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竟敢让她有苦说不出?
林楚腰还没下轿,隔着车帘,就听见柳嬷嬷扯着嗓子,声音尖细道:“大小姐,老太君问你是否请来了名医,如若没有,问您要如何交代!”
听到这番话的林楚腰忍不住发笑。
今日老太君只给她派了一辆马车,分明就没指望她一个小姑娘能带回什么名医,却还是让柳嬷嬷在这里装模作样。
离露低声愤愤道:“柳嬷嬷好大威风,小姐还没下车呢!她就找您要什么交代!根本就没把您放在眼里!”
林楚腰心里明镜似的,这个柳嬷嬷是个狗仗人势的,仗着早些年给林为良做过几年的乳母,一直在府中作威作福。
见林楚腰一言未发,离露大着胆子继续抱怨,“她不就是老太君娘家带过来的家仆吗?卖身契都在林府了,还只听老太君的调遣,不知道还以为老太君是这林府的女主人呢!”
候了半天,见这轿子里还是没一点声响,柳嬷嬷瞥了一眼车夫,骂道:“你这没眼力见的贱仆!小姐在不在车上,你就不能上去看看!”
那车夫哆嗦一下,怕极了:“小姐....小姐在车上啊.....”
柳嬷嬷二话不说,扭着腰直接上前甩了他一巴掌,凶神恶煞,“在不在车上是你说了算吗?还不给我上去看看!”
车夫平白无故挨了一巴掌,却不敢有任何怨言,在他看来,柳嬷嬷一言不合就动手这件事很是稀松平常,在这府中待了半月,脸都快被打废了!
他在车辙前磨蹭半天,但迫于柳嬷嬷的淫威,有点掀开车帘的趋势。
就在这时,车中传来一声女子的娇叱:“青水!小姐的车帘也有人敢掀,给我掌嘴!”
青水早就忍不住了,她高兴地应了声是,便掀开车帘,掠过那惊得呆愣住了的车夫,走到满脸得意的柳嬷嬷面前,“啪”的一声甩了她一巴掌。
车夫惊住了,他本以为那巴掌是要甩到他脸上的。
柳嬷嬷也呆住了,快十年了,没人敢扇她巴掌。
这丫头是不是疯了?!
正要对青水破口大骂,车中女子又高声道:“柳嬷嬷身为林府家仆,明知主人在车上,却强迫异性仆人上车,这不是想毁掉主人清白吗?依蜀国律法,这种刁仆可以直接诛杀,但本小姐念在你是老太君的人,给你一分薄面,你自己收拾收拾东西,滚出林府吧!”
柳嬷嬷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自己可是老太君的人,这林府居然有人要赶她走?而且还是这个平时最不受老太君喜欢的大小姐!
她双眼瞪得通红,死命咬住自己的牙齿,露出一脸丑态,“大小姐!你有什么权利赶我走?我可是老太君身边的人!”
林楚腰被离露搀扶着走下车辇,极淡地瞥了她一眼,眼神里的嘲讽轻蔑之意一点儿也不遮挡,“权利?”她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样,“你要什么权利?如果我知道的不错,你当年随老太君进林府的时候,欠了一身赌债,你为了还钱,将余下一生都抵给了林府,卖身契在林家手上,我是林府的独生女儿,我想要赶你走,难道还不行?”
“不!我在林府已经待了这么多年了,将下人们打理得井井有条,况且我可是林老爷的乳母!他怎么可能会赶我出去!”柳嬷嬷气得直跺脚,唾沫星子乱飞。
离露:“怎么不可能?你对林府下人凶横,手脚又不干净,还敢对老爷夫人小姐这般不尊敬,老爷早就看你不惯了!”
身后那些守门的小厮,包括那个新来的车夫,听到柳嬷嬷说到“井井有条”四个字时,都忍不住笑出了声。
林府的下人们都知道这柳嬷嬷是个赌徒,隔不了多久就在外面欠下一堆赌债,债少一些的时候,老太君便帮她还一点,要是欠到兜不住了,这柳嬷嬷便从林府日常开支中“开源节流”,凭借以次充好省下来不少钱,这些钱当然就进了她自己的裤腰带了咯。
大家都知道她是老太君的人,平日里看她脸色行事,更不敢揭发她这种行为。
柳嬷嬷眼珠慌乱地向四周溜了一圈,突然往地上一瘫,咆哮道:“林府大小姐啊!我为林府当牛做马这么多年,您居然丝毫不顾念主仆情分,为了一点小事,居然就要赶走我!这真是天理难容啊!谁来帮我做主啊!”
林府建在上京最繁华的街道上,府外平时来来往往不少人,这柳嬷嬷现在像个泼妇一样,在地上撒泼打滚,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好歹是在林府门口,今日这场闹剧搞不好就会让林家成为上京的笑柄,青水和离露都是深闺里养大的姑娘,没见过这样的场面,都有些不知所措。
正在发愁时,她们猛地听见自家小姐的声音。
“柳家嬷嬷,嗜赌成性,盗用主家钱财,剁了双手,颠倒黑白,爱嚼舌根,割掉舌头。”
在场的人无一不是震惊得说不出话来了。
有几个小厮听了这话,吓得脸色惨白。
青水和离露对视一眼,谁也搞不清楚现在是什么情况。
自家小姐平时虽然骄纵,但实际上脾气很好,连下人都很少苛责,更别说像今天这样说出剁手、割舌的话了。
柳嬷嬷顿时噤声,见林楚腰神情严肃,不像是在开玩笑,她真有些怕了,却还是嘴硬说:“你......你要是真敢这么做了,小心在这上京名声扫地!”
“教训一个不听话的贱仆罢了,就凭我林府如今的地位,难道还在乎这种虚名?”
林楚腰虽说在笑,但语气里没一点的温度。
“来人!照我说的办!”
突然,老太君的贴身女婢春莹匆匆忙忙赶了出来,惊恐地看了她一眼,颤颤巍巍地说:“老太君请大小姐过去......”
“不急,劳烦你回去禀告老太君,要她稍等我一会儿,我得先把这个刁仆处理才行。”林楚腰笑着说。
小丫头几乎是脱口而出:“不行!老太君说要把柳嬷嬷也带去呢......”
林楚腰灿然笑道:“既然祖母都这么说了,那好吧,来人啊,把柳嬷嬷给我绑了带进去!”
踩着五蟠献寿的绒毯,林楚腰穿着一身月白色的纱裙,皮肤如同婴儿般白皙,她眼神平淡,眉目温和地走进屋内。
后面跟着的两个小厮押着柳嬷嬷,紧张得连头都不敢抬一下。
他们真的是欲哭无泪,谁都知道这柳嬷嬷是老太君的人,绑了这嬷嬷,不就是明摆着要得罪老太君了吗?真不知道大小姐这小姑奶奶要干什么啊!
“楚腰,我不是要柳嬷嬷去门口接你吗?怎的还将她给绑了?”老太君声音出奇的温和,稍微带了点疑惑,没半分的责怪。
俨然一副慈爱的模样。
林楚腰抬起头来,如她所料,林为良正坐在老太君下首,满脸阴沉地看着她。
“父亲,您军务繁忙,怎么今日还在府内?”
林为良眉毛拧在了一起,面上带了点愠怒:“哼!我要是再不回来,你不就要在林府闹翻天了?”
柳嬷嬷见了林为良,像是见到了救星一般,使出牛劲挣脱了那两个小厮,声泪俱下地爬到林为良身前磕着头:“老爷!救救老奴吧!刚刚小姐还说要将我双手砍断,割掉我的舌头呢.....老身都这把年纪了,实在是受不了啊!”
林为良吃了一惊,颤抖着手指着自家女儿,骂道:“你这孽畜!我之前只当你年纪小,骄纵些罢了,现在你怎么变得这么恶毒了?借着给祖母寻医的名头偷偷溜出去玩,老太君都没责罚你,你还敢教训她的人!”
“父亲,您误会女儿了。女儿为了给祖母寻来名医,在外面足足找了一日,好不容易将人给找来了,只不过.......”
林为良问道:“只不过什么?”
林楚腰笑望着老太君,道:“只不过那车夫却说,柳嬷嬷今日只给我派了一辆马车,我说让他回林府再骑一辆,他却满脸难色,说柳嬷嬷不许。”她看了看老太君发白的脸,继续道:“肯定是祖母忘记知会柳嬷嬷了吧!”
老太君忙道:“为良,这不怪楚腰,确实是我疏忽了。”
林为良脸色稍有些缓和。
“青水,把药方拿给祖母。”林楚腰道:“这是赵政赵大名医开的药方,想必祖母按照此药方服药,一定会药到病除,祖母,您懂医术,看看这些药是不是对症?”
老太君勉强点了点头,拈开那羊皮纸稍微瞥了几眼,发现不过是几味很平常的药,和她平时开的那些没什么两样。她却笑得嘴都僵了,感慨道:“这药方果真是极好,赵大医师的医术真是名不虚传啊!”
她敢说不好吗?
这赵政可是太后的亲侄子,是太后钦定的上京名医,要是她敢说赵政的医术不好,岂不是当众打太后的脸?
林楚腰这小兔崽子,居然敢让她吃下这口黄连?有苦说不出?不过是个小丫头,哪里会有这么多心思的?
“母亲真觉得好?”林为良有些惊讶。
楚腰这丫头从小养在府中,被他们夫妇两人捧在手心里,没一点心思,现在居然能够为祖母寻来良医,实在是出乎意料。
老太君咬牙切齿,笑道:“确实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