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无毒不丈夫
周暄抿着酒水乐滋滋指点道:“你瞧他们打的真是精彩纷呈,招招下手,丁点后路不留。”
江湖上不乏兄弟坑害兄弟的事端,无外乎钱财利禄美人。
“少侠,行走江湖需要钱财开路,看你这身衣服定是出身富贵人家,到北隋江湖,宁被打劫盘缠,也不要嘴硬与人起冲突,害了自家性命。”
沈鲤笑道:“本想着装次肥羊,给点钱打发他们,没成想人心不足蛇吞象,惦记上我所有盘缠了。”
“哈哈……咱们南吴水匪向来极其贪心,给他们一文钱,马上就要十文,再给十文,便索求一两,源源不断,直到榨干所有钱。少侠过了江,干脆换身衣服,低调些也好顺顺利利去到北隋。”
“多谢周大哥指点。”沈鲤抱拳笑道。
周暄放下酒碗,打开折扇摇着风:“不算什么指点,只是见你年纪小又独自出门在外,啰嗦几句。”
此刻,江心对决分出胜负。
一人拖拽另一人落水,两人俱都发起狠,使出吃奶的力气非要弄死对方。
最终,两人齐齐没入水下,徒留两只小船随着夜晚的风浪,飘向他方。
周暄摇头:“若我是霸占他人妻子、宅院的糊涂蛋,绝对不同意决战,花点钱邀请江湖上的好友,设下圈套,玩死对方。现在好了,美人没了,宅子没了,命也没了。”
少年郎夹菜飞快,既然请客吃饭,肚子也空空如也,赶紧吃饱喝足为好。
周暄笑眯眯问道:“少侠慢点吃,饭菜管够。我虽不是什么富贵人家的公子,请你吃顿饭的钱,还是有的。”
他是说笑了,从沈鲤衣服以及鼓鼓囊囊的包袱上看,狼吞虎咽的少侠便不缺黄白之物。
如此年纪,大大咧咧闯荡江湖,根据周暄经验,大概哪个豪右家的少年公子,觉得读书没劲,平日又听多了江湖事迹,一不做二不休,偷了家里的钱,悄悄溜出来。
咽下饭菜,喝了酒酒水顺下去,少年郎笑道:“赶了一天的路,好不容易吃顿好的,吃相太难看,还望周兄见谅。”
“有什么见谅不见谅的,当年我鲜衣怒马想着非得在江湖上闯出一番名头,后来却灰头土脸,实在饿的受不了,拉下脸皮跑进地里挖红薯,且被农户发现了,举着棍子追了我四里地。如今想来,滋味真不好受,又饿又困又乏,从此,不再闯荡江湖,好吃好喝的游山玩水不开心吗?”
“周兄竟有这般江湖趣事!”沈鲤下手拿了一根鸡腿,边啃边回道。
终究吃了人家的宴席,冷落了他岂不是太不给面子了。
“年少青葱,谁没个仗剑走天涯的梦想。”周暄笑道,顿时询问,“少侠的佩剑可否让为兄一观?”
“嗯嗯,好……”起身摘下凋朱颜,递给周暄,顺便把那盘爆炒腰花端到自己近前。
周暄仔细瞧着剑鞘,啧啧赞叹:“剑鞘望之不起眼,拿在手里,犹如托起五岳,好剑鞘!”
拔剑。
周暄面色一变,赶紧将剑插回去,左右看看有无闲杂人等,低声问道:“少侠,此剑是你的?”
“我师傅的,趁他不注意借来的。”
“少侠的师傅在江湖上肯定有名有姓!”
“为何这般说。”
周暄郑重道:“单凭此剑,少侠的师傅绝非寻常人,应该是上四品的高手。我是见过上四品高手交战的,一旦出手就引得天地巨震。这柄剑,委实非同凡响,我敢打赌唯有上四品的高手方能有实力掌握它,否则,容易遭到反噬。”
沈鲤接过凋朱颜,毫不在乎的拔出剑,笑道:“周兄请看,它并不反噬我。”
“我说的不是这样,少侠出门后,是不是未用此剑?”
“不错。”
“那便是了,少侠有所不知,世上神兵利器,静似潜龙,动如猛虎,当少侠持此剑对敌时,才会知晓它的反噬是怎样的不讲道理。”
沈鲤笑道:“我就当它是装饰,不使用就行了。”
“最好如此,少侠千万莫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周暄格外认真的叮嘱。
船板响起呼喊声,沈鲤打晕的几人被船工发现,晃醒他们后,叫上人报仇。
周暄起身扫了眼上了船板找沈鲤的船工,“少侠需不需要帮忙?”
“多谢周兄了!”
“哈哈……你且慢慢吃着,为兄去去就回。”
周暄摇着折扇,施施然下了二层,走到这些不知是船工还是水匪的面前。
“你们在找人?”
船就那么大,这些人早已发现沈鲤,周暄挡在木阶前,众人只能回道:“上面那小子打伤了我们弟兄!冤有头债有主,必须得给我们兄弟一个说法,不然,你和那小子别想下船!”
“可笑。”周暄鄙夷道,“莫非以为我们是傻子吗?谁不知你们白天是漕工,夜间是水匪?我那小兄弟会点拳脚功夫,怪你们不长眼撞到铁板!”
“兄弟们别废话,这人身上钱有的是,把他们全都弄死。”
一拥而上,周暄反手收起折扇,以扇子为兵器,连连出手。
被扇子打到的船工,纷纷倒地痛呼,其他人见状,不禁心里打了退堂鼓,步步后退。
周暄打开折扇,摇着风,笑问:“还打吗?”
“你……你……”
“你给老子等着!”
周暄即刻一改神色,恶狠狠道:“老子是尔等招惹不起的人,真把老子惹怒了,明天便叫人拆了你们的船,将尔等宵小发配厉瘴之地!”
自有眼尖的船工发觉周暄不似说假话,小声与同伴商量对策。
周暄冷眼问道:“给你们十个呼吸,商量不出个法子摆平此事,定叫尔等举家发配厉瘴湿热之地!”
未几。
领头的船工站出来,陪笑道:“公子,都是误会,我们刚才认错人了,希望您和那位小兄弟千万不要往心里去。这样,小兄弟上船的钱,如数奉还,就当无事发生如何?”
周暄状若思考,点头应道:“得饶人处且饶人,看在尔等讨生活不易的份上,就此作罢。”
领头船工让兄弟去问沈鲤交了多少钱,一盏茶的功夫,就把钱交到周暄手里。
“兄弟们,没事了没事了,干活去!”
直到船板没人,周暄摇着折扇登上二层,放下银钱,笑呵呵道:“这群匪徒欺软怕硬。”
沈鲤抱拳佩服道:“打一巴掌再给一个甜枣,周兄手段够小弟学一年半载的。”
“此言差矣,小兄弟你今后闯荡江湖,一定记得与人为善,说不定人家背后站了哪位大人物,咱们惹不起躲得起!!”
“在下谨记于心。”
两人吃吃喝喝,两个多时辰便到河对岸渡口。
有周暄适才威慑,果然无人找他麻烦。
牵着枣红快马,两人下了船。
“周兄,你我之间谈钱伤感情,但情分小弟记下了,有朝一日,此情必报!”
周暄挥着手:“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小兄弟严重了,你我能在船上饮酒吃肉,是难得的缘分,什么情不情的……”
沈鲤抱拳道:“天下无不散筵席,小弟这就北行了!”
“江湖水深,小兄弟当心啊!”
凌晨的渡口,亦有为数不少的漕工在装货卸货,两人道别后,周暄百无聊赖坐在路旁欣赏这幅忙忙碌碌的人间生活气。
身边打着哈欠的小贩推着独轮车停下。
“公子是闯荡江湖的侠客?”小贩解下捆绑货物的绳子,准备新一天的买卖。
每个渡口便是一座迎来送往的“村镇”,甚至买卖比寻常村镇好的多,上游来的货船停靠,总会有船工下来吃顿饱饭,下游的货船停靠则是商人批发货物,到上游城镇售卖。
周暄见小贩是卖炊饼的,“哪有那么多侠客,给我来张饼,肚子饿了。”
“好嘞,公子稍等,容小的整理好炊具。”
小贩是个话多的,“公子不常来渡口,小的可见惯了闯荡江湖的大侠、侠女,这不,前些日子,好像是十一天前,有位长相特别漂亮的侠女遭无赖纠缠,公子猜怎么着?侠女拔剑,小的还没看清呢,无赖大好头颅便没了。啧啧……光天化日下杀人,附近官兵闻讯赶来,侠女理都不理,一会儿就没影儿了,让官兵像苍蝇一般找来找去,实在好笑。”
小贩说他的,周暄却是起身,严阵以待。
真是不是冤家不聚头,一位锦衣华服的年轻男子看着他冷笑。
只有这年轻男子还好,他身后跟随了满头白发的老者,老者不怒自威,眯着眼睛问道:“公子前些日子说的仇家就是他?”
“郑爷爷,就是他!周家的周暄!不仅抢走了我贩去西蜀的货,周家还夺走我魏家的五十亩良田!此仇不报,彻夜难眠!”
周暄冷笑回道:“魏豹!休要血口喷人,你那批货本就是抢我的,派人抢回来天经地义,至于五十亩良田,则是魏家欠周家钱财三年不还,周家百般无奈之下打官司打到官府,官府判的五十亩良田抵债!!”
“郑爷爷杀了他!周家现在麻烦不少,绝不敢找我们事端!”
“哼,魏豹!你用脑子想一想,我是周家长子,我死了,魏家还能有好?”
老者瞥了眼魏豹:“家主让我听你的命令,此人究竟杀不杀?”
魏豹脸皮通红,狠下决心,“杀!无毒不丈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