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步步紧逼
顾婉宁早知有此一问,叹道:“祖母知道,前些日子,我的脸因为意外受了伤,至今脸上还留了疤,对女子而言既毁了容便也毁了,自那之后,我养伤时反倒反思了过往,多读了些书,想了些事情,倒是读出些道理,今日斗胆说出,倒是惹人笑话了。”
老太太有些讶然,这理由并不够完美,可是听起来却又合情合理,她看向顾婉宁脸上的疤痕,伸手摸了摸:“说什么毁不毁的话,这疤痕未必不能消的。”
说着转头叫心腹王嬷嬷:“我那还有半瓶雪颜膏,养颜美容,是西域进贡的,宫里太后赏了我一些,听说是对女子极好的,便给了你。”
“雪颜膏?”
老太太一提起此物,顿时引起了满屋子女眷的艳羡,便是顾婉真也有些心动,那雪颜膏只得数瓶,听说是养颜美容的极品,皇后那倒有一瓶,都不舍得怎么使用,便是如此却也是肌肤如玉,哪有女子不喜欢的!
顾婉宁没想到老太太会把如此珍贵之物给她,连忙道:“祖母,这般珍贵的东西,孙女怎么敢用,还是留给祖母——”
老太太摆了摆手:“我一个老婆子要它作甚?倒是你,年纪轻轻的,容貌重要,用着才好。”
“孙女如今却也不那么看重容貌了,女子才德为重,这样的贵重之物还是留给其他姐妹吧,我这伤疤太深,只怕无用。”
老太太眯眼看了她一眼,笑着道:“这孩子,还真个心胸开阔,你年纪轻轻的,倒能不贪恋财物,却也难得。”
她目光在在场媳妇孙女中扫了一眼,说道:“我这还有清颜膏,虽不及雪颜膏却也是罕有之物,你们便各拿些回去吧,雪颜膏本就稀少,怕还不够用,你这孩子就不用推辞了。”
顾婉真上前轻拉着顾婉宁的手道:“三妹,可怜见的,不要推辞了,我们好好的,却也用不着那雪颜膏,倒是你正需要,早日恢复了容貌,我这心里也才能少些担忧。”
其他人虽未得雪颜膏,有些嫉妒顾婉宁,但却得了清颜膏,倒也聊胜于无了。
顾婉乐上前满脸诚恳地道:“三妹就收下吧,我近日一定为你向菩萨求告,想来三妹一定能早日恢复容貌,祖母,我愿为三妹斋戒三日,以求心诚。”
老太太眉眼微动:“难得你倒有这份诚心,求佛自然要心诚才灵。”
顾婉乐上前亲热地挽住老太太的手臂,略带娇嗔道:“祖母一贯教我信佛要心诚,孙女一刻不曾或忘,今个儿的事我错怪了三妹,心里惶恐,这样为三妹斋戒我也心里好过些。”
顾婉真讽刺道:“斋戒,我可记得三妹这脸受伤跟二妹你不无关系呢。”
“大姐这话说得我不明白。”顾婉乐挑眉道:“三妹受伤是意外,大姐没有凭据如此给我安罪证,怕是不好吧?”
这二人针尖对麦芒,霎那间又对上了。
顾婉宁嘴角带着一抹冷笑,这两人一个个姐妹情深的,可有人问过她的意思?
尤其是顾婉乐,还替她斋戒三日求佛,如此不过是想在老太太跟前卖好,真要信她能替她求佛那才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这般嘴脸,这副脸皮着实叫她看着恶心,顾婉宁忽然开口道:“二姐要为我斋戒求佛,我看大可不必了,二姐的诚心我可不敢相信。”
顾婉乐吃了一惊,面带委屈地看向老太太:“祖母你看三妹——她如此怀疑我的诚心,我为您一针一线的绣佛像,可全是真心,哪里有半点不诚?”
老太太微微蹙眉:“宁姐儿,你二姐也是一番好意。”
顾婉宁欠身道:“我这般说却是有原因的。二姐不说佛像倒罢,提起这幅绣像,我正有话说。你说你满心诚意绣出这幅观音绣像,我却不曾见到半点向佛之心,反倒是亵渎佛祖!”
顾婉宁一语惊人,所有人目光顿时转向炕上悬挂的那幅观音绣像,只是,怎么看都还是绣像,他们实在没有发觉任何问题。
“三妹,说话要言之有据,我全心全意绣了佛像,满心虔诚,你却这般侮辱于我,祖母,还请您做主!”
顾婉乐满脸悲愤地向老太太告状。
顾婉宁嗤笑一声,不动声色地走到绣像前停了下来,伸手在上面摸了一下,触手嗅闻,眸光流转间光彩夺目,凌厉优雅:“如果我没看错,这绣像绣的是杨柳观音像,又称药王观音。左手掌心向外,结施无畏印,右手持杨柳枝。若修杨柳枝药法,可消除身上之众病。可是,我不知道二姐是否真的通晓佛教教义,这观音像的左手结的根本就不是无畏印,而是说法印,拇指跟食指捏在一起类似兰花指,这根本是两种印法。如此亵渎佛祖,连佛像的印法都绣错了,我真不知道你的心是诚在哪里?”
顾婉宁一语惊醒梦中人,众人一看,果然,那观音的手印的确跟平日见的有所不同,往日不曾注意,如今仔细一看,却是果然如顾婉宁说的,错了!
顾婉乐面色大变,但见顾婉宁略带凌厉的目光看向她,步步紧逼,她指尖轻嗅了嗅:“况且,我没闻错的话,这上面熏的香是沉香和麝香,沉香取自南方,味辛辣,气味芳香,养心宁神,但南方属火,其气带火,虽是好东西,但老年人多半火旺,沉香不宜单独使用,否则必然上火,麝香香气强烈,更有一点不好,不能凑近鼻子去闻,否则会有白虫入脑,使人染上癫病,长期佩戴麝香也会使人染上怪病。
以这两种香来熏制佛像,闻着芳香扑鼻,却是对祖母的身体全无好处,祖母常年礼佛,常伴佛像左右,不仅不能延年益寿反倒折损寿命,敢问二姐,你是何居心!”
顾婉宁一番话入情入理,步步紧逼,直接将顾婉乐推入了死地,百口莫辩!
顾婉乐面色苍白,她死死盯着顾婉宁,似乎要看出面前这个女人漆黑的眼瞳背后藏着的到底是怎样一个魔鬼!
顾婉乐的确没注意过这些,她曾以自己的一手十字绣的手艺而自豪,也借此得到了老太太的喜欢,不曾想三言两语之间却被顾婉宁抓住一点漏洞针锋相对,顿时将她打得毫无还手之力!
顾婉乐咬了咬牙,猛然跪倒在地,面色仓惶道:“祖母,孙女未曾注意其中小节,只一心为祖母身体着想,不曾想其中还有这般错漏之处,却是孙女的过错。佛像是孙女的失误之处,虽然绣错了手印但是心中向佛之心仍旧一片赤诚,绝无亵渎佛祖之心,至于熏香本意都是好的,两种香料混合更能综合药性,并不会像三妹说的那样对身体有害。”
老太太皱眉看了眼墙上悬挂的观音像,这会子旁人也都反应了过来,顾婉真哪能错过这个痛打落水狗的机会,当即轻笑一声,艳若牡丹的脸庞是一片杀机:“二妹真个赤诚之心,这么虔诚向佛却连佛像都不曾注意么?至于熏香,我怎么没听过沉香和麝香两种单用的道理呢?总要搭配四五种一起用才能中和药性呢,二妹才华横溢,不会连香道都不懂吧?”
大夫人叹了口气:“这孩子,大抵是绣佛像的时候没注意吧,老太太且别怪她,小孩子家家的,不知费了多少工夫做出来这幅绣像已经是孝心了,这绣像错了到底不适合挂着了,回头让这孩子再给您绣一幅对的。”
顾婉乐嘴唇发白,她垂眸叩首道:“孙女并无歹心,只是如今因为一时疏漏犯下过错,到底于佛祖有些不敬,还请祖母责罚。”
老太太神色莫测地看着顾婉乐道:“你这丫头平日里倒也精明,看来人说智者千虑必有一失,这倒也是真的。那绣像先取下来吧,你绣一幅也不容易,这到底不是你们这些闺阁千金该做的事,且好好读读女诫女则,回去抄写几篇。”
顾婉乐脸色更白,她握紧了双手,忙赔笑道:“祖母,孙女想再给您绣一幅,这样孙女也安心些,怎么说也是因为孙女的疏忽,到底该再绣一幅的——”
“不必了,你起来吧,想来你也是一时疏忽而已,并不是心存歹念,祖母不怪你的。”
顾婉乐起了身,勉强笑了笑:“是,祖母,孙女一定回去好好研读女诫,谨守女儿规矩。”
顾婉宁嘴角噙着笑容,心中哼了一声,跟她斗,顾婉乐还嫩了点儿!
她那点小手段花招在她面前不过是过眼云烟,真以为借着老夫人的宠爱,外面所谓的名声,穿越女抄袭来的诗词歌赋,就能够平步青云,打败古人扶摇直上?
当这些古人是傻子白痴么?
二夫人刘氏笑道:“这事儿还真是好心办坏事了呢,还是宁姐儿细心,咱们可真是都没发现呢。”
顾婉宁敛眸道:“我也是方才一时才发现的,若是别的东西倒也罢了,偏偏是佛像,到底是不能有一点错漏之处的,我才说起,现在看来,二姐也是无心之过吧,不过错已铸成,如今这佛像却是不能挂了。”
顾婉芳撇了撇嘴,嘀咕道:“细心,我看她是故意找茬吧?”
顾淑媛低声跟她说道:“可不是,只是这个顾婉宁今个儿是怎么了,说话竟是一套套的,浑身都是嘴,谁也说不过她,真真的一点都不像她,这样的泼皮,还是躲远些为好。”
顾婉芳有些心悸地看了顾婉宁一眼,顾婉宁的手段刚刚她可是见识了,万一她对自己发难,那自己岂不是也要跟顾婉乐一样要回去抄女诫了?
老太太揉了揉太阳穴,“我今个儿累了,你们都回去吧。”
说罢,便摆手打发众人离开。
顾婉宁便跟着大夫人一道起身离开,带走了一小瓶雪颜膏,方出了明伦堂,顾婉乐贴着她走了过来。
“三妹今个儿真是让人大开眼界,完全变了个人似的,我以往竟不知三妹才学深厚,言谈更是言之有物,真个不像是我的三妹。”
顾婉宁眸光一闪,这女人是怀疑什么,还是想试探她是不是也是穿越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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