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5章 金黄与炭黑
派席尔的话音落下，整个请愿大厅像是被一道闪电击中，瞬间陷入了一种奇异的死寂。
原本嘈杂的低语声、交头接耳声戛然而止，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捂住。
紧接着………
嗡！
大厅众人一片哗然，前排的人脸上写满了惊愕，后排的人则纷纷踮起脚尖、伸长脖子。
随后爆发出一阵嗡嗡的议论声，声音越来越大，如同汹涌的潮水，几乎要将整个请愿大厅淹没。
派席尔站在那里痛哭流涕，亚莲恩·纳梅洛斯·马泰尔瞳孔一缩，随即把视线转向了右边。
格林仍是维持着摄政王威严，然而………他抓着椅子扶手的那只手，却是指节泛白，这足以说明他此刻不平静的内心。
然后，亚莲恩公主的视线掠过格林，看向右侧的另一个人———提利尔首相。
他鼓起的脸颊煞白，嘴唇微微颤抖，目光犹如实质般紧紧锁着下方，仿佛要将派席尔看穿。
见此，亚莲恩的黑眸微转，嘴角不易察觉地微微勾了一下。
咚！咚！咚！
咔嚓，御前总管不断敲击木板，他握在手中的锤柄因为受不住力道应声断裂。
梅斯·提利尔猛然站了起来，大声斥道：“派席尔！羞辱和污蔑国王可是死罪！”
因为高台上的动静，周围的声音逐渐降低，他们的目光纷纷集中了过来。
派席尔被梅斯公爵吓得缩了缩身子，亚莲恩公主这时出声道：“尊敬的首相大人，没有人可以阻止请愿者的发言。而且，你怎么提前知晓派席尔大学士在污蔑国王呢？”
她嘴角浮现玩味的笑意：“毕竟，他还没有具体的指控啊。”
“你……”
充气鱼公爵握了握拳，他把视线移向身旁，格林的胸膛缓缓起伏了下，随后………朝他暗暗做了个手势，示意他先坐下。
二楼，玛格丽·提利尔见父亲落座，心下涌起一股深深的无力和绝望，他应该阻止派席尔继续发言………不计代价………必须阻止………她该怎么做………她该做什么………
她必须阻止派席尔的发言！
玛格丽此刻就想发出声音，但是她所在的位置距离高台太远，她连忙从座位上起身，她的玫瑰侍女们则纷纷跟上，为小玫瑰挤开挡路的人群。
马图斯伯爵注意到了二楼的动静，他思考片刻，便直接站起了身。
“摄政王殿下，请允许我发言！”
格林的目光掠过楼上的小小骚动，抬手制止了欲要出声的亚莲恩，朝下方微微点头。
这足以表明了摄政王的倾向，马图斯伯爵暗暗松口气，他先是不紧不慢地朝上方行了抚胸礼，随后转向派席尔所在的位置。
“派席尔大学士，或许没有人可以阻止请愿者的发言，但，您是深受王室信任的御前大臣，您的一言一行都会影响到整個王国的安宁。为了国王和王国，若是存在疑虑，请履行御前大臣的职责与义务，在御前会议上发言。”
马图斯的话音刚落，格林的声音从上方传了过来：“马图斯伯爵的建议是睿智的，守护王国的安宁是御前大臣职责，也是神圣的义务。”
亚莲恩公主立即表示了反对：“摄政王殿下，派席尔服务过数位国王，他既然选择在此刻出声，想必也有自己的为难之处。而且，我记得七国律法并没有禁止御前大臣在请愿时发言吧？”
格林拧紧眉头，顿了顿，他刚打算发言的时候，派席尔的声音忽然响起。
“诸位！诸位！我们都被蒙蔽了！乔佛里和托曼皆是乱*诞生的野种！”
“我有证据！我有确凿的证据！”
“野种就坐在铁王座之上！”
“我以我的名誉起誓！我向诸神起誓！”
此时，好不容易挤到前排的玛格丽不禁踉跄了下，梅歌和埃萝连忙扶住了她。
喧嚣如同一头失控的巨兽，人们的惊呼声、质疑声、愤怒声相互交织，在请愿大厅的穹顶之下不断回响。
高台之上，格林的眉头深锁，面色阴沉得如同暴风雨来临前的乌云。
咚！咚！咚！
御前总管一边拿起新木锤不停地用力敲击木板，一边大声道：“肃静！肃静！肃静！”
左后方，有人忽然高喊：“野种！”
愤怒的众人跟着齐喊：“野种！野种！野种！”
右后方，有人高声：“野种国王！”
更多的人齐吼：“野种国王！野种国王！野种国王！”
他们的声音因为情绪的激动而变得嘶哑，不少人试图劝阻身旁之人的怒吼，却被这股狂热的情绪裹挟，更多的人反而加入了呐喊。
见人群有可能会失控，格林及时命令外面的卫兵，进入大厅维护秩序。
佩尔爵士和达米恩爵士分别带着蓝袍子和金袍子出现，愤怒的人群从前排开始逐渐止声。
咚！咚！咚！
御前总管代摄政王大声警告：“若是有旁听者再次扰乱秩序，将立即逐出请愿大厅！”
一片寂静，众人的视线齐刷刷地集中到了高台之上。
格林的目光摄人地俯视着派席尔，顿了顿，他冷冷地开口：“大学士，你可知晓，你在做什么吗？”
派席尔望着眼里闪烁着危险光芒的格林，他的身体不由地战战兢兢。
藏在厚厚白须下的喉结滚了滚，他向前一步，高声道：“摄政王殿下，我有铁证！”
格林的上身向前一倾，再度凝视了会儿派席尔，才缓缓开口：“你可知晓在这里污蔑王室血脉的下场，老学士？”
老迈的老学士此刻仿佛被诸神赐予了无比的勇气，他挺立身子，环视了一圈，扬声道：“你们，我们所有人，整个七国都被愚弄了，坐在铁王座之上的是个小野种！因乱*而生的孽种！”
梅斯公爵大声呵斥：“大学士，你不断地鼓动众人，你用心险恶！”
他看向了格林：“摄政王殿下，派席尔的目的并不单纯，我们必须警惕！我提议…………”
亚莲恩公主的嗤笑声打断了充气鱼的指控：“首相大人，我想至少给予老学士把话说完的机会吧？”
充气鱼的脸色涨红：“………至少不能由着他凭空污蔑托曼陛下。”
格林侧头与梅斯公爵对视，他点点头，随后把目光移向了下面：“派席尔，伱已有煽动的嫌疑。我郑重警告，倘若你再有如此的行为，我会按照七国的律法，取消你发言的权力。”
派席尔的学士项链轻声作响，他欠了欠身，道：“感谢您的宽容，殿下。”
他重新挺立：“首先，我向天上诸神起誓，我接下来的所言及所提供的证据皆是真实的，全部真实，只有真实！”
在派席尔的示意下，他的助理学士为他递来了一本封皮老旧的书籍。
派席尔抱着书籍，转身面向众人，高声道：“诸位，金黄一遇炭黑，便荡然无存！”
他指了指书籍：“这本书是梅利恩学士所著，名为《七国主要贵族之世家谱系与历史》，里面清楚地记录了七国贵族和他们子女，其中包括头发的颜色！”
他一边翻着书页，一边读道：“拜拉席恩家族的建立者、奥里斯·拜拉席恩，头发颜色为黑色，其子………戴佛斯·拜拉席恩的头发为黑色，雷蒙特·拜拉席恩的头发为黑色………”
“………莱昂诺·拜拉席恩的头发颜色为黑色，其长子蒙特·拜拉席恩和次子哈柏特·拜拉席恩，以及长女的头发，皆是黑色。”
“蒙特·拜拉席恩与其妻子、雷蕾·坦格利安的儿子，史蒂芬·拜拉席恩的头发颜色为黑色。”
“众所周知，史提芬·拜拉席恩与其妻子、卡珊娜·伊斯蒙的三个儿子，劳勃、史坦尼斯、蓝礼皆是黑发。”
派席尔抽出一张羊皮纸，朝众人展示：“诸位，这是由已离世的琼恩·艾林首相亲自记录的………关于劳勃·拜拉席恩十三个私生子女的头发颜色，他们皆是黑色！”
大厅内充斥着众人不停地惊呼声，有高有低。
顿了顿，如同无畏战士般的派席尔大学士重复了他之前的头一句话：“摄政王，以及诸位大人！金黄一遇炭黑，便荡然无存！”
派席尔拍了拍手中的书籍，扬声道：“拜拉席恩家族和兰尼斯特家族，劳勃·拜拉席恩迎娶瑟曦·兰尼斯特，并不是这两个家族之间的第一次结合！”
他缓缓环视着周围的人：“九十二年前，葛文·拜拉席恩迎娶蒂亚·兰尼斯特，他们育有一个儿子，依然是黑发！”
在众人的震惊中，派席尔猛然转身，伸手指向了高高在上的铁王座：“他的金发，就是证实其野种身份的铁证！”
嗡！
请愿大厅瞬间炸开了锅，各种声音如汹涌澎湃的潮水般此起彼伏。
有人突然高呼：“野种，滚下来！”
“滚下来！滚下来！滚下来！”
蓝袍子和金袍子在维护秩序的时候，格林的上身朝右边倾斜，充气鱼首相也靠了过来。
“梅斯首相，先让托曼离开这里吧，这里随时都有可能失控。”
梅斯公爵还没有消化今天突如其来的变故，看着脸色凝重的格林，他此时暂时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相比摄政王和首相，法务大臣是一脸轻松的模样，甚至还幸灾乐祸。
不知何时离开座位的她………忽然出现在了他们两人的旁边，亚莲恩公主安慰似地拍了拍格林的手背，道：“摄政王殿下依然是如此睿智，托曼·维水的确是需要被保护起来，别忘了，还有个弥赛菈·维水。”
忍无可忍的梅斯·提利尔怒声道：“多恩人！托曼仍是我们的国王！”
亚莲恩朝他冷笑：“醒醒吧，托曼的金发就是铁证………”她沉吟片刻，又道：“………没想到史坦尼斯一年多前所说的竟是真相，几乎所有多恩领主都收到过他的亲笔信，只是没人愿意相信他。”
格林的声音发冷：“史坦尼斯的证词是无效的，王国已剥夺了他的所有权利，其中包括他向我们说假话和真话的权利。”
亚莲恩公主毫不在意地耸了耸肩：“已经不需要他的证词了。”
格林的眉头拧紧：“亚莲恩，若是我们没有处理好今天的局面，很快会迎来七国的新一轮混乱。”
见格林的怒火快要被引爆，亚莲恩便没再继续拱火，她抿嘴笑了笑，随即俯身在他脸上轻吻了下。
“有你的十万大军在威慑，不会有人敢于冒犯你的威严，放心吧，我的殿下。”
说完，她的手指轻轻划过格林的手背，摇曳着曼妙的身姿走回了自己的座位。
收回目光，格林先是拍了拍有些不知所措的充气鱼公爵，安慰道：“我和你在，我们的王国不会发生我们无法应付的局面，稳住，我的首相。”
接着，格林向后看去，安盖爵士立刻敏捷地跳上了高台。
“去转达我的命令，让御林铁卫保护托曼离开。还有，派人去把弥赛菈带过去，把他们放在一起保护，去调动我的族兵………”
…………
当御前总管拿出第三个新木锤的时候，请愿大厅才勉强恢复了安静。
派席尔抱着书籍站在那里，享受着众人的目光，藏在厚厚白胡下的嘴角不自觉地微微翘起，脸上则保持着无畏的神情。
咚！咚！咚！
高台上的格林按按眉心，道：“派席尔大学士，你还有其他的发言吗？”
派席尔勇士无视了摄政王的不耐和隐隐的怒火，昂了昂首，道：“殿下，请宽恕我的冒昧，我的指控并没有结束。”
格林摆了摆手，派席尔从袖子里掏出一个卷好的羊皮纸，他将它高高举起：“这里是梅葛塔侍女和侍者提供的证词，侍女四人，使者三人，他们皆是常年贴身服务于瑟曦·兰尼斯特。在诸神的感召下，他们皆指控了与瑟曦对婚姻的背叛，并指认了托曼等野种的真正父亲是哪个男人！”
他把手中的证词递给了在格林的护卫，转过身，大声道：“那个男人就是瑟曦·兰尼斯特的孪生弟弟，詹姆·兰尼斯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