却在下一刻里赶紧封住嘴巴,脸红的宛如熟透了的苹果,红彤彤煞是引人垂涎。

阴炙愕然,回头才明白他的意思,眼角忍不住带上一丝笑意,却见他马上又低下了头。

“你很闲?”她问。

飘瀮顿时摇头,脸色惨白时大脑也高速运转,表现的好像一直迫不及待离开,这次终于找到了什么机会一般,慌慌张张告退,“还有一些事情没有处理,属下告退。”

关上门,在阴炙若有所思的目光里退出去,飘瀮出了一身的冷汗,等回头再看看已经合上的两扇门,狠狠闭上眼,一会,再睁开,他才能平静的离开。

阴炙看人跑了,连她都没有答应告退,就急急忙忙的跑了,也就干脆收了心神,坐在床边,帮床上的人开始探查身体状况。

要飘瀮变成迷情那样,那是不现实的。

可她不求多的,稍微一点改变,像个正常男子那样,应该就不错了!可看现在这样子,真的变成了正常男子的话?还是算了吧!

她不缺男人,但缺那么一些可以放心交付权利的属下。

回鸳鸯血境最开始,就是为了残影。

歇息一夜,自从回了涟夷,迷情就一直一睡不醒着,阴炙有点神经兮兮,除了秋绾每天固定用银针检查,还派了一堆的医师守在外室,早中晚三餐准时检查。

有医师提意见,迷情这样昏迷不行,一定得多少进食些,阴炙想着迷情是妖精这件事,还是少暴露的好,反正一天到晚没事,也就听那个医师的话了。

三餐口对口喂食。

秋绾就来的更少了,眼不见为净。

他把随身的医箱狠狠摔在桌子上,一墙之隔,听到旁边的院子里传来练剑声。

秋绾嘴一撇,冷笑,都没个内力了,估计一辈子都恢复不了的武功,还练个什么剑。

可心里虽这样想,手上仍然利索的把医箱摆好,看了看那面墙,走出了门。

练剑的声音慢慢弱了,有气无力的那种,秋绾想起以前诊断的体质,这些日子又不知道在那女人手里受了什么磨难,不禁冷哼一声,无视那些下人的诧异,推开了隔壁的大门。

练剑声戛然而止,秋绾都没来得及欣赏一下,就看到冰冷的剑锋,直刺自己喉咙。

可他再没有练过武,躲开一个没有内力的男人还有什么困难,轻松消失在原地,剑锋转向,但是找不到他的踪迹。

“你以为你看得到我?”骤然降临残影身旁,牢牢抓住他握剑的手腕,秋绾嘴角扯开一抹嘲讽至极的笑意。

他想起上午在主屋那边看到的景象,脸上又浮现一抹极大的怨念。

“放开。”残影冷冰冰的看着他,眼神与阴炙怎么都有几分相似。

可惜他算什么。秋绾用力甩了一下,那剑从残影手里被不受控制的甩出很远,连他的手臂都差点脱臼。

“你以为你算个什么。”

看残影后退好几步,秋绾亦冷冰冰的看回去,“这里是涟夷,你以为这么大的宅子,你能成为住进来的仅有几个男子,真的是你的荣誉?”

“她肯定没告诉过你吧!一年里,她很少回京城,更很少回来这里。”

“这里是最大的监狱,她若真的在意一个男人,一定是把他放在最近的别苑里,你还真以为你在她眼里算什么东西?这么多天里,她不是为了你的病情回来的吗?可她在干什么?进都没进你这里一步,迷情的毒素早就稳定了,在慢慢驱除,那么多医师守着,只等他醒来,而你了?”

秋绾笑的怨毒而快意,看对面的男人脸色一点一点变白,说不出的快感要冲破胸腔,直上云霄。

这么多天,他受够了。

“主子提都没提你一句。”他吹了吹自己葱白色漂亮的五指,继续刺激。

残影不平静一阵,脸却冷了,冷冷看着对面的男人,“你有好到哪里去。”

秋绾的表情瞬间僵硬,突然狰狞的扑过去,“起码比你好。”他抬起手去,似乎是要打人,但到了一半的时候,迟迟没有落下。

残影状似平静的从他手底下走开,去刚才的长剑掉落的地方,看了看,是卡到树上去了。

他已经没有力气摇动这棵树,转身向屋里走去,可秋绾不信他真的能这么平静,走上前一步,“你站住。”

“秋公子不累?”秋绾的脸色很差,差到把一切愤怒明显的写在脸上,残影勾勾唇,一双眼里淡漠的放不下任何东西。

秋绾受了很大的刺激。

这院子里,院子外面,什么人都看出来了,残影甚至想,让他在自己身上发泄一通也好,那样也许会惊动那个女人前来。

可他静静等着,秋绾却迟迟没有动静。

残影等不下去,第一个先不屑的瞥了秋绾一眼,一时间好像回到了残宫还在的当初。

那时候的他,谁都不用放在眼里,看谁,都像看跳梁小丑。

院子里秉承着涟夷四季长春的风格,花草树木都是一片欣欣向荣之景,略微还会有栀子花香的气味飘来,他的院子里没有栀子花,闻这香气,虽然淡却很持久,可见是一片很大的花圃传来的香气,就是不知道,那片花圃在哪里。

来了这许些日子,他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眼下,和秋绾对峙一会,竟存了想出去看看的心思,屋前的柳树都发着新芽,让他懵懂了现在的月份。

涟夷的百花节,好像也是初春,那是这个地方唯一能证明一年过去了的,外界的春天来到了的唯一标志。

那个时候,涟夷会狂欢七天,且七天内不允许有任何杀生。

常常会有外地人,趁着这七天进来交易,可是等七天一过,还没离开的人,就会死。

因为百花节过后就是涟夷的复苏节。

万物复苏,亡灵复苏,更是死亡复苏,涟夷的人信奉,只有让脚下的土地更加肥沃,涟夷的存在才能更久。

微风一过,吹落一片枯黄的落叶,不知道来自哪里,不过天气有些凉了,残影皱了皱眉头,“秋公子还有事吗?”

秋绾冷冷看着他,并不答话,残影也就懒得再理他了,转身踏上台阶,一个踉跄,肚子隐约的抽痛了一下。

他突然想呕,那种莫名其妙,想要呕吐的感觉。

肚子里的疼痛一丝丝传遍全身,几乎站不稳的上了台阶,勉强扶着门站稳后,一抬头,秋绾不知何时已经出现在了屋里。

他用一种很诡异的目光看着他的手,他捂住肚子的手,或者说直接就是肚子。

秋绾随手施了结界,神情带着一点不敢置信的探查,这种目光,让残影都意识到了什么。

他摸了摸肚子,那里很平坦,甚至可以摸到骨骼,摸出这个身体的瘦弱。

“秋公子还有什么事吗?”残影迅速进了屋内,闪进内室,可是紧接着的呕吐感席卷全身,这次没有忍住,他能做的只是赶紧俯身,别让脏物沾上衣服。

这一天的早中两餐他都没吃什么,所以吐出来的东西也没多少,到最后简直就是在干呕,偏偏胸腔难受的厉害。

秋绾看他这个样子,越发肯定了,随即想起阴炙的话,洗髓失败,连她都察探不出来的因素,难道是因为这个?

洗髓会驱除一个人身体内的全部杂质,可以说得上新生,那么这些杂质里,肯定,也会包括胎儿的吧!

秋绾接受不了这个答案,他焦急的走过去,揪起残影吐得虚脱的身子。

“跟你无关,放开。”

“我倒是希望跟我无关。”

几下解决掉残影的挣扎,秋绾熟练的探上,神情紧张而无措,可是——

没有,怎么会?

残影趁他这一楞,火速把手收回来,可是力气不够,转而趴倒在床上,痛,从未有过的痛。

身上没有任何伤口的痛,让他不能做任何止痛的法子,只能死死咬着唇瓣,还要忍受那不时翻涌的呕吐感。

早几天前就这样了,他也怀疑过是自己有孕,可是摸了脉,又不是喜脉。

眼下秋绾显然也陷入了这个问题,他将结界又布置了几层,不相信的摸了又摸,残影没力气挣扎,干脆随他去了。

秋绾费了好大的劲,总算摸了出来,不是不存在,而是太微弱。

弱的他要动用神识,配合医术上的特殊摸法,才摸到了那么一下,也只有一下。

秋绾这才想起一个很重要的问题,残影肚里的孩子,是那个女人的孩子。

阴炙虽然目前是凡躯,可是因为小时候要死不死的体质,往死路上给自己改造过,又兼之太古的神识,身为她的孩子,理所应当会有一半的几率,继承她的特殊体质。

换而言之,残影十有**,生不下这个孩子。

或者生产时一尸两命。

总而言之不是好消息,可是,就算是这样又能怎么办,起码人家怀了。

而自己甚至都没有这个机会。

秋绾瞬间好嫉妒床上的男人,迷情陪在阴炙身边那么久,当然也可能是妖族本身难孕,但也是这么多年都没有消息,他还以为是阴炙顾忌妖祖大人,才有意不要孩子,看样子不是。

是他们这个男人都没这个福气。

秋绾站起身,狠狠摔碎了柜子上的花瓶。

残影趴在床上好久,才有了点力气,肚子也不那么痛了,可呕心的感觉还是阴魂不散,无处不在,不过好歹能爬起床,看着秋绾黑到极致的脸,残影猜到了。

他摸了摸肚子,一直没摸到脉,可感觉又那么明显。

秋绾看他这个动作,心里就觉得对自己有说不出的讽刺,“里面有了,是不是很高兴,如果是个女孩,说不定世女正君都能给你。”

残影看了眼他的歇斯底里,突然笑了下,这也不错,那个女人喜不喜欢他都没关系了,好歹以后,他能有一个人陪着。

而且这个人,是独属于他的。

“嘭!”

秋绾毫不犹豫又踢翻了梳妆台,看着凌乱散在地上的物件,脑子里高度运转,孩子,孩子,阴炙没说过她想要孩子,但也没说不想,特别,还是她的孩子。

如果阴炙知道这件事,结果会怎样了?

秋绾马上想到自己,残影的胎很不稳定,甚至很弱,那个女人估计会二话不说,命令自己一定保下这个孩子,可是他会愿意吗?

秋绾扪心自问,自己不是更想要看到一尸两命?

残影有什么资格怀孕?有什么资格?

等等!冷静,冷静秋绾,你一定能想到的,现在还只有你一个人知道,这个男人有孕,可那是哪个时候的事了?医书记载,男人只会在前三个月呕吐,他没有得到过,沿途回来时阴炙宠幸过残影的消息。

毕竟那个时候迷情身中白子桃,那个女人着急还来不及,哪会有其他心思。

那就只能在迷情身中白子桃之前。

下了定义,秋绾笑了,一整条恶毒的计划,火速在脑海成形。

他当年委曲求全,那般献身侍寝都没得到过的东西,凭什么让这个男人获得?

不是吗?

“听说冰崖的少主很喜欢你,为了你连从小青梅竹马,早就指婚的堂堂天下第一针妙纤公子都不娶?”

秋绾转过身,想清楚了就好了,他平静而又讽刺的看着床上,笑得很幸福的男子,眼里的嫉妒愈发强盛。

而他的话,也很轻易的引起了残影注意,男人皱起眉头,看着他,“你什么意思?”

残影似乎才想起眼前的男人,也喜欢那个女人的事实,不禁下意识护住了肚子。

“啧啧,残公子和冰少主还真是情深了,就这么在乎吗?连现在在哪里都忘了。”

秋绾指着门外,高傲不屑,“同时被两个女人所爱慕,很高兴是吧!”

残影不理解的从床上站起来,呕吐感已经缓和了好些了,他尽力去想秋绾话里所表达的意思,然怎么也捅不破那层薄薄的皮,雾里看花一样听着眼前的男人讽刺自己。

“现在是还没有多久,过几个月,你觉得你能瞒过谁?”

“残影,别高估你自己的本事,在这涟夷,你什么也算不上。”

“你到底想说什么?”想不明白,残影冷眼,干脆直接问眼前的人,抢不过别的男人,就到他这里来嘚瑟又是什么本事。

秋绾撇嘴,笑得很灿烂,过去搭上他的肩膀,直到残影躲开,才闲闲开口,“我是大夫。”

“你应该看得出,主上很信任我。”

“哼。”残影扭头,几步走的离这个癫狂过的男人,要多远有多远,可刚接近门口,就被那男人挡住。

“怎么,想跑?”

秋绾的语气变得嘲讽,“发现自己怀了情人孩子,想回去找人了?”

“你觉得涟夷就这么能随便你离开,信不信,只要你一踏出这座宅子,我有一百种方法,可以让你生不如死?”

“闭嘴。”

“呀!恼羞成怒了,但你情人本事是大,也别忘了这里是涟夷。”

秋绾冷冷抛下最后一个重磅炸弹,“带着个身份不明的贱种,你以为谁能认你?”

“你说什么?”

如果前面,残影还听的不明不白,后面那句,就彻底击破了他的平静,胡乱的转身,踢翻挡道的桌椅,“我身体无碍,秋公子是不是可以走了?”

“你也知道我是大夫,那你就更应该知道。”

秋绾笑过头了,也冷静了,悠悠的说着残忍的话语,“我的话,和你的话之间,在那女人的眼里,谁更可信。”

残影全身抖到极致,连唇瓣都颤抖的无法组织语言,难以置信的看着秋绾。

“你说什么。”

气到极点了,残影同样冷静,秋绾也不因为他的改变,而给任何面子,依旧给出脑海里那个残忍的答案,“你与你的情人,冰崖少主,在邑县厮守纠缠了将近一月的事,你以为别人不知道?”

残影蒙住了。

秋绾还嫌他表情不够精彩,继续讥讽,“当初被主上逼着和情人那么分开,不甘心吧!如今有了资本,觉得可以和于妙纤一争了,就想走了不是吗?”

“可你有没有想过,冰崖上能出几个人,认你肚子里这个来历不明的贱种?”

“亦或者还想蒙混主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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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帝之男儿心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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