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北大老李原创:油灯及风匣
油灯及风匣
我的老家在辽西农村,小时候,有两样东西给我的印象很深,一是油灯,二是风匣。
油灯,在不通电的农村,是那时农家必备的照明工具,记忆中,油灯是由油灯头和油灯座组成的。
做油灯头需要一个大小适中、带铁盖儿的玻璃瓶
(如果没有铁盖儿,也可以用剪圆的马口铁或罐头盒盖儿代替),先在铁盖儿中间开一个筷子粗细的小洞儿,将一根用马口铁卷成的筷子粗细的空心圆铁筒竖插在小洞儿中,再将用灯(煤)油浸透的捆扎在一起的几十根长棉线从圆铁筒中穿出做灯芯,最后在玻璃瓶中注入多半瓶灯油,一个油灯头就做好了。
油灯座的底盘通常是一块圆形的木板,在中间竖钉一根拇指粗细的木杆,为了能让油灯头坐稳,竖杆一般都不会太高,也就二三十厘米,此外还会用上一个蔫萝卜,大头一端插在木杆上,小头一端中间根据油灯头大小挖一个合适的圆窝,然后再将油灯头稳稳地坐在窝中就可以了。
夏天天热,天黑的也晚,油灯很少用,冬天,天黑的早,夜又长,于是油灯便有了大显身手的地方。
漫漫冬夜,外面北风烟儿雪,屋内炉火正温,在炕头儿墙上挂钟的“嘀哒”声中,孩子们会在油灯下嬉闹、玩耍、写作业,妇女们会在油灯下缝连补绽,纳鞋底,绣花布,男人们会在油灯下编筐儿、编蒌儿、编炕席,或是一口一口地抽蛤蟆癞(旱烟)……
油灯之所以能点亮,全赖以灯油,用灯油的油灯烟少明亮。
灯油很贵,农家人节俭,常常自力更生,于是也会用豆油或大麻籽(蓖麻籽)油代替灯油,其缺点就是烟大昏暗,以我的记忆,用豆油还可以,用大麻籽油时,油烟很大,点上一会儿,总要有人被呛得咳上几声。
小时候,每逢腊月,总有瞎眼艺人到村里人家说书卖艺,因为时间常在夜晚,所以,听书的人除了角八分的零碎赏钱之外,要是带上些灯油常能多听几宿,当然了,瞎眼艺人是用不上灯油的,听书时点上油灯是为了让观众看清他说书时的丰富表情。
光阴如水,一逝如流,回首曾经的漫漫长夜,油灯虽然不甚明亮,亦是黑夜中的一缕光明,它见证了父母的辛劳,见证了学子的寒窗,也见证了新婚燕尔的幸福与甜蜜。
……
风匣,有的地方也叫风箱,现在看来应该算是人力吹风机了。
小时候,风匣是灶房用具的标配。
风匣的主体是一只长、宽、高大致为一米、零点三米、零点五米的长方体木箱,箱体前后各有一个巴掌大小、安有折页、可以分别向里外翻动的椭圆形进气门。
风匣的前面是两根上下平行的拉杆儿,拉杆儿进出的地方安有滑道,两根拉杆儿外端用横木连接并形成拉动手柄,两根拉杆儿位于箱体里面的一端连着一个比风箱截面小一圈儿的长方形木板,木板的四周用线缠着密实的鸡毛。
风匣的一侧底部安有一个茶杯口粗细的锥形出气口,这样,在拉动风匣手柄时,伴着前后进气门“呱嗒嗒、呱嗒嗒”的响声,那出气口便会呼呼地吹出风来。
风匣通常会安在灶台边,灶台靠近风匣的一侧,也会在中间底部掏一个直通锅底的小口儿,这时将风匣的出气口对准这个小口儿,拉动风匣时,带有充足氧气的空气就会源源不断地吹向锅底,那锅底的柴火也会火借风势,烧得更旺。
风匣的用处很大,尤其是碰上阴天下雨,柴草湿而难燃,这时拉动风匣,常常能收到奇效。
每年腊月,劳碌了一年的人们,常常要杀鸡、宰猪、蒸粘豆包、煮饺子,为了能早点吃上美味,心急的人们需要猛火快烧,这时,风匣的功用也就更为明显,于是,家家户户便会响起“呱嗒嗒、呱嗒嗒”的拉风匣声。
拉风匣是一个磨人心性的活计,刚拉几下尚觉声音抑扬顿错,颇有打板先生的风范,但是时间一长,便会觉得两膀发酸,浑身乏力,兴致全无。
小时候,拉风匣、添柴烧火通常都是小孩子们的事,如果说那时候小孩子过年有啥烦恼的话,拉风匣绝对能排在第一位。
拉风匣,小孩子怕,旧社会作为小孩子的童养媳更怕,那时候,很多老太太都有做童养媳的苦难经历,于是总能见到她们在和别人唠嗑(聊天)时撩起额头的几绺白发,然后一脸凄凉地对人说:“看,这个大疤瘌,是我小时候天不亮就起来给他们家拉风匣,因为实在太困在灶台上磕的。”
关于风匣,还有一个歇后语,叫做“耗子钻风匣——里外受气!”如此看来,还真是不错。
时光荏苒,社会进步,如今拉风匣已不在是孩子们的烦恼,但不知为什么,前两天参观东北民俗馆,看到久违的风匣,我总是想过去痛痛快快地拉上几下,真的,现在想来,那“呱嗒嗒、呱嗒嗒”的声音还真是挺好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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