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刘阿婆与乞儿庙
“怎么样,好吃吗?”尧安之问,这是她亲手做的,也不知道王爷会不会嫌弃。
“哼。”肖如玉哼出一个鼻音,嘴太忙,顾不上说话。
别说,这草就还挺好吃,鸡蛋蒸的软软的,入口即化,猫猫小包子可爱又可口,小鸡腿有一点淡淡的甜味。
尧安之看着很快就空了的盘子,放下心来。
“好吃吗?好吃的话,明天我还给你做。”
“菜可以,包子就算了。”肖如玉心满意足地打个饱嗝,“太麻烦。”
“包子是给世子做的,顺便多做了一些。”
“哼。”肖如玉一秒变脸,原来自己只是顺便。
小轩把桌子收拾好。
尧安之捧出两个盒子和两个账本,盒子是之前装碎银和铜板的,账本是崭新的。
“这是你的,这是我的。”尧安之把一个盒子和一个账本推到肖如玉面前。
肖如玉打开盒子,里面有三张银票,一共一千六百两,还有四串多铜钱,一共四百二十文。
账本上一手簪花小楷写的极工整漂亮,记账的方式也别具一格,一列名目,一列收入,一列花销,还有一列余额。
打赌:一千一百两。
逛街:一千五百两。
卖奶茶:四百二十文。
后面是卖奶茶的细账。
另外还有一张欠条,是聘礼和之前的一百零五两。
尧安之:“你看我做奶茶,用了厨房的食材、你的小坛子、轻羽忙了一夜磨的竹管,细算太麻烦,挣的钱我们就五五分可好?”
“好。”肖如玉点头答应,反正这盒子我是不会拿走的,怎么算都无妨。
“这是你的钥匙,这是我盒子的钥匙,你可以随时查账。”尧安之把自己的那本账本放进盒子里,把盒子放在床脚下小桌子后面。
肖如玉如法炮制,把轻羽的一千两放进盒子,把自己的盒子和尧安之的盒子并排放到一起。
“明天我和小轩去就行了,你不用陪着我。”尧安之抱出一堆竹管放在桌子上打磨。
“若是有人欺负你,怎么办?”肖如玉跟着磨竹管。
“揍他。”尧安之霸气回答。
肖如玉看着尧安之的小身板,暗暗摇头。明天得安排两个暗卫跟着。
“你要是派暗卫跟着我,第一、不到生死关头,不许他们出现。第二、我不付他们月钱。”
“你怎么知道我有暗卫?”肖如玉对尧安之的话已经见怪不怪。
“话本子都是这么写的,身份越尊贵,暗卫越多越厉害。”尧安之看着竹管的细屑在肖如玉的手指间飘落,就很羡慕原主,被这样一个温润如玉的人呵护,是多么美好的事。
第二日,肖如玉给尧安之安排了马车,车夫是个机灵的小伙子,叫无言,眼睛大大的,笑容明媚。
马车还是停在街口。
今天做了一百零五坛,装了五个大食盒,带了一个小桌子。
三个人拎着沉甸甸的食盒走到昨天的地方,已是气喘吁吁。
摊子还没摆开,队伍已排了好长,今天没有买二送一,直接三十文一坛。
小轩和无言一个递奶茶,一个收钱,配合的很是默契。
尧安之一边给新顾客分奶茶试喝,一边回收昨日的坛子。
三个人一刻不停地忙碌,不到半个时辰,一百坛就卖光了。
三千铜板就是三两银子。
收拾好东西,三人赶着马车去了南城。
到了南城,尧安之和小轩下车步行,无言牵着马车跟在后面。
一路上都是打招呼的人。
“安安回来啦。”
“安安身体没事了吧?”
“安安在王府还习惯吗?”
“安安,这是婶子刚炸的小鱼,你拿去尝尝。”
“安安……”
……
尧安之一个人也不认识,跟在小轩后面挨个叫人,拘谨万分。
几条街走下来,要不是看到很多老人孤单无依,很多小家庭生活拮据,尧安之都要社恐了。
老乡们看尧安之怪怪的,想问又没敢问,安安现在不同往日,和大家生分了,也是正常的。
在一个摊位吃了午饭,小轩带着尧安之去了一个老婆婆家。
路上,小轩告诉尧安之,婆婆是刘阿婆,丈夫早逝,婆婆一个人把儿子拉扯大,娶了亲,生了胖孙子,本来以为日子会一直甜甜蜜蜜下去。
谁知道,有一天,儿子媳妇在田里干活,被大雨截在山里,遇到山洪,淹死了。
没多久,小孙子也染了重病,没钱医治,跟着爹娘去了。
刘阿婆连番失去亲人,半白的头发一下子全白了。前几年还能做点活计,勉强度日。
这两年身体每况愈下,又郁郁寡欢,慢慢的连照顾自己都难了。
“安安啊,你好久没来看婆婆了。”一间低矮破旧的茅屋前,白发苍苍的老婆婆抓着尧安之的手不肯撒开。
“阿婆,小姐前几天生病了。”小轩大声说。
“安安,你生病了,吃药了没有?还有哪里不舒服吗?”刘阿婆把尧安之上上下下打量个遍,“阿婆给你留了好吃的。”
刘阿婆颤巍巍地回到屋里,拿出一个抽了水分的苹果,塞到尧安之手里。
尧安之看着那个屋子黑漆漆的,好几天没有打扫了,有些凌乱。
“阿婆,九爷最近没来吗?”小轩进去麻利地收拾屋子。
“小九啊,出远门了。”
尧安之跟着小轩一起去收拾。
把被褥抱出来晾晒,脏衣服洗干净,给阿婆洗了澡,换了身干净衣服。
无言把院子收拾干净,把柴劈了,水缸里换了干净的水。
“邻居们有空也会来帮忙照顾阿婆,只是大家都自顾不暇,能给送口饭就不错了。”小轩叹气。
帮阿婆收拾干净屋子,陪着她说了会儿话,隔壁的婶子来送晚饭。
尧安之陪着阿婆吃了晚饭,把乡亲们送的软糯易消化的吃食给阿婆留了一些。
离别时刻,依依不舍。
阿婆握着尧安之的手,想让她多来看看自己,却又嗫嚅着说不出话。
“阿婆,我和小姐只要有空就会常来看您的。”小轩安慰阿婆。
“好,好。”阿婆笑着点头,满是皱纹的脸上,有着力不从心的期待和唯恐被抛弃的惶恐不安,站在门口,一点一点放开尧安之的手。
尧安之不敢回头看。
走到街角,尧安之回头,阳光斜斜地爬过墙头,照在破旧的院门口,佝偻的老人倚在门框,有风吹过,将她的发丝吹乱,她举起枯树枝般的手对尧安之缓缓挥动。
尧安之对她微笑挥手,阿婆咧开平瘪的嘴,笑得像个孩子。
马车继续前行,出了城门,来到一间破庙前。
一个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的小男孩蹲在庙门口丢石子玩。
看到马车上的小轩,一把丢下石子,飞跑过来。
“小轩姐姐,小轩姐姐。”
无言停下马车,尧安之从车厢里走出来。
“安安姐姐,安安姐姐。”看到尧安之,小男孩的眼睛又亮了几分,在马车前又蹦又跳。
“安安姐姐来了。”小男孩冲庙里大喊。
呼啦啦一下子,庙里冲出一群孩子,朝着尧安之跑过来。
无言上前一步,挡在尧安之面前。
大大小小的孩子猛地刹住脚步,怯懦地看着无言。
“安安姐姐,九哥哥说你病了。”一个大一点的男孩子说,“九哥哥给方生的糖,给安安姐姐吃。”
脏兮兮的小手里,躺着一颗小小的糖果。
“我的也给姐姐吃。”一只小手伸出来。
“还有我的。”又一只小手伸出来。
小小的孩子,伸出脏兮兮的小手,把仅有的糖果捧在手心,脏兮兮的小脸,怯懦又渴盼地望着尧安之。
“大夫说姐姐不能吃糖。”尧安之把那些小手合上,“把糖装好了。”
一群孩子带着三个人进了破庙。
屋子还算干净,被褥也够厚够干净。
窗子破了个洞,无言用木板订上了。
孩子们围坐在一旁的干草上。方生洗了手,从被褥下摸出一沓纸,递给尧安之看。
“这是我们写得字。”方生一张一张指给尧安之看,被点到名字的孩子,小眼睛期待地看着尧安之。
字写得各式各样,有些还像模像样,有些就没眼看。
尧安之拿出写得最差的一张,仔细端详。
“这一张写得很用心哦,我已经看到了你的努力在里面。”
被点到的小孩子有些不好意思:“安安姐姐,真的吗?我写得最差了。”
“不过,我在地上写得比那好多了。”小男孩拔开枯草,用手指在地上写了一个工工整整的“刘”。
“这是你的姓?”尧安之摸摸小男孩的头,“你写得很棒。”
所有孩子都诧异地看着尧安之。眼睛里泪光闪闪。
“姐姐,你忘记我们了吗?”
“姐姐,这是你亲手教我们写的。”
……
孩子们拉着尧安之到院子里,在地上一个一个写下自己的名字。
每个孩子都写得无比认真,庄重。每个字都很漂亮。
“姐姐伤到了头,有些事不记得了。”尧安之指指自己的头,“以后,姐姐不会再忘记你们了。”
“姐姐的头很痛吧,小小给姐姐呼呼。”一个小姑娘凑近尧安之。
尧安之握着她的小手说:“现在不疼了。”
“姐姐以前每次来,都会教我们一个字,我们都会写自己和大家的名字。”小姑娘摸摸尧安之,不是很放心。
“你们都很棒。”
“姐姐今天教你们这个字。”尧安之在地上一笔一划,慢慢写出一个“爱”字。
小孩子们在旁边跟着一笔一划的学。
“这个字念做ai,你们的安安姐姐很爱很爱你们。”
“我们也很爱很爱安安姐姐。”孩子们大声说。
“你们之间也要互相关爱,彼此照顾。”
“方生哥哥对我们可好了,丫丫姐姐也是。”孩子们七嘴八舌地说着其他孩子的好。
方生和丫丫是年纪最大的两个孩子,小小年纪,俨然已是一幅小大人的模样。
太阳落在西边的山头,天要黑了。
尧安之让小轩把马车里的吃的都给孩子们留下。
孩子们恋恋不舍得围着尧安之,抓手的抓手,拽衣角的拽衣角。
“姐姐,你什么时候再来看我们?”
“姐姐,我们都很想你。”
……
“都回去洗手洗脸,准备睡觉。”方生把孩子赶回屋子里,“再晚,姐姐就进不了城了。”
丫丫带着孩子们一步三回头的回了屋子。
“我知道姐姐说不能吃糖是骗我们的。”方生把糖塞进尧安之手里,转身跑进屋子。
最后一抹阳光从院子里爬了出去。
尧安之坐在马车上,看着那间小小的破庙越来越远,一点一点陷入夜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