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028 三更合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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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知道宋书玉私底下跟郑棋在接触后,谢铮心里就压了一堆火,很不舒服。

有好几次,他都想提醒宋书玉,郑棋就是个伪君子,信不得,可看宋书玉那副若无其事的样子,他又不知道怎么开口。

书玉做事一向讲究证据,无凭无据的,肯定不会信他这番话。

谢铮心里窝火,就只好去催蒋正奇。

天天睡觉前都要被谢铮催一遍,蒋正奇烦得不行,只好使出浑身解数,打听郑棋的事,没想到还真被他发现了一点什么。

“听说郑棋前阵子跟施大队长的女儿施琴走得比较近,有人瞧见过他们俩一起从公社回来,不过最近又没什么风声了。”蒋正奇也拿不准,“兴许是看错了。”

谢铮却不相信:“无风不起浪,咱们在一队,施大队长家在六队,离了差不多一千米,平日里上工的地方也隔了一段距离,若不是有意,两个人怎么也扯不上关系。肯定是郑棋这东西攀上了更高的枝头,看不上施琴了。”

蒋正奇无话可说。

谢铮的想象力可真丰富,自己就起了个头,他就能把郑棋往渣男的路上推了。

但猜测始终是猜测。

蒋正奇提醒他:“这都是你猜的,咱们没有任何证据。这事关系着施琴的名声,不能乱说。”

“还用你说啊。”谢铮白了他一眼,“没有证据,我们不能找证据吗?”

话是这样说,但郑棋是个聪明谨慎的人。他现在明显在追宋书玉,不可能在施琴的事上给人留下把柄。

不过,别人没有证据,那施琴呢?

施琴身为另一个当事人,她说的话就是证据。

只是这种事闹出来女孩子更吃亏,即便施琴跟郑棋有过什么,恐怕也不会站出来揭穿郑棋的真面目。

而且谢铮也不想将事情闹得太大。他只想让郑棋知难而退,或者让宋书玉看清楚郑棋的真面目,不要上他的当。

思来想去,他总算想到了一个既不将事情闹大,又能让宋书玉看清楚郑棋为人的办法。

不过他跟郑棋不熟,而且现在服装厂很忙,他天天都要上班,没时间也没机会跟施琴接触,所以这个事还得麻烦蒋正奇。

蒋正奇听完他的法子后,很是无语:“事情都我干了,那你干什么?”

好兄弟也不是这么用的吧。兄弟恋爱路上的磨刀石还得他去搬开,这算什么事?

谢铮斜了他一眼:“你自己说说,你吃了宋家多少顿饭,你不该保护宋书玉,不让她上当受骗吗?”

“我看宋书玉乐意得很。”蒋正奇拆他的台。

谢铮无奈:“我平时不混知青点,拿不到郑棋的笔迹,这事只有你才能办到。好兄弟,事情成了,等我结婚的时候请你喝喜酒。”

蒋正奇嗤笑:“好像我不给你办事,你结婚就不请我一样。”

谢铮摊手:“那可不好说,书玉要是被人骗了,我结不了婚,你上哪儿喝喜酒去?以后我要是打光棍,你就是我们老谢家的罪人。”

没见过这么能碰瓷的。

蒋正奇服气:“行了,你别给我扣帽子了,我帮还不行吗?你也得帮我说说好话,让我去服装厂上班。”

谢铮拍了拍他的肩:“那是当然。书玉一向照顾自己人,肯定会优先考虑你。你看她对你这么好,你忍心她被郑棋那个伪君子给骗了吗?”

“我帮,我这就去。”蒋正奇是明白了。谢铮这怂逼,有火也不敢向宋书玉发,就只能来折磨他这个兄弟。

他还是快点把这事给办了,不然得被谢铮给烦死。

***

八月十四,中秋节的前一天,服装厂里机器嗡鸣,十几个职工都在紧锣密鼓地生产。

十一点的时候,谢铮将工作交给了两个助手,找到宋书玉说:“该回家了,阿姨叫咱们今天早点回去。”

“有吗?”宋书玉不记得有这个事。

谢铮面不改色地说:“有的,早上阿姨跟我说的,当时桂花婶子叫你,你没听到。”

宋书玉看了一眼时间:“要不你先回去吧,跟我妈说,我晚点回来。”

现在才十一点呢,哪有这么早就下班的。

一切都布置好了,错过这次不知道什么时候还有机会,哪能错过。

谢铮不依,拽着宋书玉就出门:“走了,厂子里有人盯着,又不缺你一人。咱们早点回去吃饭,一会儿早点过来替换小郭他们。”

小郭是技术员,看机器,因为中午吃饭的时候机器也不停歇,所以技术员们都是轮流去吃饭。

宋书玉只好跟谢铮出了服装厂。

谁知道上了马路,谢铮却往公社的方向走。

宋书玉拉着他:“不是要回家吗?你这是要去哪儿?”

“蒋正奇今天去公社,让我们去接他,就几步路,走了,赶紧的。”谢铮拉着宋书玉就跑。

宋书玉狐疑地看着他:“我怎么觉得你今天怪怪的。”

谢铮没说话,只是拉着宋书玉飞快地往前跑。

走出四五百米时,谢铮忽然将宋书玉往旁边的岔道上领。

旁边那条小路上长着一排竹子,高大遮荫,而且也挡住了马路上的视线,是块歇脚的好地方。只是谢铮跑这里来干什么?

宋书玉正纳闷,就见谢铮停下了脚步,回头对她做了个嘘声的手势,然后将她拉到旁边,指了指竹林后面。

宋书玉循着他的视线望去,见到了一对熟悉的男女:施琴和郑棋。

施琴穿着一身白色红点的碎花衬衣,仰起清秀的笑脸,泪眼婆娑地看着郑棋。

郑棋跟她中间隔了半米多宽的距离。

两人都没说话,四周只有施琴低低的啜泣声。

许久,清风送来了施琴的低泣声:“你真的要跟宋书玉在一起?”

郑棋不为所动,冷淡地说:“施琴同志,这是我的私事,不需要向你报备吧。咱们俩之间,可没有过山盟海誓。”

施琴气急,泪眼控诉地望着他:“那我扭了脚,你把我送回家就算了,为什么第一天又悄悄送我红花油?我说喜欢看书,你就把自己的书借给我,还在上面贴心地做了笔记?还有上次……”

郑棋不肯承认:“我这只是关心同大队的同志,换了其他人有这个需求,我也会这么做的。”

“太无耻了……”谢铮气坏了,当即就想站出来拆穿郑棋这副虚伪的面具,但却被宋书玉给拦住了。

他不解地看着宋书玉。

宋书玉拉着他悄悄离开,没有惊动竹林中的那对男女。

到了马路上,两人一前一后回走。

谢铮在后,有些忐忑地看着宋书玉的背影。

他知道,他这点小伎俩,宋书玉肯定猜到了,因为他今天做得实在是太明显了。

但他不后悔,事实证明,他猜得没错,郑棋就不是个好东西,勾三搭四,吃着碗里望着锅里的。

实在受不了这种憋闷的气氛,谢铮几步上前,拽着宋书玉的胳膊说:“你要怪我就怪吧,我不后悔,郑棋不是个好东西,你别跟他来往了。”

宋书玉停下脚步,对上谢铮关切担忧的眼神,无奈地勾了勾唇角,淡然一笑:“我知道你是为我好,这事我心里有数,你别管,今天的事也别说出去。”

什么意思?书玉怎么一点都不生气。

谢铮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书玉,你不会还要跟郑棋来往吧?”

“为什么不?”宋书玉反问,“他跟施琴又没谈恋爱,即便有过那个意思,但两人到底没真正走在一起,郑棋有重新选择的权利。”

实际上,郑棋跟施琴的事,她比谢铮知道得还多。

上辈子郑棋也勾搭上了施琴。

施琴这样单纯见识少的农村姑娘哪是郑棋这个斯文败类的对手。

小姑娘很快就沦陷,对郑棋死心塌地,非他不嫁,施大队长本来是不同意的,但事情闹开了,女儿又非要嫁,只得答应。

于是两人在年底结了婚,次年,施琴就怀孕了。

郑棋的心思也活络了起来,希望施明能帮他回城。

因为年后队里又有了几个回城的名额,施明身为大队长,还是比较有话语权的,他若是想帮郑棋要一个名额,宋建国也会给他这个面子。

但施明不是施琴这种不谙世事,被爱情冲晕头脑的小姑娘,这两年知青回城抛妻弃子的事还少吗?

要是让郑棋回城了,他还会要施琴吗?

况且施琴是农村户口,没法进城。即便郑棋没一心,但隔这么远,一年都见不了几次,两人迟早得也散伙。

所以施明不顾女儿的恳求,坚决不给办这件事,甚至还私底下跟宋建国说,让他别给郑棋回城名额。

郑棋本来是想借老丈人的能量早点回城的,哪晓得最后这反倒成了他回城的阻力。他心里因此记恨上了施家。

但他这人表面功夫一向做得好,平日里对施琴还是一如既往的体贴温和,半点都看不出他的不满。

直到九月恢复高考的消息传出,郑棋立即抓紧了这个机会,认真复习,最后考上了省会的大专。

进城上学后,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给施琴写了一封信,直接要求离婚,还说孩子归施琴,他不会再回红云大队了。

施家当时还沉浸在自己家出了个大学生的喜悦中,哪知道打击来得这么快。

施琴抱着还在襁褓中的孩子,怎么都不敢相信郑棋竟然会如此的狠心。她不顾施明的劝阻,坚持要抱着孩子进城找郑棋。

一个星期后,她落魄地带着孩子回来,此后再也没提郑棋这个人。半年多后,经过媒人介绍,施琴嫁给了铜陵大队一个三十多岁,死了老婆还带着两个孩子的鳏夫。

至于婚后日子过得怎么样,宋书玉就不知道了,因为施琴后来很少回红云大队。

但料想也不会太好,后妈哪是那么好当的。

施琴家里条件不错。她又是家中的小女儿,很受父母宠爱,本可以说一户不错的婚事,嫁在离娘家不愿的地方,和和美美地过一辈子。

但最终却因为郑棋的贪恋而改写了她的一生。

也正是因为知道郑棋的野心,知道施琴上辈子的命运,所以宋书玉才会向郑棋抛出橄榄枝。

既可以解决她需要结婚需要孩子这事,又能顺便拉施琴一把,何乐而不为。

至于郑棋进城后会抛妻弃子,宋书玉一点都不在意。

这对她来说没关系,她想有个孩子,就当是向郑棋借种了。郑棋外貌、智商都不错,是很好的借种对象。

虽然人品有瑕疵,但在回城和乡下之间选择,绝大部分人还是会选择回去,人往高处走没什么好苛责的。他考上了大学,跟施琴的距离拉得太大,看不上施琴了想离婚也行,但他至少应该负起自己应承担的责任吧。

宋书玉最瞧不起的是郑棋回城之后就再也没管过施琴母子。他要是老老实实每个月寄一笔钱给施琴养孩子,尽到老子的责任和义务,施琴母子的日子都会好过很多。

好在,宋书玉既不要他负责,也不要他给钱,甚至还能给他弄个工农兵大学的名额,让他高高兴兴,提前几个月去上大学。

所以她是真不在意郑棋是什么样的人,会不会抛妻弃子。

谢铮看出宋书玉的认真,他要疯了:“为什么?你明明不喜欢他的不是吗?”

要是宋书玉喜欢郑棋,看到刚才那一幕绝不会这么镇定。

宋书玉不想瞒他,直白地说:“阿铮,我年龄到了,需要结婚,我也想有个孩子,郑棋就很合适。”

“他哪里合适了?”谢铮怎么都不相信,自己竟还比不过这么个狗东西。

宋书玉笑了笑:“他哪里都很合适,至于你所担忧的问题,在我这里都不是问题。”

找个入赘的女婿都没找个知青洒脱。

她上辈子招赘了赵文军,但因为两家离得近,赵家一有点什么事就来找他们,她也时不时地要出钱出力。换个十里八乡的对象,估计也差不多,毕竟就是招赘上门,人家也不可能不管自己的爹妈,不跟亲戚走动吧。

但知青就不一样了,他们回城之后,这关系基本上等于一辈子就断了,再也不会有赵家那堆破事了。

宋书玉上辈子被赵家恶心得不轻,这辈子就是招赘,她也要招个远点的,知青就最合适不过。

只是她这种想法太惊世骇俗,还是不要说出来,免得吓到了大家。

谢铮见她还一门心思要嫁给郑棋,恼了,一把扣住她的胳膊,将她拉了回来,激动地说:“他是知青,我也是知青,他合适,那我也合适。你与其选他这么个陌生人,还不如选我!宋书玉,嫁给我!”

宋书玉震惊地望着他:“你别胡说八道了,你是我弟弟。”

“你姓宋,我姓谢,我是你哪门子的弟弟?”谢铮气得失去了理智,紧紧抓住宋书玉的手腕,“宋书玉我喜欢你,从我下乡第一眼看到你时,我就喜欢你,除了你我谁都不娶。”

“你疯了,说什么胡话呢。”宋书玉慌乱无措,赶紧甩开了他的胳膊。

谢铮紧紧追上她,一字一顿,异常坚定地说:“我没疯,我也不是胡说。赵文军可以,郑棋也可以,为什么我不可以?我哪点不如他们?”

宋书玉心乱如麻,她从来都没想过,自己当弟弟的人会对自己有这种想法。

思来想去,还是得打消他这个念头。

宋书玉停下脚步,对谢铮说:“我们俩不合适,谢爷爷他们还等着你回去。今天这话,我就当你没说过。”

已经挑明了,谢铮绝不可能在这时候退缩:“那你说说我们到底哪里不合适?至于我家里,爷爷又不止我一个孙子,爸妈也不止我一个孩子,我不回城他们身边也一样有人陪伴。我回去就给爷爷写信,他一定会同意我们的婚事。”

不是,她都没答应呢!

宋书玉赶紧抓住他:“你不要胡来,不要在奶奶和谢爷爷他们面前胡说八道。”

她可不想这事惊动老人,否则到时候两家都尴尬,这关系也没法处了。

谢铮看出了宋书玉的顾忌,心里有些不爽,但同时又舒了一口气。

书玉有顾忌,那这就是他的机会。

他反手抓住宋书玉:“那你答应我,不要跟郑棋来往了,给我一个机会,不然我回去就跟阿姨和奶奶表明我的态度。”

“她们不会同意的,谢铮,你不要自毁前程,你的未来在更广阔的天地。”宋书玉语重心长地说。

谢铮直直看着她:“你不用担心,我会说服她们的。”

谁担心这个了。

宋书玉真是拿固执的谢铮没辙。

怕他在母亲和奶奶面前说出不得体的话,宋书玉揉了揉额头,无奈地说:“我不会跟郑棋在一起,这总行了吧?你答应我,不要在我妈和奶奶面前胡说八道。”

谢铮虽然有些不满意,但好歹让郑棋出局了,便见好就收:“好,在你没答应跟我在一起之前,我不会告诉奶奶和阿姨的。”

宋书玉松了口气,眼看进了村子,不方便讨论这些,她一时半会儿也没想到打消谢铮这种念头的办法,便说:“赶紧走吧,家里还等着我们吃饭呢。”

***

苗秀英发现今天饭桌上的气氛有些奇怪。

谢铮这孩子特别殷勤,饭菜一端上桌,他先给宋书玉碗里夹了两块肉,然后发现苗秀英在看着他,他立即又给老太太夹了一块:“奶奶吃肉。”

当然最后也没落下刘桂芝。

刘桂芝性子比较大大咧咧的,好笑地看了谢铮一眼:“你这孩子,这么客气做什么?自己夹啊,赶紧吃。”

说着她也给谢铮夹了一块肉。

谢铮笑得咧开嘴:“谢谢阿姨。”

从头到尾,宋书玉都没吱声,只是闷头吃饭。而且她今天扒饭的速度极快,是平日里的两倍。

苗秀英只吃了半碗,她已经炫完了两碗饭,放下筷子,对苗秀英和刘桂芝说:“奶奶,妈,你们慢慢吃,厂子里还有点事,我先走了。”

“不是,你这才刚回来,最近厂子里有那么忙吗?”刘桂芝最后一句问的是谢铮。

谢铮知道宋书玉其实是想避开他。

他无声地在心里叹了口气,嘴上却说:“是有点忙,阿姨您知道的,书玉一向认真负责。”

刘桂芝没想太多,嘟囔道:“哎呀,咱们家书玉真是太辛苦了,明天我早点去公社,买点不要票的骨头回来,给她炖汤喝。书玉喜欢喝大骨头汤。”

谢铮主动说:“阿姨,我去吧,我骑自行车,早去早回。”

刘桂芝不会骑自行车,便点头:“行,辛苦阿铮了。”

“不辛苦,书玉最近工作很忙,阿姨,有什么事您尽管吩咐我。”谢铮殷勤地说。

刘桂芝笑得合不拢嘴:“阿铮你这小伙子真不错,勤快不怕吃苦还孝顺,以后谁嫁给你肯定享福。”

“真的吗?阿姨真这么觉得?”谢铮眼珠子都亮了。

苗秀英觉察到了反常,连忙打断了他们:“阿铮,现在农忙已经过了,厂子里很忙,家里的事我跟你阿姨忙得过来,你顾着厂子里就行了。”

刘桂芝也赶紧说:“对,家里的事有我们。你和书玉管好厂子里的事就行了。”

谢铮只得打住话头。现在书玉还没接受他,他就别给自己增加难度了。

但吃过饭后,谢铮还是去挑了两挑水才去厂子里。

这下连刘桂芝也看出不对劲儿来了:“阿铮咋回事啊?大中午的去挑水,怎么感觉他今天特别兴奋啊。”

往日里他们都是清早或傍晚去挑水的。

苗秀英想起宋书玉今天反常的态度,心里隐隐有些猜测。她无声地叹了口气说:“可能是厂子里效益好,他高兴吧。”

刘桂芝想想最近也确实只有厂子里的事最值得高兴,便没有想太多。

***

挑明之后,谢铮肆无忌惮了许多。

第一天大清早去公社买了骨头和鱼后,还特意跑去供销社给宋书玉买了一只黑色的发卡。

宋书玉收到发卡后不知道该说什么,这样老式的发卡她已经多少年没见过了,更别提用了。但这是谢铮的一片心意,因为现在供销社估计也就只有这种发卡买,并没有后世那么繁多的花样。

她收起发卡说:“谢谢,你以后别花这个钱了。”

要是以前,不知道谢铮的心意,当他是弟弟,亲人,偶尔收一两件礼物也不算什么。

但现在知道了谢铮心里的想法,宋书玉每次收他的东西都有些不自在,可拒绝吧,这些都是女人用的东西,她不收谢铮留着也没用。而且只要她有拒绝的苗头,谢铮就睁着一对黑漆漆湿漉漉的眼珠子,可怜兮兮地看着她。

每每这时候,宋书玉就心软,不忍拒绝。

这样的后果就是谢铮现在三天两头送她东西,有时候是在供销社买的小玩意儿,有时候就一颗糖或是路边的一朵漂亮小花。自打挑明后,谢铮仿佛是完全放飞了自我,无所顾忌,天天变着法子在她面前寻存在感,想方设法讨她欢心。

若说宋书玉心里一点触动都没有,那是假的。

这样热诚真挚,纯粹无暇的感情,怎么能令人不动容。

可宋书玉一想到谢铮上辈子的前程,便什么想法都没有了。

谢铮上辈子不但考上了京大,四年后还以优异的成绩获得了公费出国的名额,听说后来还念了博士,前途不可限量。他注定是一只翱翔天际的雄鹰,不应该因为她困在这座偏僻贫穷落后的小山村中。

只是她每每想跟谢铮好好谈谈,谢铮都找理由打断,一副不听不听坚决不听的样子,让宋书玉完全找不到跟他单独谈话的机会。

时间这么一拖,转眼就到了服装厂招聘的日子。

宋书玉只得把精力投入到工作中。

服装厂这次计划招裁缝八名,高中生四名,另外再招聘六名年轻的销售,总共十八名。

裁缝是最好招的,因为符合家里有缝纫机又会做衣服还愿意到厂子里来上班的人本来就不多,他们大队没招满,差了两个名额是从隔壁大队招的。

六名销售都是村里初中以上文化,能说会道的。宋书玉直接让符合条件的挨个上台给大家展示一下自己所卖的商品,看看他们的胆量和口才。

这时候的年轻人很多都还比较羞涩腼腆,不少人上台紧张得满脸通红,连话都说不利索。那种能侃侃而谈的是少数,这种人当选,大家也没什么意见。

最后是四名高中生,宋书玉中队里挑了两名,然后又在知青点挑了两名。知青点入选的是蒋正奇和另一个叫崔红的女知青。

蒋正奇入选大家都没意见,但崔红竟然被选中了,这大大出乎大家的预料,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看向了郑棋。

对于落选这事,郑棋心里隐隐已经有了预感,因为最近他想单独找宋书玉说个话都没机会,而且谢铮还经常用充满敌意的眼神盯着他。

只是,他为了宋书玉可是放弃了施琴,现在两头落空,宋书玉这是耍他吗?

郑棋特别沉得住气,他心里虽然气愤,但脸上却没表露出丝毫。

宋书玉也知道他不高兴,这事虽说自己也没多大的错,可到底是她先给了郑棋希望,所以她还是将郑棋叫进了办公室单独谈话。

郑棋摸不清楚宋书玉要说什么,还是笑盈盈地坐到了她对面,语气温和,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一般:“宋厂长,你最近怎么都不理我了?”

宋书玉心里感叹,就凭这份城府,郑棋也是个人才。随便换一个人,现在铁定生气地质问她了。

宋书玉倒宁愿郑棋不爽,质问她,也比这样强。

叹息一声,宋书玉直言:“郑知青,你跟施琴的事我知道了……”

“宋厂长,这里面有误会……”郑棋连忙解释。

宋书玉笑看着他,眼神清冷明亮,似是看透了郑棋的一切把戏。

郑棋也意识到,宋书玉不是施琴那种好哄骗的小女生,她是不到一十岁都敢跟公社谈条件,敢单枪匹马进城厚着脸皮问国营厂子要订单的姑娘。

但要让他这么放弃,郑棋又不甘心,工农兵大学的诱惑实在是太大了。

他深情款款地看着宋书玉,态度特别坦诚:“宋厂长,我帮过施琴几次,让她误会了。她说只要我答应跟她在一起,她爸就会帮我争取回城的机会,我可耻地心动了。宋厂长,我们抱着雄心壮志背井离乡来到乡下,试图在广大的农村干出一番事业,但现实是我们种地还不如老农,指挥遭人嫌弃。曾经的抱负也早不知道去了哪儿,只能像行尸走肉一般麻木地或者,日复一日地重复着这种枯燥乏味又没有意义的劳动。宋厂长,这种感觉您能体会吗?”

郑棋的口才很好,他说的也是实情。

可宋书玉不是真正的十九岁,她不会轻易被他蛊惑。

“你说的这些我都能理解,但你想过施琴吗?她又犯了什么错?要被你利用。你进城后还会跟她在一起吗?不会,那你有没有想过她以后怎么办?要是有了孩子,孩子怎么办?”

郑棋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却被宋书玉利落地打断了:“你没有,因为你只顾着你自己,只想着自己。郑棋,承认自己的自私自利并不可耻,人都是自私的,多为自己打算并没有错,但前提是不能伤害无辜的人。你要相信,九年你都熬过来了,再等等,终会有回城的那天。你看这两年下乡的知青明显少了,回城的人却多了,迟早会轮到你的,不要着急。”

最后半段,宋书玉发自肺腑,她不希望郑棋再走歪路,害了无辜的姑娘。

他只要再等一年,一切都会柳暗花明,到时候他会风风光光地离开这里。等许多年后,提起这段插队的生活,他也才能不留后悔和愧疚,才能坦然地跟人提起这段艰苦的岁月。

郑棋低垂着头,不知道有没有把宋书玉的这番苦心听进去。

许久,他抬起头苦笑:“真的会有那么一天吗?”

宋书玉语气坚定:“会的。”

“谢谢。”郑棋起身,冲宋书玉点点头,拉开了办公室的门,脸上又重新挂起了笑容。

他一走,谢铮就跑了进来,巴巴地望着宋书玉,语气很是委屈:“你跟他聊什么?说了这么久。”

“就随便聊了几句。”宋书玉觉得今天是个好日子,跟郑棋说清楚了,接下来也正好轮到谢铮,她抬了抬下巴,示意谢铮坐下,“我有点话想跟你说。”

但谢铮身上就跟装了雷达一样,马上意识到了不妙,连忙往外跑:“哎呀,机器出了点问题,他们在叫我,我先去忙了。”

宋书玉……

***

新招了人后,服装厂的效率提高了很多,每天能生产好几百件衣服,但新的问题出现了,销售不够。

现在就收棉花的旺季,先前调来销售的四人已经重新去收棉花了。

销售人员就只有这次招的六名,全是生手不说,人还少,两人一组,一天只能赶三个公社。而且乡下赶集都只有半天时间,一到中午,集市上就没人了。

这样的后果便是服装厂的衣服开始积压,到十月已经积压了四千多件衣服,而且这个数量每天都在增加。

再这么下去,服装厂很快就没有流动资金了,收棉花的工作都得暂停。

对于这种状况,厂里的职工纷纷向宋书玉提议,再招十几名销售,尽快将衣服卖出去。

但宋书玉却没有采纳,现在是缺销售,可明年呢?他们厂子现在主要是做棉衣,棉花用光了之后,货就少了。到时候这么多人,怎么养?

他们不可能现在招了人,回头不用了又把人给开了。

而且以后厂子的规模还会不断扩大,那也要像现在这样,天南地北地派人出去卖衣服吗?

在本县还好说,但出了县,外地呢?当天没法来回,那是不是得住宿,吃饭?如此一来,成本增加了不少不说,风险也高了很多。也没那个服装厂是靠这种方式发展起来的。

所以宋书玉想到了一个办法,找编外人员帮忙销售。

而这最合适的非有销售经验的鲁斌四人莫属。

宋书玉叫上了谢铮,一块儿去公社找鲁斌他们,并请他们在公社吃饭。

鲁斌他们已经好一阵子没见到宋书玉和谢铮了,因此一见面,他就调侃:“书玉姐你这个大忙人终于有空见咱们了。听说你们厂子最近又招了一批人,已经有三十多名职工了?”

谢铮骄傲地点头:“那可不,我们厂子是公社第一大厂。”

鲁斌吐槽:“公社总共就两个厂子,看把你得瑟得。”

尾巴都快上天了,再说这厂子不都是书玉姐的功劳吗?

“别忘了,我们服装厂才成立半年。”谢铮就容不得他说服装厂不好。

鲁斌受不了他这得瑟的模样,无语地问:“你今天是故意来找我们炫耀的?”

宋书玉笑着说道:“当然不是,是有桩买卖想问问你们做不做?”

鲁斌四人对视一眼,有些感兴趣:“什么买卖?”

宋书玉笑着说:“从厂子里拿一批衣服去卖,有没有兴趣?当然,咱们厂子会开个条子给你们,证明你们是我们厂子雇的临时工,这样出去的时候万一遇到有人举报也好应付。但这个赚多少钱,得看你们的本事,卖得多赚得多,每件衣服的提成在几毛到一两块钱之间,大部分都在几毛钱一件。如果卖不完,衣服完好无损,没有弄脏,可以退还到厂子里。”

一件几毛的提成,一天卖出去十件,那不就有几块钱了?这可不少。

上次跟着宋书玉和谢铮卖衣服就已经尝到了甜头,所以这次鲁斌很痛快地答应了:“我干,刚子,你们怎么想?”

刚子、邹进、马卫国也拍板同意了:“这种好事怎么能少了我们,我们一起干。回头我拿一批去我舅舅厂里卖,他们工厂人多。”

马卫国的舅舅在几十里外煤矿厂,职工有上千人。而且这时候煤矿厂的职工待遇也很好,比较有钱,消费能力强。

宋书玉觉得这是条大鱼。

而且马卫国这话也给她开拓了思路。

光是在公社零售,速度太慢了,销售成本也高,如果是跟那种福利比较好的厂子合作呢?这不是快过年了吗?回头她进城问问,有没有厂子需要员工福利的,他们可以提供衣服,不要票。到时候以单位的名义成交,那做成一笔就是大单子,何愁衣服卖不出去。

宋书玉眼睛闪闪发光,庆幸自己这一趟没有白来。

她说干就干,过了十月,厂子里积累了一批货之后,她就拿了两件样品进城找厂子。

刺绣厂和纺织厂肯定不行,这两个厂子的职工不缺布料和衣服。

所以这次老大爷这个关系是用不上了,只能靠她自己去开拓新的客源。

好在宋书玉是个从不怯场,也不怕丢脸的人。

她先将县里的厂子盘算了一番,第一个盯上的就是钢铁厂。

他们县北边有一个小的铁矿,所以有个几百人的钢铁厂。

钢铁厂也是如今待遇非常好的单位,比纺织厂这种单位好多了。

待遇好意味着单位有钱,职工有钱,舍得花钱。

宋书玉骑着自行车找上门,拿出衣服给看门的老大爷看,并说明了来意。

可惜这一招失灵了,这个老大爷不吃这一套,听说她是来推销衣服的,直接将她赶走了:“我们钢铁厂可是县里的重点单位,闲杂人等,不能进去,赶紧走,别妨碍我们工作。”

看他这副不耐烦的样子,宋书玉也不再纠缠。

但放弃也是不可能轻易放弃的。

宋书玉琢磨了一下,转身就去了钢铁厂的职工楼。

职工楼这边没有门卫,可以随意进出。

宋书玉踏进去就感受到了一股浓浓的生活气息,饭菜的香味飘荡在空气中,孩子们的欢笑、哭闹声不绝于耳。

好热闹啊。

宋书玉将两件样品挂了出来,又竖了个牌子:卖衣服,男装4.5元不要票,女装4.2元不要票!

价格只比供销社和百货商场便宜两毛钱,最重要的是不要票。

少花点钱,还不要票,这可是太吸引人了。

很快就有妇女过来问宋书玉。

宋书玉先把自己的介绍信递给对方看:“婶子您好,我是红云大队服装厂的,咱们厂子里最近生产了一批衣服,听说你们钢铁厂待遇好,家家户户过年都要添身新衣服,因此特意过来给大家看看样品。若是感兴趣,大家可以向厂子里反映,这要过年了,厂子里发香皂肥皂的,还不如发衣服实在,香皂肥皂用一下就完了,衣服可是能穿好几年的。”

最主要是衣服价格要贵不少,若是今年的福利发衣服,他们就赚了。

不少婶子听出了宋书玉话里的意思,一个个跟着点头:“对,年年都发那些玩意儿,都发腻了,咱们找厂长说说去。”

一旦有人带头,参与的人就多了。

很快几十个妇女浩浩荡荡地杀向了厂长家。

宋书玉面露微笑,继续站在原地,跟来询问的潜在顾客说明情况。

半个小时后,一个妇女跑过来拉着宋书玉上了家属楼:“小姑娘,走,匡厂长要见你。”

宋书玉明白,这事成了。

她乐呵呵地跟围在摊子前的妇女们打了声招呼,然后去了匡厂长家。

匡厂长是个四十来岁的中年人,个头不高,皮肤黝黑,有些沉默。

宋书玉进门,说话的人都是他老婆周群英。

周群英在妇联工作,热情又能说会道,先是问了宋书玉的来历,家里的情况,跟查户口差不多。

问清楚,知道她身份来历没问题后才笑着说:“小宋啊,你这提议我们很感兴趣,就是不知道这价格能不能少一点?”

宋书玉笑着说:“要是厂子里要的量大,回头每件衣服我们再赠送一张手帕。周主任,你看我们的手帕,质量非常好,结实耐用又吸水。”

宋书玉拿了一张新的手帕递给周群英。

周群英满意地点头:“你这小同志真会说话,做事也干脆利落,有没有兴趣到咱们妇联工作啊?”

她也这就是赶上了随口一句,真要落实肯定不现实,毕竟这种坐办公室的机会一大堆人抢。

宋书玉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谢谢周主任,只是我才小学毕业,文化水平恐怕不够。”

周群英表示遗憾:“小宋这么聪明能干的姑娘怎么就没多念几年的书呢。如果我们要衣服的话,什么时候能交货?”

“如果要同样眼色、款式的,那得等一周左右,我们厂子里现做。如果没有这方面的要求,那仓库里倒是有很多,不过我建议还是选同样款式的,到时候我们可以在衣服上印上钢铁厂的名字。”

这就有点像厂服了,统一的款式和布料。

周群英详细地跟宋书玉谈了半个多小时,最终将事情定了下来,还收到了一笔定金。

钢铁厂要六百件衣服,其中男装五百件,女装一百件,因为钢铁厂主要是以男职工为主。

谈完这事后,宋书玉出来又被婶子们围住了,大家七嘴八舌地问她怎么样。

宋书玉笑眯眯地说:“成了,婶子们就等好消息就是。那天我们还会拉一批衣服过来,大人小孩的都有,有外面穿的外套,也有背心,全都不要票,大家要是有意向,那天可以多购买一两件自己喜欢的。”

难得来一趟,当然要效益最大化了。

钢铁厂的职工们发了衣服,他们的家属还没发呢。

大家听说这事果然都很高兴,还有人询问宋书玉这次带的两件衣服卖不卖。

宋书玉当然说卖,不卖带回去干什么?

两件衣服卖了之后,她趁机询问婶子们有没有票,可以买一些票。

最后宋书玉花了四十多块钱买了一堆的票据,其中就包括了十九张工业券。

果然,还是这些厂子里的职工富裕,只要他们人够多,什么样的票据都能凑齐。

宋书玉拿着票和新的订单美滋滋地骑着车回去,到公社的时候正好碰上鲁斌。

宋书玉连忙叫住了他:“鲁斌。”

鲁斌跑过来,乐呵呵地说:“书玉姐,你这又去县里了?”

“有点事,对了,鲁斌上次买缝纫机的工业券是阿铮从你这拿的吧,这券不好弄,你们家一年也没多少,我不能白拿你的。正好这次去县里换了一些,我给你,一共是八张对吧?”宋书玉边说边从口袋里掏券。

鲁斌有些尴尬,连忙摆手:“那个,书玉姐,不用了,不用了……”

“这怎么行,你们家的工业券也不是大风刮来的,拿着。”宋书玉数了八张工业券塞给鲁斌。

鲁斌说什么都不肯收:“不行,不行,书玉姐,我真不能要。”

宋书玉不解地看着他:“为什么?你就算现在不用,也可以送人啊。”

鲁斌见她坚持要给,只能吞吞吐吐地说了实情:“书玉姐,我真不能要,因为那些券我不是白送给阿铮的。阿铮见我对他脖子上戴的那枚弹壳很感兴趣,就用那个跟我换的券。”

“弹壳,他戴脖子上的那个?”宋书玉皱眉,难怪很久没见谢铮戴那个了,问他,他还说上次回去落家里了。

鲁斌察觉到宋书玉脸色不大对,意识到这里面可能有其他情况连忙说:“这个弹壳对阿铮是不是有特殊的意义?你等等,我回家拿,你替我还给他。”

宋书玉叫住了他:“不用,既然他送给你了,哪有要回来的道理。不过这颗弹壳确实有特别的意义,它是阿铮十岁时他爷爷送他的生日礼物。这枚弹壳是阿铮爷爷第一次杀死敌人时留下的,他特意捡了起来,戴在脖子上做纪念,后来一枚子弹打到弹壳上时偏了一点,阴差阳错救了老爷子一命。”

“原来如此,那我更不能要了,书玉你等等,我上楼给你拿。”鲁斌蹬蹬蹬地跑回了家。

两分钟后,他满头大汗地跑了下来,递给宋书玉一个小盒子:“你帮我还给阿铮吧,我当时就是看弹壳挺酷的,不知道这枚弹壳对他有这么多的意义,他说换,我就高兴地拿了,实在不好意思。”

宋书玉没接,轻轻摇头说:“他既然送给了你,那就是你的了。这是一枚见证过历史奇迹的弹壳,你留着吧。今天的事,你不要对阿铮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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