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5章 怎么不早说

老者脸上的神色并不明显，但校长能坐到这个位置可不是因为自己的学术水平是最高的。

看了一眼没有让那位博士改变主意的沈向，他是沈老的孙子，人聪明又有想法，现在这个情况，他肯定明白对学校以及对他们国家名声有多不利。

最高学府，连个会说法语的人都找不出来，这丢的可就不仅仅是学校的脸了。

那些跟他们国家历来关系不和的人，一定会借着这件事肆无忌惮地进行嘲讽。

所以坚决不能传出这样的流言去。

校长和蔼地看着沈向道：“对了，我记得你们社团里不是有个叫于丹菲的姑娘是外语系的吗，她在吗？”

远水解不了近渴，与其等着辅导员把人叫过来，不如碰碰运气。

毕竟是学外语的，怎么也该会一些法语才是。

社团的人听校长提起于丹菲，脸色都是微微一变，一瞬间，屋子里似乎都更安静了。

而有几位学术专家，见这里的人不会说法语，又找不来翻译，就不想继续在这里浪费时间，准备去旁边的礼堂。

那位说法语的老者似乎也不指望苏悦他们给他介绍了，脸上还是跟之前一样，严肃又刻板，看不出一点变化，转身准备离开。

对于这些人来说，时间就是金钱，是绝不会想将时间浪费在不必要的事情上的。

本来过来后台也不过是应校长的邀请来看一看，既然没什么可说的，那自然还是去旁边的礼堂里坐着等更好。

说不准在开演前那十几分钟时间里，还能思考出先前没有得到答案的问题呢。

校长见大家都要离开，眉头皱了一下，很快走过来，笑着道：“翻译一会就到了，我知道您对我们国家的戏曲很感兴趣，而今天要表演的戏曲正是我们国家有百戏之祖之称的昆曲，您若是此离开，不免有些可惜了。”

校长说的一口流利的英语，只不过带了一点口音，但听懂是绝对没问题的。

那老者看了一眼校长，“昆曲？”

华国戏曲种类很多，这个他有所耳闻，只不过这个昆曲，他之前却从未听过。

既然有百戏之祖之称，那想必应该不弱于京剧才是。

老者又来了几分兴趣。

只不过想到翻译一时半会来不了，他又实在不想听英文版的介绍，眼底难得出现一抹踌躇。

“翻译还需要多久过来？”老者问。

校长还没说话，一旁的苏悦就开口道：“你们要找翻译？”

用的是法语。

而且是没有一点口音，很纯正的法语发音。

“这位同学你会说法语？”校长一脸惊讶。

将心底对于她刚才怎么不出声的不悦给压下，脸上表情变得很和蔼。

“会一点。”她好歹跟着裴俨学了好几个月，现在看完一本原文书需要拿字典的次数都不超过十次了，普通的交流是绝对没问题的。

“既然你会的话，那刚好，就由你给这位博士介绍一下我们昆曲，顺便把你饰演的角色以及角色内容跟也讲一下。”校长也不去质问苏悦为什么一开始不表示自己会说法语，这样他也不用再去叫人过来了。

还差点搞得学校丢了大脸。

其实他这真是错怪苏悦了。

刚才校长跟辅导员说话的时候，声音很低，苏悦可没听见。

而且旁边那翻译，在第一句法语的时候是能翻译出来的，她就以为这位翻译是会法语的。

而到了那位老者突然甩出一串法语，翻译又翻不出来的时候，她这才意识到翻译好像不会法语。

本想第一时间出来说什么，结果沈向来了。

然后就是这几位专家要走的样子。

她其实并没有把这件事上升到什么丢学校脸，丢国家脸的地步去，主要是那位老者，看起来虽然严肃刻板，却不大像是多嘴多舌的。

而且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是知也。

法语又不是他们的母语，况且这里也没有法语系的人，也没有哪条法律规定了在高校就必须要十八般武艺都会。

苏悦心里对这事儿不在意，自然也就没意会到校长先前的心理活动。

此时见校长脸上的笑容虽然看着和蔼，但却感觉怪怪的，苏悦一时想不明白，但也没多想。

转头对着那位老者就用流利的法语介绍起了昆曲。

“.昆曲分为生旦净末丑五个行当，而这五个行当又可以细分为多个小行当。比如我现在饰演的女主角，就属于旦行当里的闺门旦，而这位男演员饰演的男主角，就属于生行当里的巾生。”

苏悦又简单介绍了一下闺门旦跟巾生这两个行当。

之后就讲起了牡丹亭这个剧本。

两人全程是用法语交流的，而且苏悦说法语的时候，怎么说呢，虽然没有口音，发音也标准，但可能是因为唱了很多年昆曲的原因，在说法语的时候就带着几分吴侬软语的腔调，又柔又软，听着特别酥。

更加不用说法语确实是有世界上最美语言这么个说法的，两者一结合，即便在场的人听不懂，也不耽误他们沉醉其中。

因为距离开场没多久了，苏悦虽然与老者交流的很开心，但也不过五分钟时间，大致介绍了一下剧情和昆曲。

然后苏悦就邀请老者和剩下的博士们一起欣赏即将演出的昆曲表演。

“华国不愧是历史底蕴深厚的国家。”老者临去礼堂前，在校长旁边说了这么一句。

用的是英语。

这就是特地说给校长和周围的人听的了。

而这句夸赞，所有人心里都清楚，大部分来自苏悦。

老者刚才跟苏悦交流时的表情，他们可是看的真真儿的。

先前还严肃刻板，很不好接近的模样，但随着苏悦一句又一句的法语，老者脸上的表情明显柔和了很多。

等一群人走了之后，社团的人一窝蜂涌了过来。

只不过不待他们说话，沈向就先把人轰着赶紧准备开场了。

只有五分钟了，还聊什么聊。

没有乐队，可不允许他们出一点错误。

大家正憋了满肚子的话想问苏悦，结果被沈向给拦了，平时再敬重的人，这会看着也有点面目可憎了。

苏悦笑看着沈向毫不客气地赶人，也跟着去整理妆容，准备上台了。

此时的台上，被请过来的播音主持专业的同学正在说开场白。

台下人不多，主持人的专业能力不弱，说完中文又用一口流畅的英文说了一遍。

而此时台下的裴俨正听着司机回话。

“.带着九位博士去后台认识演员，那位法国博士坚持说法语，结果后台没人会，去请人一时半刻也请不来，是苏悦小姐解围的。”

“不过，校长心里，怕是对苏悦小姐有了几分想法。”

毕竟对于校长来说，刚才那个场面确实丢人，而苏悦原本是有机会不让这样的情况发生的，可她一开始却什么都没做，直到这些交流友人要离开，这才出来说自己会法语。

怎么看，都不得不让人怀疑她是故意的。

裴俨抬了下手，表示知道了。

继而听到舞台上开始的铃声响起，就端坐好，目光落在了舞台上。

坐在旁边的裴老太太可没工夫去管孙子想做什么，视线紧紧盯着舞台，唯恐错过一点苏悦的演出。

这次的戏，原本剧本就是苏悦改编的，她心里的期待自然更加高了。

而苏悦也没有让老太太失望。

因为要演整场戏，苏悦在改编剧本的时候直接把前面几折都去掉，从游园开始。

杜丽娘与春香在园中游玩时，借景生情，感怀心事，然后就做了一个梦。

苏悦是演惯了杜丽娘的，这个角色对她来说就是驾轻就熟，甚至不用刻意去想杜丽娘是什么样子的，表演出来的就已经是杜丽娘了。

至于与她对戏的春香，自然要差上许多。

不过小优不是科班出身，今日的演出经过老师的指导，已经是进步很大了。

与苏悦对戏时，在她的引导下，更是流畅自然。

台下的众人，除了对这场戏不大感兴趣的几位博士以外，其他人都看的津津有味。

时下或许大家因为生活节奏变快，已经很难适应昆曲这样一个字都要拖上好几个腔的“慢戏”，但雅韵这个东西，懂的人是一定能听出好坏的。

譬如那位法国人。

从一开始的正襟危坐，到后来身体下意识微微前倾，落在舞台上的目光更是亮的连里面老年人特头的浑浊都消失了。

两个半小时之后，苏悦将最后一个腔收进去，音乐也随之停了下来，然后舞台上的幕布拉下。

台下静默了几秒之后，响起了有些奇怪的掌声。

有人像是被迫在鼓掌，稀稀拉拉不怎么情愿，而有人却像是在用生命鼓掌，听着手掌就很疼。

他们社团谢幕就没有太多讲究了，大家都是一起出来的，沈向站在中间，走到舞台最前面，一起拉着手向台下的观众鞠躬。

而主持人这时候也出来了。

说了一些例行感谢的话，然后一句“演出到此结束”为今天的演出画上句号。

校长一直陪着人看完演出，又把人送出了校门，看着学校安排的人把他们送往酒店，就抬步又往学校的方向走。

这会时间已经不早，学校里早就空无一人。

校长身边还跟着那位辅导员。

“跟沈向说了吧？”校长问。

“说过了，让他们卸完妆先不要离开，您这边有些话要嘱咐。”辅导员道。

校长“嗯”了一声。

只是当两人进到后台，就看到里面除了沈向，其他人都离开了。

本来嘛，社团的人平时自己也会化吊妆，虽然因为今天上台演出，他们基本都是化妆师给化的，但卸妆自己就能卸，没必要等着化妆师。

校长陪着那几个人，从礼堂这边走到门口都有一段不小的距离，大家的速度又不快，而且上车之前，校长又与他们说了不少场面话，一来一回再加上中间聊天的时间，算下来也最少半个小时了。

十分钟就卸完了妆，校长这会果然自然是见不到人的了。

“怎么，你让他们回去了？”校长脸上也看不出生气来，带着笑问沈向。

沈向点点头，直视着校长，“准备了这么久，今天大家神经紧绷着，既然已经圆满结束，我就让他们先回去休息了。”

“你说的也是，这段时间他们都辛苦了，改天我让学生会给你们多批一些补助下来。”校长说完摆了摆手就走了。

等到了门外，脚步顿了顿，“沈老这个孙子，但是胆大心细。”

“校长，我明明都跟沈向说了让他叫大家等一等再回去的，他这样未免也太不把学校放在眼里了。”辅导员倒是挺生气的。

校长看了他一眼，没有再说什么，只摆手让他赶紧回去，自己也走了。

而沈向在两人离开之后就面色如常地关了礼堂大门，然后插着口袋，脚步匆匆去了学校附近的大排档。

天气冷了，大家也不在外面吃东西，都挪进了屋里。

虽然时间不早了，但里头人还不少，热火朝天的，很是热闹。

除了热闹还有一股挺浓的酒味。

沈向找到他们事先定好的包厢，见桌上已经摆了几盘烤串，但却没人动手，只在互相说话，脸上虽然没什么异样，心底却淌过淡淡的暖流。

“烧烤凉了还怎么吃？”说着就在空着的位置坐下，拿了一串羊肉串，吃了起来。

大家见他脸色正常，像是没有被为难的样子，这才放松下来，你一眼我一语地吃了起来。

苏悦已经跟着裴老太太等人回家了，这次没有跟他们一起撸串。

“老大，校长到底叫我们留下做啥啊？”热闹了一会之后，就有人憋不住过来问。

沈向拿着纸巾擦了擦嘴，“没什么，就是说让学生会给咱们多批点补助。”

“真的假的？！”

之前抠抠搜搜的，他们团里想买个头上戴的贴片都没钱，还是大家自己花钱买的，校长居然会大发善心说多给些补助。

希望学生会这次不会再像之前那样卡他们的批条了吧。

沈向看着他们脸上高兴的表情，嘴角也跟着微微勾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