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终于到来的时刻

第105章 终于到来的时刻

冷少情隐隐听出了不对劲的地方,身体一撑就要起身:“宇文潇……”

“你闭嘴!我一个字都不想听!”生平第一次,宇文潇对冷少情口出恶言,且目光深沉冰冷,似乎面对着自己累世的仇敌,“我知道,从一开始你对倾云就怀着别样的心思,如今你可终于一亲芳泽、得偿所愿了?”

冷少情一怔:“你说什么?一亲芳泽,得偿所愿?我倒是想,可惜……”

“如今事实俱在,你还装什么糊涂?”宇文潇冷笑,却遮不住满腹的心痛,“不过你与倾云既是两情相悦,那你最好有办法让端木摇曳改变主意,否则你还是会落得个竹篮打水一场空的下场!”

扔下几句话,端木摇曳拂袖而去,可是因为心痛和绝望,他的脚步踉踉跄跄,跌跌撞撞地走到门口,他居然砰的一声撞上了门框,身体都被反弹了回来。定了定神,他再度举步,却又被门槛狠狠地绊了一下,不得不扶住门框才勉强控制住自己的身体,不曾扑跌在地!

狼狈不堪地稳住身形,宇文潇终于挣扎着出门而去。想他堂堂安逸王,武功独步天下,罕逢敌手,如今居然被一道门槛整得如此狼狈,他心中该有着怎样的痛苦?

百里倾云猛地跨上几步,似乎想要去搀扶他,可是眨眼之间,宇文潇便去得远了。冷少情已经挣扎着坐起身来,皱眉说道:“倾云,宇文潇在说什么?我似乎并未听懂……”

“听不懂便对了。”百里倾云颓然地在椅子上跌坐了下来,“不过少情,此番我与王爷只怕是……再也回不了头了……”

“怎会如此?”冷少情闻言不由吃了一惊,也顾不上体内剧毒刚解,掀开被子下了床,“倾云,究竟发生什么事了?宇文潇方才说什么……一亲芳泽,得偿所愿,是什么意思?”

“这……”百里倾云有口难言。要她如何告诉冷少情,她为了打消百里曦照对宇文潇的疑心,而自己用手指……这话即使是对宇文潇也万万说不出口,更何况是对冷少情?

见她犹豫,冷少情不由皱眉:“怎么,很难启齿?”

“是。”百里倾云老实地点头,“少情,不是我不想说,而是……不能说。但我可以对天发誓,绝对没有做一丝一毫对不起王爷的事……”

“我自是信你,何须发誓?”冷少情淡淡地笑了笑,“不过……倾云,紫衣卫乃是皇上最信任的亲信卫队,凡是被他们追击的人,自然都是想要对皇上不利的人,可是为何方才听到紫衣卫追击于我,你居然毫不犹豫地选择了救我,而不是将我交给紫衣卫?你不觉得你的选择很不合常理?”

百里倾云不由一怔,继而在心中吐槽:我管你什么亲信卫队,我并不是百里曦照的女儿好不好?这具身体里装的乃是一个来自二十一世纪的灵魂,要我如何对一个与我毫无关系的人效忠?倒是你,满合我的脾气,我自然会救你了。

暗中嘀咕了片刻,她挑唇一笑说道:“想要对父皇不利的人,就一定是坏人吗?你我相交的时间虽然不长,但我一样信你不会做伤天害理之事,何况要我见死不救,我做不到。”

这次轮到冷少情不由自主地一愣,继而含义颇深地微笑起来:“要你见死不救你做不到?那就是说,今夜不管来的人是谁,你都会出手相救了?”

“那可未必。”百里倾云摇头,“但若是你,我一定会救。”

冷少情心中一暖,眸中浮现出一抹隐隐的感动:“为什么?”

“因为你是冷少情。”百里倾云轻笑出声,似乎觉得这样的对话很有趣,“这个理由,够充足吗?”

冷少情紧盯着百里倾云略有些苍白的脸,半晌之后才点了点头:“我想够了,而且这正是我最喜欢的答案。倾云,乌兰太子还是不肯改变主意,依然想要娶你为妻吗?”

“是。”百里倾云脸上的笑容变成了苦笑,“这一关,我怕是过不去了。不过这样也好,反正如今王爷对我误会已深,根本解释不清了,那我又何必留在安逸王府,徒然惹他嫌恶?趁早离开,或许还能给彼此留下一点念想。”

冷少情张了张口,却有些无话可说,心中暗暗计较着该如何弄清楚其中的隐情,好让宇文潇明白百里倾云的无辜。

与百里倾云对冷少情的信任一样,冷少情对百里倾云的信任也是无条件的。虽然还什么都不知道,但他却深信百里倾云绝不会背弃宇文潇。

或许,宇文潇只是当局者迷。

安逸王府中的所有人再度发现,他们的王爷似乎又变了,而且这一次变得还相当彻底。可是不同于上一次的异常,宇文潇并不摔东西骂人,更不会碰任何人一根指头,他每日从早到晚所做的事情只有一件:喝酒,喝得昏天黑地,不分日夜,便是白痴也知道他根本是在借酒浇愁。

可是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才让王爷绝望到了无生趣的地步?府中所有人均忍不住暗暗猜测,却是谁也不敢当面去问,那不是找死吗?

自然,旁人不敢问,初寒醉是敢的。看到宇文潇这自残一般的行为,他急得抓耳挠腮,上蹿下跳,不止一次地询问宇文潇究竟是怎么了。可是无论他怎么问,宇文潇都只是摇头,然后一杯接一杯地往口中灌酒。再问得急了,他便直接揪着初寒醉的衣领将他扔出去,然后砰的一声关上门继续喝,直把初寒醉急得眼睛赤红,就差一头碰死了。

他本是宇文潇的贴身侍卫,奉了初闻笛的密令严密保护宇文潇的,可是照这样喝下去,宇文潇这个人非废了不可!他可是金鼎国未来的皇帝啊!如果初闻笛回来看到宇文潇变成了这副样子,还不得活活扒了他的皮?

这一日,初寒醉又问得急了些,宇文潇二话不说,起身揪着他的领子将他扔出飒然居,然后关上房门回去继续喝。初寒醉急得吐血,砰砰砰地狠命捶打着房门:“王爷!王爷开门!王爷您到底是怎么了?王爷……”

“哥,”初弄影突然从一旁冒了出来,目光阴沉地盯着紧闭的房门,“潇哥哥还在喝酒?”

“可不是?”初寒醉叹了口气,倚着房门坐了下来,“弄影,你说王爷究竟是怎么了?好好的怎么会突然变成这样?”

“还能是怎么了?自然是为了百里倾云。”情知宇文潇是在为百里倾云即将离开而痛苦,初弄影又妒又恨,咬牙切齿地说着,“乌兰太子看中了百里倾云,要带她回乌兰国。潇哥哥不想让她走,又不敢违抗皇上的命令,当然会借酒浇愁了!”

之间与冷少情有关的那些曲折,初弄影是不知道的,因此难免做出这样的猜测。初寒醉闻言叹了口气,颓然地说道:“若是这样,那……那就没有办法了,谁敢违抗皇上的命令?可是如此一来,王爷还如何……”

如何夺回天下,替先皇复仇?

初弄影自是管不了那么多,如今她满脑子想着的就是盼着百里倾云早日离开安逸王府,离开金鼎国,她好夜夜专宠,做宇文潇唯一的王妃,金鼎国未来的皇后!这乌兰太子也真是的,赶紧带着百里倾云走就完了,还赖着这里做什么?不怕夜长梦多吗?

兄妹俩正各自想着自己的心事,就见侍卫匆匆而来,抱拳奏道:“初护卫,宫里来人了,说是皇上命王爷即刻入宫见驾,不得有误!”

入宫?初寒醉微微吃了一惊,忙站起身点头说道:“知道了,我马上禀报王爷,你去吧。”

侍卫答应一声转身而去,初寒醉立刻回身敲响了房门:“王爷!宫里来人,要您……”

“本王听到了。”一声门响,宇文潇醉眼朦胧、跌跌撞撞地走了出来,“这就……这就去……嗯……”

酒醉之下脚步本就浮虚,何况宇文潇还满腹痛苦,因此脚底下一个踉跄,整个人都歪向了一旁。初寒醉吓了一跳,手臂一伸拦腰抱住了他:“王爷!您还是先想办法醒醒酒吧,这个样子入宫,岂不是会惹皇上生气?”

“生气便生气,怕……什么?嗝……”宇文潇打着酒嗝,甩开初寒醉踉踉跄跄地往外走,“何况本王为何会……这样子……嗝……还有谁比他更……嗝……清楚……”

初寒醉无奈,只得加快脚步跟了上去,寸步不离地守护着他。看着宇文潇的背影,初弄影气得直跺脚:“百里倾云!你怎么还不赶快消失?只要你走了,潇哥哥就不会这么痛苦了!你最好赶快给本姑娘滚蛋!哼!”

这话说的,大错特错,如果百里倾云真的走了,那才是宇文潇痛苦的真正开端,如今的痛苦,不过是序曲而已。

宇文潇虽然喝得醉醺醺的,好歹还认识通往皇宫的路,居然准确无误地进了御书房,打着酒嗝跪拜见礼:“儿臣……嗝……参见父皇……嗝……”

百里曦照愕然,盯着摇摇晃晃的宇文潇半晌说不出话来:这……这是神马状况?喝成这个样子居然还敢入宫见驾?好,果然不愧是安逸王宇文潇。

宇文潇在地上跪了半天,头顶的帝王依然一声不出,他不由奇怪地抬起头,不知死活地追问了一句:“父皇召儿臣前来,有何……嗝……吩咐?”

吩咐?吩咐你个鬼!百里曦照瞬间满脸阴沉,冷哼一声扬声叫道:“来人!拿醒酒汤来给安逸王醒醒酒!”

“是!”门外的侍卫答应一声,以最快的速度端来了醒酒汤。宇文潇倒也听话,咕嘟咕嘟将一碗汤全都喝了下去,坐在一旁直喘粗气。

百里曦照倒也有耐心,一直等宇文潇迷离的目光渐渐变得清澈了些,这才冷哼一声开口问道:“可清醒了?若还不够清醒,朕让他们再端一碗醒酒汤来给你灌下去!”

“儿臣不敢!”宇文潇浑身一机灵,忙不迭地起身下跪,“儿臣无状,冒犯了父皇,罪该万死!请父皇责罚!”

百里曦照哼了一声,倒是没有责罚宇文潇的打算。宇文潇满脸的憔悴看在眼中,他心中自然明白原因是什么。毕竟硬生生抢走了他千娇百媚的妻子,他怎么可能无动于衷?既然什么都不能做,借酒浇愁总是可以的吧?想到此,他自然也就不忍心太过苛责这个倒霉的女婿了。

多少有些理亏,百里曦照叹了口气说道:“潇儿,你心中难过,朕是知道的,可这一切都是为了金鼎国的江山,朕也没有办法。不过只要两国结盟一旦促成,你便是头号功臣,朕绝不会亏待了你,一定再好好给你寻一个与倾云一样的好女子,你放心,啊?”

与倾云一样的好女子?怎么可能?你可知什么叫“曾经沧海难为水”?何况倾云真的还如从前一样好吗?若是,她为何要背弃我?

痛苦地颤了一下,宇文潇的语气生硬得有些不自然:“多谢父皇,儿臣不敢!儿臣既然无力保护自己的妻子,以后也不敢再坑害那些好女子了……”

被宇文潇不软不硬地将了一军,百里曦照也不禁有些讪讪然,干脆跳过了这个话题,试探着问道:“那……乌兰太子之事你考虑得如何了?最近端木摇曳不断给朕施压,朕只怕拖延不了多少时候了!潇儿,你如果真的想清楚了,不愿成为金鼎国的罪人,那就让倾云暂时搬到雅清别院与端木摇曳相处几日,如何?”

如何?你是金鼎国的皇上,你决定的事谁有说“不”的权力?何况倾云待我之心早已改变,她早已背弃了我!既然如此,我又何必硬抓着她不放?这一纸休书,她可盼了很久很久了!

轻轻闭了闭眼,宇文潇狠狠一咬牙,口中顿时有一股浓重的血腥味弥漫开来,令人作呕。接着咬破舌头的剧痛,他强迫自己保持清醒,从牙缝中挤出了几个字:“儿臣自是不愿成为金鼎国的罪人,因此此事只要……只要倾云愿意,儿臣……无话可说!”

“当真?太好了!”万万料不到宇文潇居然答应得如此痛快,百里曦照喜出望外,险些从椅子上蹦了起来,“潇儿,你如此深明大义,肯牺牲小我成全大我,朕万分欣慰!你放心,朕一定会好好补偿你的!至于倾云那边,你不必担心,朕会说服她的!潇儿,朕替金鼎国所有的子民谢谢你了!”

“儿臣不敢……”宇文潇只觉得一颗心痛不可抑,身躯再度摇晃了起来,“父皇若是没有……其他吩咐,儿臣先……告退了……”

“好好好!你先退下吧!”百里曦照喜滋滋的挥了挥手,只想尽快跑去告诉端木摇曳这个好消息,“潇儿,朕知道你心中必定有些难过,你先回去休息休息,好好跟倾云告别吧!”

宇文潇已经痛苦得说不出话来,匆匆施了一礼之后便退了下去。外面的初寒醉等得心焦,又害怕宇文潇方才狼狈的样子惹怒了帝王,更是担心得要命。一看看到宇文潇终于毫发无伤地走了出来,他不由大喜过望,展动身形飞奔了过来:“王爷,您怎么样?皇上可曾为难您?”

宇文潇摇了摇头,绕过初寒醉便向前走去,脸上是一片死灰般的绝望。初寒醉怔了怔,似乎想要说些什么,最终却只是摇了摇头,不紧不慢地跟在宇文潇身后回到了安逸王府。

事情到了如今的地步,宇文潇心中的痛苦几乎达到了顶峰,令他失去了做任何事的兴趣,因此回到府中之后,他决定辜负帝王所赐的那碗醒酒汤,继续喝他个昏天黑地:倾云,你马上就要去雅清别院陪着端木摇曳了,你可愿意吗?比起端木摇曳,只怕你更喜欢冷少情吧?否则你怎会与他有了夫妻之实?只是这一次,我帮不上你的忙了,如果你真的想与冷少情在一起,那就亲自去向皇上说明吧……

百里曦照显然是真的着急了,因此宇文潇刚刚回到安逸王府不久,他的一道圣旨便降到了纤羽阁:“圣旨下!五公主百里倾云接旨!”

五公主?到了此处不是应该称“安逸王妃”吗?怎么成了五公主?百里倾云暗中嘀咕,一股不祥的预感从心底升了起来,忙上前几步敛衽欲拜:“妾身接旨……”

“五公主请起!”内侍忙一伸手扶住了百里倾云,笑容可掬,“咱家传的那是皇上的口谕,皇上说了,公主不必跪拜,站着听便好。”

“多谢父皇!”百里倾云称谢起身,“公公,父皇传了什么口谕给本宫?”

内侍躬身施礼,恭恭敬敬地说道:“回五公主的话:皇上命五公主收拾行装,即日起搬入雅清别院,替皇上招待乌兰太子!”

什么?搬入雅清别院?

瞬间明白了百里曦照的意思,百里倾云只觉得大脑轰然一响,顿时失去了思考的能力!百里曦照要自己搬入雅清别院陪端木摇曳?这岂非等于要拆散自己和宇文潇,然后要自己嫁给端木摇曳了吗?

这……这究竟是什么回事?端木摇曳不是说绝不会强迫自己的吗?怎么一眨眼的功夫他就鼓动百里曦照命令自己搬去与他同住了?好你个乌兰太子,你倒是好手段!可是我招你惹你了?父皇膝下那么多公主你不选,为何一定要盯着我不放?我已经嫁人了你知不知道?一女不嫁二夫你知不知道?

“……五公主?五公主?”见百里倾云只顾发呆,内侍也有些奇怪,忙提高声音喊了几声,“五公主!”

“啊?啊!”百里倾云回神,想也不想地摇头,“不行!本宫决不答应!本宫要去见父皇,请父皇收回成命!”

说着,百里倾云迈步欲走,内侍见状虽不敢强行阻拦,却立刻极快地开口说道:“回五公主!皇上说了,此事是经过安逸王同意的,因此您不必再入宫见驾,直接收拾行装,由咱家带人护送公主去雅清别院便是!”

百里倾云的脚步猛地僵在了当地,半晌没有任何反应!他说什么?经过了安逸王的同意?就是说宇文潇已经彻底放弃了自己,同意将自己让给端木摇曳了?之前的海誓山盟呢?甜言蜜语呢?全都不算数了吗?

就因为误会我跟冷少情有了苟且之事,所以你就如此绝情,甘心把我送给别人?王爷,你就如此不信任我吗?为什么你不曾想一想,这件事或许另有内情,我或许另有苦衷呢?你就这么毫不犹豫地认定是我背弃了你,连一个解释的机会都不给我?

好,你很好!可是我还是要当面问一问你,是否真的决定彻底结束我们之间的一切!

百里倾云一咬牙,恨恨地跺了跺脚,然后径直往飒然居冲去。内侍见状大急,伸长了脖子大叫:“五公主……”

“留在此处等候本宫!”百里倾云的声音远远地传来,清冷无比,“是也非也,本宫会给你一个答复!而且,很快!”

抿紧了双唇,百里倾云不顾沿途侍女侍卫惊讶疑惑的目光,很快来到了飒然居的门口。守在门外的初寒醉看到她,忙起身见礼:“属下见过王妃!”

“免礼。”百里倾云微微喘了口气,“王爷呢?是否在里面?”

“是……”初寒醉的目光略略有些躲闪,似乎在逃避着什么,“可是王妃最好先不要进去,因为……”

“潇哥哥!你别这样嘛……”

看到初寒醉的反应,百里倾云眉头一皱,刚要伸手敲门,门内却突然传出了初弄影甜到发腻的娇嗔,其中还夹杂着宇文潇低低的笑声,以及其他一些暧昧的声音!头脑中几乎立刻浮现出了一副少儿不宜的画面,百里倾云抬起的手又僵在了半空,几乎咬破了嘴唇!

“王妃……”初寒醉满脸惶恐,急得结结巴巴,“王妃莫要……生……王爷的气,他……”

“男欢女爱,人之常情,本宫怎会生气?”百里倾云突然笑了笑,放下手转过了身,“其实本宫此来也没什么要紧事,既然王爷此刻不方便见本宫,本宫便不进去打扰了。请初护卫转告王爷一声,自今日起本宫便会住进雅清别院,以后怕是少有机会回到府中了,请王爷……珍重!”

扔下几句话,百里倾云回身便走,只是在回转身的一瞬间,眼泪便疯狂地流了下来:宇文潇,你我从此恩断情绝!

看着百里倾云决然而去的背影,初寒醉好一会儿不曾反应过来她究竟说了些什么。直到佳人那缕芳香消失得无影无踪,他才如梦初醒:“雅清别院……雅清别院?!王爷!王爷不好了!王爷您快开门!王妃要搬离王府了!王爷……”

吱呀一声,飒然居的大门被打开,宇文潇出现在门口,青灰色的脸上一片绝望的微笑:“本王知道,皇上刚刚跟本王说了。”

“可是……可是王爷您不去把王妃追回来吗?”初寒醉几乎跳脚,恨不得在宇文潇的屁股上踢一脚,好助他一臂之力,让他追上百里倾云,“王爷,王妃方才说了,从此之后怕是回不了安逸王府了,请您多珍重!您……您快去把王妃追回来吧!”

“哎呀!哥,你添什么乱呢?”初弄影难掩心头的兴奋与得意,眉飞色舞地说着,“你没听到潇哥哥说吗?那是皇上的旨意,是圣旨,违抗圣旨是要杀头的!难道你希望潇哥哥出事吗?再说了,百里倾云是为了潇哥哥的金鼎国才要嫁给端木摇曳的,她这样做是应该的!”

太好了!百里倾云终于滚蛋了!从此之后安逸王府之内还有谁比我大?哈哈!虽然方才潇哥哥只是要我陪他演戏,并不曾真的亲近我,但只要百里倾云这个眼中钉消失了,那还不是早晚的事?哼!

初寒醉可没功夫理会初弄影这些争风吃醋的事,瞪了她一眼之后苦苦劝着宇文潇:“王爷,王妃一心一意地对您,您不能这么绝情吧?就算她真的必须牺牲自己,您也总该见她最后一面,听听她要跟您说什么,怎么能……”

“哥!你有完没完?!”初弄影更加火大,冲出门双手叉腰站在了初寒醉的面前,“走都走了,还见什么最后一面?小心……哼!”

潇哥哥要是真的追了出去,小心百里倾云一时心软,竟然又跟他回来了,那可就糟天下之大糕了!

被初寒醉的话说得心中剧痛,宇文潇只觉得眼前一片恍惚,不得不咬牙扶住了门框,才勉强忍过了那阵剧烈的心痛。不愿再面对初弄影那令人恶心的嘴脸,他一言不发地转身走入飒然居,砰的一声把门关了过来。

“你……”初弄影一下子傻了眼,冲过去拼命敲门,“潇哥哥!潇哥哥你干什么关门?我还不曾进去呢!你快开门!我知道你心里难受,我会好好安慰你的!潇哥哥……”

“滚!”门内的宇文潇终于爆发,声嘶力竭地尖叫了起来,“滚!都滚!所有人都给我滚开!滚得远远的!谁敢在我面前出现,我把他碎尸万段!滚!”

“……你……”初弄影气得肺都要炸了,却也知道宇文潇如今正在气头上,六亲不认的,所以只好恨恨地踢了大门一脚,不甘不愿地走开了。

宇文潇倚着门板,慢慢滑坐在了地上,只觉得一颗心仿佛被掏空了一般,整个人都空空荡荡的,冷得浑身都在发抖。他颓然地低下头看着自己的双手,突然有两滴晶莹的水珠啪嗒啪嗒地落在了他的手心里,紧跟着是第三滴、第四滴……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然而此时正在伤心的人,并不止宇文潇一个,至少还有百里倾云。

僵着肩背坐在椅子上,愣愣地看着月无泪气鼓鼓地收拾着行装,百里倾云几乎毫无反应,仿佛整个人都被抽空了一样。不可否认,此时的她很痛苦,然而可笑的是,她居然一滴泪都流不出来了。或许这才是真正的悲伤,已经透入了骨髓里。

“……公主,您倒是说话呀!”月无泪将一个包裹重重地摔在桌子上,满脸愤怒的疑惑,“原本王爷不是死也不肯让您嫁给乌兰太子的吗?为何如今连面都不露了?你们之间到底怎么了嘛?”

怎么了?我也不知道。百里倾云笑了笑,声音空空洞洞:“如今说什么都没用了,我还是尽快离开比较好。无泪,你也不必多问,尽快收拾好行装,我们去雅清别院。”

月无泪的动作顿了顿,依然不肯死心:“公主,您真的想好了?您喜欢了王爷那么多年,未嫁入王府之前就已经饱受相思之苦,如今终于得偿所愿,本该与王爷相亲相爱一辈子的啊,怎么突然就要跟了别人呢?您真的舍得王爷吗?”

“舍不得又如何?”百里倾云叹了口气,“舍不得也要舍,何况圣意难违,我也没有办法。总之你别多问了,尽快收拾便是。若是再拖延下去,惹怒了父皇,难免会连累王爷。”

月无泪无奈,而且眼见什么都问不出来,只得暂时住了口,不甘不愿地收拾了一下。开门叫随行的侍卫进来将东西拿了出去,月无泪才搀着百里倾云出了门。最后回头看了一眼纤羽阁,百里倾云一闭眼,转过身上了马车,缓缓关闭的马车门隔断了她的视线,也将隔断她与安逸王府所有的关系……

马车缓缓地驶入了雅清别院,早已接到消息的端木摇曳难掩心头的喜悦和兴奋,早早便带着无痕在门口等候。看到马车,他大喜过望,三步并作两步赶到车前,恭恭敬敬地抱拳施了一礼:“摇曳见过五公主!五公主辛苦了!”

对于这抢走百里倾云的太子,月无泪自是没有什么好脸色,虽然不敢开口说什么,却毫不避讳地狠狠瞪了他一眼,这才过去打开车门,将百里倾云馋了出来:“公主小心些……”

百里倾云下了马车,低垂着眼睑还了一礼:“太子殿下不必客气,父皇命妾身前来招待殿下,妾身自是不敢抗旨不尊。若有照顾不周之处,还请殿下多多海涵!”

百里倾云此语自是为了表明自己的立场:我之所以来雅清别院,只不过是不能违抗圣旨而已,并非对你有什么想法,因此你若是够聪明,最好也不要对我有什么想法。

端木摇曳自然明白百里倾云的意思,脸上那温和的笑容立刻僵了一下。不过片刻之后,他便重新微笑起来:“摇曳不敢,劳动五公主大驾,摇曳已是深感不安,岂敢有什么痴心妄想?公主原来辛苦,快请入内歇息片刻。无痕,帮五公主收拾行李。公主,请。”

端木摇曳如此彬彬有礼,百里倾云也不好太过令人难堪,便点点头随着他往前走。端木摇曳在前头带路,一边走一边温和地说着:“雅清别院内居处不少,摇曳仔细挑选了一阵,觉得公主住在‘邀云阁’最是合适。邀云阁周围环境优雅,名字中还含有公主的芳名,意境更是符合如今的情况,不知公主意下如何?”

百里倾云勉强点了点头,显得有些心不在焉:“殿下有心了。殿下远来是客,本应由妾身招待殿下才是,如今倒劳烦殿下为妾身张罗这些琐事,实在过意不去……”

王爷,你我之间尚未做成真正的夫妻,便如此生生分离了,不知你心中可有一丝难过的感觉吗?反正我这颗心是空了,碎了……

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耳边正好听到端木摇曳的声音:“公主客气了,摇曳万万没有想到此生还有机会与公主共处一室,实在是……公主请。”

进入邀云阁,百里倾云在月无泪的搀扶下坐了下来,神情萎靡困顿,提不起半点精神。端木摇曳显然也是个懂得察言观色的人,立刻便抱拳说道:“公主想必还要细细收拾一番,摇曳便不打扰了,请公主好生歇息。哦,对了,摇曳这便去命人为公主烧制几道乌兰皇宫内特有的菜肴,晚上为公主接风洗尘,摇曳告退。”

懒得再在端木摇曳面前强颜欢笑,百里倾云只是礼节性地起身施了一礼,端木摇曳便退了出去。月无泪狠狠瞪了他的背影一眼,压低声音说道:“公主,您何必给他好脸色看?若不是因为他,王爷怎会对您如此绝情?”

百里倾云叹了口气:“无泪,你不懂,王爷对我如此,其实不能怪乌兰太子……”

是的,不能怪端木摇曳,至少,不全怪他。端木摇曳虽然对百里倾云一见倾心,却从未强迫她接受自己。倒是宇文潇,对她百般不信任,这才导致了如今的后果……

月无泪确实不知其中的内情,只当是端木摇曳从中搅局,才迫使百里曦照不得不做出如此决定的,因此心中将端木摇曳骂了个狗血淋头。骂完端木摇曳,又将宇文潇腹诽了个够,兀自气得俏脸通红,摔摔打打地收拾着东西。

百里倾云坐在一旁看着她,除了苦笑还是苦笑。看到月无泪将大多数东西都放在了柜子里,只取出一些必需品放在一旁,她不由叹了口气问道:“无泪,你这是什么意思?”

“公主,您还真打算在雅清别院常住哦?”月无泪白了她一眼,满含希望地说着,“奴婢瞧得出来,王爷是很喜欢您的,没有了您,他一定会非常痛苦!因此用不了多久,他就会亲自来接您回去了!既然这东西很快就得带回去,那又何必拿出来呢?就这样便好。”

想得真好——只可惜,理想很美好,现实却很残酷,这一次若不是宇文潇点头,百里曦照怎么可能命自己搬入雅清别院与端木摇曳同住?宇文潇误会自己与冷少情有了夫妻之实,这才会像丢垃圾一样把自己丢出了安逸王府。亲自来接?下辈子吧。

夜,月华如水。

到了晚间,端木摇曳果然亲自过来请百里倾云,说是酒菜已经上桌,请百里倾云移驾过去一叙。百里倾云推辞不得,又不敢得罪这个举足轻重的太子殿下,只得让他回屋等候,勉为其难地换了衣衫,稍稍梳洗了一下,这才由月无泪陪伴而来。

酒宴设在端木摇曳所居的“雅客斋”。乌兰使者团中显然有厨艺精湛的御厨,因此刚一迈进雅客斋的大门,百里倾云便闻到了一阵阵扑鼻的香气,果然与金鼎国皇宫内的菜肴大不相同,纵然满腹心事,居然也勾起了她几分食欲。

端木摇曳正站在门口翘首等待,不多时,便看到一袭淡蓝色的身影飘然而至,宛如凌波微步的仙子,美得极不真实。端木摇曳难掩目中的渴慕之色,忙紧走几步迎了上去:“摇曳见过公主!公主请!”

端木摇曳也换下了白日里那身银灰色的长袍,换上了一袭月白色的长衫,越发衬得他整个人温润如玉,俊朗如满月,十分吸引旁人的目光。百里倾云心中对他虽颇有微词,却还是忍不住目含赞赏,屈膝见礼:“妾身不敢,见过太子殿下。”

双方见礼之后各自落座,端木摇曳伸手端起了酒杯,殷勤地说道:“这杯酒,摇曳敬公主,多谢公主的招待,请!”

谢我?如今是你招待我比较像吧?百里倾云心中苦笑,却并未动手,只是轻轻摇了摇头:“殿下恕罪,妾身酒量欠佳,一向很少饮酒,就不在殿下面前献丑了,殿下请尽兴。”

端木摇曳微微一怔,继而盯着手中的酒杯苦笑起来:“公主这话,叫摇曳好生难堪。公主滴酒不沾,要摇曳一人自斟自饮,如何尽兴?”

“呃……”要命了!我不会又得罪你了吧?

百里倾云吓了一跳的同时又有些无奈,只得伸手去端酒杯:“罢了!父皇命妾身前来招待殿下,妾身总要叫殿下满意才好,否则岂不是慢待了贵客?既然如此,妾身只好舍命陪君子……”

“公主不必如此!”端木摇曳的本意显然并非强迫百里倾云饮酒,因此手一伸就要去抢夺酒杯,却不小心一把握住了百里倾云滑腻的柔荑,登时有些尴尬起来,“呃……这……”

接触到对方的手心,百里倾云才察觉到自己的手有多么冰凉,不由猛地一下把手抽了出来:“妾身无状,殿下恕罪!”

端木摇曳贪恋地感受着手心残留的柔滑触感,口中忙不迭地道歉:“不不不!是摇曳唐突佳人,还望公主千万恕罪!公主既然不善饮酒,摇曳自是不敢强人所难,来,请公主尝一尝这几道小菜,摇曳认为还算过得去呢!”

一边说着,他一边示意无痕将酒壶酒杯撤了下去。百里倾云见状心中一暖,也不忍再扫他的兴,举起筷子每样都尝了一口,果然有一股明显的异国风味在舌尖绽放开来,她不由展颜一笑,点头说道:“好吃得很!看来殿下品味不俗,因此无论衣食住行都极为精致,果然不愧是出身皇室的人!”

“多谢公主夸赞!”端木摇曳很是高兴,笑得眉眼弯弯,越发俊朗得令人移不开视线,“公主既然喜欢,便多吃一些,摇曳瞧公主的气色,比初见之时可是差得多了……呃……摇曳说错了什么?”

百里倾云原本面带微笑地听着,可是端木摇曳“气色”云云这句话一出口,她便陡然变了脸色:好你个乌兰太子!你还好意思提这茬儿?若不是你对我如此纠缠不休,我怎会落到这样的地步?说我气色不好?有你如此从中搅合,我这气色好得了才怪!

端木摇曳并不知百里倾云自破处子之身、导致宇文潇误会她一事,因此他便不明白百里倾云为何突然变了脸色,心中顿时有些惴惴不安起来。

好在百里倾云接着便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重新挤出了一丝略显僵硬的微笑:“没有,妾身多谢殿下关心,殿下请,菜要凉了。”

“……是。”

见百里倾云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端木摇曳心中纵有天大的疑惑,也不敢开口追问了,只得拿起筷子闷闷地吃了起来。

一顿饭吃得味同嚼蜡,端木摇曳原本的满腔欢喜也在百里倾云冷淡的眼神中渐渐消失不见,只余一腹苦涩。

不多时,二人便草草结束了这顿晚餐,端木摇曳吩咐侍女将桌子收拾干净,泡了热茶上来,替百里倾云斟了一杯:“公主请。”

“多谢殿下。”百里倾云如坐针毡,巴不得立刻就离开此处,“殿下若是没有其他吩咐……”

端木摇曳抬头,对上了百里倾云的眸子。看到他眼中那丝淡淡的苦涩,百里倾云竟觉心里一跳,下面的话便再也说不出口。

端木摇曳也不再开口,就那么静静地注视着百里倾云的脸。许久之后,到底还是百里倾云不敢继续与他对峙,苦笑一声叹了口气:“对不住,太子殿下,妾身心中委实有些难受,实在是难以对殿下笑脸相迎……”

“摇曳明白,此事原本就是摇曳强人所难。”难得的是,端木摇曳非但没有生气,反而淡淡地笑了起来,“公主肯在摇曳面前流露真性情,摇曳很是高兴。如果公主在雅清别院真的如此痛苦,明日一早摇曳便奏明皇上,还请公主回到安逸王府便是。摇曳曾经说过不会强迫公主,这话依然算数……”

“不!不不!殿下误会了!妾身绝无此意!”百里倾云吓了一跳,忙不迭地摆手拒绝,“殿下如此不俗,妾身住在此处又怎会觉得痛苦?妾身只是觉得自己已是他人之妻,留在殿下身边实在是辱没了殿下,因此总有一种自惭形秽的感觉……”

“公主万万不可如此!”端木摇曳闻言自是惊喜万分,正色地说着,“公主天人之姿,就算曾经是他人之妻又如何?在摇曳心中一样冰清玉洁,如兰似玉,令摇曳万分仰慕!公主不气摇曳死缠烂打摇曳便知足了,若说自惭形秽,也是摇曳自惭形秽,配不上公主的绝世风华!”

怎么,开吹捧大会吗?

百里倾云暗中苦笑,想说什么却欲言又止,最终只是简单地说道:“总之殿下不必多想,妾身既奉皇命在此招待殿下,便一定会尽心尽力。至于殿下离开之时会作何决定……一切到时候再说。”

百里倾云的意思再明显不过,借着这几天的时间,你再加深一下对我的了解,倘若你终于发现我并非你的良人,你便一人离开。倘若到了那时你依然决定带我回乌兰国,我亦会跟随。

端木摇曳聪明绝顶,自然明白她的意思,因此他也不着急赌咒发誓表明自己的诚心,点头说道:“是,谨遵公主吩咐。时候不早了,公主又舟车劳顿,想必已经乏了,不如摇曳这就送公主回房休息如何?”

百里倾云本欲拒绝,却又不愿再为这些无关紧要的小事多费唇舌,便任由他将自己送回了邀云阁。看着他离开之时略显落寞的背影,百里倾云心中也有些难受:这乌兰太子也是性情中人,又那般超凡脱俗,想必也是无数少女趋之若鹜的对象吧?只可惜,他怎就偏偏看上了自己这有夫之妇?

想到“有夫之妇”,便不可避免地想到了宇文潇。百里倾云着实想不到,宇文潇居然会绝情到那样的地步,连她最后一面都不肯再见。自己马上就要被别的男子带走,他不但丝毫不急不痛,反而与新欢在房中饮酒作乐,真个是有人欢喜有人愁,“由来只闻新人笑,有谁听过旧人哭”!

打发月无泪回房休息,百里倾云却了无睡意,站在窗前望着窗外的月色出神,许久之后,她叹了口气自言自语:“王爷,你好狠的心……你我纵无夫妻之实,却好歹夫妻一场,你居然就这样一脚把我踢给了别人?你这一脚踢得够狠,够绝情,我算是彻底认识你了……”

喃喃地说了片刻,百里倾云才离开窗口,坐到了桌边,继续望着烛火发呆。只是她却怎么都没有想到,不远处黑暗的竹林中,一袭雪白的人影正透过窗口怔怔地看着她纤瘦的背影,心中的痛苦比她只多不少:宇文潇。

虽然误会百里倾云与冷少情有了夫妻之实,宇文潇却发现自己对百里倾云的爱意非但没有减少一分一毫,反而越来越浓烈,只不过爱得越深就恨得越深、痛得越深罢了!

虽然身处古代,宇文潇却并不如一般男子那般,容忍不了自己的妻子有一点点污渍。如果百里倾云**于冷少情是被逼无奈,或者另有苦衷,他知道自己绝对不会在乎,依然会像从前一样疼她爱她。可是……可是事实恰恰相反,她居然是真的喜欢冷少情,这让宇文潇如何能够接受?

他可以容忍身体的背叛,却绝不能容忍心的背叛!所以,他默许了百里曦照的问话,同意百里倾云搬入雅清别院。原以为这样一来便可以眼不见心不烦,谁知道百里倾云不过刚刚离开了片刻,他便觉得受不了了,终于趁着夜色偷偷潜入了雅清别院。

刚刚潜入别院之时,宇文潇找了好几个地方才看到百里倾云居然正陪着端木摇曳饮酒作乐,一颗原本就隐隐作痛的心不由更痛了些。可是静下心来之后,他却极容易看出百里倾云一直紧锁双眉,并不如他想象得那般欢天喜地。难道她心中也不愿意搬到这里来吗?她应该更愿意去安阳王府陪着冷少情吧?

不久,百里倾云便被端木摇曳送回了邀云阁,宇文潇自然也就悄悄地跟了过来。方才百里倾云说的那几句话他并不曾听见,只是躲在暗处紧盯着那袭曼妙的人影。

原本是一对甜蜜恩爱的夫妻,却硬是变成了如今的样子,明明近在咫尺却不能相见,不能相守!这一切该怪谁呢?如果不是百里曦照硬要牺牲倾云换得乌兰国的结盟,情形又怎会变得如此?

如果自己早日找到极乐丸解药的配方,解了群臣的后顾之忧,也可以早日举起义旗诛杀叛臣,夺回天下,登基为帝!到那时,谁还敢从他手中夺走倾云?因此,要想夺回最心爱的人,只有先夺回天下!而要夺回天下,就要找到极乐丸解药的配方!

宇文潇的目光渐渐变得深沉冷厉,盯着百里倾云的侧影沉默了片刻,终于一甩手转身而去!百里曦照,你等着!你已经夺走了我的父皇母后,夺走了我的天下,我决不允许你再夺走我最心爱的人!

一阵悠悠的晚风轻轻吹入了房中,百里倾云突然闻到了一股并不陌生的清新之气,口中不自觉地低声叫了起来:“王爷?不,怎么可能?他误会我与少情,早就与我恩断情绝,怎么会在这里出现呢?一定是我太思念于他,产生的幻觉罢了……”

夜色渐渐深沉,百里倾云依然了无睡意,直到天将微明时才躺到床上小憩了片刻。百里曦照既命她搬入雅清别院招待端木摇曳,她自然不好赖床不起,是以尽管因为一夜不曾睡好而颇觉困顿,她还是强撑着起床洗漱,换过了衣衫。

端木摇曳倒是不曾急着过来找她,只差人过来询问百里倾云早餐习惯吃些什么,并接着命人做了来,反倒将百里倾云照顾得无微不至,令百里倾云越发拘谨。用过早餐之后,一切都收拾停当,端木摇曳才来到了邀云阁。百里倾云忙起身见礼:“妾身见过太子殿下!”

“公主快快免礼!”端木摇曳恭敬地回了一礼,招手示意身后的侍女将抱在怀中的古琴放在了桌上,含笑说着,“久闻公主精通音律,摇曳早就有心请公主指点一下,却又怕唐突佳人。今日既有此等绝佳的机会,摇曳便弹奏一曲,请公主指点如何?”

又来这招?你跟少情学的吗?

百里倾云心中苦笑不已,却又怕端木摇曳误会而摆出了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指点不敢当,殿下既然有此雅兴,妾身敢不从命!”

“如此,多谢公主!”

端木摇曳显得很是开心,施礼之后一撩袍服坐了下来,修长白皙的手指轻轻拨动琴弦试了试音,接着便全神贯注地弹奏起来。

这乌兰太子人优雅,弹奏出的琴声也透着一股水灵清透的优雅之气,听来确实给人一种神清气爽、耳聪目明之感。百里倾云原本满腹心事,满怀痛苦,却也在琴声的洗涤中渐渐沉静了下来,一颗心也变得清透了许多。

一曲既终,余音袅袅。端木摇曳十指一收,微微点头说道:“请公主指点。”

“好曲子。”百里倾云由衷地赞叹,唇角总算露出了一丝真心的笑意,“此曲悠扬清透,听来颇能清涤心中的污垢,给人一种前所未有的通透之感。妾身方才还觉心头烦闷不已,听了这曲子之后,倒觉得舒畅多了!”

端木摇曳闻言,眸中颇有惊喜之意,不由微微一笑说道:“公主果然是行家。不瞒公主,此曲名为《空灵咒》,原本就有令人灵台空明、洗涤尘埃的作用。摇曳瞧公主心绪不佳,因此厚颜献丑,只望稍解公主心中的烦闷。方才弹奏之时摇曳心中还有些惴惴不安,生怕弄巧成拙,不过方才公主终于露出了一丝真正的笑意,摇曳便可稍稍松一口气了。”

百里倾云闻言一怔,唇边的笑意渐渐消失不见,轻叹一声说道:“殿下有心了!像殿下这般善解人意之人实在不多见,只可惜殿下这番心意怕是要给错了人……”

“公主不必担心,摇曳此举绝无龌龊,仅仅是为了帮公主派遣心中的烦闷。”端木摇曳目中有着淡淡的痛苦之意,态度却依然谦和有礼,进退有度,“摇曳虽仰慕公主天人之姿,却绝不愿对公主有一丝一毫的勉强,请公主放心。”

“妾身……”百里倾云张了张口,却又觉千头万绪无从说起,最终也只是叹了口气说道:“罢了!无论如何,妾身还是要谢谢殿下的一番苦心!”

听罢曲子,百里倾云便陪着端木摇曳在雅清别院随意走动着。端木摇曳已经在别院内住了多日,院内的景致早已看了好多遍了,可是此番有佳人陪伴,便是再普通不过的一草一木在他看来也如同仙境,个中滋味自不必细说。倒是百里倾云第一次来雅清别院,颇觉新鲜,渐渐也就转移了注意力,不再总是自怜自伤。一番游览下来,夜色便渐渐降临了。

本以为在雅清别院的日子会特别难熬,颇有度日如年的感觉呢,如今看来,似乎也并没有自己想象得那么严重。望着窗外的夜空,百里倾云自嘲一般笑了笑,已经准备安静地度过在雅清别院的第二个夜晚了。

已经是子时过半,百里倾云叹口气吹熄了烛火,躺在床上望着纱帐出神。可是就在她朦朦胧胧刚要有几丝睡意之时,突然闻到了一股淡淡的兰花香,不由一个机灵翻身坐起,低声说道:“少情?”

“是我!”黑暗中突然出现了一道人影,同时伴随着冷少情低沉的声音,“倾云,快穿上衣服随我回安逸王府!”

回安逸王府?百里倾云吃了一惊,仅有的几丝睡意也跟着无影无踪。一边起身披上外衣,她焦急地低声问道:“是王爷出了事?”

“是!”冷少情低声答应,招手示意跟在身后的人进来,“快随我走!醉人会扮成你的样子暂时睡在房中,希望天亮之前我们可以赶回来!快!”

一听说宇文潇出了事,百里倾云又是着急又是心痛,穿衣服的手也跟着哆嗦起来。冷少情见状目光一凝,上前几步替她将衣服穿好,口中低声说道:“莫慌!宇文潇虽然出了事,但短时间内还不至于有性命之忧!披上醉人的披风,我带你走!”

冷少情的安慰起了作用,又听说宇文潇暂时没有性命之忧,百里倾云果然镇定了些,接过醉人递过来的黑色披风系好,深吸一口气说道:“好了,我们走!醉人姑娘,你千万小心!”

“放心!”醉人低声应答,“奴婢得蒙王爷传授了一些武功,能够应付!而且王爷已经将奴婢的脸易容成了公主的样子,若是天亮之后公主还赶不回来,奴婢便装病不去见那乌兰太子,想必不会太快露出破绽!至于月姑娘那边,王爷也早有安排,到时候会配合奴婢的,公主放心回去救治安逸王吧!”

想不到冷少情居然已经提前安排好了一切,百里倾云感激万分地冲冷少情点了点头:“少情,大恩不言谢,等王爷脱险之后,再一并答谢你的恩德!走吧!”

冷少情更不多说,上前几步握住百里倾云的手,低声喝道:“走!”

百里倾云只觉一股雄浑柔和的内力自冷少情的手心传入了自己的体内,整个身体顿时变得轻盈无比,竟不由自主地随着冷少情飞了起来,嗖的一声便蹿出了门!

哇!这就是传说中的轻功?

一边在冷少情的帮助下随他一起飞檐走壁,百里倾云忍不住连连咂舌,只觉耳畔风声呼呼,两旁的景物如飞一般往后倒退着,简直太神奇了!

不过……现在似乎不是感叹这个的时候。百里倾云顾不得体会飞檐走壁的神奇感觉,眼看二人已经离开了雅清别院,便压低声音问道:“少情,究竟是怎么回事?王爷到底怎么了?”

冷少情的内功之深厚果然非同凡响,因此虽然还在疾驰,且手中还携着一丝内力也没有的百里倾云,却丝毫影响不了他开口说话:“具体情况我也不知道。方才我已经准备就寝了,宇文潇的贴身侍卫初寒醉却突然通过安阳王府的秘密通道找上了我,说宇文潇身中剧毒,只怕唯有你才能救。但是雅清别院有重兵把守,且端木摇曳更是万中无一的高手,他知道依他的功力,绝无可能在不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将你带回府中,因此不得已之下才找上了我,要我务必尽快将你带回去替宇文潇解毒。”

原来如此。百里倾云点了点头,反倒微微放下了心。因为五公主用毒的本事出神入化,只要救治及时,宇文潇应该不至于有性命之忧才是。不过……

“少情,王爷为何突然中了剧毒?”百里倾云皱着眉头询问了一句,“何况他的武功独步天下,谁有那么大的本事能够伤得了他?”

听到问话,冷少情却只是摇了摇头说道:“这个,只能问他自己了。因为就连初寒醉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只说宇文潇入夜之后便换上夜行衣离开了,而且不准他随行。谁知不久之后,他便返回了安逸王府,并且中了剧毒……我知道的也只有这么多了。总之先回去解了他的毒再说,迟了怕是来不及。”

百里倾云闻言,不再多说废话,任由冷少情带着自己一路飞驰回到了安逸王府。既然宇文潇此行的目的十分隐秘,二人自然也就不会惊动其他人,悄悄地进入了飒然居。

飒然居内,宇文潇紧闭双眼躺在床上,初寒醉、初弄影兄妹陪在一旁,各自急得抓耳挠腮,上蹿下跳,却偏偏毫无办法。除此之外,飒然居内外便再也看不到一个人影了。

看到两人飘然而入,初寒醉大喜过望,扑过来急切地说道:“王妃!您可回来了!快来看看王爷究竟中了什么毒!他……他似乎昏过去了……”

昏过去了?百里倾云和冷少情齐齐地吃了一惊,双双扑到了床前,果然发现宇文潇双眼紧闭,一动不动地躺着,就连呼吸都时断时续,显然真在遭受剧毒的折磨。而随着他的呼吸,一股浓烈的、令人作呕的甜香之气突然涌入鼻端,两人不由脸上变色,齐声惊呼:“落黄泉?!”

百里倾云倒是不曾想到冷少情居然也认得此毒,不由诧异地回头看了他一眼:“少情,你也知道落黄泉?”

“天下最难解的奇毒之一,我只是听说,却从未见过,更不会解。”冷少情苦笑一声,颇有些汗颜,“我对毒药虽略有涉猎,但也只能解一些寻常剧毒,像落黄泉这种天下奇毒,我便束手无策了,顶多只能从这股甜香的味道中分辨出是什么毒而已。”

“落黄泉”的确是当之无愧的天下奇毒。此毒乃是用世间毒性最烈的九种花草,淬以世间最毒的九种毒虫,经过九蒸九晒炼制而成。但在炼制的过程中,这九种花草九种毒虫加入的先后顺序不同,便会产生不同的毒性,需要用不同的解药方能解毒。若解药用得不对,则不但不能解毒,反而会加速毒性在经脉中扩散的速度,令中毒者一命呜呼,直落黄泉。“落黄泉”之名,便是由此而来。

不过此毒无论毒性如何变化,有一点是绝对不会改变的,那就是此毒在进入人体之前虽然无色无味,但只要一与人的血肉接触,则立刻就会散发出一种极为特殊而且浓烈的甜香之气,方才冷少情和百里倾云正是凭借这股甜香,分辨出正是“落黄泉”之毒的。这甜香乍一闻到会觉得仿佛花草之香,时间稍长则会令人感到头晕目眩,烦恶欲呕。因此初寒醉兄妹根本不敢靠近床前,只是远远地守着宇文潇。

听到此毒如此厉害,初寒醉自然更加着急,抢上一步问道:“那……王妃可能解此毒吗?王爷是否还有救?”

百里倾云略一迟疑,脸上显出一丝淡淡的为难之意:“落黄泉之毒本宫倒是能解,但有个环节会比较麻烦……”

“麻烦?”初寒醉先是一怔,继而神情急切,“可是需要什么药材?无妨无妨,王妃请尽管吩咐,属下就是拼着一死,也会替王妃将药材找来……”

“不不,初护卫不必着急,本宫并非这个意思。”百里倾云苦笑了一声,简单地解释了几句,“王爷中毒虽深,但却绝非无救。本宫这里有落黄泉的解药,只是麻烦之处就在于,王爷服下解药之后,落黄泉的毒性只能化解,并不能立刻消失。此时,必须由一女子同时服下解药,然后与王爷嘴对嘴将化解之后的剧毒吸入自己腹中,王爷才能解毒。而吸入化解后的剧毒也不会让这女子中毒,只不过会承受整整三个时辰的腹痛之苦。那种剧痛极为猛烈,寻常女子怕是难以承受……”

初寒醉闻言目瞪口呆,想不到世上居然还有如此奇特的解毒之法。然既然解毒所需之人必须是女子,他纵然急得半死,依然半分力气也使不上。沉吟了片刻,他迟疑着问道:“王妃,必定是女子不可吗?属下能否……”

“不能。”百里倾云摇头,“落黄泉之毒毒性奇特,非女子不能解,且必须嘴对嘴将剧毒吸出。可是如今王爷……必定不愿与本宫接触,因此只怕……”

说着,她转头看向了一旁默不作声的初弄影。虽然已经成为宇文潇的侧妃,然而只有初弄影知道,宇文潇根本从未碰过她一根头发。此刻终于有机会与宇文潇肌肤相亲,她自是求之不得。然而百里倾云方才却说……必须承受三个时辰的腹痛之苦,不知道这腹痛究竟有多剧烈?

见百里倾云的目光转向了初弄影,初寒醉立时便明白了她的意思,忙不迭地点头说道:“好,此事便交给弄影吧!为了救王爷,承受些腹痛之苦怕什么?便是要咱们兄妹的两条命,咱们也在所不惜!王妃,求您快救救王爷!”

“正是,只要能救潇哥哥,我什么都舍得!”此时正是向宇文潇表明真心的时候,初弄影自然不愿错过,故意大声地说着,仿佛想让昏迷中的宇文潇听到一样,“要解毒就尽快,迟了就什么都来不及了!”

腹痛而已,有什么大不了?权当吃坏了肚子好了!

既然如此,那就一切都好办了。百里倾云点头说道:“好,那就请初姑娘稍候,本宫立刻为王爷和初姑娘服下解药。”

探手从怀中取出一个青色的瓷瓶打开,百里倾云将两粒雪白的药丸倒在了手心,然后放下了瓶子,将其中一粒交给了初弄影:“初姑娘,将此药丸用温水送服,一旁稍候。”

初弄影依言取过药丸,就着温开水服了下去。虽然一向对百里倾云十分厌恶,但是众目睽睽之下,谅她也不敢用毒药害自己。

百里倾云早已命人扶起宇文潇,让他盘膝坐在了床上,然后小心地将那粒解药塞入他的口中,又灌了他几口温水。片刻之后,宇文潇突然浑身一颤,眉头更是紧紧地皱了起来,似乎在忍受某种极大的痛苦。

“王爷!您……”初寒醉大惊失色,迈步就要往前冲。

“初护卫止步!解药开始生效了!”百里倾云低声斥责了一句,挥手招呼初弄影,“初姑娘,快过来!”

初弄影只觉头皮一阵发麻,但到了此时已是箭在弦上,容不得她后悔了。是以她一咬牙,迅速走到了床前。百里倾云已经一把抓住了她,急促地说道:“与王爷嘴对嘴,你腹中的解药会将王爷体内的剧毒吸引过来,你什么都不必做!”

初弄影点头,小心地伸出双手将宇文潇的脑袋扶正,然后迫不及待地向前一倾身子,狠狠地吻住了他的唇。散发着凉意的唇清香柔滑,触感实在是太好太好!潇哥哥,我终于亲到你了,终于……

刹那间的感觉让初弄影心旌神摇,忍不住想要得更多。然而就在这一刹那间,她突然感到一股浓烈到令人作呕的甜香之气猛然冲入了自己的口中,不等她反应过来便顺着她的咽喉一路往下,瞬间落入了腹中!

“哇……咳咳咳咳……”猝不及防之下,初弄影的身体整个向后跌了出去,并且被呛得剧烈咳嗽起来,样子好不狼狈,“潇哥哥,你……”

宇文潇的身体已经软软地倒了下去,正倒在冷少情的怀中。百里倾云示意冷少情将他放在床上,一边替他盖好被子一边说道:“初姑娘请放心,王爷所中之毒已解,他已经没有性命之忧。不过落黄泉之毒毒性太过霸道,因此王爷会昏睡几天,以休养元气。等王爷醒来之后,便一切恢复如常了。只是初姑娘你……怕是会受苦了。”

腹中很快有些不舒服起来,并且泛起了一阵微微的疼痛。只是如此而已吗?幸亏答应替潇哥哥解毒了,这下潇哥哥还不得万分感激我的救命之恩?

初弄影暗中得意,故意一扬头说道:“潇哥哥已是我的夫君,我为他受苦是应该的,谁让我们是两夫妻呢?”

宇文潇静静地躺着,脸色虽依然苍白,却已没有方才中毒之后的死灰色。探手试了试他的脉搏,确定剧毒的确已经消解,百里倾云站了起来:“初护卫,小心守护王爷,万不可让任何人打扰他。少情,我们还是尽快返回雅清别院,免得醉人姑娘出了意外。”

冷少情点头,还未开口说话,初弄影便有些不耐烦地挥了挥手说道:“对对对,你还是快走吧,莫忘记你已经不属于这里了,潇哥哥也不想再看到你。如果他醒了之后看到你在这里,一定会生气……啊!啊!啊啊!我的肚子好痛!啊啊!”

见她对百里倾云如此无礼,初寒醉又气又急,刚要开口训斥,初弄影却突然尖锐地惨叫起来,而且一边尖叫一边用力抱着腹部,整个人都扑跌在了地上!

“弄影!你怎么了?!”初寒醉大惊失色,扑过去想要将她扶起来,“你……你的肚子怎的了?你说话呀?”

“痛!好痛!痛死我了!”初弄影满地翻滚,声嘶力竭地尖叫着,冷汗很快流了满脸,“救命!救命!哥快救我!好痛啊!痛死我了!”

初弄影此时的痛苦绝不是假装出来的,她还没有那么高的演戏天分。虽然百里倾云已经一再强调这腹痛之苦会比较难以承受,但她依然没有想到居然会痛到这样的地步。腹中仿佛有千万把烧红的钢刀,正在一刀一刀地切割着她的内脏,那种痛,根本不是任何语言所能形容!

看到她痛得五官扭曲、尖声惨叫的样子,初寒醉自是吓得魂飞魄散,一边尽力阻止她继续翻滚,一边急切地抬头看向了百里倾云:“王妃!王妃救命!弄影这是……这是怎的了?您快救救她!”

百里倾云轻叹一声,摇头说道:“初护卫不必惊慌,此乃正常现象。本宫方才不是说了吗?剧毒吸入腹中之后,初姑娘会承受三个时辰的腹痛之苦,如今不过是刚刚开始而已。”

什么?三个时辰?如今不过才片刻的功夫,已经痛得她满地打滚了,若真的痛上三个时辰,那还不得活活痛死?

包括冷少情在内的所有人闻言,不由齐齐吃了一惊,怪不得百里倾云方才说寻常女子怕是难以承受这种剧痛,如今看来,此言半点不虚!

初寒醉惶急不堪,看着在地上翻滚嚎叫的初弄影,他眸中露出明显的不忍之色,连声哀求道:“王妃,您……您想想办法!难道……难道弄影真的必须承受三个时辰的腹痛之苦?您也看到了,这片刻的功夫她都承受不住,她……她根本熬不过三个时辰啊!”

“本宫不是神仙。”百里倾云轻轻摇了摇头,脸色也变得有些难看,“落黄泉之毒的药性就是这么猛烈,而且本宫方才也征求过初姑娘的意见了,她是自愿为王爷承受这番痛苦的。还有,腹痛只是开始,痛到一个时辰之时,初姑娘便会开始不停地吐血,吐出的血中因为带有落黄泉的剧毒,因此血色浓黑如墨。待毒性渐渐消失,吐出的血也渐渐转红,直至三个时辰之后,血色变得正常,腹痛也跟着停止,初姑娘便会没事了。”

什么?还要吐血?腹痛三个时辰,吐血两个时辰?这番折腾下来,我这条命还能留得住吗?初弄影生不如死地在地上翻滚着,不顾一切地嚎叫起来:“不要!不要了!我反悔了!我不要承受这样的腹痛,我不要吐血!我不要!救命!救命啊!百里倾云,你立刻给我解毒!听到没有!”

百里倾云目光一寒,回头看着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宇文潇,唇角勾出了一抹淡淡的冷笑:“初姑娘要反悔?可你方才说过,只要能替王爷解毒,你什么都舍得,怎么如今连这份腹痛之苦都不愿承受了吗?那你如何向王爷证明你待他之真心?”

“你……啊!啊!好痛啊!啊!”初弄影恼羞成怒,再加上剧痛之下理智尽失,终于不顾一切地将实话吼了出来,“真不真心与你无关,我要你立刻替我解毒!快!痛死我了!”

百里倾云冷笑一声,点头说道:“好,本宫只希望你莫要后悔。”

说完,她再度取出落黄泉的解药吞下,然后示意初寒醉将初弄影扶了起来,接着与她嘴对嘴将落黄泉的毒性吸入了自己腹中,这才后退一步说道:“好了,三个时辰的腹痛之苦本宫替你承受,你可满意了?嗯……”

已经开始发作的毒性丝毫准备时间都不留给百里倾云,蚀骨磨心的剧痛立刻席卷而来。不过百里倾云的反应比初弄影压抑得多,她只是紧按腹部咬紧了牙关,口中溢出了一声低低的呻吟。

“嗯……”伴随着百里倾云的后退,初弄影只觉得那股让她生不如死的剧痛突然消失,浑身上下虽然软绵绵的毫无半分力气,却终于不必再承受那样的痛苦了!这一瞬间,用“从地狱到天堂”来形容真是再恰当不过了!

缓过一口气,初弄影幸灾乐祸一般狠狠盯着百里倾云,冷笑一声说道:“你既然可以将剧痛吸入你的腹中,为何不早说出来,害本姑娘受了那么多苦?我看你果真是蛇蝎心肠,不安好心!难怪潇哥哥不要你,哼!”

“弄影!不得胡言乱语!”初寒醉气极,若不是看在她刚刚受了那么多苦的份上,他真想一个巴掌扇过去!

百里倾云倒是并未计较她的冒犯,只是冷冷一笑说道:“倒不是本宫有意不说,而是……本宫原本想给你一个向王爷证明真心的机会的。初姑娘,如果你真的愿意……嗯……为王爷承受三个时辰的折磨,那么王爷一定会被你的真心感动,从而好好待你一生的。只可惜……嗯……你知道吗?王爷此时虽在昏迷,但他意识仍在,因此他可以听到方才发生的一切。”

初弄影大惊失色,忍不住刷的回头看向了宇文潇:“你……你说什么?!潇哥哥听得到?!”

宇文潇听得到?那自己方才说“反悔了”,还逼百里倾云将毒性吸走,岂不是全都被宇文潇听到了?他见自己连这点痛苦都不愿为他承受,那……

初弄影悔恨不已,忍不住回头盯着百里倾云咬牙切齿:“混蛋!你……你故意的是不是?!你故意想要破坏我跟潇哥哥的关系!我告诉你,你不会得逞的!没那么容易!潇哥哥明明就在昏迷,他怎么可能听得到?他才不会听你胡说八道!”

百里倾云冷冷一笑,懒得在再与她计较。何况腹中的剧痛已经翻江倒海,她快要像初弄影一样满地打滚了。咬牙保持着最后的理智,她回头在冷少情耳边低语:“少情,带我去纤羽阁,我……快撑不住了……”

冷少情眸中满是心疼之色,点头说道:“好。”

俯身将百里倾云打横抱起,他低声说道:“初寒醉,小心守护宇文潇,任何人不得随意靠近!将倾云送回雅清别院之后,本王会尽快返回!”

“是!属下遵命!”

“你……”眨眼之间,冷少情已经带着百里倾云消失在飒然居,初弄影气恨不已,忙不迭地回身扑倒在床前,抓着宇文潇的手急急地说着,“潇哥哥!不是的!不是的!不是你听到的那样!我对你是真心的!真的是一片真心!我愿意为你做任何事!虽然……刚才……但那都是百里倾云那贱人的诡计,真的!你千万不要相信她啊!我对你是真心的……”

初寒醉叹了口气,轻轻摇了摇头。弄影啊弄影,天作孽,犹可为,自作孽,不可活。机会曾经那么近地摆在了你的面前,你却不懂得珍惜,怨得谁来?这下王爷是永远不可能真心接受你了……

其实也难怪初弄影只捱了片刻功夫便受不了了,因为落黄泉的毒性的确太过猛烈,叫人生不如死。不过是从飒然居回到纤羽阁,何况冷少情的速度快如流星,百里倾云却已觉得不只是腹中,浑身上下每一条神经、每一个细胞似乎都痛了起来,痛得她眼前金星乱舞,好不难受。

好不容易回到纤羽阁,百里倾云喘息着低声说道:“少情,放我下来。你……你找个地方躲上三个时辰,然后烦你送我回雅清别院……”

“为何要我躲起来?”冷少情皱眉,将她放在了纤羽阁中的床上,“方才初弄影的样子我都看到了,你居然要承受三个时辰那样的痛苦,你要我如何放心将你一个人留下来?我陪着你。”

“可是我……”

“不必多说,我意已决。”冷少情轻声阻止了她,顺手将门关了过来,在黑暗中握住了百里倾云的手,“倾云,不知宇文潇究竟惹到了什么人才遭此厄运,但无论如何,我们绝不能让任何人知道他中毒之事。因此你若实在痛得厉害,便……便咬我吧,最好不要叫出声来,免得惊动旁人。”

“我知道……嗯……啊……”百里倾云低低地答应了一声,接着不由自主地压低声音惨叫了起来,整个人都软倒在了冷少情的怀中,“少情,辛苦你了……这是落黄泉的解药……你……服下一粒,免得我吐血之时害你中毒……”

冷少情依言服下解药,顺势将百里倾云搂在了怀中,口中低声说道:“放心,我这样抱着你绝无丝毫不轨之心,只是想给你一些力量,助你抵抗剧痛。倾云,撑着些,如你所言,宇文潇会明白你待他之心,你这番痛苦,注定不会白白承受。”

“我知你一番赤子之心……我只是……遗憾不曾先遇到你……”百里倾云痛得浑身都在剧烈地颤抖,不得不借着与冷少情的交谈稍稍转移一些注意力,“自从第一次闻到你身上的……兰花香,我便知你是……世间难得一见的……君子……少情,如果有……来生,即使先遇到……王爷,我也要……”

“嘘……莫要许给我这样的承诺,”冷少情苦笑,越发用力地搂紧了她,“今生遇到你却只能看不能动,已足够我叹息。如果真的有来生,我只愿再也不要遇到你!”

“你……这话说的太打击我了吧?”百里倾云忍不住失笑,“真不给我面子……枉我还……嗯……不行了……好痛……”

剧痛来得更加猛烈,百里倾云已经完全没有说话的力气,痛得意识模糊,却又因为那股剧痛而无法真正昏迷,这种酷刑,什么时候才是终点……

剧烈的腹痛持续了一个时辰之后,果如百里倾云所言,她开始不停地呕血。怕弄脏冷少情的衣服,她原本想挣脱他的怀抱的,可是冷少情却紧搂着她不放,她亦没有多少力与他拉扯,只得乖乖地伏在他的怀中。

黑暗中,冷少情只能听到百里倾云压抑到极致的呻吟声,而且胸前不断地感觉到一股股湿润和温热,他知道,那是百里倾云吐出的毒血。何况每当她吐出一口血,房中的甜香之气便浓烈几分。若不是事先服了解药,只怕他早就昏迷过去了。

时间一点一点地过去,因为强忍剧痛,百里倾云浑身上下都已经被冷汗浸透,甚至连带着浸湿了冷少情胸前的衣衫。就在她觉得自己再也忍受不了那种折磨的时候,剧痛突然一下子消失不见了:炼狱般的三个时辰,终于宣告结束!

觉察到百里倾云一直僵直的身躯突然放松,冷少情也跟着松了口气,低声问道:“结束了?”

“嗯。”百里倾云低低地答应,浑身上下再也没有丝毫力气,“少情,谢谢你……”

“多余。”冷少情叹了口气,慢慢放开了手,“既然结束了,我们立刻回去吧?迟了怕端木摇曳会发现破绽。”

“嗯。”百里倾云答应一声,起身往房中洒了一些药粉,“少情,我吐出的血中含有剧毒,因此方才我已经洒下解药,一会儿我们出去之后你务必关紧门窗,三日后方可开窗通风,并悄悄派人打扫,万不可让人看到房内的玄机。至于封闭此间的理由……你自己去想,我实在没有力气了。”

冷少情点头:“好,一切交给我!你只管放心回雅清别院休息,走!”

当下二人不再耽搁,冷少情立即将百里倾云送回了雅清别院。二人返回之时已接近辰时,早已天光大亮。幸亏月无泪早已接到冷少情的授意,提前挡在门外,并着人告诉端木摇曳五公主身体不适,暂时不方便见客,这才未曾露出破绽。

天色虽已大亮,但冷少情毕竟武功卓绝,为避免打扰五公主休息,端木摇曳更是严令闲杂人等一律不得靠近邀云阁,倒为其偷梁换柱创造了最佳的条件。是以不久之后,冷少情便神不知鬼不觉地将百里倾云送回了邀云阁,然后带着醉人悄悄离开了。

离开雅清别院,冷少情自然还顾不上回府休息。安逸王府中还有一个大大的烂摊子,他必须回去收拾干净,不能留下任何蛛丝马迹。否则若是被百里曦照安插在府中的眼线看出破绽,难保不会节外生枝。

见二人离开,月无泪才长长地出了一口气,拍着胸口说道:“公主,您总算回来了!奴婢都快吓死了!万一那乌兰太子不信奴婢的话,硬要闯入邀云阁,那可就糟糕……呀!公主,这些血是……”

说话间,月无泪已替百里倾云解下了披风,接着便被她满身的血污吓了一跳。百里倾云无力地摇了摇头:“我没事。无泪,你先去烧些热水,我要洗一洗身上的血污。至于其他,一会儿我再跟你解释。”

月无泪不敢怠慢,立即去烧了热水,伺候百里倾云脱去了被脏污的衣物,然后扶着她进入了浴桶,轻轻撩起水擦拭着她凝脂般的肌肤:“公主,究竟发生什么事了?你为何会变成这个样子?”

“王爷中了剧毒。”百里倾云微微一叹,“这些血乃是为了替他解毒……”

伴随着轻轻的水声,百里倾云将昨夜发生的事情简单地叙述了一遍,累得浑身无力。月无泪听得惊心动魄,又为百里倾云心疼,忍不住嘴一撅说道:“王爷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公主您这样一片痴心对他,他居然还怀疑您?真是太过分了!”

百里倾云张了张口,最终还是苦笑一声摇了摇头:“罢了,多说无益。无泪,扶我去榻上休息片刻,我实在是……累得很。”

月无泪答应一声,扶着百里倾云回到了榻上,伺候她睡下了。被剧毒折磨了整整三个时辰,百里倾云早已疲累不堪,因此几乎是立即就陷入了沉睡之中。月无泪不敢离开,一直静静地守在房中,绣着一条锦帕打发时间。

百里倾云这一觉足足睡了两个多时辰,直到午时将近才醒了过来。刚刚睁开眼睛,听到动静的月无泪便放下针走了过来:“公主,您醒了?肚子饿不饿?可要吃些东西?”

百里倾云定了定神,借着她的搀扶坐了起来,揉着两侧的太阳穴问道:“无泪,如今什么时辰了?”

“快到午时了。”月无泪取过外衫披在她的身上,“乌兰太子已经来了两次,见公主还在沉睡便自行离开,命奴婢小心伺候着。公主,奴婢给您炖了些补品,在火上热着呢,可要现在端上来?”

昨天半夜失了那么多血,而且一直到现在还滴水未沾,百里倾云的确感到饥肠辘辘,好不难受,因此立刻点头说道:“好,我还真饿了。”

月无泪顿时开心地笑了笑,立即伺候百里倾云穿衣下床,又端了热水来让她洗脸净手,这才去厨房端了热热的补品进来。然而不等百里倾云吃上几口,门口的侍女便躬身来报:“五公主,太子殿下来了。”

“又来了?”月无泪头痛地皱了皱眉,“还真是不让人消停……”

“无泪!不得胡言乱语!”此处毕竟是雅清别院,里里外外皆是端木摇曳的人,若是被他们听到这样的话,岂不又是一桩罪过?因此百里倾云忙喝止了她,这才微微一笑说道:“请太子殿下进来吧!”

侍女答应一声转身而去,片刻之后,端木摇曳潇潇洒洒地迈步而入,看到百里倾云坐在桌旁顿时脸露喜色,忙上前几步问道:“公主醒来了?身体可好些了吗?之前公主一直在沉睡,叫摇曳好生担心!”

百里倾云起身行了一礼,神色如常:“多谢太子殿下挂念,妾身只是偶感不适,睡了一觉之后已经好得多了。不知太子殿下有何吩咐?”

端木摇曳抿了抿唇,面上的神情变得有些奇怪,蕴含着期待、喜悦、犹豫、担忧凡此种种,令百里倾云心中不自觉地一跳:难道他要……

“皇上方才着人来雅清别院,”百里倾云正在惊疑不定,端木摇曳已经开了口,“说请摇曳和公主即刻入宫见驾。摇曳来了两次,公主都在沉睡,因此未敢打扰。如今公主既已醒来,不知是否……迟了怕是皇上会……”

皇上召见,自然必须即刻入宫,迟了便是大不敬之罪。只是百里曦照这个时候命自己和端木摇曳入宫所为何事?难道已经迫不及待想要将二人配成一对了吗?

百里倾云暗中苦笑,面上却还算正常,点头说道:“父皇既然传旨召见,妾身自该立即入宫。请太子殿下稍候,妾身换过衣衫便来。”

不多时,百里倾云便梳洗完毕,换了一身素净的宫装,这才随端木摇曳一起入宫进了御书房,跪拜见礼:“儿臣(摇曳)参见父皇(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免礼平身。”百里曦照轻轻咳嗽了一声,有些迫不及待地说着,“来人,赐座!”

二人谢恩落座,百里倾云还未在椅子上坐稳,便听百里曦照开口问道:“倾云,这几日与摇曳相处得如何啊?摇曳才华横溢,为人又谦和有礼,你二人想必相处得十分愉快吧?哈哈哈哈……”

哈哈你妹。要不是你,我怎么会跟宇文潇彻底决裂?

百里倾云心中极不是滋味,然而当着端木摇曳的面,她又不好流露出内心的真情实感,只得敷衍地点头说道:“是,太子殿下的确是人中龙凤,儿臣自惭形秽。”

“哪里,话可不能这么说。”百里曦照呵呵地笑着,自以为儒雅地捋着颌下的胡须,试探地说着,“倾云,朕为何要你搬入雅清别院招待摇曳,你心中明白。后天便是朕的寿辰,寿辰之后,摇曳便会返回乌兰国,你……考虑得如何了?可要随摇曳一起离开吗?”

怎么,这个时辰终于还是到来了吗?如今就是我必须做出决定的时候了?然而这个决定权从一开始便不在我的手里,你又何须多此一问?无论我是否愿意随端木摇曳一起离开,你的决定都绝不会改变,不是吗?何况如今宇文潇误会我至深,我就算留下又有什么意思?

百里倾云不过是略一沉吟,端木摇曳的眸中却已经露出了明显的紧张和失望之色。百里曦照口中问的虽是自己的女儿,目光却一直在端木摇曳脸上打转,是以一看到他如此,帝王便立刻慌了,紧跟着开口说道:“倾云,两国联姻乃是一件利国利民的大好事,承蒙摇曳不弃,愿与你一起携手为两国结盟做一番努力,你可不要辜负了摇曳一番心意呀!否则……岂不是对不起金鼎国上下无数臣民?”

你不必拿这顶大帽子压我,我又不曾说过不去。百里倾云暗中冷笑,面上却十分平静:“是,父皇和太子殿下的苦心,儿臣自是明白,儿臣更不想做金鼎国的罪人。因此,儿臣愿意陪太子殿下一起返回乌兰国,不过,儿臣有几句话必须说在前面,还望父皇和太子殿下恩准。”

“愿意陪太子殿下一起返回乌兰国”几个字听在耳中,两人均大喜过望,尤其是端木摇曳,更是兴奋得满脸通红,宛如一个刚刚要到糖吃的孩子:“好好好!公主有什么话请尽管说!摇曳一定会满足公主所有的要求,在所不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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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本倾城:邪王戏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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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5章 终于到来的时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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