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4章 贾侧妃畏罪自尽
第274章贾侧妃畏罪自尽
忠顺王闭了闭眼,泰然地伸出手腕来,胡君荣的手指头在他的手腕上如同弹琴一般,他也是视而不见。
旁边,兴伯朝这边瞥了一眼,眼中闪过惊诧,依旧是双手垂落,眼观鼻,鼻观心,视作寻常事。
良久,胡君荣才收回手指,道,“王爷的身体亏损久矣,这咳疾又折损一些,先前的药方怕是要改一改了。“
忠顺王收回了自己手腕,抚平了袖口,和颜悦色地道,“你来请平安脉也有数次了,本王这身体,你当是有所了解,你们是大夫,本王一介武夫,可不懂这些文绉绉的东西,如何改药方,你说了算!”
胡君荣大喜,跪在地上,磕头,“多谢王爷的信任,下官当竭尽所能!”
忠顺王看也没朝他看一眼,从胡君荣跟前走过去,出了外书房的门。
兴伯接过胡君荣开具的药方看了一眼,朝一旁的小厮使了个眼色,那小厮过来塞了一个荷包给胡君荣,将其送出了门。
内书房里,忠顺王在一张纸上写了上十个人的名字,一一斟酌着,极为投入,兴伯不敢上前,在门边上立了好大一会儿,待忠顺王将那一张纸放在烛火里烧为灰烬,喊了他上前,他才过来。
“这药方可有不妥?”忠顺王平静地问道。
兴伯道,“给府医看过一眼,并没有看出端倪来!”
兴伯将药方递给了忠顺王,忠顺王接过来看了,他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沉吟片刻道,“看来,这胡君荣还有几分本事,这害人的把戏高明,可知道他是为谁效命的?”
“有人看到三皇子府的管事与他有过来往,昨日,他将老婆和孩子全部遣往乡下去了,说是探视老亲。”
忠顺王叹息一声,道,“又来了!备车,找几个不常出门的人,隐蔽些,去一趟东山苑。”
“是!”
五月里,大片的芍药花开满了东山苑的山坡,一座茅屋坐落在山头之上,一圈儿半人高的篱笆上爬满了金银花,忠顺王从滑竿上下来,鼻端是浓郁的花香,他站在门口环视一圈,欣赏了一番这山头的美景,真正是一方世外桃源。
侯达已是迎了出来,几年过去,侯达两鬓斑白,昔日精干老练的一个人,如今也佝偻起了身子,笑呵呵地朝里头邀请,“王爷稀客,里边请!”
东山道人做了一早上的功课,此时,正在斗方室里静坐,侯达将忠顺王引进去后,便妥帖地关上了门,自己在门外看着。
“你又来做什么?我当年筑室独处十五年,外人都道我是事父至孝,我自己也以为自己如此,如今想来,不过也是避祸的一招把戏而已。”
忠顺王笑了一下道,“我原以为,你们这些修道中人,是厌倦了这十丈软红,怕这万丈红尘玷污了你们,谁知,原来不是!太上皇为了侍奉三清,抛弃了黎民百姓,却又不肯少了黎民百姓的供养,你呢?这么多年,你虽避世不出,可这个‘穆’字依旧庇护了你吧?
我适才来,偌大一座东山,春赏海棠夏赏荷,秋品金菊冬观雪,这京郊之处,你以为,你若不是穆家人,你能守住这东山?本王第一个饶不了你!“
东山道人的神色不由得凝重起来,他精锐的目光投在忠顺王的身上,不解地问道,“又到了这一步了吗?太上皇和皇上不都还在吗?”
“正是因为都在,才会到了这一步,两个人都不肯退让一步。坏就坏在皇兄的身子上,皇兄时时觉得时间不够用,步子迈得大了一些,也实有几分迫不及待,反而适得其反。”
“你来找我,又有何意?”
“你也知道,这些年我是看淡了许多,将来谁坐那个位置,于我均已无意义。我活着,终究是让新君不太自在,况我也未必活得过去,我唯一不放心的就是宪宁了,我让她过来孝敬你些时日,将来出阁,你也是她的一个长辈。”
“你今日来了,我这里也不会安生了!你说你活着,会让新君不自在,我又何尝不是如此?当今皇上,还有几个兄弟?我二人而已!夏进死了,若一旦有事,我让侯达护着宪宁离开京城吧!”
忠顺王点了点头,二人的心情均是十分沉重,良久,东山道人站起身来,出了斗室,忠顺王跟在他的身后,二人一起出了正堂,站在廊檐下,透过四围的篱笆朝远处看,周围美景如画,可二人似乎看到了大好的河山,烽烟四起,满目疮痍。
胡君荣从忠顺王府出来,车才行到了半路,他便让停了下来,说是去一处酒楼赴宴,在里头待了约莫半个时辰,这才重新上车,往太医署赶。
这边,穆永祯已是拿到了胡君荣递过来的信息,忠顺王怕是起了疑心,所开的药方未必会用,贾雨村不由得焦虑,道,“殿下,若是如此,又该如何?”
此时,一直在忠顺王府盯梢的人进来了,道,“启禀殿下,忠顺王去了东山苑,行事诡秘,企图避人耳目,依旧被我等察觉。”
“他是故意的,他以为把东山道人牵扯进来了,就能如何?呵呵,只要父皇一日不醒过来,他就算手握京卫,也调动不了一兵一卒!”穆永祯道,脸上露出了狰狞的表情,心头是势在必得的决心。
“殿下,到了这一步,就不能犹豫了!”贾雨村道,“在下以为,不妨与中宫皇后那边试探一番,在下听说,当初贾侧妃与中宫皇后极为亲近,若能拉中宫站在殿下这边,则会增大胜算。”
穆永祯不解地看向贾雨村,只听到,“眼下皇上昏迷不醒,储君未立,皇上最中意哪位皇子,自是皇后娘娘最为知晓;且国舅爷掌一卫,只要皇后娘娘支持殿下,这一卫必定是为殿下所用。”
晌午过后,元春前往宫中给皇后娘娘递牌子,虽未得进宫,但其意思已是让皇后知晓,只是此时,泰启帝已经醒了过来,元春递给皇后的信被泰启帝半途截获。
泰启帝歪在榻上,脸上有着些许红润,吴极服侍他进了半碗汤药,泰启帝有些歪斜的嘴角上,一半的汤药都流了下来,能够喝到肚子里的并不多。
“朕倒是不知,你什么时候和朕的皇子勾搭在一起了,如此迫不及待地想要朕死,要知道将来不管是谁坐了朕这把龙椅,虽然都只是你的儿子,却不是你的亲儿子!一个不是亲儿子当了皇帝的太后,难道比皇后还威风不成?”
皇后跪在地上,贝齿轻咬唇瓣,她听着这些近乎羞辱的话,心中已是有着坚定的念头,“皇上,臣妾以为,此事必定是有人从中做手脚,欲陷害臣妾与三皇子殿下。“
“哦,那你觉得,这人是谁呢?”泰启帝饶有兴味地道。
皇后抬起头来,朝泰启帝看了一眼,其眼歪嘴斜的模样令她心头闪过一道恶心,也越发令她的信念坚定,“皇上,此人必定是四皇子殿下,他与贾琮乃是同窗,情谊深厚。给臣妾递信的三皇子侧妃,又是贾家人,他们此举,不过是想让皇上对三皇子和臣妾起疑心,可谓居心叵测!
臣妾与陛下多年夫妻,臣妾虽无所出,可陛下的孩子哪一个又不是喊臣妾一声母后,臣妾视皇儿们如己出,臣妾居嫡母之位,不管将来谁承继大统,于臣妾又有何差别?”
只要泰启帝活着的时候不废黜她,不管谁当皇帝,她都是妥妥的皇太后,只不过,有拥立之功和无拥立之功还是不一样,最关键的是杨家。
她既无子女,所谋自然是为了杨家。
皇后的话合情合理,泰启帝听了,也是信了大半,他看杨氏不施粉黛,这些日子虽昏迷,但泰启帝并非无意识,清楚一直都是杨氏在旁边张罗着服侍,一时间,泰启帝也心软了,朝杨氏伸手,“皇后起来吧!”
皇后感恩涕零,握住了皇帝的手起身,破涕而笑,“皇上龙体康健,臣妾实在是太高兴了!”
她说着,滑落了两颗泪珠,泰启帝可谓死而复生,也是感慨不已,揽着皇后削瘦的肩膀,“朕如此,你也不用担心,朕将一切都安排好了,将来必不会亏待了你!”
杨氏将头轻轻地靠在泰启帝的肩上,心头却是另一番思量,她没有自己的孩子,就是泰启帝对她最大的亏待。
她知道泰启帝中意的皇子人选是四皇子,太上皇那边则以立长为由而反对,穆永祯比穆永祚大了五岁,五年时间,又是居长,有太上皇扶持,即便泰启帝一直限制打压,其在朝中的威望、实力,均是比穆永祚高出不少。
眼下,到了不得不决出高下的时候了。
穆永祯也没想到,这点子事,元春也办不好,他得到了皇后从宫中传出来的消息,当即便请旨要废掉元春,并将其送进宗人府。
半个时辰后,宗人府来报,贾侧妃畏罪自尽,穆永祯松了一口气,命人将元春死的消息报给贾家。
荣国府里,王夫人似乎都能够感觉到神京城中紧张的气氛,宝玉的病从去年养到了今年,因臀上还留了点疤痕未消,至今还养着,不曾去书院。
王子腾的夫人孙氏派了嬷嬷前来见王夫人,一再催逼贾家出面为王家求情,尽快派人去平叛,好将王子腾救出来。
“太太的意思,大姑奶奶已经是皇家人了,不如求一求三皇子,让三皇子做个主,眼见这过去好多天了,也不知道老爷如何了?”
这老嬷嬷一说哭起来,凄凄惨惨,令王夫人想到自家兄长落到了贼人的手里,说不得生不如死,也跟着落泪。
此时,宫中的泰启帝已是记起了自己如何昏迷过去的,已是对王子腾恨得咬牙切齿。
王夫人也是对贾琮不抱希望了,点头道,“我派人去跟大姑奶奶说一声,让她帮忙在三皇子殿下跟前求求情……”
话音未落,彩霞大惊失色地进来,不顾王家的嬷嬷在场,道,“太太,不好了,三皇子府上派人来报,说是大姑奶奶畏罪自尽了!”
“啊!”王夫人一下子懵了,脸色煞白,人摇摇晃晃两下就倒了下去。
元春虽死了,但穆永祯却是依旧担心不已,急得如同热锅里的蚂蚁,贾雨村不得不想办法补救,道,“殿下,在下以为,眼下唯有破釜沉舟,背水一战了!”
皇后传出来的消息,皇帝是想立四皇子为太子,至今未成,是因太上皇在,而眼下,皇帝已经醒过来了,太上皇依然还昏迷不醒,三皇子每日都去一探,戴权私底下也跟他说,太上皇怕是熬不了两天了。
穆永祯左思右想良久,他紧紧地握住拳头,“也唯有如此了,只是兵从何来?”
“太上皇还活着,京营自是为三皇子所用,王子腾带去的那五万兵虽打不过流贼,那是因为那些人饿极了,连死都不怕,还怕兵?殿下又不是要做那不可言之事,只不过是保护皇上安全,担心宵小之徒对皇上不利罢了,刀枪再利,于殿下又有何益?”
这一番话,打消了穆永祯的疑虑,他顿时轻松不已,“时飞所言甚是!时飞实乃本宫之孔明也!”
说完,二人大笑起来,得意飞扬。
是夜,惊变突起,令人猝不及防,一夜之间,神京城的上空弥漫着一股血腥味,地上血流成河,大早上,成群的乌鸦飞过天空,将霞光遮住。
次日早上,大明宫响起了丧钟声,临敬殿里,泰启帝被惊醒,身边唯有忠顺王一人,他起身就要往外冲,原本羸弱的身体突然变得强悍起来,这令忠顺王越发担忧。
“那逆子呢?让那逆子来,踩着朕的尸体登极!逆子,逆子!”
泰启帝被忠顺王死死地拉住了,“皇兄,你冷静一点,冷静一点!”
泰启帝颓然地倒在忠顺王的身上,他朝最信任的弟弟看去,“当年,你不曾让朕陪着你死去,这一次,朕却是要拉着你陪朕一起去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