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猎杀档案3.怪味师徒》(2)
邪派大叔强收徒悬案真凶疑翻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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恩恩终于到了揭纱布的时候了,守在病床前,艾司有点紧张,看着一圈一圈的纱布被护士姐姐揭开,艾司眼睛也越睁越大。
完全黑暗的环境,渐渐有了暖色,恩恩慢慢睁开眼睛,适应着环境里的光,由弱到强,事物的影子,渐渐清晰起来,仿佛做了一场梦,从夜的深渊回到人间。
自己眼前那个模糊的身影,好像文风,阳光帅气,正冲自己挥手微笑,重新睁眼看世界的恩恩,心头有被蜜甜到的感觉。
“恩恩,看得见吗?看得见啦?”待那个身影渐渐清晰,却是艾司没心没肺地傻笑,正张开五指挥来挥去,一脸看到小鸡出壳的好奇宝宝表情。
恩恩立马收起脸上的笑意:“当然看得见啦,你希望我看不见啊!”
“不是不是。”艾司两手连摆,还凑到恩恩眼前,“真的看得见啦?这是几呀?”
“把手拿开。”恩恩拍开艾司的手,起身道,“雅欣,怎么只有你?婉儿呢?”
雅欣撇嘴:“不用上课啊?二爷说了,你眼睛好了就带你回学校,落了一周的课,二十几张考卷,做死你。”
“那我们上课去了啊,艾司你自己安排。”
“恩恩啊,要不要中午给你们做好吃的?”
“晚上。晚上!”
庆祝恩恩眼睛复明,艾司决定为恩恩她们做大餐,只是这会儿已经买不到新鲜食材,艾司决定去大超市,但口袋空空,恩恩和雅欣都忘记给艾司零花钱了。
艾司挺不好意思地去找了周姐姐和忠伯,表示恩恩的身体已经康复了,自己可以回来复工了,这个,上个月的工钱是不是可以,这个这个……
周姐姐那里上工时间短,就给了艾司300元,忠伯倒是很爽快地给了艾司2000元,说最近合营的事情和那些新铺面换门脸还需要很多钱,所以先这样,答应还会给艾司涨工钱的。
艾司并不清楚“天天见”快餐盒饭给忠伯带来多少利润,不过工资一下子翻了4倍确实令他喜出望外。
这下可以好好做一顿丰盛大餐了。
艾司第一时间赶到百盛超市,这里的冷鲜食品还是比较可靠的。
一路上艾司都在告诫自己,这次千万不要被酱香典范给骗了,只能买食材,其余的看都不要看。
刚走到百盛超市大厅,突然听到有人惊呼尖叫,艾司抬头一看,超市三楼的玻璃护栏外吊着一个女人,只有一只手抓住玻璃护栏上的金属栏杆,掉下来就会落在大厅正中,这地面全是花岗岩石铺的,情形紧急千钧一发。不少大厅和围栏旁边的人都看到了这一幕,纷纷叫嚷起来。
要救人!艾司顾不得那么多,赶紧看身边有什么可以利用的工具。周围全是服装卖场,艾司手边就有一个秋季大衣的展架。
艾司将大衣架上的毛绒大衣全部捋进购物车,等于在上面铺了一层厚厚的垫子。再抬头看去,三楼似乎有个大叔及时地赶了过去,只要能抓住那人的手腕,那人就有救了。
可让人没想到的是,那个大叔明明已经抓住那名女子的手腕,却在那名女子的手离开金属护栏准备反过去握他的手腕时一松——
看上去好像是力道不够的滑脱,但艾司看得很清楚,那个大叔是故意的,因为松手时他还加力推了一下,让那名女子上半身比下半身更快地向下坠落,眼看就是头先着地的惨剧!
为什么?
没有时间思考,那名女子已经不由自主发出尖叫并坠落下来。跑过去来不及了,艾司反身便是一脚,铺上大衣的购物车就像一颗出膛的炮弹,避开了慌乱奔走的行人,像网兜一样接住了从三楼坠下的女子。
艾司紧跟着购物车跑了过去,一看,不是别人,是上次的鲜果粒姐姐。在艾司的购物记忆中,鲜果粒姐姐是好人,不像酱香典范姐姐,是坏姐姐,骗过艾司。
梅恩书头枕在厚实的大衣内,双腿挂在购物车边缘,将购物车压翻直立起来,整个人平躺在地上,双眼紧闭。
艾司伸手一探,没呼吸了!急救,恩恩教过自己的,不能慌,首先,嘴对嘴,捏着鼻子……
艾司就地展开人工心肺复苏,周围有人拨打了120。
毕竟是市中区繁华处,救护车很快就赶到了。医护工作人员一看没呼吸没心跳,接替了艾司的急救复苏工作,接上辅助呼吸装置,注射急救针剂,让赶紧把人抬上救护车送医院。
艾司帮忙抬人,人群中他看到一个将自己遮掩得很严实的大叔。那外套服饰分明就是在楼上让鲜果粒姐姐跌下来的那个大叔,他一只手扶着帽檐往外走,艾司急着送人上救护车。
那大叔混入人群看不见了,但是艾司记着了,那个大叔扶帽檐的手虎口处,有一只像蟋蟀的动物文身。
救护车上,电击和强心针,总算让梅恩书恢复了心跳。医护人员总算松了口气,给梅恩书上了便携监护仪,发现她的呼吸还是必须靠辅助呼吸器械。再听艾司说了梅恩书坠楼经过,医生初步判断,由于梅恩书头部先落地,尽管有大衣缓冲,但仍有可能颈椎受到过于强烈的冲击,弄不好是高位截瘫,还不排除其余脏器和骨骼损伤。
医生很赞许艾司的复苏急救,说如果不是艾司坚持复苏,等他们赶到可能就很难恢复梅恩书的心跳呼吸了。
同车的有位超市经理和一位与梅恩书很要好的姚大姐,他们都很感激艾司的义举。
到了医院,先在急诊室抢救,然后又是各种检查,最终急救医生的预感成为现实,诊断结果为“颈四五椎体脱位骨折,高位截瘫,无自主呼吸……”
结论就是需要马上手术。
抢救费、基本药物费以及手术费都需要马上补齐,而且最关键的一点,手术需要亲属签字。
在听到医院给出的费用总额之后,那名经理摸出自己的钱包数了数,又赶紧放了回去,对院方说,医疗费用超市方面肯定会全面负责,希望院方以人命为重,马上进行手术,费用他马上回去找超市高层协商,肯定落实。
院方表示,至少要先行垫付一部分必须药品费用,那名经理一面点头,说着一定一定,一面飞快地走掉了,跟着手机就再也打不通了!
只剩下姚大姐和艾司留在医院,姚大姐将身上的钱全都拿了出来,超市零售人员,身上的钱全加在一起,也只有皱巴巴的300来块,院方表示根本就不够,叫120的费用都不够。
看着需要呼吸机帮助才能艰难吸入空气的鲜果粒姐姐,艾司犹记得那一句亲切的:“你的鲜果粒,在那里……”
姚大姐四处打电话找人,院方来往的护士不断地催促,艾司咬着嘴唇,将刚到手的2300块递到了收费处,手术程序总算得以继续进行,余下的钱还得赶紧补齐。
姚大姐对这位看上去还是学生模样的小伙子感激涕零,几个紧跟着请假前来探视的超市同事凑了几千块钱,费用方面暂时解决了,可是另一个问题更要命。
艾司这才知道,原来鲜果粒姐姐梅恩书,竟然是一名孤儿,她从小在孤儿院长大,没有被领养的经历,如今手术找亲属签字,只能找福利院负责人。
可是电话打过去,福利院领导生了一场重病,现在自身难保,哪还有能力替梅恩书签字。
下面的工作人员则认为,梅恩书离开福利院已经多年,早已成年,具有自主民事能力,与福利院已没有监护关系,所以他们不能在知情同意书上签字,这是对梅恩书负责。
艾司不太明白,不签字就不能手术吗?那姚大姐和其余几位阿姨甚至自己,帮梅恩书姐姐签字就可以了啊?为什么又被告知没有资格签字,有资格的来不了,没资格的不能签,难道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
眼看那几位大妈大姐鼻尖和眼圈都有些泛红了,艾司建议道:“姚阿姨,我们一起哭吧。”
姚大姐一愣,虽说梅恩书活泼开朗,乐于助人,就跟自己小妹妹似的,这种情形很让人伤感,可是像艾司这样正儿八经当作一个好主意似的提出来,这哭能解决什么问题?
艾司很认真地解释道:“我们哭得伤心一点,大声一点,就会有更多人知道,他们就会帮我们想办法啦。”说着,艾司准备领哭。
这个时候救星出现了,吴爽路过急诊科,大老远就看见了那个令人印象深刻的领哭小老师,她走过去友好地拍了拍艾司后脑:“小艾司,你怎么又来了?你那位同学眼睛好了吗?”
艾司扭头一看:“爽姐!”
“恩恩眼睛好了,谢谢你。帮帮我们。”艾司将梅恩书的情况一说。
吴爽有些为难:“没签字的人?我也没遇到过这种情况啊,我帮你问问。”她掏出手机,打了几个电话:“找医务处,赶紧的。那个,治疗费和医药费交了的吧?那就没问题,马上去。”
院方了解了情况,一位医务处主任来帮忙签了字,梅恩书才总算进了手术室,吴爽好奇道:“她是你什么人啊?”
艾司回答:“不认识。”
“啊?”
“是超市里面卖饮料的姐姐,我有找她买过饮料。”
“啊!”
“我去超市买东西,看见这个姐姐从上面掉下来,我们就打电话把她送过来了。”
“看不出你还挺热心助人嘛,怎么,你要守到她做完手术?中午在哪儿吃啊?”
“啊,不好,我还要给恩恩做午饭呢,我先去忠伯那里了,爽姐再见。姚阿姨,我有事先去忙去了,我下午再来看这位姐姐。”
姚大姐和另外几名同事围了过来,说了许多感谢的话。
等艾司下午再来医院,手术已经做完了,但梅恩书还在昏迷之中,被转送到重症监护室去了,院方希望家属做好心理准备,梅恩书可能需要长期重症监护,那是一笔不小的开销。
姚大姐的几名同事找超市领导商议长期重症监护的费用问题去了,艾司找到爽姐了解情况:“爽姐,她会一直这样吗?”
“这个,就看她什么时候恢复意识了,只要人能醒过来,就要好办很多,不过现在医生说情况也不是很乐观,超市的三楼很高的。”见艾司皱眉,吴爽拍拍他脑袋:“放心吧,ICU是爽姐的地盘,我会照看好她的。这意外吧,跟你也没啥关系,不用不开心,听说还是你把她救下来的,行呀你。”
艾司不乐意道:“爽姐你别老摸我的头,会长不高的。”
吴爽哈哈大笑:“你还想长个儿啊,你咋这么好玩呢。哈哈,看见你就忍不住想欺负你。”又捏了捏艾司的脸蛋。
艾司领的工资在口袋还没焐热呢,就全垫付出去了,不过还好,可以去忠伯那里赊点食材,晚上给恩恩她们做了清肝明目汤、三色脆炒、清蒸乌江鱼等,也算得上丰盛的晚餐。
到了晚上,大头传来好消息,约艾司见面。
大头手里拿着一张薄薄的卡片,满脸得意:“怎么样,你大头哥不会让你失望的。”
“真的办到身份证啦!”艾司接过卡片,上面果然是自己的名字,自己的照片,虽然住址给改了,不过大头打包票,百分百正宗身份证,无论住店还是去银行,就算进派出所,都绝对没问题。
“谢谢你,大头。”
“咱两兄弟谁跟谁,客气啥呀。”见艾司高兴,大头趁热打铁道,“对了,明晚在青瓦街龙场开打,我们两兄弟一起去大杀四方,怎么样!”
岂料,艾司低着头,沉默了片刻,带着歉意道:“我不去了,大头。”
“什么?”大头一愣,这个结果是他无论如何没想到的。
“不管是打别人,还是被别人打,都很不好,我不想去了。”艾司如此解释。
“好端端地说什么傻话?10万块钱你攒够啦?”
“10万块我打算慢慢存,今年不行就明年吧。”
“那我怎么办?我把你推荐上去的,你以为谁想打就能打啊?你不去,他们会杀了我的!”
“没有这么严重吧?你不是说过不想打就可以不打的吗?我上次,差点就把恩恩的眼睛打瞎啦,我真的不会再打了。大头,谢谢你给我办的身份证,我回去了。”
“喂!站住!”杨聪哪肯让艾司这样跑掉,但杨聪的短腿哪有摩托车快,追得气喘吁吁,却不见了摩托车的影子。
摩托拐过街角并未走远,艾司停在小巷里,看着大头摇晃着脑袋四处查探,他隐隐觉得这样对大头不好,可是艾司没有别的办法了,真的不可以再去那样的地方,会让自己的身体产生奇怪的感觉。在舞台上,就是没有控制住那种奇怪的感觉才伤到了恩恩的。
见大头走远了,艾司骑上摩托从小巷另一头钻了出去,刚到出口,一道人影从旁边闪出,艾司急刹车,虽然感觉没碰到对方,可对方还是倒飞了出去。
“哎哟,哎哟……”一位老者,须发皆白,躺在一旁,痛苦呻吟。
艾司急忙停下摩托,前去探视:“老爷爷,没事吧?伤到哪里啦?”
“啊……”老者扶着腰痛苦道,“不行,骨头断了,得去医院,你怎么骑车的你?”
艾司骑到路口时,都会很慢地避让行人,可这位老者突然跳出来,又突然倒飞出去,艾司真是一点防备都没有,他愧疚道:“对不起,都怪我不小心,您别急,老爷爷,我马上打电话叫救护车。”
“打什么电话啊,等120过来,我这条老命就交待在这里了,摩托车送我去。”
“可是,老爷爷,您的身体……”艾司将老者扶坐墙边,只见老者半身淤泥,鞋也掉了,感觉伤得不轻,艾司很诧异,自己车速很慢啊,而且感觉中,摩托在碰到大爷前就停下了的,大爷怎么会飞出去好几米远?
“给我把鞋捡过来。”老者语气不善。
艾司将老者的鞋拾了过来,老者伸出一只沾了一层厚厚淤泥的脚,用命令的语气道:“给我穿上。”
艾司将老者袜上的淤泥刮去,用衣袖蹭蹭干净,将鞋给老者穿上,焦急道:“老爷爷,我赶紧送你去医院吧。”
“扶我起来。”
艾司将老者扶起,老大爷可真沉。起身后,老者清了清嗓子,咳出一口痰,似乎想吐向远处,但气息不足,那口痰就落在他自己的鞋面上:“哎呀,我这可是新鞋,小子,给我把鞋面擦干净。”
艾司二话没说,蹲下身去,将老者鞋面擦干净,抬头询问:“好了,老爷爷,我们走吧。”
老者看向艾司,眼中满是戏谑,在艾司搀扶下一步一步挪向摩托车。
艾司将老者扶上摩托,启动,没开两米,老者就在后面大呼小叫:“哎哟哎哟,不行不行,这摩托不行,老骨头要散架了。”
“那怎么办,老爷爷,还是叫120吧。”
“叫什么120,我知道前面有个小诊所,你背我过去。”
艾司停下摩托,又吃力地将老者背起,按老者指点的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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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左……”“右边。”“继续走右边。”“中间中间”……
在老者的指点下,艾司在小巷里穿来拐去,艾司跑得满头大汗,步履蹒跚,依然咬牙坚持着。
老者在艾司背上反倒是悠然自得,不停怒骂催促:“快点!”“没吃饭啊!”老者心中想的是:不认识的超市售卖员,你居然肯将自己刚到手的工资全部垫付医药费,真当自己是活雷锋啊,我倒要看看你是真傻还是装傻,看你能装到什么时候。
艾司将老者往背上掂了掂,脚下加快步伐。
终于,老者忍不住问道:“小子,我这样骂你,你都不生气?”
“是我不小心撞到了老爷爷,这是我应该做的。”豆大的汗珠顺着艾司面颊砸落地面。老头在心里掂量着:这小子是真傻,完了完了,是个脑子不好使的废物!
“小子,你是干什么的啊,体力不错嘛。”
“我是卖饭的。”艾司如实答道。老者为之一滞,仿佛勾起了伤心事,两条花白的眉毛又拧了起来:“卖饭之前呢?卖饭能有这么好体力?”
艾司有些犹豫,按恩恩交代的应该说自己是石桥村人,可是欺骗一位年纪这么大还被自己撞伤的老爷爷,艾司有些于心不忍,迟疑道:“我……我以前住莲花山的。”
“莲花山?”老者心思回转,嘴上随意道,“哦,莲花山,那里没什么人啊,听说挺容易迷路的。”
“是啊,过了元宝峰再往山里走,就基本没路了。”
“元宝峰啊,听说附近很多林场,很多有钱人在那边修林场别墅。”老者不动声色地套着话。
“是啊是啊,老爷爷你也知道元宝峰啊,恩恩的爷爷就在那边看林场呢。”
“恩恩的爷爷?难道你说的是冯阿根?冯恩恩?”
“老爷爷认识恩恩啊,是啊,就是恩恩的爷爷林场那里。”这种路遇熟人,艾司还是第一次碰到,顿时觉得世界真奇妙。
老者不是别人,正是伪装的贺柱德,暗中调查了两周,冯恩恩的基本情况还是摸得七七八八,虽然对于艾司他始终找不到头绪,但用来套话已经绰绰有余。这次他做了精心的伪装,要是这样还被艾司看穿,他真要怀疑自己继续干这行是否合适了。
恩恩爷爷的朋友自然就是恩恩也会尊重的长辈,艾司不疑有他,开始在问答中越说越多。
贺柱德越听越惊,完全失忆者?不知传承?不知道自己的来历?这小子现在变成这样,完全是那3个小女生给教成这个样子的!他第一反应自是完全不信,但结合这小子平日表现,确实是最有可能的解释了。
他悄然做了许多判断真伪的突击询问,艾司的表现如出一辙,对杀手世界的那一套常理常规他是完全不知。贺柱德不得不暂时相信这小子是真的失忆了。
接着他又询问了艾司被恩恩她们发现之后的成长经历,这一听又是气得七窍生烟。
做什么实验?做狗屁吹泡泡实验!这是杀手该干的事吗?
下什么棋?打什么球?野什么餐!
看什么《甄嬛传》?看什么《天之痕》?看什么《奥特曼》!
这都是哪门子的培养计划!一个好好的杀手,居然给她们生生教成了陪玩工具!
进了城之后更是变本加厉,成了保姆兼管家兼厨子和劳工等多功能复合型人才。
没交流几句,贺柱德就已经发现,这个傻瓜哪里是脑子不好使,分明是误入歧途!
记忆力、判断力、逻辑思维能力、反应力、观察力,这些令人羡慕的杀手天赋,都给用到了歪路上去。贺柱德了解得越多,就越是扼腕叹息!为什么,这小子不是自己捡到的,经过我的调教和培养,说不定……说不定……
艾司哪里知道背上的老爷爷已经转了无数个念头,眼看着走了快半个小时了,还没看到老爷爷说的小诊所,忍不住问道:“老爷爷,诊所在哪里啊?”
“不急不急。就这样慢慢地走,我觉得我的腰背已经好多了。”贺柱德越想越觉得有可能,这小子的思维依然跟孩子似的,稍加引导,就是一名杀手。如果他的身体条件够好,说不定还可以达成师父的遗愿。
那干枯若老树根的手,不瞑目的眼:“记住,作为我们这一支最后一个暗夜行者,你要传承下去。”
“小伙子,你好像很喜欢帮助别人啊?”
“嗯,恩恩说过,助人为乐,帮助别人就能收获很多快乐,只要想到艾司也能帮到别人,艾司都觉得好开心。”
“那有没有想帮别人,却帮不到的时候呢?”
“嗯……也有啊,今天白天,鲜果粒姐姐从楼上掉下来,艾司就没有办法把她救好,不过爽姐肯定能救好鲜果粒姐姐的。还有上个星期,艾司想帮夕诗姐姐参加民艺秀,结果也是找了好多人,他们都不理我,不过后来幸亏遇到了杨爷爷,他一个电话就搞定啦……”
“好了,你有没有想过,你帮不到他们,是因为自己的能力不够呢?”贺柱德打断艾司乱七八糟的回忆。
艾司嘟嘴道:“艾司知道啊,有些事情,或许艾司拼命去做也做不好,但是艾司还是会努力啊。恩恩说过,不怕失败,就怕因为害怕失败而不敢去尝试。”
“那你有没有想过,让自己成为一个很有能耐的人呢?”
艾司不解地偏过头,回望老者。
却听贺柱德嘿嘿一笑,双臂一撑一按,双腿一蹬,艾司顿时向前跌了两步,回头看到那位老爷爷一个漂亮的空翻转体,稳稳地落在地面。
落地后,贺柱德一手背在身后,一手抚颌而笑,颇有几分仙风道骨的高人风范。
艾司目瞪口呆,老爷爷收起笑意,肃穆而立,背负双手,傲然向天:“小子,我看你骨骼清奇,长相不凡,实属可造之材,你走大运了,老夫一身的本事,行走江湖未逢敌手,正好缺一个徒弟,怎么样?有没有兴趣学习老夫的本事?”
艾司这才反应过来,老爷爷果然不是被自己撞到的,难道,这就是那些电视小说里说的,碰到了奇人?“老,老爷爷都有什么本事啊?”
一番长谈下来,贺柱德已对艾司的思路有所了解了,觉得诱骗这小子的成功性远高于威慑。
他脚尖一挑,从小巷墙角抄起一块砖头,一拳击出,砖屑四飞,砖头被打成碎块。贺柱德看了艾司一眼:“想不想学?”
艾司摇摇头,好暴力。
贺柱德心头冷哼,还不满意?他再次弯腰,起身时双手各托起两块砖,一脚虚伸,脚面也垫了两块砖,双手单脚同时发力,六块砖飞向空中。
砖块将落未落之际,贺柱德出手,掌劈拳击,肘捶脚踢,砰砰砰砰……六声闷响,地上一堆砖块碎片:“怎么样,想学吗?”
艾司摇头。
贺柱德微愠,看上去傻乎乎,眼界还挺高,不拿点绝活还降不住你。“小子,看好了!”
贺柱德走到灯下光亮处,将头一偏,须臾之间又将头甩了回来。
“咦?”艾司终于睁大了眼睛,就在一摆一甩之间,一秒钟都不到,那位老爷爷的白眉毛没了,取而代之的是浓眉大眼,原本皱纹斑斑的老脸,也变得紫红,一名七八十岁的老爷爷霎时变成三四十岁的黑脸大叔。
看见艾司被吸引,贺柱德再偏再甩,顿时出现在艾司眼前的那人,细眉如柳,脸白如玉,又从三四十岁的中年大叔,变成了年芳二十岁的妙龄女子,若不是头脸下面的身材魁梧似铁塔,倒是风姿婉约。
整个过程就一个动作,扭头,再摆回来,手脚都没有丝毫动作。艾司虽然也能在极短的时间内对面部做一些小修饰,但没有这么快,也做不到如此精细,对艾司而言,这真的很神奇。
而且不仅仅是面貌改变,连鹳骨、眉间距、眼瞳、鼻梁高低、嘴唇厚薄也是完全改变,艾司确信只要自己见过的人,哪怕画很浓的妆,自己还是能一眼认出,但这位不知是老爷爷还是大叔的男人,变脸之后竟是完全变了一个人一般。
贺柱德挑挑眉毛,向艾司抛了个媚眼:“怎么样,好玩吧?要不要跟我学?”
艾司有所意动,但仔细想了想,最终还是摇摇头。
贺柱德面子挂不住了,伸手往脸上一抹,由上而下,原本娇嫩的面孔立刻变作了凶恶大汉:“妈的,暗夜行者八大术你小子还不满意,就算看耍猴也该给两个赏钱吧,你究竟想怎样?”连声音也变回了本来的雄浑嗓音。
一听到这声音,艾司愣了愣,再看看贺柱德的胳膊和身形,这次认出来了:“乞丐大叔?”
你妹!凭着说话声音就能把老子给认出来,这暗夜行者八大术里的辨术,这小子不用练就已经合格了啊!这简直就是天上掉下来的好苗子!
贺柱德也懒得伪装了,伸手再横着一抹,恢复了自己的本来面目,把艾司捉过来喝问:“你这个傻小子到底还有什么不满意的?你知道在杀手界,有多少人想传承暗夜行者的八大术吗?虽然我们这些古典杀手已经人丁单薄,但真要论近身暗杀,依然只有我们才是夜中皇者。要不是老子看你根基不错,人也还不错,你以为你是万中无一的绝世天才?除了你老子就找不到另一个人传承了?”
艾司很认真地回答:“虽然大叔那个突然换一张脸是很神奇啦,但是我很忙的。我凌晨4点就要起床买菜赶早市,还要做饭洗衣服搞卫生,中午和下午吃饭的时候都要在忠伯那里帮忙,空了还要去幼儿园,晚上偶尔还会去苏姐姐家里……”
听着艾司在那里絮絮叨叨,贺柱德气得心肺俱炸,只恨不得捶胸顿足,将这小子抡起来有多远打多远。老子和你说暗夜行者八大术,杀手界公认的古典暗杀术精粹,你给老子说什么买菜煮饭!
贺柱德铁青着脸道:“够了!你不用跟我说你做的那些屁事儿!信不信老子一拳就打得你生活不能自理!”既然诱骗失败了,索性还是威慑吧。
艾司偏着头,又露出了好奇宝宝的神情,打量着这位魁梧、威猛,跟铁塔似的大叔,认真辩驳道:“我做菜很好吃的,真的……”
“真你妈!”贺柱德再也按捺不住,提起钵大的拳头,当面就是一拳,势若奔雷。
艾司本能地感到一丝战栗,还未想明白时,身体已做出本能的反应,后仰下腰,拱桥,跟着就是一个后翻,避开了贺柱德的拳势范围。
“看到了吧?为什么要躲?这是你的本能反应,在威胁到你性命时,身体不经过大脑自己做出的条件反射,这是刻在你骨子里的东西,不用思索就能用出来,有这样好的体术基础,你去做饭!”贺柱德大步流星追上前去,飞起便是一脚,势大力沉。艾司又是一个侧翻避开。
贺柱德出腿留有余地,一击不中,反过来便是一勾,艾司落地未稳又是一个侧翻,两人配合得恰到好处,贺柱德的腿将要踢到艾司腰部时,艾司侧翻旋转,沿着贺柱德的腿转了一圈,贺柱德踢到空处。
连续两下都没打中,若说一开始,贺柱德还带着试探性质,这一下算是动了真火,要是连动手都降不住这小子,以后威严何存?
贺柱德开始收起试探,一拳一脚不再轻发,每一击都蓄力而发,开始时每拳皆有裂帛之声,渐渐地只见出拳而不闻有声,一拳又一拳似缓实快,面无表情如一台机器。
艾司越避越快,动作幅度也越来越大,往往腰腿关节做出令人匪夷所思的扭曲来避开贺柱德的无声重拳。
那惊人的柔韧性和犹如未卜先知的身体反应能力让贺柱德又惊又怒,有这样的身体基础,什么暗杀拳还不是手到擒来,一学就会,偏偏只学到了扫地做饭带小孩!
贺柱德拳势越发凌厉,可他很快发现,自己的拳速仅与艾司身体自然反应速度相持平,也就是说,充满杀意的拳法,大多落空,少数几拳打在身上,也被艾司的骨骼阻挡,肌肉吸收、卸力,那拳头上的劲道,十之八九都被化解开来。
明明将那小子逼到了墙角,减少他腾挪的空间,他却能从自己腋下胯下闪身而出,这样打下去,只怕折腾一晚也制伏不了这小子。这么一想,贺柱德收起杀意,出拳的力道和速度都有所减缓。
艾司压力一减,顿时身体在致命胁迫下的本能反应消失不见,重新由大脑控制身体,在贺柱德绵绵不绝的拳意攻势下显得左支右绌,手忙脚乱起来。
贺柱德哭笑不得,出拳太快,让艾司身体感到了致命威胁从而自主做出反应;出拳变慢,少了那一份致命的危机感,反而让对方破绽百出?这是哪门子打法?同时心中暗惊,究竟需要训练到什么程度,才能将身体的条件反射训练得如同呼吸一样习以为常啊!
贺柱德攻势一缓,艾司就像突然变回了普通人,频频吃拳,虽然每一拳都不致命,但还是打得艾司头晕眼花、胸闷欲吐,没三五个回合就被贺柱德制伏,押靠在了墙上。
贺柱德微微有些气喘,原本以为手到擒来的事情没想到还费了老大的力,他将艾司死死固定在墙面上,恶骂道:“小子,你给老子听好了,不管你是失忆还是怎么着,你天生就是杀手,你是狼,别以为掉进羊圈里吃了几天草,你就是羊了,你是吃肉的,靠杀人为生!”
艾司用最后的力气反抗挣扎着:“我,我不是!我不杀人,不打人,不骂人。”
贺柱德根本没听艾司在说什么,自顾自地说着:“闭嘴,你听好了,杀手就要有杀手的样子。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人能够对付杀手,只有杀手才能对付杀手。我们站在食物链的顶端,猎杀号称万物之灵的人类。你别拿失忆当借口,摆出一副摇尾乞怜的样子,现在给你两个选择,要么跟着我,让你学会怎么做一名优秀的杀手;要么我现在就拧断你的脖子,省得你在外面低三下四地伺候人,丢尽了杀手的脸。”
“大叔,艾司不知道哪里做错了,你可以指出来,批评我,如果你说得有道理,艾司会改正的,但是你不能无缘无故地打我,那是暴君。”
“你……你小子少他妈给你爷爷装孙子!你少他妈用那种眼神看着我,你别以为你摆出这副模样老子就会放过你!你给我装傻!你给我卖萌!”贺柱德越看越生气,觉得自己就是在对牛弹琴,和这小子完全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他憋得无处可发,一拳砸在墙上,嗵的一声闷响,整面墙都在他的拳下战栗。
贺柱德将艾司翻过来,依然压在墙上:“小子,我问你,你难道没想过自己是从哪儿来的?你爹妈是谁?你这一身躲来躲去的功夫是从哪儿学的?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这些你都从来没想过吗?你不想知道答案吗?”
“我有想过,可是我什么都想不起来,难道……大叔你知道?”
“老子管你从哪块石头里蹦出来的,想要知道答案,就要自己去找,你没本事,什么答案都找不到。”
“艾司想不起来,所以后来就没想了。我觉得这样挺好的,有家,有爱,有恩恩,艾司好幸福的感觉。”
“幸福!你还幸福!你知道什么是幸福吗?”
“一个人幸不幸福,取决于他是否满足。艾司觉得自己很幸福,大叔你一个人住那么空荡荡的大房子,都没人陪你说话吃饭,大叔,你幸福吗?”
贺柱德话哽在那里,转头一想,不对啊,我是想让这小子跟着我学怎么做杀手,怎么扯到我幸不幸福上去了?
“老子幸不幸福关你鸟事,你以为跟着3个傻不啦唧的小女生混吃混喝就很幸福?老子现在就去把那3个小女生宰了,免得你在这里婆婆妈妈。”
“不要!”艾司听到贺柱德拳头捏得咯咯作响,想起刚才打砖头打墙的那股威势,情急之下叫了出来:“恩恩她们又没有做错什么,不要打她们!”
贺柱德一听,嗯?敢情这小子软肋在这儿啊,顿时狞笑道:“打她们!老子杀人从来不需要理由。小子,你没本事就保护不了你的女人,那你就只能看着你的女人被人欺负,在学校里被同学欺负,走在路上被小流氓欺负,你呢?除了哭你还会做什么?”
艾司低着头,努力地睁大眼睛,眼睑上翻瞅着贺柱德,那模样,要多可怜就有多可怜,贺柱德感觉自己就像面对一只流浪小狗,打又下不去手,骂又说不出口。
贺柱德将眼睛瞪成一双铜铃:“又来这招!你以为你装出这副样子老子就不敢杀人?”
艾司不语,默默注视,一直看得贺柱德将头撇开。没过多久,贺柱德又将头转回来,以比翻书更快的速度,换上一张满是和蔼的眯缝笑脸,让艾司震惊不已,大叔的变脸术好厉害,就算不改变脸的外貌也可以说变就变。
“嘻嘻嘻嘻嘻……小朋友,只要你肯跟着叔叔学,学到了一身本事,就可以保护你的恩恩啦,什么婉儿、雅欣,统统都可以保护啦,到时候四宿四飞,还不美死你。”
“可是,我真的没有时间啦。”
“什么没有时间!怎么没有时间!”贺柱德两眼圆睁,上唇一翻,露出犬齿,恶声恶状道,“看来不给你点厉害瞧瞧,你还不知道马王爷有几只眼,当真以为我不敢动手杀你的恩恩?”
艾司看到,大叔捏起拳头,用最突出的中指关节,在自己前胸后背打了几拳,疼倒是不疼,但一阵酸麻,自己身上的力道再也使不上来,双腿能站立行走,却无法跑跳,更遑论反抗,只能被贺柱德押着,在小巷里继续前行。
艾司不知道大叔要带自己去哪里,又是想要干什么,总之推着自己往前走,似乎在寻找什么。
3
八九点的小巷,正满是食客的大排档,不惧寒意的小青年,在滚烫火锅和开胃小酒的刺激下,一个个热血沸腾,赤裸着上身,精力多得没处发。
三言两语不对,立刻拎起酒瓶举起凳子就开打,杯、碗、盘、碟都是武器。
贺柱德便将艾司带到了这个人声鼎沸,雄性荷尔蒙四溢激扬的地方,将艾司推到一旁:“小子,你看好了,老子就是这样杀人的。”
艾司不明就里,只是没留意,大叔什么时候又换了一张脸,眉毛更浓更挑,脸色更白,露出一口老烟枪的大黄板牙,站在小巷正中放开嗓子大吼一声:“金鹰、马仔都是一群烂屁眼儿的娘娘腔!”
贺柱德话音未落,顿时就有好几桌酒肉正酣的小青年掀翻桌子站了起来,酒瓶铁凳拿在手上,围拢过来,少说也有二三十人。
领头的瘦高青年烫着几缕金发,故作潇洒地将头发一拨,啤酒瓶底指着贺柱德:“死老头儿,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贺柱德回头,透过围住自己的人群朝艾司嘿嘿一笑:“小子,让你开开眼。”
“金鹰烂屁——”拎酒瓶的青年哪里肯让他说完,抡起酒瓶呼地当头砸了过去。
贺柱德迎着酒瓶就是一拳,哐的一声酒瓶破碎,拳势未歇,裹挟着余威狠狠地印在青年脸上,青年的脸皮一阵颤抖变形,飞出两颗大牙,意识模糊,人往后仰。
贺柱德这一拳顿时就捅了马蜂窝,各种武器纷纷朝他身上招呼。
也该这群小青年倒霉,贺柱德心里的气憋了也不止一天两天,早就想找几个肉沙袋,舒缓舒缓筋骨,也出一口在艾司那里受的恶气。
贺柱德对这群小混混的身份非常清楚,他们大多属于金鹰快递公司,这是一家替海角市最大黑恶势力洪氏集团洗钱漂白的公司。这群小混混也都有着双重身份,白天是快递员,到了晚上,就是卖麻古的,收账的,做少爷的,抽头的。他们以社团自居,讲帮规不讲法律,平日横行惯了,将警局拘留所当自家后院,进进出出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这群小混混,平日里呼啸聚群,从来只有他们欺负人,哪有人敢找上门来,其中不少人多次参与江湖厮斗,颇有打斗经验,若去龙场能混个小刀级别的大有人在。
可惜今天,他们碰上的是数千年正统暗杀拳传人,场面自然是一边倒的血腥。
贺柱德拎起他那两个钵大的拳头,化身为人形凶器,两个拳头就像打夯机,每一拳下去,必伤一人,被击中的人,不是失去意识,就是失去战力,能爬起来再战者,百中无一,至少这群小混混,还没有人能挡得住大叔一拳。
这一拳正中面门,顿时满脸开花,血光飞溅;那一拳直捣胸口,腹中翻江倒海,吃下去的东西喷溅涌出,直吐得肝肠寸断;又是一拳自下而上,击穿凳面,打得一人下颌开裂,冲天而起;再来一拳横抡摆锤,打得铁凳扭曲,人脸变形。
用脚踹飞一人,踢晕一人,抬肘砸晕一人,顺掌劈翻一人。三五两下,贺柱德如浴血场,身边围攻他的人七七八八倒了一地,还剩五六人站得稍远,来不及加入战团,被眼前这一幕彻底吓蒙了,两股颤颤,还拎着酒瓶铁棍长凳,冲也不是,跑也不是。不知谁先清醒过来,发一声喊,余下的人作鸟兽散。
贺柱德歪歪脖子,咔咔两声,好爽,好久都没这么爽过了。自己好歹是伪装过的,也不算违背了杀手的准则。对躺在地上呻吟哀号的小混混他不看不顾,将挡着路的踢到一旁,心头虽然爽了,依然摆出一副凶恶的样子,走到艾司身旁,将溅满血斑的脸凑近艾司的脸,直到两人几乎鼻尖碰鼻尖才停下:“小子,给你一分钟时间考虑,是要跟着我学呢?还是让我去找你家恩恩,把她们也弄成这个样子?”
大叔的口气差点没把艾司熏晕过去,艾司泫然欲泣,撇开嘴快哭了。
艾司身上的酸麻感早已消退,本想趁着乱战逃走,但最终也和那几名受惊而逃的小混混一样,被大叔吓着了,一拳一个,就跟抡起大锤砸地瓜似的。那血花飞溅,浴血而笑,那种残暴与狰狞,竟然有一种熟悉的战栗感,这样的画面,仿佛在哪里见过,是在哪里见过呢?梦里吗?
“为……为什么要打他们?”那一地哀号声足以让大多数行人望而却步。
“不打他们你怎么知道我有多牛逼?”
“你,你要这样打恩恩吗?为……为什么要打恩恩?”
“你不肯跟我,我就去打恩恩。”贺柱德最直观、最浅显易懂地威胁着艾司。
“为什么一定要跟着大叔啊?为什么大叔要让艾司去学怎样打别人呢?为什么……”
“哪来那么多为什么,老子现在就告诉你杀手界第一条准则,永远别问为什么!我现在就去找恩恩,你自己想清楚。”说着作势欲走,艾司扑过去抱住贺柱德胳膊被一起拖行。
“恩恩说过,打人是不对的,就是打小猫小狗也不应该,生命生而平等,都有追逐自由和幸福的权利,大叔不要打恩恩好不好?艾司可以帮你洗衣服,打扫卫生,做饭给你吃,艾司做的饭很好吃的。”
“那你肯跟着我学了?”
“艾司不跟着大叔学,大叔也不要打恩恩,大家做好朋友,好不好?”
贺柱德脸色一沉:“恩恩死定了!”拖着艾司往小巷深处走去,没多时,小巷里就传来哇的一声惊天恸哭。
艾司使出浑身解数,也不能说动铁石心肠的大叔,大叔左一句“砍翻恩恩”,右一句“一刀捅死恩恩”,句句拿住艾司死穴毫不放松,艾司的绝招都使了出来还是不奏效。
艾司不得不屈服在大叔的淫威下,被迫答应了接受什么身体恢复适应训练。得偿所愿的大叔老怀大慰,喜滋滋地向艾司许诺完成训练后将给他许多好处。至于艾司提到的什么时间不够问题,这在大叔看来完全就不是问题,凌晨4点起来买什么菜,从现在开始,凌晨4点起来给我训练,时间刚刚好,又不用太久,每天两个小时足够了。
紧接着,大叔就在艾司惊惧的注视下拿出了恩恩她们租住房间隔壁的房门钥匙,大叔严肃地警告艾司:“不要想敷衍我,我就住你们隔壁,你要是想打逃跑或者说过的话隔天就忘的主意,后果你是知道的,恩恩她们死定了,我保证她们死得奇惨无比!”
贺柱德想了想,还是觉得不太放心,有必要给这个失忆的傻小子把规矩说清楚,免得又出什么乱子。于是拉着艾司在过道上讲了一些注意事项,包括不许把自己的身份泄露出去,不许把每天早上训练的事情泄露出去等。
恩恩三人晚自习回家,就看到艾司和一个中年大叔在门口聊天。
看见恩恩她们回来了,贺柱德一脸春风得意,笑盈盈地打招呼:“哟,放学啦,是恩恩吧。”
恩恩、雅欣都是脸色一变,艾司这家伙怎么什么都跟人家说,这大叔又哪儿冒出来的啊?看那一脸恶心的笑容,该不会就是那些传说中的中年不良大叔吧?婉儿更是低着头走在雅欣身后。
贺柱德自我介绍道:“我是你们的新邻居啊,今天刚搬来的,看这位小兄弟人不错,就聊了几句,你们都高三了吧,真是辛苦啊,熬过这半年就好啦。”
恩恩没搭话,那些怪叔叔通常都是表现得很热忱的自来熟,若对他们没有足够警惕,放松了防线,他们就会趁你不备干出非常邪恶的事情来。
雅欣走上前去冷冷地问:“大叔贵姓?”
“哦,我姓贺,叫我贺叔叔就行啦。大家都是邻居了嘛,我觉得相互认识一下也是应该的,以后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叫一声贺叔叔就行啦,能帮一定帮,别看叔叔长得五大三粗的,其实叔叔很爱乐于助人的哟,是吧,艾司?”
在怪叔叔笑里藏刀的眼神注视下,艾司极不情愿地说了一句:“其实,贺大叔这个人,还可以……”
“不耽搁你们休息了,明天见。”贺柱德最后一句是冲着艾司所说,那眼神意犹未尽。
为了应付恩恩她们的疑问,贺柱德早已给艾司准备了一套说辞。艾司没有办法,为了恩恩她们的安全,只能照着说了一遍,恩恩等人释去疑虑,这才叽叽喳喳忙自己的事情去了。
这一夜,艾司翻来覆去没有睡着,贺大叔究竟什么意思?他为什么要找上艾司呢?明天凌晨4点,贺大叔让艾司去楼顶天台又会做些什么呢?
艾司半个小时看一次时间,不知不觉就过了一夜,凌晨4点已至,艾司纵使一万个不乐意,还是起床轻手轻脚出了房门,没有去菜市,而去了天台。
贺柱德早已等在上面,见艾司上来,摸出手机看了看,顿时面生怒容:“说好的凌晨4点,你看看现在什么时候了?你当我在跟你开玩笑吗?”
艾司也看了看时间,4点过4分,这早上出门买菜,肯定有早有晚,大致也就是4点左右,难道还要一分一秒都不差吗?
贺柱德面若寒霜:“小子,你别以为老子在跟你开玩笑,说是凌晨4点,就是4点,早一秒,晚一秒都不行,听明白了吗?你若抱着这种吊儿郎当的态度,迟早丢命,听到没有!”
声色俱厉,艾司又打不过大叔,还有恩恩这个把柄被拿捏在手,只能服软,同时心想,自己的时间和大叔的时间又不相同,那到时候少不得还要被大叔训斥。
贺柱德也不多言,将艾司拉到天台一角,开始了第二轮的询问。虽然艾司昨晚已经说过一遍了,但贺柱德如今占了上风,看这小子明显不善撒谎,自然是事无巨细,刨根问底。艾司的记忆是从一个木箱子开始的,这让贺柱德怎么听都透着古怪,反复询问各种细节,让艾司好生摸不着头脑。
也就是艾司的记忆实际不到4个月时间,除了在森林里和花菜玩,和恩恩她们玩,到了城里也就是做菜送外卖,也没有什么复杂的经历。一问一答差不多用去一个小时,贺柱德固然心底还有诸多疑虑,但也从艾司这里问不出什么来了。
问询完毕,这位大叔又开始让艾司做出一些奇怪的动作,虽然以前雅欣、婉儿他们也有让艾司表演,但哪有大叔要求这么古怪,什么将两手背至身后,十指交叉,却要拿到胸前;什么手掌压在天台水泥护栏上,旋转手腕,转动360度,或是双腿盘膝,一只脚穿过另一只脚却要靠在大腿上;这些基础动作还算简单,接下来大叔的要求更是古怪,让艾司做出一个个舞蹈不像舞蹈,运动不像运动的动作来,比如上次在龙场不经意间做出的,趴在地上,由脚后跟开始发力,整个人倒立起来。
有些动作艾司能做到,但还有不少明显就不知道该怎么做,贺柱德在一旁大略说了发力诀窍,艾司尝试一两遍居然真的可以做到。
问大叔为什么要做这些动作,则被贺柱德冷言冷语地反驳回去:“哪来这么多为什么?是我训练你还是你训练我?少啰唆,别多问,叫你做什么你就做,恩恩就在楼底下睡觉,从这儿下去分分钟的事。”
艾司有所不知,贺柱德大叔的心里早就被震惊到无语了:这些基础动作,好娴熟啊?这种动作也能做?我一直以为这个动作只是老家伙说来唬人的。真是夸张,这小子有没有骨头啊?这种情况下被锁死关节,还能用这种办法挣脱,我怎么以前没想到?不对,不是没想到,而是做不到,这需要多好的柔韧度?全身关节说卸脱就卸脱吗?
动静物态捕捉力、听力、嗅觉、味觉、触觉、准确性、柔韧性、敏捷性、爆发力、速度还有耐力,无一不是上上之选,而关于大脑中枢的记忆力、观察力、分析力、逻辑思维能力和理解力,更是让人瞠目结舌。
一番测试下来,贺柱德见猎心喜,竟有些停不下手,不断加大测试难度,而艾司的表现就如在恩恩、婉儿他们面前一样,每一次都老老实实完成任务,看起来好像根本就没费什么劲儿,越测试越是觉得深不可测。
贺柱德心头明白,捡到宝了!
这小子的身体基础被打造得如此完美,简直就是为了杀手量身定制,找不到一丝瑕疵,能做出这样的动作,练起杀人拳来不但事半功倍,更能在此身体的基础上,开发出属于他自己的独有杀招。
若说身体是堪称完美,那么这颗大脑,简直就是超完美了。要知道,真正顶尖的杀手,可不是那种只会接到命令,然后老老实实端着狙击枪上天台,等着对方出现在视野里最后一枪毙命的蠢货。一个顶尖杀手,一颗优秀的大脑是必不可少的。
只需要给出目标名字,自己搜集材料,预判对方的行动路线,分析可能出现的防护漏洞,计划自己的伪装身份,接近目标,击杀目标,逃离现场,整个一套流程做下来,普通人就是看到那些资料来分析数据就已经头大,而那些顶尖的杀手能在目标毫无破绽的情况下人为制造出破绽来。种种计划匪夷所思,连国王总统都杀得了,根本就没什么人不能杀的。
若说先前暗中观察,只觉得艾司和恩恩她们在一起,不过是明珠暗投,暴殄天物;现在一测验,顿时觉得,简直就是一条蛟龙在和一群粪虫玩耍,当空烈日却与萤火追逐嬉戏。
为何我的心跳难耐?这种激动的心情有多少年没有出现在我的杀手人生中了?死老头子的遗愿难道真有可能实现?我们这一门还能出一位暗杀之王?传说中的顶尖杀手,倾举国之力也只能培养出一两名的存在,难道会在我的手上诞生一位?
不行,不能让这小子看出端倪,我要淡定。往坏处想,贺柱德,你也四十好几的人了,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这小子来历不明,这种好事会落在你的头上?死老头子说得没错,做杀手的信狗屎运,死得比谁都快。不行,有必要进行潜意识测谎,还要做更多的测验,淡定,一定要淡定。压制不住,心跳比平日快了百分之五十,呼吸也达到了20次每分,不行,没办法冷静地思考,必须暂时分开,可是,这小子会不会被别人盯上?虽然海角市那个组织一直不知在暗中搞些什么,要是他走在路上被那个组织的人看到了呢?不对,若不是特意跟随,应该很难发现,我在想些什么啊……
“吭。这个,身体素质还勉强。”贺柱德背负双手,板着面孔,“马马虎虎也就那样吧,不过,有这样的身体素质,只是扫地做饭带小孩实在是太可惜了,以你的身体条件,应该更有作为才是。”
“可是艾司觉得能做这些已经很开心啦,不想要更多作为了,大叔,我的身体恢复适应训练是不是完成了啊?”
“完成个屁!”贺柱德忍不住爆粗口:“你年纪轻轻,胸无大志,顶着这个脑袋干什么用的,等我帮你完成了身体恢复训练,到时候吃香的喝辣的,冯恩恩那种货色,到时候要一打有一打。”
“恩恩她们很好的,我不要和恩恩她们分开。”艾司立刻大声说道。
贺柱德一愣,忘记这个小子在鸡笼里待太久了,还真以为自己就是小鸡仔,早就忘了他自己其实是大尾巴狼,转而问道:“你知不知道,你跟着我,总有一天将一飞冲天、名留青史。你知道吗,有多少人拼了性命也想得到这种荣誉。全球60亿人,能够留下名字的有多少?”
艾司不为所动:“我叫艾司,我有名字的,恩恩她们知道我的名字,忠伯、大头、苏姐姐、周老师,还有齐齐、苗苗、瑶瑶、七七、明明、西西,她们全都知道。”
贺柱德觉得只要和这小子说上几句,心头的激动顿时就可以转化为愤怒,自己简直就是鸡同鸭讲,继续调转话题:“那你想不想有取之不尽,用之不完的银行存款?只要你手里有钱,要什么都能买,去巴拿马买座私人海岛,建个私人机场,弄一片高尔夫球场,后山开辟一片大的葡萄庄园,自己酿葡萄酒,没事儿就开着私人游艇,出海兜兜风,那生活就像天堂一样。”
“不想。我能自己挣钱养活自己,能帮恩恩她们做饭洗衣服,还能自己做衣服,已经像天堂一样啦。”
妈的,明知道这小子油盐不进,自己还在做什么无用功,还是霸王硬上弓,用强的好了,贺柱德没好气道:“小子,既然好话你听不进,那就没办法了,今天下午到我房里来,记住,不许告诉任何人,否则,就等着瞧吧,不把你的冯恩恩大卸八块老子就不姓贺!”
4
第二天送走了恩恩,艾司照常做完卫生,本来准备去忠伯那里。艾司抽空去了一趟医院,看看鲜果粒姐姐怎么样了,结果一到医院,就看到一大群超市的人与医院争执,超市的售卖员又在和超市领导们争执。
艾司上前一打听,原来是钱的问题,ICU并不是一般病室,急救和手术费用和ICU的住院费用比起来简直是小巫见大巫。吴爽一脸歉意地向艾司解释:“这个没办法啦,呼吸机都是从德国进口的,维护成本本来就高,加上床位、护理、用药等费用。其实我们医院已经考虑过患者的特殊情况,用的都是最基础的国产药,但你的这位小姐姐呢,确实情况比较复杂,不住ICU不行。”
“爽姐,你就说一天要多少钱吧。”
“8634元。”
“这么多!”
“我看过住院清单,不能少了,基础药物是必须给的,呼吸机和监护都不能停,那个超市的经理就在争这个事情。工伤调查还在进行,保险公司不会提前赔付,而且这个梅恩书一天没有意识清醒就一天不能离开ICU,很有可能最终保险公司的赔偿金额不够支付治疗费用。”
“那现在这笔钱谁来付?”
“照理应该是超市垫付,但是我看他们好像想拖,拖到保险公司来赔。那几个应该是和梅恩书关系不错,就在和他们经理争这个事情,大家都在打工,谁也不希望自己出了事情之后单位是这种态度,要换我肯定不在这种单位干了。唉,现在的人呀。”
“爽姐,我想问一下,那个姐姐掉下来的时候……嗯……那个购物车挡了一下,这个姐姐颈椎骨折可能就是那个时候发生的,如果没有那辆购物车,这个姐姐是不是有可能没事啊?”
“哪有可能,听他们说,她是头朝下掉下来的,如果没有购物车,肯定死掉了,要是有个五六层楼高,头朝下掉下去,肯定没得救……”
离开医院,艾司心里很沉重,鲜果粒姐姐人挺好的,有那么多姐姐阿姨喜欢她,可是……
下午到了约定时间,艾司不得不推掉周老师那边的娱乐时间,来到贺柱德的房间。
大叔的房间里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堆满了奇奇怪怪的电子器械,各种光点和波状图像看起来就和ICU没什么两样。
贺柱德指着一台很像手术床的仪器道:“躺上去吧。”
“要……要做什么?”艾司本能地慌乱。
“看看你身体的情况,找出你为什么会失去记忆的原因。”贺柱德解释道,“放心,对你身体一点伤害都没有。”
“会疼吗?”
“没感觉的。待会儿我会继续问你问题,你就像今早一样,照实地回答我,明白?”
艾司心头惴惴地看着大叔将一些仪器绑在自己四肢上,一些连线的小吸盘贴在自己胸口,还有一些小夹子夹在自己10个指头上,给自己头上戴了一个有许多小吸盘,有点像摩托头盔的东西,让自己躺好,然后大叔开始提问。
测谎仪没问题,脑电波形没问题,没有异常电位反应区块,奇怪,怎么会失忆的?无论是正常测谎还是潜意识测谎都没问题,连深层潜意识都挖不出他以前的记忆,看来是完全失去记忆了,什么特殊情况能导致这种事情发生呢?
贺柱德虽然有了诸多疑虑,但心头最大的忧虑总算放下。这下可以放心了,自己碰到的这个小白丁肯定以前接受过系统的杀手培训,但不知什么原因导致他失去了以前的全部记忆,根据自己这些天的观察,他也没有引起任何人的关注。
也就是说,这是一个已经被列为死亡或彻底失踪,不再有组织而且失去全部记忆力的准杀手!自己真的捡到宝了!
艾司只模糊记得,自己先回答了大叔一些问题,然后那个头盔样的东西就喷出一些烟雾,湿湿的,很舒服,自己就不知不觉睡着了。等自己醒来,大叔态度大变,一脸和蔼,满脸堆笑。
“艾司啊,睡得好不好啊?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啊?”如此温柔的问话从看似蛮横的大叔嘴里说出来,加上那明显带有讨好意味的笑容,让艾司有些毛骨悚然,赶紧起身:“还好,还好,我可以走了吗?大叔?”
“不忙,来都来了,多坐一会儿嘛。喝茶?果汁、可乐、牛奶、咖啡?”态度如此大转变让艾司无所适从,大叔笑眯眯的样子和恩恩想让自己帮忙干活儿时好像。
“艾司啊,你肯配合大叔做这个身体恢复适应训练呢,大叔很是开心。”
如果不是你要砍翻恩恩,我才懒得理你呢。
“经过今天简单的了解,大叔发现,你拥有一个非常好的身体,别看你这副小身板,你身体里蕴藏着许多人无法想象的巨大能量。”
艾司听得一愣一愣的,今天早上不还说我身体马马虎虎吗?我都说恩恩夸我很棒的。
“关键是,你并没有掌握开启这种力量的钥匙,你不知道怎么去运用它,让它沉寂并渐渐消失,那就太可惜了。你应该走得更远,看得更高,而不是局限在这个小小的海角市……不是局限在,那3个读高中的丫头身边,你知道吗?”贺柱德痛心疾首。
“大叔你究竟想说什么啊?我不会离开恩恩她们的。”每次说到这个问题,艾司都会斩钉截铁地回答。
“是,理解,毕竟她们算是你的启蒙者嘛,你对她们有所依赖,大叔完全可以理解。”很奇怪,这次大叔没有用砍翻恩恩那种强烈的语气来威胁艾司,这让艾司觉得心头舒服不少,看大叔也不是那么面目可憎了。
“不过雄鹰总有展翅高飞的那一天,尝到了肉味的狼就不会再和小绵羊一起玩耍,总有一天,你会走上你自己的路,到那个时候你就知道,大叔没有骗你,没人知道你究竟能走多远,大叔只能在你身上看到,你会比大叔走得远很多。不过在这条路上,大叔倒是能拉你一把。”
艾司有些紧张起来:“大叔要带我去哪儿啊?”
“放心,不会让你离开你的恩恩的,大叔说的拉你一把,是让你熟悉掌握自己身体里的那种力量。你要有了力量,才能保护你想要保护的人啊。不然随便来个人要打恩恩,你就抱着她哭?哭,是解决不了任何问题的。”
保护恩恩?力量?艾司第一次认真听进大叔说的话。我的身体里有力量?艾司捏起拳头,鼓了鼓自己的小胳膊,没觉得啊?比起力气来,比大牛力气小多了。而且,大叔说的力量,不就是让自己学习怎么打人吗?恩恩已经三令五申,而且在幼儿园里老师们也告诉小朋友,不可以打人,做错了事情在家要告诉父母,在学校要告诉老师,在街上就找警察叔叔。
可是,遇到大叔这种情况该怎么办呢?要是说出去,大叔肯定将恩恩她们打得很惨,告诉警察叔叔吧,可是昨晚大叔就在大街上打了那么多人,都没看到警察叔叔来。
“我不,不想学打架。”艾司神情低落,低着头,伸出脚尖画圈圈。
“不是教你打架。”贺柱德更正道,“是教你怎么打人!”
艾司摇头又摆手:“我不会再打人了,我答应过恩恩,绝对绝对不打人了。”看那神情,急得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哦?看你这副焦急的样子,莫非发生过什么事情?”贺柱德明知故问。
艾司便将自己打赌斗拳,后来不小心打伤恩恩的事情说了一遍,最后说:“被人打真的好痛,打在别人身上别人也会好痛,而且伤到不该伤到的人,那……那……”
“那就更应该学会怎么去打。”贺柱德诱导道,“你以为你打伤恩恩是因为你在打拳时无意间学到了怎么去打人?错!大错特错!打人是你的本能,你会呼吸,你会吃饭,你的手能拎起一桶水,这些都是你本来就有的本事,在我打你的时候你为什么可以躲过我的拳?在恩恩有危险的时候,那只小猫被欺负的时候,你为什么可以站出来打跑比你更大的动物?这些是你与生俱来的反应,刻在你的骨子里,你想忘掉或改掉,是不可能的。”
艾司被贺柱德的话勾起回忆,怔怔地看着自己双手,这是自己本能的反应?没办法改掉的?那……那该怎么办?要是像上次那样,看到恩恩被人欺负,身体又不受控制地冲上去,恩恩会不会再也不理自己了?
“所以说,你想刻意憋住呼吸,憋得越久,最后松口呼那一口气就会越大,不信你试试。打人也是这样,你刻意去回避这种本能,到时候本能憋不住了,爆发出来,比我在街上打那些小混混还要凶残,到时候血肉满天飞,断胳膊断腿被你扔得到处都是,你答应过什么狗屁事情全部忘得干干净净,只想把你看到的人啊,东西啊,统统打得稀巴烂,你的保证起个屁用。”
艾司憋不住了,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又猛地吸了一口气,顿时流出泪来:“怎……怎么会这样?我不想这样的,呜呜……”
贺柱德知道,这是艾司天性使然,可依然觉得心中某处被戳中,大掌覆住艾司的头,胡乱地揉了揉:“你也不用难过得哭,或许恩恩没有告诉你,那就由大叔来告诉你。任何事情都有两面,你有力气,可以推倒老爷爷,也可以帮老爷爷拿东西;你手上有刀,可以砍人,也可以做出精美的菜肴;你跑得快,可以抢了东西就跑也可以帮人递送东西。打人同样如此,这是一种对力量的运用,谁说打人就一定是坏事的?”
“嗯?”艾司泪眼模糊地看着大叔,大叔打开电脑调出一段拳赛视频,“他们的打斗,无数人愿意出很高价买票去看,还向全世界转播。大家喜欢这种激烈的碰撞,让人欣赏到一种力量的美感和对原始本能的追求。”
视频缩小,贺柱德打开房间内几块大的投影屏幕,每张投影屏幕上被几十个小视频窗口占据,每个视频都是一段拳赛剪辑,有擂台赛,有街头赛,有地下拳赛、搏击、摔跤、跆拳、泰拳,种种不一。艾司顿时被房间内各种打斗画面包围。
“他们都是在打人,互相打,大家都有受伤,有疼痛,为什么有那么多人看着,为什么大家都要叫好?没有人说他们是在做一件坏事?话又说回来,你为什么会打伤恩恩?那不是因为你看了别人打人,所以不由自主就想打人,那恰恰是因为你不会打人,你不会控制自身的情绪和力量,所以才会打伤你不想打伤的人。而那股力量本身又存在,你不会控制它,那肯定要造成无辜的伤亡。”
打人分好和坏?这种打人是好打人?恩恩是怕自己坏打人?就是打到恩恩那种?可是,大叔在街上打人那是好打人还是坏打人呢?艾司怎么想也不觉得大叔那种打人是做了好事,用怀疑的目光看向贺柱德。
“你这眼神什么意思?你怀疑我说的话?那好,我们可以马上做个小实验,回头你可以去问你的恩恩你是做了好事还是做了坏事。”贺柱德想了想,“今天不行,这事得先调查一下,改天。你记住我说的话,你如果想学怎样控制你体内这种力量,不再伤害到恩恩或是你不想伤害的人,同时又能保护好你的恩恩,不被像大叔这样的人威胁,明天凌晨4点,我们依然天台见。记住,我说的4点,那就是4点整,不是你买菜那样早晚几分钟无所谓。好好想想吧。”
艾司问了句多余的话:“如果我明天没来,大叔不会把恩恩怎么样吧?”
贺柱德嘿嘿冷笑:“你自己去想啊。哼哼。”
从大叔房间出来,艾司一路都在想,如果说那种打人是好打人,今晚自己要不要答应大头呢?鲜果粒姐姐那里还需要垫付医疗费,虽然自己一晚能拿到的钱不是很多,但应该能有一点帮助吧?如果自己出手再快一点,衣服再垫厚一点,鲜果粒姐姐是否就没事了呢?那个手掌上文了蟋蟀的大叔,为什么要把鲜果粒姐姐推下楼?这事该向谁说呢?他们信吗?大家都在说那个大叔是想抓住姐姐,只是失手没有抓住啊,是我看错了?
得到艾司答复的大头自然喜出望外,他想了无数办法还没来得及实施,那傻小子就自己开窍了,只要能打就有钱拿,没有人会和钱过不去。
大头给艾司安排了一个小刀级对手,毕竟隔了一两周没上场了,肯定不在最佳竞技状态,大家对小鸡仔的复出也没太大反应,只在二三级之间跳跃躲避,又不见血,大家唯一感兴趣的地方就是究竟能不能打破平局的状况。
又是一个波澜不惊的平局,艾司几乎没怎么受伤,大头分给艾司一千元有余,艾司决定明天一早去医院给鲜果粒姐姐凑医药费。
和大头分开,艾司独自走进小巷回家,当他走到无人小巷中段时,忽然觉得不太对劲,那熟悉的头疼感又一次袭来,这一次,远比前几次强烈!
刚到恩恩家的小木屋时,每次恩恩让艾司回忆曾经,艾司就会剧烈头疼。有时候就算什么都不想,那种头疼也会阵阵袭来,不过还算可以忍受,以至于恩恩每次都会敲艾司的脑袋,说他装模作样。后来到了城里,艾司也头疼过几次,自以为已经习惯了这种时不时发作一次的痛楚。
可这一次明显和前几次都不一样,艾司只觉得有什么东西要把自己劈开,仿佛无数小钢锯在脑子里面来回拉扯。疼痛刚刚爆发,艾司全身的肌肉就都紧绷起来,根本没办法思考和做出任何反应,直挺挺地倒了下去,整个人立刻蜷成一团,肌肉痉挛状地抽搐着。
艾司咬紧牙关抗拒着,叩伏在地,仅存的意念就是不停地用头去撞击地面,这种碰撞产生的疼痛似乎可以缓解脑袋里面那种割裂的痛苦。
幸亏这种痛苦来得快,去得也快,约莫不到一分钟,疼痛渐渐减轻,艾司能扶着墙自己站起来,这一分钟让他感觉像过了半个世纪那么久,一回想那种痛感,肌肉还不由自主地收缩颤动,身上已是汗出如浆,比打完那场拳赛出的汗还多。艾司摸了摸额头,噢,好疼,刚才拼命地撞地面,已经给额头撞出一个大包来。紧接着,艾司觉得有鼻涕样的东西顺着鼻孔流出来,伸手一揩,红红的,流鼻血了?
艾司并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他将鼻血擦干净,尽量不让恩恩她们担心,同时思考着:是今晚受伤了?可是没受什么重伤啊,那是大叔今天下午对自己做了什么?还是以前那种头疼变得更厉害了?隐隐的,艾司觉得是自己的身体有什么问题,惶急中他再次产生不祥的慌乱感,就像花菜最后一次被恩恩和爷爷送走时感觉一样。
黑暗里,别墅阴影耐心地等待着消息。
一名手下带来了他想听到的内容:“他受不了了,全招了,只求速死。”
“在他家里?”
“是的。”
“找到那个东西,证实之后……让他们一家团聚。”
“是。”
手下离开之后,别墅阴影似乎长出了一口气,叹道:“这下好了,大问题已经解决了。对了,我们自己筛查出多少人了?”
眼镜查阅资料道:“海角市已全市覆盖,目前筛查出72人,其中47人与名单重复,已清除36人,筛查还在持续进行中。”
“那就好,希望不会有漏网之鱼。”别墅阴影轻描淡写地说着,“蠕虫准备好了吗?”
“早就准备妥当了。那个姓包的虽然见钱眼开,但在某些方面还是有点能耐的。”眼镜信心十足。
“那么姓包的没用了,杀掉,不要在中国动手,先把他赶到国外去,我们不是为此做了准备吗?将他的骗局戳穿,让他自己想办法逃亡。以后若有警方调查,最多只能让他们查到姓包的这里。”
“知道了。不过,他出国之后,我们派谁……”
“这种事情还用我们亲自动手吗?知会一下他避难国的当地黑帮就行了。小蛮那边准备好了吗?毕竟还需要时间来布置。”
小蛮道:“我这边随时可以,只等小梦。”
小梦回答道:“药已经好了,正在进行临床试验,我需要观察一下来确定剂量。”
别墅阴影问:“这周内能搞定吗?”
“嗯,观察需要时间,下周。”
“那好,最迟不能晚过下周,小蛮那边至少要留一两个月时间才能准备充分。”
“明白,哦,对了,蟋蟀的暗杀名单里有没有一个叫梅恩书的?百盛超市送过来的,我记得昨天你有提到去百盛杀个人。”
蟋蟀惊愕道:“欸?她还没死吗?”
“没有哦!而且我看她的生命体征渐渐平稳了。”
别墅阴影质问:“怎么搞的?又没杀死!”
蟋蟀嗫嚅着支吾:“我,我会处理好的。”
大枪安慰道:“你的杀人方式都有不确定性,每次杀人之后最好确认一下。”
“嗯。”
别墅阴影似乎想起什么,又道:“对了,说起梅恩书,我记得那个福利中心还有两个,选一个做饵,正好小梦和蟋蟀你们两人去做。”
小梦问:“现在就去做吗?”
“对,我说过,未虑胜,先虑败,司徒笑这个人很有韧劲,我们针对他的个人办案风格制订计划成功的可能性会增大,但同时也要考虑,如果他的行为超出了我们给他限定的范围,得有反制手段。通过眼镜提供的线索,这个人的背景与特侦处有关系,不是说简单的一杀了之,我们要充分利用当地国的司法体制和国情。当然,我们都希望他不会踩到诡雷,但他踩不踩是他的事,有没有则要看我们的准备是否充分。”
巴哈马群岛,海底基地,一名年轻联络官在前面引路,另一位表情威严的将军样人物并排走在一起。
二人走到一块巨幅防弹玻璃面前停下,联络官热情地介绍道:“到了,哈库将军。”
这位哈库将军是西非某政府反抗军最高军事首领,与他们多有军械生意往来,是他们较大的几名顾客之一。
身形高大,皮肤黑得发亮的哈库将军隔着玻璃窗往里看了看,里面有器械区、擂台区、枪械区,各个区域都有看上去十六七岁的少年在训练,擂台区更是有很多少年在捉对厮杀,很是凶狠。哈库将军只看了几眼,就觉得这些少年的身手比自己手下的特种精英部队不遑多让,忍不住问道:“这就是那批试验体?以前被鉴定为不合格的那群孩子?”
“是的,将军。”联络官微笑着解释道,“这群孩子都是在层层选拔中淘汰下来的,给他们的最终评定都在F级上下,我们将他们送到俄罗斯远东非政府秘密军事基地,在那里对他们进行了电子脉冲清除记忆,前后已经经过十几代试验体进行记忆消除试验,这一批是目前观测结果清除最为成功的。记忆完全清除后,他们回到刚出生的婴儿思维,一片空白状态,但他们曾经接受的训练又让他们的身体拥有战斗本能,所以接受恢复训练,他们成长得很快。”
“记忆清除,不会对大脑造成其他不良影响吗?”哈库将军疑虑。
“如您所见,并没有对他们大脑造成什么不良影响,相反,根据我们的研究数据表明,进行了电子脉冲记忆清除并存活下来的试验体,他们的大脑功能似乎还得到了某种程度的刺激加强,他们的记忆力、认知力、逻辑分析能力都有很大提升。在恢复训练时,我们一开始就同时训练他们掌握世界通用八大语系,差不多一个月之后,他们就已经能用八大语系自由交流并不会产生混乱。”
哈库将军点点头:“那身体情况呢?”
“身体情况更好。这批原本评定在F级上下的试验体,如今大多拥有C级的水准,还有一部分达到了B级,最为关键的是,我们采用电击惩处的身体反射训练法。这种训练的好处就是,他们绝对百分百执行命令。”
似乎看出哈库将军眼中的怀疑,联络官直接按动玻璃窗旁一个通信按钮,命令道:“C23,停止抵抗。”
一对正在激烈对抗的持刀少年,其中一人听到命令后立刻停止了抵抗动作,而他的对手如同机械一般,没有任何犹豫和停手,稳准狠地将手中的刀没入对方的胸腔。
联络官在一旁向哈库将军解释:“看到那个23号了吗?放弃抵抗的那个,虽然他知道自己必死,也露出了恐惧的神色,但他依然没有任何抵抗性肢体动作。”
说着,联络官又下达了另一条命令:“C23,杀死C9。”
那名胸口被刺,还未即死的少年接到命令,立刻反手抬刀就是一抹,寒光之后,他的对手几乎被一刀切断颈椎,失神后仰的同时,9号刺入23号胸口的刀也被拔了出来,23号心脏停跳,也随即死去,朝另一个方向倒下。
另有工作人员马上跑来抬走尸体,清理染血的现场,其余少年,依然全神贯注地进行着自己的训练,没有任何一人,朝这边哪怕多看上一眼。
血尚且滚烫的尸体被抬到哈库将军面前请他检查是否真死了,纵使哈库将军杀人不眨眼,也被这道命令暗暗震惊了一下,他的手下就算对他绝对忠诚,但若自己下命令让自己的手下举枪自裁,恐怕没有这种效果吧?
看着哈库将军凝视着远去的两具尸体,联络官微微露出笑意,他知道,这位将军已经被这些试验体吸引住了。于是他在旁边又夸赞了一番自家的产品:“在进行记忆清除之后,我们并没有开发他们的情感,这些不必要的因素,虽然他们有自我意识,知道死亡,但对死亡的恐惧远远小于对未能完成任务的恐惧。将军你想想,拥有比特种战士更高明的身手,同时百分百忠实地执行命令,哪怕去死。这是完美的人形兵器。举个例子,给他们一个身份,让他们以游客的身份前往美国,然后命令他们自己购买原材料,制造高爆炸弹,背着炸弹去人多的地方自行引爆,或者利用比特工更好的身手闯过关卡,去白宫引爆,都没有问题。当然,这只是对他们最粗糙最简易的用法。”
联络官一面说一面指给哈库将军看,在那一角落,一名少年正蒙眼快速组装一种新式枪械,而另一名少年则用粉状和液状物体,在几分钟内组装成一枚可遥控引爆的高爆炸弹。
哈库将军点点头,对这一批被训练得只能称为杀人机器的人还是比较满意的,他略微忌惮地看了联络官一眼,这批少年,只是淘汰下来的失败者,做了一次记忆清除试验之后重新培训就已经这么厉害,那,那些通过了考核的杀手呢?
据自己所知,现行杀手世界按能力高低,分为六个等级,能力由高到低,用六个英文字母A至F替代,但显然在这个杀手组织中,这些被认定为F级的淘汰孩子,绝对不止F级的实力。那些选拔上去的,B级、C级还有传说中的A级杀手,不知道究竟又是什么样。
恐怕也只有这样实力的杀手集团,才有底气将这批淘汰的试验体,当作武器来贩卖吧!
十几分钟后,联络官走进霍格的办公室,向他汇报道:“哈库将军对我们的试验体很满意,已经达成了初步订购意向。”
霍格没有表态,反问道:“加上刚才那两个,这一批试验体到目前为止,已经死了多少个了?”
联络官回答道:“已经有12人身亡了。”
“死亡出现的时间和死亡进程怎样?”
“第一例死亡出现在9月17日,随后的3周内,先后出现了9例死亡,应该是身体条件最差的甩尾梯队都已经死亡。死亡症状和前几批试验体一样,首先是间歇性头疼,随后头疼加剧、鼻腔出血,最后七窍流血而死。”
“俄国远东基地那边,依然找不出原因吗?”
“据那边回报,他们已经尝试了不同的电子脉冲频率和强度,这批试验体是记忆清除效果最好的一批,而且出现死亡时间也是最晚的,根据我们以往的经验,剧烈头疼和鼻腔出血出现的时间越晚,试验体存活的时间就越长。”
“我是问原因!”
“大脑基底毛细血管大量破裂是引发死亡的主要原因。但引发这一症状的原因尚不明晰,试验体的平日医疗观察和死亡后尸检结果,都找不到任何诱因,目前的猜想是电子脉冲的频率和强度损伤了脑部细胞的分裂基因,或是供能线粒体功能遭到破坏,使得大脑血管局部老化,脆性增加,但是没有直接证据。”
“现在还有没出现出血现象的试验体吗?”
联络官摇头:“没有,全部都已出现剧烈头疼和鼻腔出血症状,最晚的一例出现在10月11日,距离记忆清除试验113天,同样也刷新了我们的最长时间纪录。”
霍格翻动着平板电脑上的死亡者名单资料,随意问道:“试验后的最长存活纪录是多少?”
“我们现有资料掌握的最长存活纪录是185天,这批试验体很可能打破这个纪录。”
“半年啊。”霍格发出一声不知是叹息还是惋惜的声音,手中的平板电脑又翻过一页,朝联络官挥挥手道,“知道了,你出去吧。”
联络官走到门口,返身道:“对了长官,上次您要求我们调查的编号F131420原始档案,已在原始资料库中筛查出来。”
“F131420?”霍格想了想,想起来了,那个在路上遗失的试验体,“知道了,将它放在我的休息室里去。”
“是,长官。”
5
司徒笑和朱珠在天涯市一待就是一周。为了取证,寻找那些代孕妇女,过程比想象中更艰辛,司徒笑还是希望能找到9年前的代孕者,但最终也没能找到线索。
这次虽然意外侦破龙建、王维敬、陈封这3位同学共同构建的代孕网络和非法买卖婴儿链条,但是司徒笑他们想查证的龙建和卓思琪之间的关系依然没有任何实质证据。由于时间太过久远,证据和线索都被掩埋起来。
朱珠抱怨这次天涯市之行就是瞎子点灯白费蜡,当了义务工,让天涯市警方不费吹灰之力就破了一个大案。
司徒笑倒不这么看,破案就是破案,不管哪里的警方破案都算是一件好事。至少他们知道了,9年前龙建接过一个大活儿,雇主支付的预付金就可能高达百万。龙建找了好几位能生能养的代孕女子供雇主挑选,但雇主是谁,其结果和过程如何一概不知,龙建并没有向他的两位合伙人透露丝毫信息。
而从龙建的妻子和同学好友那里了解到的情况看,龙建在中专辍学到重读大学期间,有十几年时间个人经历处于空白。而司徒笑认为,这期间龙建很有可能并非像他告诉他妻子那样在外打工,而是加入了类似社团的黑社会组织,学得了一手犯罪和对抗警方侦破的好办法。
关键还是高风给出的那一纸报告,伍永龙是伍文斌和卓思琪的亲生儿子,就是这张报告让卓思琪和龙建的关系一头雾水,明明知道他们是有关系的,却找不到关联的证据,再没有比这种事情更让人激愤的了。
司徒笑暗想:如果卓思琪觉得自己身体有问题,那么那种由夫妻双方提供精子和卵子,再将胚胎植入第三者体内代孕的方式倒是挺适合他们的。问题是如果是这样,伍文斌是否知情呢?根据王维敬的说法,精子取出体外必须30分钟内送往医院,否则就会因为环境温度的改变液化后失活,不再具有给卵子受精的功能了。
如果伍文斌知情,那么龙建和卓思琪的关系就不应该有进一步发展,而卓思琪在伍文斌死后的一系列反应也都说不通;如果伍文斌不知情,卓思琪是在什么样的情况下取得了丈夫的精子并做成了试管婴儿呢?
而且,从伍文斌死后的反应看,卓思琪自己也不确定伍永龙是不是她和伍文斌的亲生儿子才比较说得通啊?这中间到底是什么样的一个关系啊?
司徒笑觉得黎晓玲可以帮忙弄清龙建的反常处,说不定这里面能找到别的突破口。
回到海角市,李开然就带来一个好消息,“中国星”的外围摸底调查已经进行得差不多了,而且李开然以朋友的朋友的身份,这两日与刘飞不断接触,把关系搞得不错。
“中国星”就是伍文俊闲得没事弄出来的一个组织,只不过他自己不出面,什么都让刘飞代为打理。刘飞加入以前,核心成员只是一群飙车党,追求极限速度的刺激。后来由于那几个和伍文斌身份地位差不多的土豪飙车出了车祸,纷纷退出,开豪车的越来越少,骑摩托的越来越多,这个俱乐部就渐渐朝着大众化极限运动发展。
刘飞是个极限轮滑和跑酷运动爱好者,是伍文俊学习跑酷时认识的。刘飞这个人很精明,发现伍文俊喜欢追求刺激,又有钱,就建议伍文俊将高端赛车俱乐部改为极限运动俱乐部,等于是用伍文俊的钱带着伍文俊玩儿,还能和自己的朋友一起吃喝玩乐。
“中国星”里有一半以上的人属于无业待业青年,伍文俊是他们的金主,平日里伍大哥伍大哥的将伍文俊吹捧得飘飘欲仙,有时候伍文俊心情烦躁,遇事不顺,他们也能陪着吃喝顺带出几个歪点子。
不过有一点还是不得不提,这群无业青年在不务正业上,几乎个个有自己的绝技,轮滑的、跑酷的、攀岩的、独轮车的、滑板的、飙摩托车的。可以说海角市的极限运动狂热爱好者或多或少都知道或加入过“中国星”。
伍文俊平日无事就和他们这群人成天厮混在一起,追求一种感官上的刺激。
不过这群小青年挺讲义气,特别仰慕那种古惑仔式的社团义气,虽说违法乱纪的事情他们不敢干,但又不想像普通人那样成天上班挣钱,他们觉得自己是一群不走寻常路的人。平时伍文俊有个什么大小事,只须吩咐一声,这些小青年都积极踊跃地帮忙。
所以伍文俊和他们的关系,比一起吃喝的狐朋狗友又要更亲密一点,带着一些江湖义气的情感在里面。
在卓思琪中毒死亡那晚,刘飞确实出了点事儿,他们几个同伙喝高了,大晚上玩酒后跑酷,结果从楼上跌下摔折了腿,不过当时他并不是去的第一人民医院,而是附近的一家小诊所,而且当时并没有人通知伍文俊。
李开然就以伍文俊朋友的朋友这个身份,说曾经听伍文俊提起过刘飞,说他不愧是“中国星”里跑酷第一人云云,总之一大堆马屁不要钱地送过去,让刘飞也享受了一把穿云坠雾的感觉。最终让刘飞觉得,李开然也是一个很讲义气的同道中人,没想到这点小事儿还让伍大哥挂念,感激涕零的同时又有些傲娇自得。
抓住5月份这个关键词,李开然旁敲侧击地向刘飞打听了一下,看他是否还记得,5月份那次伍文俊由愤怒继而狂喝烂醉几天几夜的原因。
从刘飞无意中透露出来的信息,李开然无法做出结论,但他很机警地用录音笔将刘飞说的话都录了下来,希望笑哥能从里面听出什么不一样的线索。
“那次真的是,伍大哥相当生气,从来没见他那么生气过,他一整晚都拼命地骂着婊子,不要脸。喝醉酒之后几乎我们每个人都被他揪着领子问过,你会不会出卖我,你会不会出卖我……那次伍大哥真是寒了心了。”
“可不是吗,我们那张桌子隔你们老远都听到他的喊声,不然我怎么会知道那晚你们也在那里喝酒呢?是哪个贱货出卖了伍大哥啊?”
“唉,伍大哥也没明说,只是说没想到那个贱人倒打一耙,整个晚上念得最多的就是母狗和贱人。你说失恋吧又不像,不过那天晚上那个贱人肯定和别的男人开房去了,所以伍大哥很伤心。”
“伍大哥这么好的人,他大哥居然也不帮他。”
“咦?你怎么知道?”
“那晚好像听到伍大哥在说大哥怎么样啊,难道他说的不是大哥?”
“你也听到啊,是啊,他说他大哥信贱女人也不信他,多少年前的老事了,不提这些了,这几天伍大哥都没给我打电话……”
有关今年5月的谈话内容就这么多,司徒笑反复听了好几遍,觉得这个事情也要请黎晓玲帮忙分析分析。
收起录音笔,司徒笑给黎晓玲打电话。
“咦?大侦探从天涯市回来啦?有没有去东莞啊?”
“我去天涯市办案,去东莞干什么?”
“哈哈哈,还挺纯真的,不逗你了,说吧,啥事啊?”
“呃,不知道你能不能帮忙,给一位死者做一个心理侧写。”
“死都死了还做什么心理侧写,那叫盖棺定论好不好?究竟怎么个情况,你详细说说。不过现在不方便,我有生意,约个时间呗。”
“晚上请你吃饭,我会把高风叫上,你们两人帮我分析分析。”
“好哇。”
“喏,基本情况就是这样的了。”
“可是,从你提供的信息很难做出判断啊,侧写需要更多的细节,我需要从他身边最亲密的人着手,询问一些具有针对性的问题,你最好安排我和那位孟庆芝女士见个面。”周师傅黄辣丁是一家四川来的火锅鱼店,黎晓玲打了特辣油碟,专攻胖鱼头。
“可以,让我想一想怎么安排你们见面比较好。”司徒笑来者不拒,无数小鱼的骨架只剩头尾,整齐地码在一旁。
“最好别让对方知道自己是在和心理医生对话,日常生活中的沟通交流才少有防御性,我能得到更真实的信息。”黎晓玲辣得频频舔嘴,一双红唇宛若滴血。
“那安排你们一场偶遇吧,太陌生了恐怕也不好,由我做中间人将你带入你看如何。”
“嗯,我看行,既然你已经和那位孟姐搞好了关系,我们又都是女的,估计许多不好对你说的话都肯告诉我。这个不错,高风,你怎么才吃那么点,吃啊!”
高风盘子里的鱼骨头不及司徒笑和黎晓玲的一半,但他选挑腰背,刺少而肉多,龇牙吐出一根寸长鱼刺,还是不太明白:“司徒,就算你去刨龙建的底,也没法证明龙建和卓思琪有什么关系呀。对你侦破伍家命案有什么帮助?”
司徒笑将炖烂的整条小鱼放入嘴里,片刻吐出来一副仅剩头尾的完整鱼骨架,夹了大块白菜放在锅里涮,凝神道:“不,我挖龙建的底并不仅是想证明他的死和卓思琪的关系,我考虑的是,龙建背后竟然还隐藏着这么大一个秘密,我们也没发现,那么其余3名被害者呢?是不是因为我们警方调查得还不够细,挖得不够深,所以才导致708凶杀案看起来像无序无目的的变态凶杀案?”
“但是708已经移交特侦处了啊?特侦处都没有查出什么明确的线索,所以才将它暂时封存的,你凭一个人的力量偷偷地查,那要何年何月去了?查龙建你还可以强扯上卓思琪的关系,别的人怎么办?”高风将土豆、藕片往锅里赶,同时提醒黎晓玲:“这个味道很好,你喜欢的超辣。”
黎晓玲则端起了绿叶蔬菜:“这个才是最辣。”
“走一步看一步吧,如果能从龙建这里查出什么线索,我会写申请的,现在还是先把伍家的案子处理好。晓玲,不知道你对今年5月伍文俊的异常举动还有什么印象没有?”司徒笑暂时歇战,将他们查到的5月份伍文俊异常表现大略说了一下。
“怎么样,从这段对话录音你们能听出什么来?”
“从我们接触的伍文俊来看,贱人、婊子很有可能指代的是卓思琪,前面你分析的那些我也赞成,整个过程是卓思琪打给伍文斌,伍文斌再打给伍文俊,伍文俊怒了,听起来好像是当天卓思琪向伍文斌打了小报告。”高风用长筷在锅里搅着,打捞最后的战利品。
黎晓玲也停下筷子,让她分析伍文俊心中总有些不太自然,想了想道:“除去录音中那些无意义的话,剩下4个关键词组,出卖我,倒打一耙,和别的男人开房,多年前的老事。5月份……啧,我还真没什么印象,伍文俊这个人确实有些孩子气,偶尔他不开心了,说不理人就不理人,所以有时候四五天也不联系我也很正常。不过将这4个关键词组和司徒你的分析串联起来,那么我们倒可以从中找出一些隐藏信息。”
司徒笑顺着黎晓玲的话接道:“倒推回去,伍文俊很生气,受了委屈。”
“嗯,典型的幼稚心态成年男子委屈应激反应。”
“找兄弟倾诉,事发当时及前后没有找你,与女人有关。”
“虽然这个有点牵强,不过以伍文俊的性格,可能性还是挺高的。”
“如果贱人和婊子指代的是卓思琪,那么从多年前的老事和这次出卖我的事来看,不难判断,这件与女人有关的事情卓思琪知情,很有可能是卓思琪捏着伍文俊的一个把柄。”
“或许这件事情是伍文俊心中的一个梗,这是导致他越来越厌恶自己嫂子的核心诱发点,不一定全是因为他嫂子抢了他哥哥对他的爱,也有可能他嫂子握着他的把柄经常威胁他?”
“这点我倒是没想过,高风你觉得呢?”
“我比较赞成晓玲的观点,一起生活的一家人有点小摩擦,不会导致一个人如此偏执地憎恶另一个人,而且还是叔嫂关系。它需要一个漫长的时间发酵并逐渐提升恨意。”
“那我们接着说,那和别的男人开房和倒打一耙又代表什么?当时的背景是柏铺村地块招投标项目启动在即,卓思琪给伍文斌打电话后长达3个小时没有任何通信,虽然有可能是手机没电,但更大可能是去见什么人。”
高风马上反应过来:“是男人,她真的在偷情!”
“嘿,你凭什么这么肯定?”黎晓玲不乐意了。
高风看着司徒笑,司徒笑涮着菜,示意高风解释一下,高风便给黎晓玲分析:“司徒特意提到了当时的背景情况,柏铺村招标在即,如果恒绿要拿下这块大标,肯定需要做很多工作,打通关节,卓思琪要见的人,和柏铺村招投标有很大关系,而手机在这个时候突然3个小时没有通信,巧合太过突兀,更像人为关机,制造一个不被打扰的环境。”
“那又怎么样?大公司开会也会要求员工把手机关掉,你们不能因为说人家关了手机就是偷情吧?这也太先入为主了。”
“首先是时间不对,卓思琪打给伍文斌时,正是晚餐之后这段时间,公司选择这个时段开高级私密商务会议的可能性不大,而且3个小时没有呼入呼出,如果不是手机没电或主动关机,未接来电也该显示在通信记录上,作为业务关键时期,公司高层就算是开会也只会设置静音模式,如果是在公司,那么就无法解释手机没电的问题。然后是伍文俊的反应,伍文俊说和别的男人开房去了,而伍文斌是在先接到卓思琪的电话后再给伍文俊打的电话,只能是卓思琪在路上或是去见什么人才能让他产生这样的反应。最后是通信记录,如果是去见人,通常约见面需要打一个电话,到地点寻人需要打第二个电话,有时约到繁华路段还需要打好几个电话才能找到人,但司徒刚才说了,通信记录里卓思琪只与几个公司高层和伍文斌通过电话,这3个小时内她用什么与要见面的人进行联系呢?我们只能认为,她有另外的联系号码,更为隐秘的,不知你有没有注意到,司徒在说龙建时,也提到过龙建有一个隐秘的手机,他妻子也只看到过两次,手机用来和什么人联系我们是毫不知情。以上三点,请问,在这样的条件和背景下,你觉得卓思琪会因为什么将手机关机3个小时,用另一个号码与别人保持通信?”高风一面说一面大快朵颐,挥动筷子做出只能如此的手势。
“哟嗬,长见识啦,你也能推理!”黎晓玲抢了一大夹高风烫的菜以示报复。
“嘿嘿,和司徒在一起待久了,多少也有点思维能力不是。”高风谦虚一句,略为得意地看了司徒笑一眼,却见司徒笑不满意地微微摇头,也不知道是对自己在黎晓玲面前的表现还是对自己的推理过程。
6
司徒笑将最后一块大鱼头放进黎晓玲碗里,总结道:“所以倒打一耙和开房的解释就是,卓思琪将当晚项目进程和她要去见什么人告诉了伍文斌,伍文斌又告诉了伍文俊,伍文俊认为卓思琪不是为了项目,而是借着项目之名去偷会情人;也就是说,在我们刚开始调查伍文斌车祸死亡案时,伍文俊说了谎,5月这次并不是他哥哥怀疑他嫂子偷人让他去调查,而是他怀疑他嫂子偷人,希望他哥哥去调查。但是他不知有什么关于女人的把柄落在卓思琪手上,他应该许了卓思琪好处让卓思琪帮忙瞒着哥哥,但卓思琪提早将这个把柄告诉了伍文斌,导致伍文俊这次状告卓思琪不但没有收到应有的效果,反而被他哥哥痛骂了一顿,这样解释出卖和倒打一耙应该较为合理。但我刚才想的是,有没有可能,由于被捅破了这个秘密,导致伍文俊怨极生恨,走上极端,布下局来,先杀哥哥,后杀嫂子呢?”
“不……不可能的!”黎晓玲当即表示反对,“伍文俊虽然有些孩子气,但他性格同样有软弱的成分,他没有那个胆子,也没有那个能力布局来杀哥哥嫂嫂的。”
“姑且不论伍文俊有没有胆子和能力做这件事,我们先要知道那个秘密对他的刺激有多大,带给他的利益损害和情感损害有多深,别忘了伍文俊还有个极限运动俱乐部,就算他没有胆子和能力,他下面还有一大帮无业青年,他们可以帮着出主意拿办法的。所以,我还得深入调查‘中国星’,如果他下面有人能出这样的主意,那这个人就和杀人的人脱不了干系。”
调查“中国星”黎晓玲倒是不反对,还表示愿意帮忙,不过她也有新的疑问:“我记得你们警方办案,都要讲证据的,一切立论以证据为先,我们现在讨论的这些没有任何可以依凭的证据,顶多从一个人口里听到几句回忆的话,这和瞎猜有什么两样?”
司徒笑叹息:“是啊,没有证据,龙建和卓思琪到底有没有关系,我们没有证据,卓思琪是不是指使杀害伍文斌的嫌疑人,我们没有证据,伍文俊是不是幕后主使者,我们也没有证据,因为杀人行凶者和买凶的人没有产生直接的关联,就算有,也是我们目前完全掌握不到的,所以职业杀人案,才是三大疑难之首啊!没,有,证,据!”司徒笑用筷尾,一下一下地敲着桌面。
黎晓玲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说,司徒你的办案思路,似乎和我认识的其他警察不太一样,你靠的是一种假想立论,从蛛丝马迹中靠想象来推理,再从这种推理中反推过去查找证据,而不是说先找到证据,再根据证据来推动回溯案情。”
“哦,如果是寻常案件,犯案人思路很清晰,证据也很充分,我们掌握了大量证据,自然可以定他的罪,可是面对那些高智商犯罪分子,他们将不利于自己的证据都进行了有效销毁或是藏得很深,我们就必须去猜测犯罪嫌疑人的犯罪思路和犯罪手法,再从中查找有没有可能他遗漏了什么,只有找到那些连他都没有想到的遗漏点,我们才有可能掌握证据来定他的罪。”
黎晓玲挑起秀眉,司徒笑这样说也是没错,只是总觉得他还有什么没说出来的,侧眼看去,高风似乎在微笑,黎晓玲越发肯定,司徒笑有所隐瞒。
趁着司徒笑去前台结账,黎晓玲赶紧八卦道:“我看你刚才的表情,司徒是不是有什么没说?”
高风往司徒笑的方向看了一眼,解释道:“除了刚才他说的那些道理,关键是和司徒的从警经历有关,他以前是反黑组的你知道吧,他在黑社会里面做卧底,想要不被敌人察觉又要获取并传递信息,唯一安全的办法就是让敌人都不知道你已经知道了信息,这样他们就不会怀疑到你的头上,你就是安全的。”
黎晓玲更感兴趣了:“这怎么能做到?”
“察言观色,加上假想推理。”高风神秘道,“司徒给我讲过一个故事,说战国时期,齐国大王和他的大臣商量打一个叫卫的小国,齐王退朝回后宫,来自卫国的妃子立刻跪地,替他们卫国国君请罪。齐王很惊讶,问妃子怎么知道他想打卫国,妃子就说,看到国王回来时趾高气扬、神采飞扬,有想要征讨某个国家的壮志,但是大王一看到我,就收敛了神采,面色不快,臣妾猜测,大王是要打臣妾的国家,希望大王开恩。第二天齐王上朝,召见大臣,大臣很遗憾地问齐王,是否取消了攻打卫国的计划,齐王又大惊,问大臣怎么知道?大臣说,臣见大王今日上朝态度谦和、语气缓慢,看见臣略有羞愧,而且闭口不提打卫的事情,想必是大王改了主意。大王后宫有位来自卫国的妃子,大王平日里多有宠爱,应该是大王在妃子面前露了端倪,那妃子替他们国君求情,大王心有不忍吧。这位大臣和那位妃子,就是察言观色加上合理推断的好手。”
黎晓玲顿时有了共鸣:“这也是我们心理医生常用的手法耶,厉害!”
“是啊,不说出其中的道理,真的很难想象对方是怎么知道的,不过说出来之后,又像魔术揭秘一样觉得不过如此。”见黎晓玲听得认真,高风来了兴致,继续出卖道,“司徒还说过一个故事,在二战时,有一个很有名的间谍,专门出卖盟军高层信息,有些信息非常机密,只限于盟军最高层的几个人知道,也被他探到消息。盟军到处查内奸也找不出可疑的人……”
黎晓玲拍手道:“我知道这个故事,我们也学过,后来抓到这个间谍,他是根据报纸来推论的对不对!”
“对呀,他就是看每天的新闻日报,从盟军报道的调动,推断出盟军最高层的最真实意图,这才叫厉害,当时司徒潜伏在社团里面,就必须成为那样的人,这也养成了他现在的侦破思路。”
“厉害,厉害。不愧是重案组第一高手。”黎晓玲佩服之余,借着高兴劲儿向高风说出一个提议,“哦,高风,那个过几天想请你帮个忙,不知道你乐意不……”
高风听了之后,微白的脸上泛起红来,挠着后脑,说不出的欢喜,嗯嗯了几声。
司徒笑回来后,和黎晓玲商量,时机成熟就安排黎晓玲和孟庆芝偶遇。离开火锅店,各自回家,司徒笑看了高风好几眼,上车后终于忍不住问道:“晓玲到底跟你说什么了?瞧你高兴得那副傻样!”
这句批评换回了高风一阵嘿嘿嘿地憨笑。
“怎么,答应和你约会啦?”
高风回答道:“嘿嘿嘿嘿。”
司徒笑抓着方向盘,伸出五指在高风眼前晃了晃:“你现在智商为零啊?别忘了,我们还没有找到伍文俊犯罪的真凭实据,伍文俊那个高富帅没倒下,你还是没有任何希望的。”
高风猛然一惊,醒悟道:“对了,司徒,你当初怀疑卓思琪,卓思琪死了,现在又怀疑伍文俊,这是什么道理?”
司徒笑将车开得极慢,缓缓道:“是对龙建的调查让我产生了这样的想法。我们所看到和了解的那个伍文俊,可能只是表面上的他,当每个人都对他形成了一种固有印象,而忽略了他固有印象下可能隐藏着的本质时,我感到一阵后怕,如果说,这些表象都是他故意伪装出来让我们看的呢?那这个人的犯罪智商该有多高?”
司徒笑顿了顿,给高风以思考的时间,然后道:“其实说白了,我还是基于谁受益谁嫌疑最大的传统思维在思考这个案件。卓思琪没死时,她是最大受益者,而她也确实有犯罪动机和许多可疑之处,你知道吗?前段时间我最痛恨的就是你那3张亲子鉴定证书,将我立论的基石给摧毁了,不过现在看来,真应该感谢你的鉴定报告,如果不是陷入了绝境,我又怎么会在绝境中另寻出路。”
“报案人是他,一直以来也不停地暗示卓思琪是幕后黑手,他站在明处,装出一副幼稚、白痴、恶劣的形象,以此掩盖住了他藏在暗中的那只黑手。如果他有秘密在卓思琪手上,那么他会不会去努力调查卓思琪的秘密?如果他知道卓思琪和龙建有什么关系,那么他就可以利用这种关系来引导我们警方的视线。俗话说,最了解自己的是自己的敌人,他和卓思琪结下梁子不是一两年,说不定他比他哥哥更为了解卓思琪,他知道卓思琪会怎么处理事情,怎么想、怎么做,甚至可以预知我们警方在看到卓思琪的做法之后,会产生怎样的想法的推论,这样就可以一步一步,牵着我们警方走。警方注意力完全被卓思琪吸引之后,他在暗中做了什么,就没人知道了。”
“喂,有没有你说得这么可怕,我都感到一阵发冷了,我情敌耶,他会不会对付我?”
“放心吧,如果他真的是像我说的那种人,那么以你的身份和智商,他根本就不会把你放到敌对的高度。”
“你这样说是在夸我还是在损我啊?”
“很明显是在损你啊,你瞧,这你都听不出来?所以你可以放心了,伍文俊没把你放在眼里。因为我们一直以为卓思琪是最大受益人,可是如果他早就将卓思琪和伍永龙的死算在里面,那么最终唯一的受益人只有他一个。我最先想到这个问题的时候,有一点是怎么都想不明白的,就是动机。”
“我们一直觉得以伍文俊的能力别说盘活恒绿,就给他个小卖部他都玩不转,所以有哥哥和没哥哥,对他来说利益损失非常大,各方调查又都显示两兄弟感情很好,我们会下意识地认为他没有杀害他哥哥的动机。直到我们探听到5月那次伍文俊和他哥哥闹得不欢而散。”
“咦?”
“有些话当着晓玲不太好说,如果你把我们分析的内容再往深处想一想,伍文俊说卓思琪乱搞男女关系,却被卓思琪倒打一耙说他才乱搞男女关系,那么我问你,以伍家的身世和财力,什么样的男女关系会让伍文俊的哥哥大发雷霆?情人、嫖妓、强奸、通奸?有钱摆不平的情人吗?有钱摆不平的妓女吗?如果是强奸,发生在多年之前,都过了法律诉讼期,证据也没办法保留这么久。通奸的话要看对方的家庭背景,是长期维系不正当关系还是多年前有过那么一段时间?从我们先前的分析来看显然是后者,同样的道理,多年前的通奸,可以说已经不会有什么后续责任和牵连涉及伍文俊和伍家了,一向溺爱自己弟弟的哥哥为什么会为一起多年前的通奸向弟弟发脾气?为什么伍文俊一说到卓思琪偷人就会遭到哥哥的责骂?为什么卓思琪会知道这个秘密,通奸强奸还是别的什么,一男一女发生的事情不应该是很隐秘的私事吗?”
见高风呆住,司徒笑继续:“如果你觉得还不够说明什么,那么再想想整个案件,为什么我们刚开始调查,伍文俊就能一口咬定卓思琪偷人?为什么卓思琪的表现,好像不敢肯定自己的儿子是自己和伍文斌亲生的?而你的鉴定报告,又十分清晰地证明了伍永龙确实是卓思琪、伍文斌亲生的。我一直在想,这里面究竟还有没有别的可能性,龙建是怎么参与到其中的?如果卓思琪是9年前以100万定金向龙建寻求代孕的神秘富人,她是怎么瞒过丈夫取到精液做了试管婴儿?如果我的假设成立,那么所有无法解释的事情就全都能解释通了,只剩这最后一种可能了,不是吗?”
“抛弃所有伪证,剩下的再荒谬,也只能是事实了!”高风长叹一口气,“这是我的失误,我应该先想到这种可能性的,没想到反而要你来提醒。”
“如果我们的假设是事实,那么你认为,伍文斌应该以什么样的态度来对待这个弟弟?”司徒笑并未就此止步,而是继续追问。
“痛骂一顿绝对是最轻的处罚,赶出家门,剥夺其股份,让他自生自灭也毫不过分。”高风渐渐跟上司徒笑的思路。
“没错,就算伍文斌不会这样做,身为弟弟的伍文俊也会夜夜后怕,唯恐哪一天哥哥将自己扫地出门,早就过惯了奢靡生活的他绝不可能再过身无分文的日子。他要么只能在哥哥嫂子的淫威下乞怜过日,要么永绝后患,杀了哥哥伍文斌,嫁祸嫂子卓思琪,将伍家财产掌握在自己手中,这些钱够他挥霍一辈子了。”
“如此说来,这件事未必是卓思琪告诉伍文斌的,有可能是伍文斌自己知道的。”
“有道理,偷情这种事,最难瞒过枕边人,这样子的话,伍文俊老是说卓思琪偷人,伍文斌再爱弟弟也会勃然大怒了。所有想不明白的地方都有了合理的解释,现在我们唯一缺少的就差证据了。”
“这个我帮不了你,我没法从法医学给你提供证据。”
“目前我只能从两个方面查找证据:一是恒绿内部,伍文俊这么认真地天天上班,说明卓思琪抓住他的那个把柄并不仅仅是看见了,发生了而已,而是以某种可储存的实物形式保存下来的,照片,或是视频,电子存储,占用空间少,难以察觉。另一个就是‘中国星’极限俱乐部,杀龙建、伍文斌、卓思琪是3个不同风格的杀手,伍文俊不会一个一个地去请,给我的感觉更像暴露了一个就换一个。所以,我们不知道有多少杀手来了海角市,假定在3个及以上,杀手也是人,也要吃喝拉撒,他们要有栖身之所,要有活动范围,我很怀疑‘中国星’极限俱乐部的成立只是为了掩人耳目,只是……还是有许多说不通的地方……杀手!很难搞啊!现在对这几个杀手是一点线索都没有……”
“不对,还有第三个隐藏的证据。”高风补充道,“别忘了卓震,他还没死呢,我觉得应该把他保护起来。”
“吱——唧——”高风的建议赢得司徒笑一个急停急转,逆向行驶了十来米,冲过隔离带和防护栏,开上对侧车道。
“喂,你又干什么!”坐司徒笑的车高风早就养成了一定系安全带的好习惯。
“你没听过一句话吗?不管你想到要去做什么,就算马上去做恐怕都已经迟了。现在我们的位置离医院最近!”司徒笑加大油门,拨打电话安排人手前来支援。
高风松了松被勒紧的安全带:“吓我一跳,至于吗你?”
“不,你提醒得很有道理。”司徒笑挂断电话,“卓震确实是个关键人物,无论柏铺村招投标案还是卓思琪是否与龙建有联系,他应该都是知情人,还有伍文俊的那个秘密,恐怕他也知道。由于他一直昏迷被大家忽略了,现在我们调查渐渐接近真相,伍文俊难保不会消除这个隐患,谁知道他什么时候会醒来。对了高风,你觉得他醒来的可能性有多大?”
“这个很难说,虽然诊断并没有严重脑出血,但伴有其他颅脑损伤,大脑这个东西最难解释,根据前段时间我联系到的卓震护理监测报告,他吞咽反射,对光反射,刺痛反应等有了正常反应,不过这也只能表明他的相关皮层功能恢复或健康,他可能随时都能醒来……”
司徒笑还未来得及高兴,就听高风补充了下半句:“也有可能几十年也不会醒。”
司徒笑鄙视高风,刹车,急停,奔赴医院。
7
重症监护室,禁止家属随时探视,偌大的院房只能听到各种仪器发出嘀嘀嘀,或是嗡嗡的声音,在幽暗空旷的长廊回响。
一名护士带着口罩从其中一间监护室出来,带上了门,司徒笑和高风正好从旁边经过,司徒笑拍住了护士的肩:“请问,卓震在哪个监护室?”
小护士抬头看了司徒笑一眼,将目光投向走廊:“你们是什么人?这里不许探视的。”
“我们是警察,卓震是一个重要证人,这是我的证件。”司徒笑出示证件。
小护士根本没看他,似乎在低头思索:“不知道,你们去护士站问问吧。”转身拧肩,司徒笑的掌心传来极大的挣脱力,小护士走脱开去。
“走啊,发什么愣?”高风不解,刚才还火急火燎的,现在到了医院反而不急了,这家伙。
司徒笑狐疑地看了看小护士的背影,又拧开小护士刚刚出来的七号监护室大门,微弱的灯光下,里面躺着一名女性患者,监护仪记录着平稳的生命体征,司徒笑悄然将门缝关好,又看了快消失在走廊尽头的小护士背影一眼,这才跟着高风前往护士站。
就在刚才,他的直觉告诉他,那个小护士很奇怪,哪有警察出示证件询问时扭头看向一旁的道理,而且挣脱的力气可真大,只是一时又没有什么别的可疑之处,还是找到卓震要紧。
护士站有另一个小护士在记录着什么,听到声音抬起头来,与司徒笑面对面,一愣,发问:“怎么是你?”
司徒笑点点头,对面的小护士正是那位有着圆圆苹果脸的小辣椒吴爽。
“你们怎么进来的?”
“我们从门口进来的啊?”高风奇怪道。
吴爽扭头问另一个护士:“玲玲,门禁没关吗?谁打开的?我去把它关上。”又回头对司徒笑道,“这是重症监护室,医院有规定,除了特定时间不许探视,你们是来找我的吗?有什么话我们出去说。”说着,要带司徒笑他们往回走。
司徒笑道:“不是找你的,我们有个重要证人叫卓震,不知道在哪个监护病房,我们要确保他的安全。”
“卓震,在十二监护室,他在这里很安全,你们说的确保是什么意思?”吴爽走向靠高风一旁,跟司徒笑走在一起显得自己太矮小,压力太大。
司徒笑解释道:“确保就是确认一下,你能记住每个病人在哪个病室?”
“那当然,重症监护室总共不到20张床位,连哪个病人在哪个病室都记不清楚,那我们护士也太失职了。”
高风在心里暗道:小丫头别得意,刚才我们就碰到一个失职的护士。
司徒笑和高风正准备前往十二监护室,忽然小护士停下脚步,竖起耳朵,似乎听到了什么不寻常的声音,高风也听到了,在寂静的夜里,仪器发出嘀的持续长鸣。
吴爽推开七号监护室的门,赶紧道:“玲玲,叫医生,七号房的梅书恩不行了!”
司徒笑挤过去探头一看,刚才还很有节律的仪器波浪线现在全都变成了平直,他二话没说拔腿就往出口跑,同时告诉高风:“去看卓震!”手里比了个电话联系的姿势。
过道里,两部电梯一部朝上,一部向下,司徒笑目光扫过向下的电梯,正往负一楼,停车场!
司徒笑没有停留,直接奔向楼梯通道,以两步跨越整个台阶,四步下一层楼的频率飞跃,拉得扶手吱嘎摇晃,震得楼板咚咚作响。
深夜的地下停车场,沉寂如午夜坟场,上百辆各色小车像黝黑的棺木整齐排列,幽暗的灯光泛起惨淡的绿色。司徒笑轻缓地移动着,警惕地环视着,没有人,没有发动机的声音,难道她走的是正门?停车场有人上去?
口袋里一阵轻微的颤动,司徒笑拿出手机:“卓震怎么样?”
“卓震没事,那个七号病房的正在抢救,司徒你是发现了什么吗?”
“那个护士……”司徒笑话未说完,正前方迸现刺眼的亮光,一辆低矮的跑车宛如幽灵一般突然出现,发动机轰鸣的声音划破停车场的宁静,趁司徒笑睁不开的瞬间,对着他直冲过来。
司徒笑正处于一个两侧都停满了车辆的位置,明晃的车灯令他暂时失去了视力,凭借本能司徒笑两腿一蹬,一个空翻,跑车的轰鸣声从下方呼啸而过。
司徒笑隐约感到,自己的头皮和跑车的敞篷剐蹭了一下,落地后渐渐恢复视力,霓虹的尾灯消失在停车场转角处。
司徒笑抄近路赶往停车场出口附近,奇怪的是,没有看到那辆跑车的身影,停车场又沉寂下来,不再有任何声音。司徒笑摸了摸自己的头顶,剐蹭的地方还有点火辣辣的痛觉,提醒着刚才经历的真实。
高风第二次打来电话,司徒笑警惕地望着停车场出口,接听。
“怎么突然挂电话,吓我一跳,还以为你发生什么事了呢。”
“没事儿,看好卓震,等我回来再说。”
司徒笑又在停车场巡视了两遍,没有任何发现,那辆如幽灵般突然出现的跑车,又像个幽灵一样,突然消失了。
回到医院,高风正一头雾水地守在卓震病室门口,见司徒笑回来,忙道:“你怎么啦?你刚才说什么护士,是什么意思?”
“你不觉得,我们刚进来时,看到的那名护……”司徒笑的声音戛然而止,那名带着口罩的小护士警惕地盯了他一眼,拿着注射针剂匆匆跑了过去。
高风不解地盯着那名小护士,问道:“她怎么了?有什么问题?”
司徒笑愣住反问:“她一直在这儿?”
高风道:“是啊,她们3个值班护士,两个值班医生……”
司徒笑打断道:“就是我们刚来时看到的从七号病房出来的那个护士?”
“怎么看也是啊,你怎么啦?”
司徒笑皱眉道:“你不觉得太巧合了吗?重症监护室通道大门的门禁居然没关,而那个小护士刚从七号病室出来,七号的患者就死了,那个小护士还像很怕看到我的样子。”
“有吗?我没觉得啊?”高风困惑了,“你反应过度了吧?重症监护室本来就是些濒危患者,就是因为他们随时可能会死所以才送来重症监护室啊。不过现在这么晚了,人家小护士不敢正面看你也很正常啊。”
“不是这样的。”司徒笑将自己在停车场的遭遇告诉了高风,高风让司徒笑低下头来,看了看,没有发现明显外伤。高风想了想,凝神问道:“司徒,你老实告诉我,接手伍家这个案子之后,有多久没有休息过了?或者说,从708案之后,你多久没休息了?”
“你什么意思啊,我的思维现在清晰得很。”司徒笑不再理会高风的质疑,一面联系正在赶来保护卓震的警务人员,一面找护士了解死亡患者的情况。
“梅恩书,在百盛超市做售卖员,她是从高处坠落导致的颈椎骨折和颅脑损伤,送来医院后一直处于昏迷状态,医生说了,在危险期内,呼吸骤停、心跳骤停都有可能发生,你们当警察的是不是碰到谁死了都怀疑是谋杀啊?”负责解释的小辣椒吴爽,对于司徒笑的质问,吴爽显然很不爽。病房里的医生已经开始摇头,看来将人抢救回来希望渺茫。
司徒笑丝毫不理会小辣椒的指责,追问戴口罩的小护士:“我们刚到医院时是你从七号病室走出来的?”
“我……我只是按医嘱给药。”戴口罩的小护士又急又怕,求助似的看向吴爽。
“你为什么不记得卓震在哪个病房?我们刚来时是不是你先看到我们?”
吴爽将小护士挡在身后:“谁看到你不会紧张,小静一时忘了卓震在那个病房又有什么问题?我们凭什么回答你的问题?你在这里胡搅蛮缠,耽误我们抢救病人的时间,你要负责的!”
叫小静的护士摘下口罩,眼中水雾蒙蒙:“我,我就是告诉你这里不能随便探视,我是常规给药,我什么都没做。”
吴爽搂过小静,安慰道:“别怕,没事儿的。”
这时候,警局的同志也赶到了,如何同院方协调,加强卓震的安全监护自有人处理,那名叫梅恩书的患者抢救无效,确定死亡。死亡原因有待进一步查明,不过医生一致认定和患者自身伤情有很大关系。
高风将司徒笑拉到一旁:“今晚反应不正常啊。”
司徒笑反问:“那我在停车场遇到的那事儿怎么解释?”
高风道:“如果你还持怀疑态度,调监控啊。”
监控画面显示,司徒笑在地下停车场内,就像一名深入敌后的特战队员,保持着高度警惕小心地挪步,不过监控只拍到司徒笑单独一人,最关键的那辆跑车亮起车灯朝司徒笑冲过来却没有拍到。
而根据司徒笑提供的时间段,停车场出入口也没有发现可疑车辆进出。高风用安慰的目光看着司徒笑,司徒笑兀自不信:“没理由啊?”
医院安保人员用询问的目光看向高风,高风示意他们少安毋躁,司徒笑将监控快进快退,的确有几辆车离开停车场,但车型和时间都与司徒笑所感觉的不符。
“这次事实清楚了吧?没有什么跑车,你太紧张了,你要注意休息。”离开安保室,高风劝说着。
“不对。”司徒笑整理了一下思路,道,“那么大个停车场,只有出入口和两处容易发生碰撞的急转弯处才有探头,我从避开跑车到停车场出口位置花了45秒,那辆跑车在我视线里消失了40秒左右,他完全可以避开监控探头,找到停车场另一处停放,然后走紧急通道从楼梯离开。”
“行了吧!”高风有些不耐烦了,“大半夜的谁突然开车撞你,然后避开监控从楼道逃走?穷开心逗你玩啊?我看过抢救记录了,七号病室的伤者是伤势过重正常死亡,重症监护室门禁没关是人为疏忽,你最近因为破不了伍家接连凶案而太过紧张、焦虑,但是你不能再这样胡思乱想下去了,回去洗个澡,好好睡一觉,听我的,对你有好处。”
“你不信?”司徒笑虎视高风。
“你叫我怎么信啊!”高风摊开手,问道,“你头上,被剐蹭到的地方,还有痛的感觉吗?”
司徒笑伸手摸了摸,点头。高风立马大声道:“可是哥,我没有发现任何伤痕啊!”摊开的双手抖了两下,“怎么解释?”
见司徒笑难得地沉默下来,高风缓和道:“如果那人真将车停在停车场,你能将那辆车认出来吗?”
司徒笑摇头:“当时车灯太亮了,我只能从声音听出它可能是一辆跑车,没看到它的外形和颜色。”
“我已经尽我可能站在你的立场上来思考了。”高风惋惜道,“但是……我真的没办法了。要不明天找晓玲来分析一下好了。”
“分析什么?我思维有没有错乱?有没有出现幻觉?”司徒笑也有些颓然。高风的眼神分明在说:你知道就好。
一路上司徒笑都在思索,究竟是怎么回事?如果不是自己亲身经历,确实太过匪夷所思,因为找不到破案所需的证据而焦虑产生了幻觉?不太可能,那么,对方只是正常行驶?自己误听误判了对方的行进路线和车型?这倒是有可能,真的是自己太紧张了?只是,那辆消失了的跑车又怎么解释?
回到家,司徒笑没有像高风建议的那样好好入睡,又是彻夜地思索,整个犯罪动机的线索关联应该趋于合理性了,伍文俊和卓思琪有染,卓思琪急于为伍家生下后人来确保自己的家庭地位和财产,在头胎流产之后,或许选择了与伍文斌为同卵双生的伍文俊来做精子的提供者,再让龙建用提取的精子和卵子找第三者代孕。这个秘密,或许卓思琪将伍家兄弟都蒙在鼓里,但是龙建用这个秘密来要挟卓思琪,卓思琪一直在隐忍,而且,卓思琪自己也并不确定,伍永龙究竟是不是伍家兄弟的亲生儿子!这应该是一个关键点!
而整个伍家凶案的爆发则源自柏铺村招投标案,在获知柏铺村地块招投标的前几天,恒绿集团内部便已经决定要拿下这个地块,为此,他们打算使用一些非法的手段,卓思琪甚至不惜牺牲自己的色相。
但伍文俊无法接受,那个共侍自己兄弟二人的女人被别的男人染指,于是向他哥哥举报嫂子偷情。
但是没想到,卓思琪提早做了准备,抢先一步向伍文斌哭诉伍文俊强暴自己,说不定还出示了什么证据,伍文俊反而受到了斥责,兄弟反目。
在极端愤怒和冲动的情况下,伍文俊便想出了杀害哥哥,陷害嫂嫂,来霸占恒绿集团的计划。
他找人杀了他哥哥——不对!他们兄弟间的感情,和伍文斌死后伍文俊的态度,当时那种情况不似作伪,而且如果是他找人用那种隐秘诡异的手法杀了自己哥哥,完全不必报案,只需要用类似的隐蔽手法除掉卓思琪就好了,报案反而成了画蛇添足。
那么杀死伍文斌的最大嫌疑人,还是卓思琪!
嗯,伍文俊应该是在受了委屈之后,开始瞒着哥哥调查卓思琪偷情的事,被他查出卓思琪和龙建7月私会的事情,不过他并不知道卓思琪的情人是谁,或许他将自己查出的线索给了他哥哥,而被卓思琪无意间发现了。
卓思琪是一个有手段、有心机、有野心也有能力的女人,她或许以为是伍文斌在调查自己和龙建之间的事情,一旦事情败露,她将被扫地出门而且身无分文。她和伍文斌共同打造的恒绿帝国,将在一夜之间将她除名,这是卓思琪绝对不能容忍的事情。
这件事,迫使她下决心,除掉龙建和伍文斌,她以为这样一来,就可以高枕无忧了,恒绿集团将在她的掌控之中。
只是卓思琪并没想到,调查出这件事的人,并不是伍文斌,而是伍文俊,所以在自己哥哥死后,伍文俊选择了报警,非常肯定自己的哥哥死于谋杀,而且言之凿凿自己的嫂子偷人!
这样就说得通了!
而卓思琪那个时候,还以为大局已定,她的秘密不会再有第三个人知道,所以她当时还在积极筹备柏铺村招投标计划,想要重振恒绿集团,并将绝对股份握在自己手中。
而伍文俊当时的想法则应该是,哥哥虽然死了,但嫂子是雇凶杀人的凶手,肯定会被警方找到证据并逮捕,恒绿集团最后会落入自己手中。
但由于那起车祸事故太过隐秘,以至于警方并未查出什么实质性的谋杀证据,并根据调查结果按照交通肇事罪来处理,所以伍文俊失望了,他开始自己偷偷调查事情的真相。他是在调查期间,发现了那个杀手组织的联系方式?还是说杀手组织主动联系了伍文俊?还是伍文俊早就和杀手组织有染?
如果说一开始的谋杀是受卓思琪雇用指使,那么杀手组织为什么又会接受伍文俊的委托去杀了卓思琪呢?只要给钱就能办事?他们到底是通过什么渠道联系上那些杀手的呢?
这方面的信息太少,只能暂时不想这个问题。
接下来发生了几件让卓思琪措手不及的事情,第一件就是她哥哥卓震和她的父母,发生了与伍文斌近乎相同的事故,警方介入调查,那个时候卓思琪一定就已经知道,自己的小叔子联系上了自己联系过的杀手。
卓思琪自然做了应对,一方面与那个杀手组织取得联系,确保自己的安全,另一方面加强了自身的安保,而且,在警方介入调查时,她不敢透露那个杀手组织的相关信息,因为她自己也有牵连。
也许卓思琪与杀手组织的沟通失败,所以才有了图书城的再次袭杀,而卓思琪一面假装镇静,一面开始为自己考虑退路,那时她就已经在准备进行资产变现和移民了。
在这之后,伍文俊又将他调查到他嫂子偷情的一些线索公布到了网上,而自己更是凭借这些线索,没来由地将卓思琪和龙建联系到了一起,是自己那一次打草惊蛇的行为,已经触及到卓思琪的秘密,可惜那时候自己的思路还不像现在这样清晰,如果那时候能多发现一些线索就好了。
由于那纸婚前协议,以卓思琪的精明,不太可能不给伍永龙做亲子鉴定吧。或者说,这个女人的内心,并没有她外表看起来那么强大,万一伍永龙不是伍家的后人,她必须给出个合理的解释,而其后果是卓思琪所无法承受的,所以伍文斌没主动提起这件事情,卓思琪就迟迟不敢做亲子鉴定?
不管怎样,卓思琪和龙建之间那种不可告人的秘密,已经成为她的死穴,而如果龙建真是死在她的手上,卓思琪更是将直接面临刑法,所以在她和龙建的关系有可能曝光之后,她加快了出逃的准备工作。
倒是对于杀手,卓思琪反而显得不那么在意,她的底气从何而来?要么她与杀手组织达成了什么协议,要么她抓着伍文俊的把柄,某种可以要挟伍文俊的证据,所以她才有底气,觉得伍文俊不敢直接对付自己。
但她没想到,伍文俊超出了她的预期,那些杀手再次对她动手了,至此,伍文俊才成了此案的最大赢家,为此伍文俊还准备了后续计划,他要确保伍永龙死在卓思琪前面,
或许,这才是最接近事实真相的,伍家凶案全貌!
如今恒绿集团可以说已彻底落入伍文俊的掌控之中,柏铺村招投标案与他关系不大,他可以从这个旋涡中脱身出来,恒绿集团会受到极大影响,不过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相信伍文俊依旧可以通过其余手段获得不菲的现金资产。
接下来他会做什么呢?销毁证据!卓思琪所掌握的那个可以令伍文斌勃然大怒的证据!
没错,卓震出事时,伍文俊假装在酒吧喝醉闹事被打晕在后巷,伍文俊这些日子的神出鬼没,差旅单据的曝光,伍文俊一直想找到卓思琪手中那份对自己不利的证据!这样就说得通了!
那份证据,是关键吗?
可是,就算能提前一步找到那些证据……又怎么样呢?就算最终找到了证据,证明伍文俊和卓思琪有非同寻常的关系,卓思琪和龙建有非同寻常的关系,却依然无法证明,这与伍文斌的死,卓思琪父母的死以及卓思琪本人和伍永龙的死有什么关系。
杀手做得非常干净,没有留下一点与伍文俊有关的证据,除非伍文俊亲口招供,否则想拿出证据指证伍文俊是幕后主使就是一个几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三次杀人现场都没留下任何可供追查的特征性线索,监控里面也无法逆向追踪这些杀手,那种可以导致车祸发生的电子设备没有实物,只能作为一种推断。而杀死卓思琪和伍永龙的毒物也很复杂,高风和他的小助手刘一凡熬了好几个通宵,从里面提取出好几十种不同的化学物质,有各种缩氨酸、生物碱,是一种鸡尾酒混合剧毒,极为致命。
总之,从警方掌握的种种迹象表明,这群杀手极为专业,用常规的侦破思路和方法,别说抓到这些杀手,只怕连摸到他们的影子都很困难。
但是,他们在伍家凶案里,是十分重要的犯罪嫌疑人,买凶杀人,雇主和凶手需要同时归案,哪怕能找到伍文俊同杀手联系的证据也好。该从哪里下手呢?
或许?不走常规途径?
“中国星”?司徒笑脑海中又一次蹦出这个词来,去医院之前他正在想着,伍文俊与杀手组织的联系是否通过“中国星”这个枢纽。
毕竟伍文俊这个人,在他母亲和其余人口中,都是一个不怎么干正事的家伙,他唯一捣鼓出来的,就“中国星”这么个极限爱好者团体;而司徒笑在追击那名变态凶手和在图书城追击蟋蟀时,感觉那两人的一些动作,很像某些极限运动爱好者才能做出的动作,但这种感觉很模糊。
司徒笑隐约觉得,“中国星”或许能给自己提供一些意想不到的线索,但他又怕打草惊蛇,若是不小心被对方察觉到了,这最后可能的线索都会断掉。
不能大张旗鼓地调查,或许可以……
接下来两天,重案二组内暂时平静了下来,原因是那个将每个组员的任务都排得满满的,自己更是狂热工作的副组长没有亲临办公室!不过每个组员都感到一种风暴即将来临前的压抑,笑哥突然消失了,办公室也突然清净了,只有老刘依然悠闲地吃茶看报,时不时长吁短叹一声,还有多少个月就要退休了,依然不得清闲,唉,劳苦的命啊!
司徒笑昼伏夜出,奔走于大街小巷,联系着他认识的非警务人员,其中有做过警方线人的小混混,有做污点证人的,还有干脆就是被司徒抓进监狱,刑满释放人员。
这次司徒笑没有告诉任何人,包括高风在内,他一个人悄悄地干,也没人知道,他询问过些什么,又安排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