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分赃与交椅
入夜。
夜枭咕咕的怪叫着,睁着双眼注视地上四处乱窜的老鼠,不时飞扑下来,猎食着自己中意的晚餐。
就是在这样重要的时刻,吕布带着马队赶着粮车回了山谷,众马贼像是过年似的忙前忙后的将劫掠所得搬进山洞。
今日吕布带他们劫掠所得确为近年来最多一次,之前的老首领只敢做些诸如绑票、抢普通人家的事,哪有这劫大户来财来的快。
况且,今日因为吕布歪打正着在村民那里收获了一波感激,现在众人有种精神上升华的错觉。
“都别吵!现在分钱。”邓飞踩着凳子将桌子拍的山响,一众马贼当即将错觉丢开,纷纷围了上来。
一旁吕布在主位上坐着,歪着身子,用手撑着脑袋,看着几个壮汉按照吩咐搬了装银子的箱子过来,“哗啦”一下全倒在地上。
火光摇曳,并不明亮的光线中,一颗颗铸成元宝状的银子似乎闪烁着足以让人睁不开眼的光芒,一众马贼直笑的见牙不见眼。
邓飞高声道:“今日首领与众位兄弟砸响了,共得金一千五百两,银一万七千六百两,铜钱六千贯,另有金银首饰和珠宝若干尚未统计出来。首领意思,入库六成,其余的先将金银铜钱分与大家,等珠宝化霜后,所得钱财再分一次。”
“吼吼~首领万岁!”
“首领万岁!”
之前的刀疤脸很是抠门,基本上都是只拿出所得的一两成分给众人,剩余的就独吞了,从来没提过入库公用的事情,倒是不难让人理解为何这股马贼发展不起来。
不过这对吕布不是坏事,起码他这番分钱大方,这些马贼得了实惠,无论汉人还是契丹人现在都对他服气的很,说忠心耿耿不至于,但起码认为自家首领是做大事的人,愿意跟着干,让吕布收获了一波忠诚。
兴奋的众人立马抬出烈酒,架起篝火放上铁锅煮上粥,有人拿出风干的肉抄起刀子往里削肉丁准备做粥,准备烤肉,张罗着酒宴要敬自家首领一杯。
吕布其实不太想参加,他更想看看自己今天从高家带出来的史书,迫切的想知道自己死后到复生的这些年都发生过什么。
然而他也不想扫了自己部下的兴致,这亏他吃过。
同曹操作战的后期,局势不利,貂蝉就成日勾着他饮酒作乐,导致他察觉的时候已经形销骨立样貌大变,因此之故,他下令军中禁酒。
待得部下侯成等人送酒来,反被自己用军令之事责打一顿,结果就是他赤兔马被人盗走,吕布自己被绑了个结实,上演了出真人秀——粽子。
这点儿倒是教会吕布“莫要以自己的好恶为标准去约束别人”,就是这代价大了点,直接人没了。
罢了,由得他们。
今日看了那书中一言半语的,吕布这心中也不爽快,他索性陪这些人喝个痛快。
“哥哥,好酒量!”邓飞晃晃悠悠的端着酒碗过来,他已经喝得微醺,跟吕布碰了一下一口喝干,随后一屁股坐在吕布身边的空地上:“俺今日始知,做贼也能做成让人尊敬的”。
邓飞心里高兴,今日白天庄客们看众人的眼神让他头一次有了受尊重的感觉,这让在江湖中打踅多年,一直被人看轻的他有了成就感,兴奋之下,不由四处找人干杯喝酒。
周围,是一片喝趴下的马贼,拔里海里这个平素最能喝的契丹汉子不知何时将自己灌醉,已经抱着酒坛子在说胡话了。
吕布饮下酒,砸吧了下嘴,这是重生来第一次喝酒,说实话,他也不知道这具身体是千杯不醉的量,喝下去酒就好似喝了水一样,没有一点醉意。
只是如此一来,倒是让他觉得喝酒没什么意思,酒不能醉人还喝来干嘛?
“哥哥在想甚?”邓飞拿了块烤肉撕咬着,抬头看吕布端着酒碗一动不动的样子不由奇怪的问道。
“在想大宋是什么样子。”吕布抬着头,望着洞穴上方,过去多少年了,当年的亲朋已经作古,之前的对头也已经黄土埋头,某……
再次来到这世上的意义又是甚?
是否
该去当年去过的地方
再走一遭……
“怕是要让哥哥失望了。”邓飞理解错了,他觉得是吕布对大宋有些憧憬,不禁冷笑了一下:“俺想说大宋比之辽国要好些,却也是不知从何说起。”
吕布回过神来,诧异的看着邓飞:“此言何意?”
邓飞叹了口气:“哥哥,非是俺要说大宋不好,实在是如今世道艰难,小弟我游走江湖多年,什么都见识过了,哥哥可知南方有一名目叫花石纲?”
邓飞停下来似是想起什么摇摇头,喝了口酒续道:“当今官家喜好奇花异石,因此派了官员去南方搜罗。哼哼,若是正常寻找押运也便罢了,偏偏那官儿也是个该死的,看谁家有石头长得奇特就上门贴一黄条,称为贡品,若是有敢违抗不交者,则以大不敬之罪处罚之,罚钱算是最轻的,有那没甚靠山家中又有钱的,吃他们拿去狱里,一番手段下来保准把人家里的钱财榨干。有的石头生的高大,船行至桥梁处不得过,他们竟拆毁桥梁,凿坏城郭,直让百姓叫苦连天。这种事,小弟在南方一年多没少见到。”
“竟是如此?”吕布听得有些发愣,这大宋官家的喜好真让人无法理解。
嗯?等等,某记得灵帝好像还在宫中建造市场,让太监和宫女在皇宫中扮商贩吆喝买卖来着……
这当皇帝的爱好都如此另类吗?!
邓飞大约是想起了什么难受的事情,抱起酒坛子“吨吨吨”灌了一通,打了個酒嗝,有些大舌头的说:“哥……哥哥,我和你说,不光南方凄惨至此。我老家的那些庄客也和这里的差不多,甚是可怜,税务繁重不说,徭役还多,好多人活不下去都去落草了,哼哼,都和我一样,落草了……嗝~”
“吨吨吨”又灌了一通酒:“但是那汴京是真奢华,天下没有比汴京再……再繁……华的地方了。嗝~我邓飞,虽是个粗人,但是,但是我看的出,官家这是拿大宋其他地方在供养汴京,我是没甚学识,但是我……不傻!”
“不……傻。”
吕布看着邓飞将自己灌醉倒在地上,叹了口气,怔怔的看着火焰有些出神,过了半晌起身往火盆里添了把柴火,回自己的房间看书去了。
……
翌日。
晨光扫去黑夜的阴霾,早起的鸟儿飞到枝头上找着比它们更早醒来的虫儿,充满肉感的幼虫是它们最爱的餐食。
吕布放下读了一晚的《三国志》,伸了个懒腰,拿起长矛走了出去。
一晚没睡对他现在而言并不是多严重的大事,这身体还年轻,熬得住夜,那每日的习练就不能停下。
须知,练武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
一直习练了大半个时辰,吕布停下手来,看向了端着锅走来的邓飞和拿着盆碗的拔里海里,许是宿醉的缘故,邓飞的脸色有些差,精神也有些萎靡。
“邓飞兄弟,海里兄弟,怎不多睡一会儿?”吕布擦了擦汗问。
拔里海里豪气的一笑:“些许酒水,睡一觉就没事了。”
邓飞则是有些不好意思的一笑:“让哥哥见笑了,吃点东西吧。”
吕布走过来,找地方坐了,邓飞将锅放下,拔里海里分了碗筷,将带来的胡饼和烤肉分了,三人盛了粥就这么唏哩呼噜的吃起来。
“首领,昨夜邓飞兄弟说你找俺,可有要事?”拔里海里撕咬着烤肉含糊不清的问道。
吕布喝了口粥,咽下口中的胡饼:“对,昨夜大伙都高兴,某就想今天再说,免得扰了兴致。”
看两人点头,吕布问道:“某看拔里兄弟常背硬弓,想必骑射功夫不错吧?”
拔里海里点头称是。
吕布接着道:“某意,以后让兄弟们分成两队,一队守着家里,一队外出砸窑,如此轮番出击保证精力充沛。在家里的兄弟也要操练起来,都是北地儿郎,光会骑马不成,这骑射功夫也要拿得出手。往后队伍若是大了,难免要和官府交手,这不会骑射就要被官府摁着打,此一事上海里兄弟要多费心了。”
“首领的意思是……”拔里海里愣了下,心中隐隐有些猜测。
“某的意思,你和邓飞兄弟各带一队。”吕布吸吮了下手指上的羊油,又拿起一块羊腿肉咬了一口,含糊着说:“以后邓飞兄弟坐第二把交椅,你坐第三把交椅。”
拔里海里眼里闪过一丝喜色,他本是泽州人士,从小喜习武艺,最是钦慕武艺高强的人,家道中落后为一贵族护院,因不忿那贵族家的子弟欺压本族的人打死了他亡命江湖,流落到檀州时害了重病,是老首领救了他。
按理来说他应该心存感激的对老首领死心塌地,开始他也确实是这么做的。
可惜那刀疤脸的做法他甚是看不上眼,虽说马贼劫掠乃是本职,但这人太过生冷不忌,不光劫杀老幼,还抢穷苦人家,更是数次拿他殿后挡那官府的追兵,直让他一腔热血冷了下来。
直到吕布到来,先是那惊艳一刀让他服气,后又单人杀尽刘鼻子手下十余人让他钦慕,昨日抢大户留粮给庄客的作风让他为之心服。
可以说,他对吕布是心服口服,正想着之后能好好表现一下争取一把交椅,没想到吕布今天就直接让他坐了。
至于邓飞做第二把交椅他毫无怨言,毕竟吕布上位的时候只有邓飞一人相帮,吕布厚待邓飞也是他愿意见的,毕竟谁都不愿跟个凉薄的人。
“不过首领,骑射不是件易事,兄弟们急切间没法掌握。”拔里海里兴奋中带着丝丝为难的道。
吕布摇头道:“无妨,此事不是一日之功,我等还有时间,让他们先掌握了基本要领,以后若是打仗,战场上就会了。”
“那要不会呢?”邓飞奇道。
吕布淡淡的看了他一眼:“生死之地,谁不会谁死。”
拔里海里沉默了下,点了点头,吕布说的虽然残酷,但却是真理。
吕布喝了口粥又道:“还有件事,多派出几个兄弟去打探消息,官府的,民间的,某要尽可能的知道详尽的事情,若是消息滞后,我等说不得要吃亏。另外,找个铁匠帮我打造一把方天画戟,图纸在这里。”
吕布说着,掏出一张图纸递给邓飞,上面标注着各部分的长度以及重量。
“是。”
“还有……”吕布停了下,看向邓飞道:“邓飞兄弟除了铁链可擅长别的兵刃?”
邓飞点头:“小弟还善使单刀。”
吕布想了下,开口道:“某没有小觑邓飞兄弟的意思,只是我等今后约莫马战较多,铁链与单刀都非马战路数,若不嫌弃,某这里有枪法和矛法可传给兄弟。”
又看了眼,脸露艳羡表情的拔里海里道:“拔里兄弟若想学,某亦可以一并教授。”
这却是吕布昨晚上看书所想,他一晚上尽看曹阿瞒和刘玄德去了,对他二人可说是羡慕的眼都红了,不说前者败尽北方各路诸侯最后一家独大,也不说后者占据西蜀成就一方帝业,只二人手下能人异士之多就让他夜不能寐。
凭什么!?
他曹孟德某也就忍了,能在战场击败某,某认了!凭什么他刘玄德也能得到那么多人的忠心?这些人眼瞎了不成?
反观他现在,手下人员不过二百之数的乌合之众,能称得上得用的就一个邓飞,他现在又是个马贼头子,各路贤才肯定不会跑来投靠。
为此他苦恼一晚,终于想出个办法,自己培养,不,应该说加强下手下的武力,毕竟邓飞的武艺别说跟张辽比了,就是曹性上场都能稳赢。
至于拔里海里,虽然差点儿但也比其余的人强,只是若要用人自然也要给出些筹码,但是传给他多少,怎么传,那就是吕布自己说的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