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 乱情
这里的情形着实诡异,顾婉宁眼看着有人要上来抓她,便不再耽误时间,直往前面铺子跑去。
那几个彪形大汉一愣,见这人速度极快,一眨眼的功夫就跑到了铺子后门前,却在这时被人给拦住了。
铺子里面情形也已经变得诡谲起来,在里面人高声喊叫的时候,外面的绿萝跟赵名都已经发现了不对,赵名先反应过来,推了推还在发愣的绿萝,让她赶紧出去喊人。
“往哪跑!”
这铺子里的两个伙计顿时撕下了原先伪装的面具,此刻满脸狰狞,上前要把门关上拦住绿萝,被赵名给暂时挡住了。
“你还愣着干什么,赶紧出去!”
“哥,小姐她那怎么办?”
“先出去找衙役来!”
绿萝刚刚跑了出去,这边厢赵名已经被那伙计给打中了一拳,鼻血直流,栽倒在地,见绿萝跑了出去,他急忙追了出去,直跟着绿萝而去,一个伙计留下来打晕了赵名,忙往这边来帮忙把门给关上了。
“抓住她!”那掌柜的指挥着人上来,顾婉宁哼了一声,瞧见旁边一根竹竿拿在手中试了试,啪的一声打在追上来的几个男人身上,精准地点在软肋处,直戳得几个人吃痛不已,吃惊地看着她。
似乎想不到面前这个柔弱书生如何有这般大的力气和武术。
“你们是什么人,抓我想做什么?”顾婉宁了一手执着竹竿戒备地盯着在场几人,目光滑过正发出打斗声的正堂,那里两个带血的侍卫和这些人在打斗,看那些侍卫的装扮,像是颇有来头。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不是手无缚鸡之力,前世为了防止被绑架,从小就练习武术,也曾在训练营呆过,她并不是手上没见过血的弱女子。
此刻,更多的是疑惑。
“掌柜的,那个小厮跑出去了,时间来不及了!”一个小二喊了起来。
那掌柜的目露凶光,“抓住她,一会就撤!”
说着,那几人一齐扑了过来,顾婉宁见状,足尖一顿,绕了个圈子,直往那屋中跑了过去。
这里面的人不管是什么人,现在跟她正好是互相帮助,如果各自为战很容易就被各个击破,她可没有那么傻。
场面越发混乱了起来,见顾婉宁跑向正堂,那对战的人,便有人想上来抓她,都被顾婉宁四两拨千斤地躲了过去,一旦贴身靠近,但见那灵巧的身形仿若游鱼,手章,关节皆成了工具,击打在对方关节柔软处,曾经学习过搏击术,对人体的弱点十分了解的她打起人来更是快狠准,竟然没被人给抓住。
她很快就冲到了那两个身着侍卫服饰的人身边。
那两人也是十分惊讶,顾婉宁沉声道:“先解决这些人再说,我也是被他们骗进来的。”
三人瞬间形成了一个三角,那些围攻的凶徒竟一时竟然近不得身。
“我的下人已经跑出去了,一会就会有人过来。”顾婉宁见缝插针地说着,她手上的竹竿毕竟不合适,用起来很不方便。
那两个侍卫拖不得身,着急道:“这位小哥,我们脱不得身,快去救王爷!”
话音刚落,却听那里间传来一阵尖锐得吓人的哭喊:“王爷!”
那声音高亢得仿佛是女人,又像是太监的声音,两个侍卫脸色大变,不顾危险,拼命朝里间攻击过去。
王爷?
顾婉宁一愣,忽然意识到自己似乎是闯进了什么阴谋中来。
这时却见外面天空中放起一串烟花,掌柜的见到那信号,不甘心地哼了一声,招手道:“走!”
外面已经传来的嘈杂纷乱的脚步声,见那些人如同潮水般褪去,众人还是一愣。
“他们要跑了!看来是外面来官兵了。”顾婉宁说道。
“不能放了这些贼人!”屋中忽然爬出来个圆胖面百无需的男人来,身上溅了血迹。
“王爷呢?”两个侍卫心急地问。
“去追他们!”屋中传来一道威严的命令,两个侍卫对视一眼,急忙追了上去,却见那些人已经穿进铺子了,迎头正撞上官府衙役,顿时打作一团。
见两个侍卫追上来,这些人也不恋战,往地上扔了一团白色烟雾,顿时四周白雾弥漫,呛人的气味传来,让人不辨东西,眼泪横流。
顾婉宁却是把目光转向了那里屋,那声音怎么听着这么耳熟?
再看面前那圆胖的家伙,那模样,怎么瞧着这么眼熟?
邓铭气喘吁吁地扶着门框站住,忽然看到面前的人,顿时瞪圆了眼睛。
“你,你,你——”他吃惊地看着顾婉宁:“顾小姐?你怎么会在这里?”
顾婉宁也惊讶地看着面前的胖子,他不是在宫里面曾经给她指过路的太监吗?
怎么会在这里?
“里面是谁?”
“是咱家王爷,秦王殿下。”邓铭错愕地看着她:“小姐怎么会在这里?”
“秦王?”顾婉宁一愣,夏侯淳?“我是逛街被人骗进来的,秦王如何了?”
顾婉宁已经意识到自己牵扯进了一桩阴谋之中了,现在的情况是最好她就是马上离开,别掺和这件事。
可是眼见前面打得热火朝天的,现在她恐怕是想走也走不成了。
邓铭这才反应过来,一拍脑门,急忙钻进里屋。
“谁在外面?”那道低沉略带磁性的嗓音响起,即便在此刻,也仍旧是气定神闲的。
“王爷,是顾三小姐。”
“是她?”略带些惊讶的声音响起。“顾小姐?”
顾婉宁抬步走了进去,“我在这里。”
刚踏进屋里,她就被这里惨烈的情形弄得皱了皱眉。
屋中血腥气很重,地上横七竖八躺了四五个男人,全已毙命,死状凄惨,鲜血横流。
这都是他杀的人?
而那个男人就站在那里,浑身浴血,半裸着上身,身上肆意张扬的伤口淋漓纠缠,张牙舞爪,俊美的脸庞带着鲜血,妖娆绽放,乌黑的瞳眸倒映着血色,此刻,他仿佛浴血的佛陀,在地狱一般的地方兀自透出超然物外的冷静,健美的躯体,阳光下光线缠绕着他,一时圣洁与邪恶感同时出现在一个人身上,却透出奇妙的和谐。
那是他一直压抑在体内的嗜血与煞气,在此刻如此清晰地呈现出来。
他乌黑的瞳眸此刻似乎变得有些妖异,脸色也有些不健康的红,此刻的他浑身浴血却性感得要命,唇瓣勾起,笑容越显得勾魂夺魄,透着几分沙哑,声线优美得仿佛大提琴。
“顾小姐。”
顾婉宁一时险些失神,她摇了摇头,上前道:“王爷,没想到在这里又见面了。”
她知道今日无论如何自己都得陷入这风波之中了,夏侯淳没事还好,万一他真的出了什么事,只怕皇帝饶不了她。
本着这种原则,顾婉宁便道:“你必须止血了。”
她低头看了看他身上的伤口,想给他止血,却忽然被夏侯淳抓住了手腕,拉近了过来。
“殿下?”顾婉宁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起来。
他手臂和胸口都有伤口,虽不算深但是却血流不止,夏侯淳却没伸手去止血,呼吸有些灼热起来,血脉贲张,一双眼睛似乎被刺激得发红,望着她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
他只觉得身体似乎燃烧了起来,*升腾,此刻已经有些无法控制自己,面前的女子突然出现,更是让这*有了疏泄的渠道,一时间,他眼前只剩下了这个女子,她身上的香气越发刺激了他。
“婉宁……”他声音有些暗哑,眸中光影斑驳,望着她的唇眸中满是渴望,好想一亲芳泽:“莫非是老天的安排,让你在这里?”
顾婉宁蹙眉:“殿下自重。”
他的样子很有些不对劲,看那样子怎么像是——
“唔,你做什……”
他握住她手腕的力道陡然加大,一瞬间便把顾婉宁给压制在墙上,强横霸道地压住她就这样吻了上去!
他吻得深切而重,强烈的渴望烧红了眼睛,他狠狠撬开了她的唇瓣,探入唇齿间吸吮甘甜,舌头纠缠着她的,把她的舌吻得生疼,一瞬间几乎喘不过气来。
顾婉宁一开始震惊了,直到男人的唇舌探进来,她才发现——自己被强吻了!
男人高大的身躯将她挤在了狭小的角落里,铁臂禁锢住了她,身上的血迹将她的衣衫也染红了,混合在一起,不知是谁的血。
他的呼吸灼热,整个人都仿佛要燃烧起来,一边强吻她,一手便在她身上游走起来,扯开她的衣服,她甚至能感觉到男人的东西在灼烫得抵住腹部!
反映过后就是愤怒,顾婉宁开始挣扎,膝盖一抬就要朝男人的脆弱捣去,谁知他却像是早就知道一般,大腿别住了她的腿,左右抬起把她两手压在墙面上,禁锢住了她的身体,让顾婉宁一时动弹不得。
混蛋!
顾婉宁怒极,狠狠朝着男人的舌头咬去,那人闷哼一声,血腥味充满了口腔,然而他仍然不肯放开她,似乎沉浸在她唇舌的味道中无法自拔。
一旁的邓铭已经惊呆了。
天呐,他都看到了什么?
王爷这是怎么了,居然强吻了顾小姐?
顾婉宁冷冷瞪着他,那被他禁锢住的手忽然一扭从他掌中滑了出来,她猛然抽出了束发用的簪子,狠狠地朝面前这个男人肩膀上戳了过去。
夏侯淳闷哼了一声,那疼痛似乎让他短暂清醒了过来,就这刹那的功夫,顾婉宁已经把他给狠狠推了开来,夏侯淳往后一倒,狠狠撞在博古架上,摔下了一架子的漆雕玩意。
他抓住了落地罩垂下的珠帘稳住了身形,哗啦啦一串串珠子因为重力被扯断坠落在地,叮叮咚咚砸了一地,滚落开来。
顾婉宁抹了抹嘴唇,怒道:“夏侯淳!”
夏侯淳似乎清醒过来,他呼吸急促地喘息着,神色仿佛野兽一般带着几分野性气息,带着雄性动物特有的*气息,想要扑上眼前的女子。
只是,理智提醒了他,他很快压住了*,又恢复了温文儒雅的样子,向她道歉:“抱歉,我被人下了药,一时有些失控——”
他的声音仍然带着几分沙哑,顾婉宁冷着脸看着他,微眯起眼睛,看他的样子的确不正常,脸色也有些不正常的潮红,何况刚刚的动作实在是不符合他往日的模样。
只是,是哪个混蛋给他下的药?
邓铭已经扑了上来扶住夏侯淳,“王爷,这是怎么了,天呐,这群杀千刀的到底给您弄了什么?”
夏侯淳推开了他,半晌,他才似乎平复了体内沸腾的*,转过头来,眼睛似乎已经恢复了往日的清明,这人的自控力极强,即便此刻仍旧不适,却能很好地控制。
“顾小姐,刚刚的事是本王失礼了。”
顾婉宁冷冷地哼了一声,“我哪敢要殿下赔罪?”
出了这样的事情,只能是她自认倒霉,还能如何?
谁想到他就被人下了药,她难道还能揍他一顿?
邓铭咳嗽了一声,干笑着道:“顾小姐,这事儿也不怪王爷不是,王爷被人给下了药,这次啊有些失控。”
说着邓铭从怀里取了瓶药,“王爷,小人服侍您敷药,您看您身上的伤还重呢。”
夏侯淳盯着顾婉宁看了片刻,见她此刻衣衫上沾了他的血也被染红了,唇瓣被刚刚吻得有些微微发肿,一时眸光又暗了下来,体内骚动的*一时间似乎又有死灰复燃的迹象。
刚刚,他竟强吻了她,他也没想到自己会做出这样的举动,或者是药的影响,但那时候他真的不能控制吗?
究竟是*还是情动?
实际上作为皇子他从小就被培养了对各种迷药之类的抗药性,而且他们也不会随便用外面的食物,所以春药对他实际上没什么大的影响,只不过这次防不胜防,却没想到对方用了这样的手段。
“邓铭,找酒来,把伤口洗了。”他看了眼刚刚那些已经被他杀死的人,“如果我没猜错,这刀上抹了药,划破伤口就会让药粉发挥作用了。没想到,他们倒是煞费苦心。”
顾婉宁看了他一眼,这人失血过度,其实此刻也是面色不佳,只是仍旧在跟她解释,他这是想告诉她为什么他会兽性大发么?
只是,那些人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邓铭见状知道王爷肯定是有话跟顾婉宁说,识趣地退下了。
他这才坐了下来,略有些疲倦地揉了揉额头,俊美的脸庞垂落几缕发丝,略显得有些阴郁和疲倦,他苦笑道:“抱歉,连累你了。”
顾婉宁哼了一声:“只能说我倒霉了,王爷,要是没事我就先走了。”
“等等。”他叫住了她,眸光闪过一丝异光,嘴角勾起,忽然轻声道:“刚刚我吻了你,我会负责的。”
“负责?”
顾婉宁一怔,接着反应过来了,震惊得看着他,开什么玩笑,负责?
因为一个吻嫁给他?
她脸色难看起来,“不必了,这是个意外,我不用你负责。”
夏侯淳起身走到她面前,目光瞬也不瞬地看着她,低头凝视着她,半将她逼迫在墙边,声音暗哑地问道:“怎么,本王不配娶你么?你不想嫁给我?”
顾婉宁丝毫不惧地抬头跟他对视:“我们都知道这是个意外,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别人不知。何况,王爷想娶我,哈,别跟我开玩笑了!”
她不是梦幻少女,怎会听不出他话里的调侃和试探。
夏侯淳定定地看着她,乌黑的瞳眸倒映着她清秀宁静的容颜,深刻地印刻下来,体内*反复,他转过头去,忽然有些烦闷。
“本王碰了你,莫非你还想嫁给别人不成?”
顾婉宁嘲道:“那又如何?我想嫁给谁是我的自由,我可不会为了个无聊的理由就嫁人。”
她还被那个妖孽萧宸云吻了呢,她是不是要嫁给他呀?
“无聊的理由,哈哈——”
这真是个奇特的女子,说她离经叛道么?还是自信聪明?
这样的女子像是不羁的风,似乎总也抓不住,男人喜欢知道分寸的温柔女子,但对这样独特的女子,又有几个人敢自信去攫取她的芳心?
想到她可能会嫁给别人,夏侯淳忽然觉得有些不快,什么样的男人才能配得上她?
他忽然升起一股冲动,认真地道:“若是本王去提亲,你觉得寿国公不会答应么?”
顾婉宁眯起眼睛,如果夏侯淳真的去提亲,她看她爹恐怕是会答应的。
可是,她是绝不肯答应的!为此,哪怕是与顾家决裂也在所不惜!
她若真的要嫁人,那人定要是她真心喜爱的,定要只她一人,永不会背叛她,支持她的生活。
她是知道夏侯淳说去提亲指的是什么,夏侯淳早就订了亲,是皇后的娘家侄女,皇亲国戚,名门闺秀,地位不是她能比的,他说的提亲,只是指做侧妃!
她顾婉宁是何等骄傲的人,如何肯与人做妾?
跟一群女人在大宅门中争风吃醋,湮灭了才华和抱负,那不是她要的生活。
她昂起了头,此刻的神情高贵而决绝:“秦王殿下,你听好了,我顾婉宁不做妾!”
说罢,她一甩袖子,昂首挺胸走了出去。
夏侯淳一怔,望着萧然决绝的背影,心中有些震动,有些欣赏,有些迷惑。
这是个怎样的女子啊?
越接近,越觉得她的奇特,这样的女子不是凡俗女子,怎该用凡俗的方法去对她?
他心弦微动,忽然就有些情动,看着她离去,忽而一笑,手掌摊开,狠狠一握,仿佛握住了那不羁的风。
眸中闪烁着势在必得的光芒,他优雅地一笑:“我要的东西还从没有得不到的!”
顾婉宁没有听到他的宣言,她这时候已经出了正堂。
却说前面那些歹人这会用了迷烟,这时候已经是消失不见了,等到烟雾散尽,却哪里还有他们的人,早已经是逃走了。
赶来的捕快和五城兵马司都没有抓到人,这下可是难堪极了。
而且,等询问了侍卫之后,才知道是秦王遇袭了,一行人皆骇然不已,心中惊怕不已。
秦王居然自己地面上遇刺,出了这样的事,上面难免罪责,是以人人恐惧,便有人急忙派人去通知上峰,又有人去请大夫。
赵铭已经被人给唤醒了,这时候被打破的额头也上了药,绿萝心急火燎地跑进院子里,老远看到顾婉宁,哭着就奔了过去,抱住顾婉宁就大哭起来。
“小姐你没事,太好了,奴婢吓死了!”
“好了,哭什么,我好好的呢。”见这丫头哭得凄惨,顾婉宁忍不住莞尔,她刚刚拼了命地跑出去找到了衙役和巡城的兵马司,现在气喘吁吁,浑身都汗湿了,哭得跟个泪人似的。
顾婉宁安稳了她几句,看她这样子,也知这次是吓坏她了,这小丫头何尝经过这样的阵仗呢?
过了一会,绿萝哭够了,抬起头来,这才发现顾婉宁身上沾染了血迹,顿时吓得脸色煞白:“小姐,你受伤了?”
顾婉宁笑道:“没事,是别人的血,不是我的。”
绿萝拍拍胸口,这才感觉到松了口气。
“吓死奴婢了,天啊,这好端端的,怎么会有这样的事!”
邓铭找到酒来进去,片刻后又出来了,求道:“顾小姐,您来帮个忙吧,王爷受的伤不好处置。我一个人手笨,总是弄不好。”
绿萝瞪圆了眼睛,“你,你不是那个宫里的公公吗?”
邓铭尴尬道:“是呢,我是秦王府的人,王爷遇袭受伤了。”
“秦王殿下?”绿萝这才知道是秦王受伤了,吃了一惊,眼珠子乱转,看着顾婉宁的眸光带着几分怪异。
顾婉宁瞪了她一眼,冷淡地道:“马上肯定会有大夫来的,男女授受不亲,我不方便。”
邓铭连忙哀求道:“顾小姐就帮个忙吧,其实是殿下有事想跟您商议。”
顾婉宁哼了一声,想了想还是进了内室去。
邓铭连忙跟了上去,绿萝也跟着想进去,被顾婉宁阻止了。
“你在外面等着吧。”这一屋子死人,到时候再把这丫头吓得做噩梦。
顾婉宁进了内室,见夏侯淳正坐在那里,刚刚邓铭已经用酒把身上的伤口洗了一遍,血迹清洗掉之后,那伤口便狰狞地展开,胸口有几处刀伤,并不算深,却是卷起了皮。
他半闭着眼睛坐在那里,神态悠然,丝毫没有之前收到药物影响的狂暴。
听见脚步声,他睁开眼睛,微微一笑,一派谦谦君子的风度:“麻烦小姐了。”
顾婉宁冷哼一声:“王爷若出事倒霉的是我。”
两人之间言语平常,丝毫看不出之前还曾经讨论过婚嫁的事。
顾婉宁看了看那伤口,邓铭已经过来给伤口敷上了伤药然后请顾婉宁帮忙把布条给缠住,两人一通忙活,才把胸口的伤处理好。
除了那里,他的手上也受了伤,顾婉宁看了他一眼,这人倒是气定神闲,她不提,他便也不说让她进来是为了什么。
顾婉宁见状便道:“殿下若是无事,我就先出去了。”
“无妨,小姐先在这里等着,一会还有好戏看。”
顾婉宁微眯起美眸,他这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有好戏看?
正想着,便听外面喧杂起来。
这附近正有医馆,这会子大夫已经被请来了,五城兵马司指挥使也赶了过来,到正堂想进去禀报,被拦了下来。
邓铭守在门口,不客气地道:“殿下受伤了,这会不想见人。”
“殿下受伤更该看看大夫啊,这位公公,还是让本官进去探望王爷吧。”
“三弟呢!”外面忽然传来一道轰雷般的响声,便见一个男人大步流星地走了过来,脚步极快,二十多岁的年纪,生得雄壮威武,浓眉大眼,身着宝蓝织金蟠龙袍,腰束宝剑,虎虎生风,三两步走到了正堂前,喊道:“三弟怎么了,快让我进去瞧瞧!”
“啊,是燕王!”
众人忙来向燕王请安,燕王夏侯敦一摆手,便拉起那大夫直要往前走:“快,跟本王进去看看三弟如何了。”
“等等,燕王殿下请等等,王爷这会子在包扎伤口,而且这屋里都是死人,未免太不吉利了——”邓铭拦住了燕王,不让他进去。
燕王眼睛一瞪,哼了一声,“邓铭,难道本王是怕死人的么,我在战场上杀的人多得是,你给我让开,受了伤让大夫处理——”
说罢,便要推开邓铭进去。
偏偏邓铭,却奇怪地不肯让燕王进去,只死命挡住,着急道:“王爷这会真不方便——”
“滚开,你敢拦着本王?”燕王眸光闪过一抹异色,神色俱厉地挥手扯开了邓铭,大步钻了进去。
“三弟,三弟你怎么样了?”燕王大声嚷嚷着进了内室,眸光似在寻找着什么。
“二哥。”夏侯淳抬头看向不远处的兄长,眸光幽暗:“二哥来得真快啊。”
顾婉宁眸光微动,看向燕王,这人生得倒也雄健,一派男儿气派,只是此刻,他未免显得过于着急了,也就着了相,露了破绽。
到底还是武夫啊。
顾婉宁眸光冷了下来,她已经知道夏侯淳让她留下来的原因了。
尤其是在刚刚邓铭故意阻拦了半天之后,这就更加好明白了。
燕王这才看到夏侯淳,然而在看到夏侯淳之后,他的目光顿时就微微一变,带着些惊讶,疑惑。
没有想象中的一切,只有云淡风轻的夏侯淳和面无表情的顾婉宁。
他看到夏侯淳身上披了外衫,胸口已经包裹了纱布,顾婉宁正低头给他缠着手。
燕王瞳眸微缩,在短暂的愣怔之后便换了副表情迎了上来,“三弟,你受伤了?伤得重不重,我在飞红楼宴客,听说你在这里出事了,立刻赶来了,是哪个敢害我三弟?”
说着,他便转头叫了那大夫:“快点给我三弟看看,他怎么样了?”
说着又对闯进来的兵马司指挥使杨度训斥道:“杨指挥使,在你的麾下出了这样的事,竟让我三弟被人行刺,你可有什么话说?”
杨度满头是汗,连忙道:“是下官办事不利,导致歹人行凶,下官一定着力擒拿凶犯给秦王一个交代。”
夏侯淳一摆手,拒绝了大夫诊脉,他淡淡道:“二哥,我只是受了点轻伤,不妨事的。至于今日行凶的歹徒,自然要交由刑部侦查清楚,光天化日杀人,我看这些人胆子也太大了!”
杨度连连称是,尤其方才属下已经发现院子里那几颗松树下埋着几具尸体,经过邻居辨认,是这店铺的原主人和伙计,却是被人杀了然后假扮的。
辖下出了这样的大案,杨度已是叫苦不迭,尤其现在,他忽然察觉嗅到了一股危险的味道,目光在燕王跟秦王之间打转,打定主意,这事情就交给刑部去办吧,他是坚决不参与。
燕王立刻义愤填膺道:“是啊,这事不能姑息,必须抓住凶犯。三弟你真不要看看大夫了?我看你受的伤不轻呢——这位是?”
他终于发现了一旁的顾婉宁,眸光闪烁。
夏侯淳看了眼顾婉宁,顾婉宁淡淡道:“一介书生,不慎入店牵扯此事中,不值一提。”
“哦?书生,可知今日到底是怎么回事?”燕王似乎转移了目标,“看你在给我三弟包扎,本王要谢谢你啊,敢问这位公子叫什么名字?可知那些歹徒的情况?”
夏侯淳不动声色地把顾婉宁拦了过去,“二哥,这位是来店里买东西不慎被牵扯进来的,他什么也不清楚。”
“是吗?”燕王不置可否,若有所思地看着顾婉宁,顾婉宁心中冷哼一声,联想到前因后果,她似乎已经想明白了什么。
为何今日她会被牵扯进这件事,为何会有人袭击秦王但又不伤其性命,为何二皇子燕王会这么快赶来。
一切,都让她感觉很是可笑。
真是飞来横祸。
只是,她显然并不是个以德报怨的好人,被人如此算计,就算了么?
“总有一天必有所报。”她冷眼看着燕王想道。
“王爷,这里太腌臜了,您受了伤,还是赶紧回王府吧。”灯邓铭不知何时进来扶住了夏侯淳,要搀扶他回府。
夏侯淳微微一笑,对夏侯敦道:“二哥,今日之事,弟还没有感谢你的关心呢,将来必有所报。”
夏侯敦眸光一闪,干笑起来:“哈哈哈,都是兄弟,跟二哥客气什么?二哥送你回去吧!”
夏侯淳淡淡道:“多谢二哥的好意了,那就不必了。”他转眸对顾婉宁道:“兄台陪我回王府一趟吧,让你受惊了。”
顾婉宁微眯起眼睛,他这是什么意思,为何要让她跟他回府?
顾婉宁想了想明白过来,并没有拒绝,眼前夏侯敦正虎视眈眈,她自然不会选择独自离去,到时候免不了要被跟踪。
夏侯敦看着顾婉宁,眸光有些探究,却并没有再说些什么,笑着送了夏侯淳出来,上了秦王府的马车,绿萝跟赵铭也跟着走了。
待秦王府的车驾走远了,夏侯敦的脸色才阴沉了起来,吩咐了下人跟了上去。
顾婉宁上了秦王府的马车,这马车外有秦王府的标识,内里布置以舒适为主,并不奢华,四角软烟罗垂下的帷幔绣着各色祥文,架子上摆放着书本,前面凹槽里放了茶壶茶盏,侧面抽出来是个软榻,夏侯淳上了车之后靠在软榻上,神色间才多了几分倦色。
到底失血不少,他再强壮此刻也有些不适,何况,其实那助兴药的药性并没有消散,还要等他回去再治。
之所以不选当时看大夫,是他根本不相信那里的大夫,当时还在夏侯敦面前强撑无事,这会便有些承受不了了。
顾婉宁倒了杯茶给他,他微微勾起嘴角,取了茶杯来,转手之间,指尖相触,贴在了一起。夏侯淳指按住了她的,一时分开不得。
顾婉宁抽回了手,哼了一声:“王爷的意思我都明白了,等到了王府,你便让人送我回去吧。”
夏侯淳把玩着手中的紫砂茶杯,从方格里取了一壶药丸来,吃了一丸。
“小姐不必急着回去,你今日既是出府,到我王府做客,如何本王也要尽地主之谊才是。”
顾婉宁蹙眉道:“王爷受伤了,我看你还是好好养伤为好,我的事就不劳王爷费心了。”
夏侯淳轻笑道:“小姐莫非是把本王当成了什么吃人的魔头,这般害怕?就算之前提亲的事是本王唐突了,小姐莫非因此生气了?你可是把簪子也插在我身上了。”
顾婉宁哼了一声,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
他强吻她的事她还没计较呢,扎他一下算是便宜他了。
“我发现每次碰到王爷,我总会遇到麻烦。”顾婉宁冷嘲热讽道:“莫非我们八字不合?”
夏侯淳低笑起来,忍俊不禁地说,“你想跟我合八字么?”
他一张脸带着意味深长的笑容靠近了过来,顾婉宁往后仰头,哼了一声:“我可没这个意思。”
开什么玩笑,跟他合八字?那可是夫妻才做的事。
夏侯淳的笑声在马车车厢里响了起来,带着几分愉悦,顾婉宁定睛看去,微微一怔,这男人笑起来十分好看,俊美的脸庞上笑起来时嘴边还带着一个不对称的浅浅的酒窝,竟有几分温柔的感觉。
不同于萧宸云过于美丽给人的惊艳,他的笑容是非常舒适的,带着懒洋洋的味道,此刻竟有些孩子气的感觉。
“等到了王府,你还是多呆一时再走,你不希望明日你的事被家中知道吧?二哥那里肯定会查你的。”
顾婉宁哼了一声:“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今日也利用我了么,保证我的安全是你该做的事。这些事,我也不想再提。但我不喜欢被人当傻子。”
他让她留在那里,对燕王造成的效果可是比不在要强多了。夏侯淳抚额叹道:“跟聪明的女人说话总是有压力呢。婉宁,你既然看出来了,可知道为何我当时要留下你么?”
顾婉宁拿起茶杯倒了杯茶,慢条斯理地品着,淡淡道:“不就是有人想陷害你么,呵,秦王遇袭之时正跟男宠厮混,到时候不知陛下该为儿子遇袭担心还是为他鬼混愤怒呢?那地方不就是殿下金屋藏娇的地方么?这就是活该了,被前朝余孽利用了,秦王着实不堪大用。谁让他不爱红颜爱美男呢?怪不得秦王不怎么去喝花酒呢。”
“噗——”夏侯淳差点喷茶,被她一番话说得脸色阵青阵白,这丫头真有气死人不偿命的本事,这挖苦起人来,简直能让人吐血。
瞧她说得煞有介事的,好像他真有什么不良嗜好,喜欢男人似的。
“好了好了——”他哭笑不得地道:“算本王服了小姐了,看来若是让小姐来策划,恐怕比我那些兄弟还要精彩,本王看就是我那些兄弟怕都想不出你这么多好法子。前朝余孽?亏你想得出来,我看别人会来个争风吃醋。”
顾婉宁勾唇:“这种消息如何比得了前朝余孽勾引当朝皇子更加劲爆?那可真是茶余饭后的话题呢,可比什么花边消息好玩多了。”
真让她来弄,会让他直接身败名裂。
夏侯淳眸光略带沉思地看着她,这个女子的敏锐触觉,对朝堂的观察都在一般女子之上,她说的法子造成的影响绝对比花边消息更加严重。
他敢肯定,真让人弄成了,他很有可能身败名裂。
只是以那人的性子,哪里有这个头脑?
他忽然道:“现在你知道我为何要让你跟我回府了吧?你不跟我走,有些人可不会放过你,等晚点我会安排人送你回去,你就在王府里玩一会子再说。”
顾婉宁不置可否,但现在既然不能回去,她也就从善如流了,微闭着眼睛靠在那闭目养神。
夏侯淳目光在她身上转了一圈,忽然觉得自己有些痴傻。
面前这女子到底是哪点吸引他的呢,她不甚美,甚至脸上还有疤痕,如何他偏偏就对她感兴趣?
------题外话------
真是激情的一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