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6三生有幸
在一把极度奢华却又极度低调的黑色欧式皮椅上,坐着一个刚刚抬起眼来,目光清冷,沉静幽深的男人。他一身简洁挺括的白色衬衣,在一大排璀璨高悬的水晶灯下,无声且隐约地闪动着一抹冰雾凝雪般的萧瑟之美。
这个男人很英俊,却不只是英俊,就在他适才那一抬眼的瞬间,便有种被刻意内敛的诡秘光华,瞬间放出了危险的绚烂,虽然只是一刹,却足以撼人心魄。
然而此时此刻,正站在五米之外,被他抬眼凝视的那个女人,面对这样的风华诱惑,却没有胆量在脑海中闪过哪怕一丝一毫花痴般的遐想。
因为她崇拜,并且惧怕着这个男人。有时,即使是一动不动地站在他的面前,也需要很大的勇气,但她愿意臣服,理由,很简单:作为主人,他对她有着足够的信任和慷慨。
“我不想过问,你最近在床上又弄死了几个男人,又或者强抢了谁家的丈夫,”破,沉静地看着对面那个在眼角鬓边煽动着血色蝶翅的黑衣女人,冷道:“不过在享受之后,应该学会把麻烦清理干净。”
“是。”女人低头,敛目。她明白破指的是什么。要说起来,有些奇葩男人还真是出乎她的预料。前几天她从一家酒吧抢了个看上眼的男人,然后驾轻就熟地强~奸了他,然后理所当然地又抛弃了他。结是,这个男人却从此怨妇般地纠缠上了她,不是在总部门外等候,便是开着车四处跟踪。问他究竟想要什么,这个怪男就一句话:“你要为强~奸我,付出代价。”
妈的,这种连中华人民共和国的法律都不支持的荒诞要求,他个爷们儿也好意思提?!
“现在,去十六层1o3室的窗口,接她。”破,在办公处理器键盘上敲了几下,然后一边瞧着显示屏,一边拿起桌上的一杯红酒,微噙。
女人眼角的红色蝶翅不禁翘了翘,抬起手腕,她看了眼蓝光扫过的腕式微显器,上面清晰地显示着破刚刚发给她的一个监视截屏图:在暗夜笼罩的大厦窗外,一根悬空的绳索上,一个少女正倒挂着在那里,眯着眼,认真研究着新型防爆玻璃窗。
是她?女人心底悄然一怔。
领命退出那间看似简洁大气,实则奢华神秘的房间,女人不动声色地走过一条柔软而漫长的地毯,在另一端,按下了这一层专用电梯启动钮。厢门打开,两个黑衣值守静静地立在里面,对她微一鞠躬。
“16。”她说。
其中一人立刻用戴着透明识别指套的手指,在电梯操控触摸屏上按下了相应的数字。
她抬手,再次看了看手腕显示屏上的那个少女。这个曾经被殷十七保护着的稚。嫩。女孩儿,不知从何时,竟已泛起了蜜桃般成熟的光泽,整个人的气息,从嘴角到腰肢,都在散发着一抹温婉与狡狤兼而有之的奇特韵味。尤其那双琥珀色的眸,既专注于暖色的野性热情,却不失光影重叠下的脉脉清澈。这样的她,甚至当得起美丽二字。
确实,长大了。不过可惜,成长的代价往往是失去。
电梯“叮”的一声,将女人的思路瞬间打断。她抬起眼帘,高傲地挑了挑眼角,冷笑步出,接着,一边从腰间抽出那条血红的长鞭,一边气势逼人地向1o3房间径直走去。
这间房是过去殷氏的秘密会客室,机关重重,但在一年前,就被破下令封闭了,尘土一定是落了不少吧。
女人一边暗忖,一边猛地起脚,踹开了真皮包裹的房门,里面,硕大的吊灯晶亮夺目,只是,房内空无人影,而迎面的那扇窗,居然已是大开,一股股的夜风灌进屋来,吹得窗帘瑟瑟乱抖。
女人迅速上前,查看窗口内外。那根垂吊下来的绳索还在。只是,人呢?
她回身,环视房间四壁,双目微微眯起,突然,狞笑了一下,血红的长鞭猛地一个飞甩,如呼啸的利箭,向头顶那盏巨大璀璨的水晶灯直射而去。
一条人影果然从那里飞闪掠下,同时带下来的是轻轻笑语:“殷微师姐,下手轻点,这灯可贵着呢。”
女人的血鞭如簧,在撤离吊灯的瞬间,又毒蟒般地绞向了那人影的落处,同时,送出冷冷的一句:“我早就不姓殷了。”
“那么,是姓苏了?”少女的声音很轻,在犀利的鞭风中,从容萦绕。
“主人说,姓什么由我定。所以我现在叫,血微。”鞭鞭血影,抽打得房间四下桌椅俱碎,纸张乱飞。那少女的身影,依然在其间不断躲闪。
“好吧,无论你姓什么,咱能像淑女一样握下手,品个茶,叙叙旧吗?”少女扬声问道。
“可以,不过要在你挨我一鞭之后!”
“喂,咱俩没这么大仇吧,我又没跟你抢男人。”
“你破坏安保系统,不请私入!”
“我只是想好心提醒一下你们,这里的安保系统跟不上时代需求了,应该与时俱进。”
“你脚踩吊灯,损伤公物!”
“大姐,你现在损伤的公物可比我多啊!”
“我就是想抽你,怎样?!”
“我就是不告诉你殷子沛为什么愿意舍身救你,怎样?!”
“......”鞭影突然一顿,紧接着下一秒唰地收回到了血微的手中。
两人之间,瞬间隔出了一片时间凝结的空白。
一直疲于躲闪毒鞭的殷咛知道自己现在终于能坐下来喘口气了,只是会客用的皮椅已被血微的鞭子全都拆成了木柴,她只好将桌上纷乱破碎的物品推了推,就势坐了上去,一脚踩在桌上,一脚吊在空中,用手掠了下纷乱的发丝,接着,转眸看向血微,脸上同时露出了一丝玩味的笑意来:“现在,有兴趣坐下来吗?”
血微的目光在一动不动,犹疑地盯着她。
半晌,她终于吐出一字:“说。”
“我,有条件。”殷咛笑眯眯地继续整理她额前的刘海。
“靠!”血微握着鞭子的手,紧了一下。
“他把一条命,都给了你。你却没有兴趣知道为什么,哎呀,这个男人,也真够可怜的。”殷咛看了看天花板,坐在桌上晃脚。
握着鞭子的手,又缓缓松开了。
“什么条件?”血微问的很咬牙。
“带我去见破。”殷咛将自己瞬间认真起来的目光,放入对方的眸里。
血微看着她,几秒后,缓缓道:“主人原本就是让我自己来接你的,所以,这不算什么条件。我能答应你的只有,暂时收起鞭子。”
“ok,那我们走吧。”殷咛很愉快地跳到地上,同时在屋里转了个圈,歪下头,作势对不知隐藏在那里的监视器挥了挥手,笑眯眯:“对啦,是不是有人正在显示屏上看着我们呢?嗨,需要我比个剪刀手吗?”
血微很是崩溃地翻个白眼,瞬间完成转身,笔直地向门外走去。
“等等,你确定我们不用关好窗再离开吗?”跟在她身后的少女依旧在很温馨很友善地追问。
“不用提醒我,你是怎么进来的。”血微一边走,一边目光凶残,太阳穴上的蝶翅,红得越来越危险。
“我只是想知道,一会儿,还需要我从原路离开吗?”少女问得既天真,又无邪。
血微蓦然回头,看向对方。
对方连忙闭嘴点头,很乖巧地举起双手,表示妥协。
门,就在眼前。由昂贵的海南黄花梨雕花实木、色泽深邃的欧洲头层小牛皮和镶嵌其间的几十颗高纯净度琥珀、猫眼石组成。
用料奢侈,设计出来的效果却非常深沉,低调。
血微站在这扇门前,顿了下,再缓缓垂眸,低声道:“我在这里,等你从里面出来,然后,给我那个问题的答案。”
殷咛走到她身侧,转头瞥去一眼,微微轻笑:“看来,他还真是你心底的一个困惑呢。”
“进吧,地狱就在里面,希望你能活着出来。”血微用一种很古怪的眼神,回瞥了对方一眼,接着,抬手按动了门侧旁的对话器:“主人,她到了。”
几秒静谧之后,那扇门无声无息地打开了,犹如一个通向未知的冰冷隧道。
血微看着她,冲门的方向示意地挑了下眉。
可殷咛的心却在这时,突然开始了一阵紧张莫名的狂跳。她悄悄地呼吸、再呼吸。可随着谨慎而入的脚步,她的目光也越发地紧张起来。在这种状况下,她与他,究竟该如何面对?一年的断然离别,渺无音讯,一年的斗转星移,物是人非,那个男人,已是掠夺殷氏的魔头和大半个江湖的主宰。而她,她还能做回那个住在小巷胡同,为了争取跟所爱之人生活在一起,不惜每天起早贪黑卖菜盒的女孩儿吗?
迎面,在黑水晶地板铺就的宽阔办公室内,在沉静而璀璨的灯光映衬下,破,出现了。
他静静地坐在那里,手持着一杯红酒,在全息电脑绘图平台上正看着什么,白色的衬衣衣领,微开,里面是那把的铜丝银锁雕凤项圈。
一个很干净,很专注,同时又充满了诱惑力的冷酷男人。
她的脚步,因这一眼的看到而蓦然停滞。咽喉处有些发紧,眼圈有些潮湿,指尖跟随着激烈的心跳,微微轻颤。一年来,天知道她是如何像个死人一般躺在实验舱内,一边流淌着血液,一边放纵着对他的想念,那每时每刻的挣扎与委屈,此时,犹如刹那而至的一道狂流,瞬间便席卷了她的神志。只一眼,他便冲毁了她内心最深处的壁垒。
“死人脸!”无助的她在哽咽出三个字的同时,整个人便被脑海中那股呼啸洪流所裹挟,推着她,向前,向他,扑奔而去!她真的无法坚持,真的不想管也不想问了!她只是渴望,渴望那份来自于他的温暖和力量。只要给她,就算这个男人,用最凌厉的手段霸占了殷氏的一切!就算他的母亲死在哥哥殷十七的手中!就算他和她的同居,有目的,有阴谋!就算这份爱天也不容,地也不容!
又如何?!
然而就在她与他之间只剩下五米距离的刹那,一道蓝色的光影栅栏突然凌空闪现,上面的电流瞬间将她击中,令她“啊”的一声倒摔着飞出数米开外。
脑海中,有那么一秒,变成了空白。她摔落在地,不敢相信,无比诧然地看向他,再低头,看看自己被电流倏然灼伤的手和衣服。
空气中,散发出了一股淡淡糊味。
直到这时,他才缓缓地从全息电脑绘图平台上移开了目光,静静地看了一眼正狼狈在地的她:“你刚才,叫我什么?”
殷咛不禁怔住双眼,不敢置信地看着他,看着他眼里那慵懒的漫不经心,投射而来的一抹寒意。
为什么?为什么他的眼神,会如此陌生?
她呆呆地坐在冰冷的地上,勉力支撑着自己。
数秒之后,两人之间的那道光影栅栏,倏地一下重又隐回了空中。
“记住,我叫破。”破晃了晃手中的红酒,目光不再看她:“如果希望被我收留,可以,杀了殷十七,我就是你的主人。”
“你是说,主人?”她就像瞬间生活在另一个星球上的生物,呆呆地看着他,机械地重复着这两个无比陌生的字。
“对。”破的幽黑眸底,是认真与淡定。
半晌,她突然摇着头,笑了。笑的很轻,很轻。
“哥哥说,你之前和我同居一室,是为了得到我的气味,因为它能够帮你打开aif核心密码库。”
“对。”他,承认。
“你要核心密码库,是为了吞并殷氏。”
“对。”
“那么之前,你要我,又是为了什么呢?”她努力仰起脸,一字一句地轻问。
破抬眼,静静地盯着她,半晌才道:“如果我不要你,不让你以为我真的爱你,你会不会反抗殷十七,然后乖乖地跟我同居数月?”
殷咛的嘴唇,瞬间惨白,额前的刘海因突袭而来的寒冷,不断地,瑟瑟轻抖。
“知道什么样的女人会被别人称为小丑吗?”他缓缓轻问。
她无法回应,因为对方正在一句话一句话地将她冻结。
“就是那种明明长得一般,明明不够聪明,明明被别人耍得团团转,却还是一厢情愿,搔首弄姿,自作多情地认为,是个男人就会爱上她的那种女人。”破看向她,目光很坦诚。
“原来,你就是,就是这么看我的?”殷咛喃喃,像在梦游,仰着脸看他,看一个正血淋淋掏取着她胸腔器官的魔王。
“还记得程羽菱对你说过什么吗?她说,一个根本就不了解我的女人,又怎么配得上,我的爱。”破的嘴角,很玩味地翘了翘,在冰冷中,弯出一抹若有若无的笑:“的确,你根本就不了解我,所以你不会知道,在我们同居的那段日子里,唯一能令我感到满意的事,就是可以不必跟你上床,不必再让我费心费力勉为其难地去满足一副没什么弹性和曲线的**。”破百无聊赖地靠上椅背,将她上下一个打量。
她不禁颤颤巍巍地吸了口气,一直都知道,他有多么毒舌,多么冷酷,多么残忍果决,只是从来不曾料想,心口,可以被这样的话语寸寸绞杀,痛到无声.....
破,这就是,你想给我的吗?
她一动不动,咽喉似在瞬间被人捏碎了一般,不能哭,不能说,也不能动。
她唯一能做的就是,看着他。
仿佛看了一千年,一万年的他。
待看到沧海茫然,山穷水尽时,却不知想起了什么,令她猛地抬起下巴,从地上撑身而起,倔强地看向他,一字一句道:“我、不、信!”
“不信?”破淡漠着双眸,像在看一个花痴似地看着她。
“我不信你真是这么想的,我不信你不曾爱过我,我不信,那么多的坎坷,那么多的生死,那么多的日日夜夜,那么多的风风雨雨,都是你设计好的虚情假意!!都是你分毫不差的阴谋算计!!我不信!!不信!!”殷咛越说越激动,说到最后,已是嘶声。
“你不信,是因为你一直都很确定,自己不同于那些被我拒绝的女人。但其实,你们在我眼里唯一的不同就是,她们没有利用价值,而你,有。”
殷咛浑身都在打抖,泪水不住地闪烁在眼里,却倔强着不肯流下。牙齿咬了又咬,却固执地不肯松口。
“当然,现在的你明显已没有了价值。因此,以你现在的姿色,如果今后还想再爬上我的床,就必须分外努力,努力为自己找到一个足够重要的价值,来让我注意。”男人的声音,像在陈述一个显而易见的真理,清淡如水,波澜不惊。
“来让你注意?呵呵......”她笑,开始一个劲儿地泪笑:“看来之前麻烦你屈尊为我破处,还......真是、真是......我殷咛三生有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