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猎杀档案3.怪味师徒》(4)

第十六章《猎杀档案3.怪味师徒》(4)

警探质疑连环案少年救人不畏难

1

送走高风和黎晓玲,司徒笑开车回家,路上总觉得心神不宁,打开车载收音机,听到一条信息:“今晚11点40分左右,清水湾小区一居民楼内发生煤气爆炸事故,目前火势已得到控制……”

清水湾小区?那不是孟姐住的地方吗?

“据附近居民称,当时已经熟睡,突然听到剧烈的爆炸声,跟着就是起火燃烧。这位王先生在小区已经住了快10年了,王先生,能说说当时的情况吗?……”

孟姐的电话没人接,不会这么巧吧?

“据消防员小李说,爆炸极有可能是天然气泄漏引起的,在这里提醒广大听众朋友,天气趋冷,但是一定要注意保持室内通风……”

手机关机?小区着火了不可能是睡着了啊?

“所幸爆炸造成的破坏并不是很大,楼上的居民大多逃离了危险区域,仅有三人轻伤。据邻居称,发生爆炸的房屋住着母女二人……”

司徒笑加速,朝着清水湾小区疾驰而去。

抵达现场时,除了围观的群众,消防车、警车、救护车一字排开。

“小刘,今晚你当值啊?”

“笑哥?你……不是听说你又被停职了吗?你怎么来了?”

“三栋一单元三楼302号房,你们来了多久了,这事谁负责?”

“坤哥在前面,我们来了差不多20分钟了,这火刚扑灭,消防员先进火场了,我们要待会儿才能进去,这个,我以为就是一起事故呢,不过笑哥你都来了……”

“我也希望是一起事故啊,我去和坤哥聊聊。”

“坤哥。”

“司徒?你这兔崽子,不是放大假吗?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来,给你介绍,这是消防中队的二中队长,陈立雄。”

“雄哥。”

“你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的,怎么,不是普通事故?”

“这家屋主是我一个当事人,她老公是708凶案受害者之一,我这次在天涯市那边查到一些她老公参与过的违法活动,而且和伍家的案子也有一点关联,我正准备进一步调查了解。”

“这样啊,听你这么说确实很蹊跷。陈队,刚才不是有队员说可以进火场了吗?”

“陈队,我也想进火场。”

“看第一案发现场啊你,这样,我们三个一起去。”

陈队拿出对讲机:“小高,小张,你们不要动屋里的任何东西,我带两位警察同志进来。”又对司徒笑二人道:“去换衣服吧。”

来到门口,屋里的东西几乎被烧得七七八八,墙面都是剥落的黑块,陈立雄道:“门窗都是从屋内反锁的,没有强行进入的痕迹,防盗门是刚才我的队员破拆的。”

走进屋内,司徒小心移动,仔细观察,孟庆芝和女儿睡在一张床上,已被烧得面目全非,各种可燃物件的残骸凌乱地散落家里,一片爆炸后的狼藉。

坤哥摇头道:“如果是人为纵火的话,那家伙手法够专业啊,我一点都看不出人为纵火的痕迹。”

“应该不是人为纵火。”陈立雄审视着房间,“看房间结构和装修,起码10年以上了,线路老化比较明显,嗯,天然气软管也早就应该淘汰掉了,现在国家明令禁止不许用这种老式塑胶管。”

“怎么样?”坤哥问司徒笑,“要叫鉴证科的来吗?”

司徒笑斟酌再三,咬牙道:“麻烦你了,坤哥。”

坤哥无奈地看了司徒笑一眼,叹息道:“希望不会有人投诉我浪费警力。”

警方按人为纵火案来处理,但鉴定的结果让人大失所望,孟庆芝母女身份确认,两人确系爆炸后窒息而死,口鼻内有大量烟尘,没有药物残留,没有挣扎捆绑痕迹,屋内没有被翻动过的迹象,没有入室迹象,没有任何人为纵火迹象,屋内一个保险柜还存放着房产证保险单据及少许现金首饰……

调查至此,已经不会有更多的警力用来深入调查了,只能当作一起意外事故来处理。司徒笑不相信宿命,更不愿用巧合来解释这起火灾的发生,找到高风听听专家的意见。

高风满脸囧色:“你昨晚为什么把我扔在晓玲家里?”

“是晓玲死拽着你不让你走,你也拼命嚷着不会离开她的。”

“你明知道我们两个都喝醉了嘛。”

“所以……?”

“所以什么呀所以,我在浴缸里睡了一晚上,现在颈还疼呢,可能落枕了,今早上晓玲上洗手间被我吓了一跳,对我印象又不好了。”

“我是应当事人双方诉求做出合理安排,至于当事人双方接下来发生了什么就不是我能干预的了,我今天找你不是谈这个来的。你们新接的那个活儿是孟庆芝家的,你给点意见。我不相信这只是巧合。”

“报告我都看过了,就整体情况而言,你是做结论的,应该比我看得更清楚,就尸检结果看,没问题,这是真没问题。”

“我知道没问题,我想问的是,如果是专业人士下手,可以从几个方面让它没问题?”

“这个……就很难说了,你也知道我们不是专业人士,不过要让人昏迷而不留痕迹的话,重击造成脑震荡是可以的,挥发性麻醉气体也可以,残留检出率很低,就算有一些明显外伤,大火烧过之后都变成碳了,不可能查得出来。”

“还记得孟姐家的摆设吗?我觉得火不可能烧那么大。”

“空气采样和残留物附着没有检出可助燃物,你又不是不会看报告。”

“我知道,我是说物与物之间留出了足够的空间,不应该燃烧如此剧烈,扑了半个小时才控制火情,你看啊……”说着,司徒笑取出纸笔,开始在纸上勾勒孟庆芝家简图,然后将每个房间家具摆放一一在图上标注出来。

“你看,虽然很多老式木质家具,但主要堆放物在这里,可是灰烬残留物多的地方在这边,卧室,我觉得卧室残留物过多,而储物间残留物却偏少,你觉得呢?”

“爆炸产生的冲击波会改变室内摆设的位置,对于小的摆件可以推上墙再反弹,这符合爆炸冲击力轨迹,又不是所有摆设都堆积在一个地方,你不能说哪里灰多一点哪里灰少一点就一定有问题。”

“这个东西有办法求证吗?”

“我可以替你问问同事,不过司徒,你不觉得你太过入魔了吗?‘中国星’派对的教训还不能让你冷静一点吗?我想,英姐的意思就是让你不要热血上脑,适当休息,为了更好地工作。你如果非抱着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态度来侦破案件,累死累残的那个只能是你,不是每个方程都有解的。”

“方程不等同于案例,人命不等同于公式。有疑虑就要去澄清证实,唉,章明,来来……”

“笑哥,你怎么又回来了?”

“找朋友坐坐不行啊,我问你,我们的案子怎么样了?”

“老刘让我们全力配合检察机关调查柏铺村招投标案的行受贿,伍文俊那边确实查不出什么,老刘让我们缓一缓。”

“张子成呢?他负责做什么?”

“成哥,老刘安排他配合检调机关做外围走访排查吧?”

“唉,我还特意提醒过他要注意伍文俊最近的动向。”

“笑哥……”

“司徒,你去哪儿?”

“我随意走走,反正我在休假,去哪儿都自由不是?对了,那个灰的问题,记得帮我问问。”司徒笑提醒着高风,离开了警局。

“风哥……高大哥,笑哥去哪里?”

高风道:“还用问吗,肯定是亲自去盯梢伍文俊了呗。”

离开警局,司徒笑就开始打电话:“喂,开然。”

“笑哥。”

“你现在在哪儿?”

“我在恒绿内部,配合检调同志对恒绿财务人员进行简单问讯嘛。”

“伍文俊在吗?有没有人跟着他?”

“额,我让朱珠去跟着。”

“朱珠!……好吧,我打电话问一下她。”

“笑哥……笑哥——”

司徒笑钻进QQ,“喂,朱珠,你在哪儿?”

“啊,笑哥啊,我在做头发呢。”

“做头发!你不是跟着伍文俊的吗?”

“啊,没事儿,伍文俊在对面天星会所喝茶呢,他的跑车就停在马路边上,我一直看着的。”

“进去多久了?”

“嗯,差不多一个多小时了吧,我估计他要在里面待一天,这旁边就是美发馆嘛,我顺便做一下头发啦。”

“你这样很失职啊,朱珠。”

“哪有,人家只是找个地方坐一下,站在大马路边不就暴露了吗?”

“那我问你啊,伍文俊在会所里办什么事?见了什么人?有没有中途从侧门离开?跟踪不是跟着车就行了的,朱珠。”

“可是,可是那是高级会所,人家又进不去,只能在外面等啊。”

“你没有车吗?”

“车?有啊,我朋友给我找了个带师傅的私车,一天300元,油费另算。但是车上有味儿,我受不了就下来了。对了,笑哥,这租车的钱局里给报吧?”

“你在哪里?我过来。”

朱珠说了地址,司徒笑开车前往,想了想,路上又打了个电话:“铁拐李,我,司徒笑。我问你,你那边有跟踪器没有?哪一款?我要最好的,要方便安在车上的,最好能贴在车底座的那种。我待会儿过来拿。

“什么?钱!上次如果不是我提前打了招呼,你觉得你还能活着走出监狱?你还敢跟我提钱!除了跟踪器,别的好用的监视设备都给我准备着,我马上就到。”

找到朱珠说的地儿,司徒笑一看就傻眼了,这明显就是会所的后门,伍文俊显然是故意开车带朱珠来这儿的,守在这儿能等到人才怪。

不过小巷有小巷的好处,没有监控,司徒笑停好车,先走到伍文俊跑车前蹲下系鞋带,将跟踪器装好,然后去找朱珠。

“笑哥!这里!”朱珠在发廊里挥手,司徒笑摇头,仅这个动作就足以暴露自己。

“你的车呢?”这是第二次询问,司徒笑在周围并没有看到一辆司机随时待命的车。

“我让师傅在附近转悠,每隔几分钟从巷子那头往这头开,这里这么多车经过,这样就不会被人发现有人在盯梢了。”朱珠为自己的聪明而得意。

司徒笑微微揉了揉额头:“可是,在这几分钟内,要是伍文俊突然出来开车走了怎么办?”

“呃,不会这么巧吧?”朱珠认真思考,“如果是那样,我,我就去缠着他。”

“那就……不叫盯梢了,除非伍文俊不认识你。”司徒笑泛起一阵无力,同样是新人,朱珠和章明差很远,有时真怀疑这丫头是不是警校毕业的,说不定是技校。

“师傅来了,要不我让师傅在这里等着?”

“不用了,你去帮茜姐吧,我在这儿守着。”

送走了朱珠,司徒笑找了个借口进入会所,还在里面给伍文俊打了个电话,虽然那家伙果然不接自己电话,但司徒笑也已查清,整个会所都没伍文俊的影子,早不知道从正门离开去了哪里。

自从卓思琪死后,伍文俊就一直待在恒绿公司内部,要找什么早应该找到了,但他显然没有找到,又被自己刺了一下,自己预言他这两天会有所动作。果然他今天就没去恒绿公司,他肯定要见什么人,做某种安排,可惜跟踪监视他的是朱珠……

司徒笑回过头来,看着会所正大门上有“安保联防”四个大字,抬头望,头顶有监控探头,司徒笑看了看探头的方位,心中有了主意。

司徒笑又走回会所,据他所知,这些会所大多有帮派背景,和会所经理聊了没几句,经理就开始谈笑风生,仿佛见到失散多年的兄弟一般,在司徒笑的引导下,经理带他参观了监控室。

司徒笑不动声色地调出监控,找到伍文俊离开正门的身影,上了一辆黑色奔驰SUV,看清车型和牌照后,司徒笑才和会所经理依依惜别。

离开会所,司徒笑第一时间赶往交警控制室,反正也不是第一次来了,大家都认识,司徒笑找到熟人帮忙,顺着天星会所的街道挨个调看录像,很快找到奔驰车的路线,沿着西三环绕道南行,看起来像往恒绿公司的方向走,但没必要绕这么大一个圈啊?

司徒笑猛然想起,“中国星”有个落脚处,正处于南三环和南二环之间,距离恒绿公司也不是很远。

奔驰似乎走错了路,陷入拥堵的车流中,司徒笑觉得自己能追上去,但以伍文俊的犯罪智商,他可能在车内就完成了交代工作,或者通过无线联通工具完成了遥控布置,而这辆慢得像蜗牛的黑色奔驰,只是他用来迷惑警方视线的。

司徒笑调看了开车人图像,是一个不认识的年轻小伙子,旁边副驾驶坐着的是伍文俊没错,副驾驶座?应该是没约人在车上谈,而且从上车的画面来看,车里应该没人了。几个路口监控也都没有打手机的迹象,虽然影像不够清晰,但还是可以看出伍文俊堵车后明显变得焦虑了。

那个落脚点是李开然探来的,估计在伍文俊心里还算隐蔽,追上去。司徒笑做了决定,让交通监管处的同志帮忙盯着,保持联系,自己上了QQ,打算抄近路先去“中国星”落脚点埋伏。

一路接听着交通局同志的实时播报,一面计算着路线和时间,司徒笑总算将跟丢的伍文俊追了回来,他和奔驰车前后脚抵达“中国星”落脚的小区。

司徒笑在奔驰车上也搁了个跟踪器,既然伍文俊玩阴的,那不妨让他见识见识什么叫黑道法则,一个振动拾音器贴在了车顶,一个可遥控破胎阻车钉装在前轮内侧轮毂上。

做完这一切,司徒笑还不满意,打电话询问:“铁拐李吗?你这儿有没有最新的手机监控软件?想办法给我黑掉这个手机号码,控制安装包发我手机上,我要控制他的手机。”

“他不点击安装也要想办法让他点击安装,对了,给他发电子邮件,用恒绿公司财务部的名义发,就说找到卓震转移资金的一些原始文档,对,把病毒做成PPT文档。”

“怕什么?我现在在放大假,查不到你的。”

“中国星”的落脚点在四楼,司徒笑做好安排正准备上楼,就听到楼道里传来伍文俊的声音:“可靠……”

司徒笑赶紧先躲回车上,透过积尘的后挡玻璃观察伍文俊他们。

和伍文俊一同出来的不是那个小伙子,而是那个让司徒笑印象深刻的矮个子大胸美女,只知道她是极限运动狂热爱好者,身手了得,尚不能确定她是不是杀手。

伍文俊对那位美女十分在乎,一直送到车旁。司徒笑的监听设备起了作用,只听伍文俊说:“我们再商量商量,如果实在没有办法就用你的办法,关键是一定要可靠,绝对不能牵扯到我。”

女子点头上了伍文俊那辆奔驰,似乎两人是要分开行事,司徒笑需要决定跟踪哪一方,略加思索后,司徒笑决定跟踪那名女子,那名女子身份更为可疑。伍文俊这边一是不好贴近跟踪监视,二来就等着铁拐李给伍文俊的手机植入病毒,到时候他们讨论什么自己都可以远程监听。

2

有了跟踪设备,司徒笑跟得很轻松,完全不会有暴露的风险,但是铁拐李那边却只有坏消息传来。

“笑哥啊,那小子不上套啊,他手机关了机的,估摸着连电池都取掉了,我是没辙了。”

目标车出了西三环了,还在往郊区开。

“笑哥啊,那小子开机了,他的手机安全性很高啊,短信邮件彩铃我都试过了,进不去啊,这种手机只能人工安装,你要是能拿到他的手机,我就能把这监控软件给你安上去。”

“我要能拿他的手机还用找你!”司徒笑怒斥,看来铁拐李是指望不上了,这目标车的线路,难道又要去莲花山树海?

果不出司徒笑所料,奔驰SUV出了西郊径直往西北向去,司徒笑保持着两公里的跟踪距离,可是再往前,郊外都是光秃秃的农田,草皮,上山的盘山公路,会让自己很打眼的。

高风这时候打来电话:“司徒啊,那个灰的事儿我帮你问了,鉴证科的同事说有一项最前沿的科技,就是通过三维模拟爆炸,进行逆向运算,通过灰烬残留物的分布和方位,能还原出火灾爆炸发生前屋内的摆设。”

“那很好啊,可以请他们帮忙做一个逆向运算吗?”

“这不行啊,那个……什么房间的体积,爆破当量,不同材质物体的承受度,还有对墙面冲击的反弹什么什么,反正说了一大堆,就说这个东西的计算量是海量的,虽然我们国家也有超级计算机,但是没有人搞这个项目,就是没有一个专业的团队搞这个课题。”

“那你说是最前沿的科技?”

“那是美国那边在搞,我倒是帮你问了晓玲了,就看晓玲能不能联系上那个课题小组,但是晓玲说了,这事儿啊,你得亲自跟她说。”

“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你把我和晓玲孤男寡女单独扔晓玲家里,那晓玲能不找你说道说道?这事儿我可帮你扛不了,你想要线索,自己去求晓玲吧。”

“知道了!”司徒笑挂掉电话,心头郁闷,高风也不知道说点好话,真是识人不明,有好处你拿,黑锅我来背,再一看跟踪显示器……目标车消失了!

司徒笑的QQ爬盘山路本就有点困难,这一不小心还跟丢了,司徒笑怒气冲冲地大力拍打着跟踪显示器,不知道是铁拐李给自己的是次货呢,还是这地方卫星覆盖不到,接收不到信号。

司徒笑看了看山间护林员踩出的直上直下的小路,又看了看自己慢腾腾往上爬的小QQ,果断弃车步行,拿着跟踪器想找回信号。

走到山腰,发现新压的车辙,收好无用的跟踪器,司徒笑离开盘山公路,顺着车辙钻进旁边密林之中。

走了没多远,密林中的车辙开始绕圈,大环套小环,难道跟踪被发现了?司徒笑顿时警惕起来,不知道林中有没有陷阱,或是对方就藏身在附近。

风吹过,草木皆兵,司徒笑侧耳倾听,赫然回首,同时侧身反揽,将从头顶袭来的拳锋拨开,跟着另一条腿抬腿横扫,偷袭的人身体异常灵活,在空中一蜷,借力弹开,翻滚一周,稳稳落地。

“没想到这么快又见面了,警官。”小个子女人妩媚地笑着。

司徒笑脸色黑黑,刚说朱珠盯人失败,没想自己也失败了,他盯着那名女子道:“我突然想到一件事情,或许应该将你请回警局,对10号晚上发生的事情做个详细记录。”

“如果你能请动我,你来呀。”女子轻咬红唇,挑动眉眼,含笑而立。

“那就得罪了!”司徒笑大踏步向前,肌肉绷紧,握拳,拳未至而风先凛冽,司徒笑抱着这一次无论如何不能再让这个女子跑掉的想法展开了抢攻。

“你轻点,一点儿都不懂得怜香惜玉。”那女子嗔怪地娇呼一声,抛出一个西子捧心的哀怨眼神,躲起来却是如风随影,灵活异常。

随着司徒笑拳风凌厉,威压逼人,女子渐有娇喘,说不上话了。

司徒笑的拳平、稳、沉,朴实少变,但一招一式有如重型机械,势大力沉,稍有擦碰就是伤筋断骨。那名女子就像不断穿行在大卡车轮下的小狗,灵活多变,看似娇不胜力,却往往在危急时刻寻路而出,还能时不时往卡车底座车厢咬上两口。

密林之中,司徒笑大开大合的犀利攻击屡屡受挫,那名女子倒是利用树枝树藤将一身柔功展现得淋漓尽致。司徒笑也发现了其中的弊端,看来自己是踏入了对方选好的主场,但他毫不气馁,那名女子估计也没想到,这名警官是实战出身的。

利用地形制造对自己有利环境,那女子娇小,灵活机敏,在这种一步一树的环境下具有先天优势,但她有一点没估算到,这里的树太密了,而大树很少,大多是细若鹅卵,粗不过小腿的苗木。

司徒笑力上加力,你上树躲避,我就扫断树干,你借枝干反弹,我也握树干起身,扫腿连踢,你靠缝隙躲避,我就将拦路树连根拔起,以树代枪,横扫八方。

司徒笑化身为毁林开路的洪荒猛兽,所过之处,枝断树摇,土块飞溅,那名女子为气势所迫,再也不敢直撄其锋,眼看就要被司徒笑逼出林地,直达开阔地带。

一旦进入开阔草地,女子自忖跑不过也避不开司徒笑的攻击,没有把握战胜对手,眼见退无可退,忽然银牙一咬,把心一横,合身扑进,直朝司徒笑怀里扎来。

司徒笑两臂一封,膝盖一抬,反攻为守,感觉与那名女子发生碰撞之后反手一揽,打算将她夹在腋下,然后用十字关节锁将其制伏。

谁知道那女子身体还能再缩,抱团成球,从司徒笑腋下躲了过去。司徒笑变揽为抓,没有抓到,他跟着跨了一步,抬脚上踢,正中腰部,只见那名女子的身体在空中一顿,跟着司徒笑返身摆踢,大力抽射,那名女子柔软的身体就像被正面击中的棒球,横飞出去。

女子在空中舒展四肢,抓住树干连续做了两个大回环,卸掉力道,一蹬一弹又弹到另一棵树枝上,接连几个折返跳躲进密林深处,留下一串笑声:“什么警局最佳擒拿格斗尖兵,司徒笑,不过如此,哼哼……”

司徒笑一摸腰际,跟踪器被偷走了,再折返冲入密林,那女子灵活得像猴子,趁司徒笑被密林所阻迅速逃离,竟然踪影杳杳。

司徒笑巡视密林,忽然听得发动机响,冲出密林,只见黑色奔驰上了大道,留下一路烟尘,去得远了,司徒笑只得无奈折返。

待到司徒笑的小QQ开走之后,女子扶着腰部从密林里一瘸一拐地走了出来,心中恨道:“果然能打!司徒笑,这笔账老娘给你记下了!”

她恨恨地将跟踪器扔在地上,拼着挨上一拳两脚抢到的这东西,只要有司徒笑的指纹就能让他吃上官司,但司徒笑没有留下任何痕迹在上面。

“喂,晓玲啊……”

“司徒笑警官,请称呼我的全名,黎晓玲医生。”

“好啦,那件事情,我处理得不是很合理,当时确实很难把你们两个分开,你们……不是相敬如宾吗?不用这么仇视我吧?”

“司徒笑,我一直以为你是一个做事有分寸、成熟的男人。我没想到,你也有这么荒唐幼稚的时候,你这种人就活该打一辈子光棍。”

“是,你说得对。晓玲啊,能不能帮我联系一下美国那什么三维模拟爆炸的科研团队?我真的很怀疑,孟姐家的天然气爆炸不是偶然。两条人命啊,晓玲。”

“案子!案子!案子!你脑子里就只有案子!你看来是打算和案子过一辈子了,我现在很忙,没空联系,等我心情好的时候再说吧。滴滴滴……”

“奇怪,冲我发那么大的火?”

到了晚上,可能是高风苦劝有了效果,黎晓玲让司徒笑将火灾现场的图片和影像资料传送过去,还要有爆炸发生前孟庆芝家里的摆设照片,如果附上那些家具摆设的材质就更好。

幸亏司徒笑将高风去孟庆芝家的影像悄悄留存着,至于家具什么材质之类,就只能交给专家们去分析了。

第二天,从张子成那里传来一个消息,伍文俊去报失了自己的一辆车,正是那辆黑色奔驰SUV,说是昨天下午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被人偷走了,说得有鼻子有眼,正打算找保险公司理赔。

司徒笑觉得伍文俊更像在向自己挑衅,既然你亲眼看着那辆车开出去,那我就报失掉,如何?由于最后跟丢了,背后不知道还有什么隐藏的阴谋。司徒笑不知道伍文俊他们商议的什么,也不知道他到底托那个神秘女子办什么事,和报失车辆又有没有关系?

两天后,美国那边才传回反馈,复原效果图已经计算出来了,但是那个课题研究小组是需要经费支持的,司徒笑送去的材料经他们还原属于一种商业行为,需要支付一笔不菲的资金。

司徒笑爽快地付了钱,只要结果。

黎晓玲没想到司徒笑会这么干脆,也不用和对方砍价,在她看来,先出结果后索要酬金这种事情简直不可想象,这种方式在国内才比较常见吧。另一面,对方的要价就连黎晓玲自己都会觉得有些肉痛,司徒笑居然眼都不眨就付了,让黎晓玲不禁找高风八卦司徒笑的收入来源。

高风两手一摊,告诉黎晓玲,司徒笑那家伙是不花钱的,他没花钱的地方,吃饭都在局里吃工餐,一件衣服能穿十年,又没有任何消费项目,也从来不给弟弟零花钱,偶尔还得点什么奖金之类,钱全都存着的。

一般司徒笑的钱都花在什么地方呢,比如有的受害人太惨了,或是有的凶手家人太惨了,他会资助对方一点,其余的钱统统存银行,好像还搞点投资理财什么的,反正司徒笑其实在局里,也算小有名气的钻石王老五。

黎晓玲眼睛一瞪,很是不解,这么有钱开QQ!故意装穷啊!

高风又解释,所谓的钻石王老五是仅限于局内,要放到社会上,司徒笑和自己一样,连中等收入也算不上,而且司徒笑的观点是,每一样东西有它自身的价值,至于什么品牌附加服务之类超出自身价值的附加价值,他不太认同。

在司徒笑看来,他需要使用的汽车就是代步工具,那么一辆强买过来的二手QQ五百块钱,差不多就这个价值,再高他就不愿意了。黎晓玲直呼司徒笑是强盗,这车一定是抢的。

司徒笑拿到了花大价钱买回来的三维复原图,对方特意附上说明,该课题研究处于试验阶段,得出的结果不能说百分百准确,不能直接作为侦破查案的依据,如果出了什么差错,他们有事先声明,将不负法律责任。

司徒笑就说明问题问黎晓玲,你确定这个课题小组领头的不是我们国家过去深造的博士?

黎晓玲哈哈大笑,说他的第一反应和高风一样。

不管怎样,这也是司徒笑最后的一点依凭,电脑上的三维图清晰还原了爆炸和火灾发生前孟庆芝家里的家具摆放。

其余一切都正常,就是在孟庆芝卧室内,多了一张木质靠椅,那应该是和餐桌配套的六张靠椅之一,为什么会放一张靠椅在卧室里面呢?

放衣服?有床头柜,而且靠椅离床太远了;审问?照三维图显示,是靠背一方靠近床。但就这么一张靠椅,横在卧室正中,进出都不方便,怎么看也不像是自然摆放的。

司徒笑决定,再去看看火灾现场。

坤哥很够意思,以尚未侦破为由,还保留着火灾现场,小区内这栋单元楼格外安静。

虽然开发商和物业请来的专业检测人员说,检测结果显示承重墙并没有受到爆炸冲击的破坏,这栋楼完全可以正常居住生活。但小区居民觉得检测机构不靠谱,孟庆芝家楼上的住户大多搬离小区,有条件的去了亲戚家或别的住所,没条件的则在附近租了房子,观望着。

孟庆芝家大门被强拆了,洞开着,司徒笑越过警戒线,踏足焦黑的屋内,来到三维复原图显示放靠椅的地方。

卧室结构很简单,床偏外墙靠窗,床一侧是衣柜,隔床半米,内墙是电视机组合柜,中间留有较大空间,通道与主卧卫生间相连。

司徒笑来到复原图中放靠椅的地方,这里只有少许残渣,在爆炸的冲击下靠椅偏移了位置。

司徒笑俯下身去,鉴证科的同事已经收集了残留物,余下灰烬轻轻用手扫到一旁,地板没有问题,只是被烤裂了。

司徒笑站起身来,环顾四周,除了焦黑的墙、破碎的窗,没有别的异常。

司徒笑抬头看看天花板,似乎是被大火炙烤之后开裂剥落,在房间正中形成一块大的斑秃地图,吸附顶灯被烧成一团贴顶灰烬,裸露的电线有气无力地低垂着。

炙烤之后顶层涂料裂开剥落原属正常,但司徒笑觉得,这个地方似乎比别的地方剥落得更深一点。

既然地面和周围都没有问题,那么联想一下靠椅的高度,它的摆放,司徒笑决定仔细勘察一下天花板。

他找附近的居民借了一根高凳,放在复原图中的位置踩了上去,身高优势使得他能很清楚地近距离查看天花板。

被熏得漆黑的墙顶掩盖住了大量的真相,司徒笑仔细看了无数遍才有所发现,一道凿痕,看起来是平口的改锥留下的;再仔细观察,司徒笑觉得这一块更深的印痕并非因烤裂而剥离,更像在火起前就被人为凿开了,只是经过大火炙烤,墙漆二次开裂,剥离,掩盖了原本的事实。

在无数蛛网裂纹一般的缝隙里,司徒笑发现一个模糊的轮廓,藏在厚厚的烟尘里极难发现,从外形看像一把钥匙。司徒笑拍照记录下来,决定将这重大发现带回鉴证科。

“钥匙?你看这电脑处理后的图像,你说是钥匙也行,说它是起子也可以,你就说它是一块丁字铁也没错啊,这……这根本就是被烤了之后墙体随意形成的一个痕迹好不好?”高风不想打击司徒笑,可鉴证科同事的原话他还得委婉地转达。

“不可能的,你想一想,为什么要在那个地方放一把靠椅?它出现在那里有什么意义?只能是在天花板上取什么东西,这就是一把钥匙。”司徒笑很肯定。

“OK,我们就按你说的,这是一把钥匙,那龙建干吗要藏一把钥匙在天花板上?这和卓思琪的案子又有什么关系?你除了美国那个不靠谱的科研小组给出的复原图和这个四不像的图案,有什么证据支持你的观点?你把这个东西拿出去人家只会当你在搞笑,没人会信的,司徒,它唯一能带给你的影响就是……大家会觉得你精神压力已经很严重了!”

“我知道啊,我知道现在除了你,可能没人会相信我了,所以才和你说嘛。这如果是把钥匙,就说明龙建身上藏着一个大秘密,这个秘密导致了龙建的遇害和他妻女的死亡。高风,你要说动你们科里的人将这个图像还原,要不鉴证科再去取证,这个地方他们肯定没取证。”

“司徒,首先,这墙体漆面已经烧烤变形酥化了,一碰就全是灰往下掉,他们取证的图像和你这个不会有差别的。其次,你的逻辑站不住脚,就凭这么个图像和一个不靠谱的还原图,就说这有把钥匙,这把钥匙导致了龙建妻女的死亡?你别忘了,龙建早就死掉了,这种地方藏把钥匙它很隐蔽吧?他的仇家或是债主之类的怎么突然就知道了?再说这么隐蔽的地方我取走一把钥匙再让别人看不出来,也很容易嘛,就为这个,杀两个人?这不暴露自己吗?还是明知道我们警方正在接触这母女二人的时候犯案?这,这根本解释不了啊!司徒,你强行用这疑似钥匙的图案来将孟庆芝母女俩的事故解释为谋杀,你这样说出去,没有任何人会站在你那一边,我肯定和你划清界限,你不要想强迫我支持你。”

司徒笑似乎在思考高风话里指出的破绽,一时无语。高风叹息道:“司徒,你不能因为找不到伍文俊买凶杀人的证据就捕风捉影,看什么都觉得是证据。你知道吗,坤哥那边还没销案替你承担了多大压力,很多人打小报告说他浪费警力,如果你就查出这么个东西,我觉得坤哥很难交代啊。你的精力也被分散了,我从一开始就觉得龙建和卓思琪的死关系真的不大,你非得两边同时一起查,一个都不放过,结果一个都查不好,要查的东西越来越多,你的思维就越来越混乱,这几天你不是亲自盯伍文俊吗?结果怎么样?”

司徒笑也叹道:“那小子比我想象的还要奸猾,老实得像三好学生。明知道他会有所动作,偏偏什么都查不出来,或许,只有等他做出动作之后,我们才知道他要做什么了。”

“呼——”两人同时长出一口气,高风拍拍这位挚友的肩以示安慰,司徒笑不禁暗想:真的是我把重心搞错了?孟庆芝母女的死真的只是个意外?

3

每天凌晨4点,艾司顶着微寒的晨风,赤裸上身,做着傻子健身操。健身操每天都调整动作,每次调整之后艾司身上的汗都要多一些。

“体术乃八大术之基础,暗夜行者就是靠身体吃饭的,强就强在他们的体术之上。体术因人而异,身高、体重、臂长、腿长,都会影响你的能力。你不是力量型,须走敏捷的路线,你的身体可将柔术发挥到极致,敏术也已经让人惊叹,但还有提升的空间,改变呼吸的方式,将它和动作配合起来,会起到意想不到的作用。

“这套健身操只是基础中的基础,体术提升的是身体整体素质,包括力量、反应、敏捷、柔韧、平衡、爆发力、感知等各个方面,这些方面为师也会对你进行单独特训,它们综合起来又能反过来提升健身操。

“力量不只是增强肌肉,而是力与气合,力气力气,少一个都不行。少林的担水跑山,正是行气运力的最佳方式,这两个铁桶,装满水加起来30公斤,从这儿到安山路,来回一个小时刚刚好。记住,呼吸的要诀,行气于腿,聚力于肩和腰,水要平,步履小而快,无论爬楼爬坡,都不能让水洒出来。”

于是清晨无人的街道,有了一个担水的少年,他健步如飞,奔行在大街小巷。早起的清洁工最先发现这个少年,路过他们时他会放慢脚步,停下来带着询问的目光。

偶有好奇的清洁工叫住他,询问他在做什么,少年嗫嚅说不出话来,然后微羞地表示,自己正在锻炼身体,不知大叔大妈们,需不需要帮忙,如果要帮忙的话,自己锻炼身体就会耽搁,师父会很生气的。

因为不能及时帮助这些叔叔阿姨,少年表示很羞愧,清洁工们无不大笑,说这是自己的一份工作,让少年无须羞愧,好好锻炼身体,做个有用的人。

当少年原路返回时,清洁工们正扫完一条街道,见少年桶里的水清澈无渣,便有些口渴,便讨口水喝,少年不忍拒绝。

所以第一天回到天台,桶里的水没了!贺柱德火冒三丈,当老子说的话是耳边风吗?待听到艾司的解释,他哭笑不得。

“反应和敏捷一向密不可分,反应快就够敏捷,这个房间就是为你单独修建的。”

贺柱德将艾司带到一间长宽高都为两米的房间内,与其说是房间,倒不如说是一个箱子,贺柱德介绍说:“这是一个三折反应箱,练习反应和敏捷的方式很简单。乒乓球会玩吧?”

艾司点头,和恩恩在一起,玩乒乓球自然不是问题。

“乒乓球要在桌上弹两下对吧,一边弹一下,然后才能接。这个也一样,将球打到墙上,让它弹往另外一面墙,这是一下,然后用板接住,两下。你先练两折的反应,两只手各拿一个球拍,先打一个球,球不能落地。我给你演示一遍,然后你来。”

由于乒乓球打在墙上会发生一次变向,当它转变轨迹撞上另一面墙时发生第二次变向,在两立方米的空间内,这种变向显得突兀又似乎没有规律,全凭眼快手快才能接住,而接住球之后,再次发生反弹,球的运动轨迹和规律变得更加扑朔迷离,上下左右,四面八方都有可能是球的飞行线路。

不过艾司上手很快,两个拍打一个球他很快掌握了规律,显得游刃有余,而且对这种一个人也能玩的乒乓球游戏显得很有兴趣。

贺柱德暗自得意,果然,这小子对玩是比较有兴趣的,只要把准了脉,还怕他不肯学?

这个房间门是可以关上的,彻底形成一个封闭三维空间,听到乒乓球在里面嗒嗒乱响,贺柱德也不怕艾司会觉得没难度。

现在只是两折,而且才一个球,要增加难度太容易了,先搞个三折,让乒乓球在三面墙之间反弹后再接住,还嫌容易可以弄成两个球,三个球,看你反应能有多快。

而且构成这个房间的六面墙也有讲究,它们可拆卸更换,可以从完全不反光的水泥墙到最后变成镜面墙,让人在真实与虚幻间难以分辨乒乓球的轨迹,到时候你连哪个球是真的哪个球是假的都看不清楚,更不要说两折三折了。

柔韧是艾司的强项,他不用练就可以劈箭头叉,劈成一字叉后,两腿继续往上拿,臀部向下,形成一个箭头,横劈纵劈都能轻易超过270度,前折后折,肩腰腿臂,他的软开度也都远超常人,仿佛他的韧带天生就比别人长、比别人韧。贺柱德只觉得不可思议,这都什么时候就开始练才能练出这效果。

“柔韧呢,你每天练几组极限拉伸,坚持几分钟就可以了,保持现在的水平,不要让它退缩。

“平衡最佳练习是站桩。这是高科技和古武技结合的移动梅花桩,桩是会沿轨道移动的,桩与桩之间是软钢丝,先练习站桩,然后是走桩,最后是走绳。你要是能练到蒙眼走绳,就算出师了。

“爆发力是对力与气的高级运用,你先将基础掌握好才能再教你。

“感知同辨术密不可分,往往在辨术里面学,体术里呢,它也是一个重要组成,提升感知,可以提升你的反应、敏捷、平衡以及对力与气的掌握。

“辨术提升的是你五官六感。天论有言,耳目鼻口形,各有相接而不相能也,也就是耳朵眼睛鼻子嘴巴和肌肤四肢,各有与外界感应的功能且不能相互替代。用今天的话来说,这五官分别代表了听觉、视觉、嗅觉、味觉和触觉,这就是五感了。另外有心居中虚,以治五官,说的是心灵在胸中,主宰五官,这就是第六感,当五感运用娴熟,第六感自生自强。

“听,入微要能听到鸿毛落水,蚁行蠖屈;入距要能听到蚊吟五十步,箭啸百步;入矩要能听出方圆大小,数量多少。

“看,能查蛛丝马迹,能辨星辰列张,能举目十里,能暗中视物,能过目不忘。

“嗅……”

艾司听得悠然神往,不禁问道:“师父,这些你都能做到啊?”

“当……当然!”贺柱德觉得脸上温度又有所升高,心中暗骂:妈的,老子要能做到还用说得这么得劲?这不给你一个奋斗的目标吗。竟然质疑起老子来了。不给你讲点真本事,还降不住你了!

“现在师父给你说说面术。

“所谓面术,就是颜面之术,不是说脸皮要厚,而是要变化万千,身份万千,这样无论出入行事,都能从容应对。还记得那天在路灯旁师父给你演示过的吗?”

“记得,那模样一下就变了,好厉害的。”

“嗯,不错。面术分为面妆术和面皮术。所谓面妆,指的是容貌上妆,画眉描眼、削鼻垫腮、上痣涂斑、换发粘须。通过市场上普通的化妆材料和一些面部肌肉控制调整的技巧,让自己看上去变成另一个人,称之为面妆术。这是面术基础,优点是易学好懂,容易上手;缺点是费时费力,容易露出破绽。在常人眼里你或许完全是两个人,但在真正的高手面前,他们可以通过眉眼间距、脸型骨型,甚至是虹膜纹路来识破你的妆容,而且只要发生肢体接触,面妆术就很容易被识破。

“当然,面妆术中有一类通过短时大量进食或节食,长时间、大范围改变体重来达到改变脸型的做法,称之为重塑术。虽然隐蔽性增强了,但太过费时,对身体负荷也太大,基本趋于淘汰。

“面皮术就是传说中的人皮面具。古已有之,只不过古代面皮术材料粗糙、制工拙劣,所以古代大多采用面妆术混淆视听。现代则不同了,人工合成的材料,无论是从成色、材质,还是手感上都非常接近真实人皮,而且无色无味,很难分辨。不说多了,你就算去网购一款硅胶真人面具,他们的工艺都能精细到连毛孔都有,眉毛胡须都是用植入法一根根插进去的,真实感很强。更不用说我们这些专业人士制作的人皮面具,戴在脸上,别说用放大镜,就算别人用显微镜来看,也看不出真假。

“面皮术的优点很多,以前的困难在于材料不易、做工不易,现在已经完全不是问题,而且……为师在前人的基础上,稍有突破,将面皮术进一步发扬光大。”说到自己最得意的本事,贺柱德不禁仰天感叹。

“以前的面皮术呢,为了不让人看出破绽,面皮材质大多偏厚,异味难除不说,还不透气,戴上去很难受。后来材料改进,工艺改进,面皮渐渐变薄,戴上去冬暖夏凉,也舒服多了。但不管怎么改进,他们一次只能戴一张脸,一旦破损或被人识破那张脸,他们就换妆乏术了,因为哪怕再厉害的面妆术高手,都很难在逃亡途中换妆改容。

“为师不仅改良了面皮术的制造工艺,在轻薄的同时,还做到了数脸同戴,一次一换,换脸在须臾之间,神不知鬼不觉,也可谓前无古人了。

“这换脸术的诀窍,源自四川一种地方戏曲,就叫变脸,只不过他们用的布艺面具,为师换成了精细人皮。

“最多可以同时戴5张脸,其要诀就是重妆脸在前,越往后脸皮越薄,由全脸过渡到半脸,最后为面妆术。最高境界,要做到翻脸比翻书还快。”贺柱德一边说着,一边朝艾司展示自己最得意的独门绝技。只见贺柱德左一偏头,右一偏头,一张张迥然不同的面孔不住转换,老的、少的、男的、女的,每一张都惟妙惟肖,难辨真伪。

“体术和辨术,一个是暗夜行者自身之根本,另一个是暗夜行者与外界接触之基石,两者必须天天练习,面术是师父希望你尽快学会并掌握的,对你有好处。其余几大术,不过是体术和辨术的衍生及辅助罢了,日后慢慢再练。你若对面术有兴趣,今天下午找个时间,先教你怎么上妆,自己制作人皮面具也是要上妆的,面妆术是基础中的基础,给自己上妆和给人皮面具上妆又略有不同。”

贺柱德这次算是寓教于乐,对了艾司的胃口,一个肯教,一个好学。艾司在婉儿那里已经打下了良好的化妆基础,让贺柱德又好生感慨了一番:这小子简直精得不像人,连化妆这种男人通常不怎么接触的东西上手居然都这么快,难道这小子以前就被当作暗夜行者来培养的?不可能,现在的杀手组织只需要枪手,暗夜行者这种老掉牙的行当早就被淘汰了,人皮面具都是专人制作,杀手只须取用即可,这小子真是个天才?

洁面乳、润肤水、护肤霜、妆前乳、隔离霜、128色粉底、遮瑕乳膏霜、美白肌理液、美黑肌理液、128色粉饼、定妆粉、眉粉、软硬眉笔、眼线笔、眼线液、眼膏、睫毛膏、眼影、眉夹、睫毛夹、腮红、唇彩、唇膏、假眉、假睫毛、靓曈、假发、假痣、假色斑贴、鼻垫、腮垫、唇垫、牙彩、牙套……

各式化妆工具整齐地码放在对开门两侧高低错落的梳妆柜里,正面是一扇放大的化妆镜。

艾司可以静静地坐在化妆镜前仔仔细细地洁面、上妆、定妆,显然在师父这儿可以学到比婉儿更多的新技巧。

贺柱德在身后静静看着,虽然这个新徒弟一学就会的本事始终让他有挫败感,但他不得不承认,自己当初学了大半年还没入门也是有原因的。首先艾司的心态就很好,他不会觉得“一个大老爷们儿坐在梳妆柜前描描画画,跟个娘们儿似的”,只要他认为这件事情是正确的、是好事,他就很开心地去学。学了能马上见到效果,则让他更加开心。

化个妆都这么开心?稍加点拨,就豁然贯通、举一反三。真不知道这脑子是怎么长的。

贺柱德不知道,艾司可是和三个公主生活在一起。近期三人又在彩排舞台剧,平时在家里赶个时间什么的,少不了让艾司帮忙补妆定妆。再加上艾司原本就有婉儿这位大师指点,所以贺师父不过是告诉他油墨的浓淡,线条的粗细足以改变人脸外形,余下的艾司自己动手便是了。

见徒弟连化妆这种事情都是只说一遍就会了,动作麻利、下手干净。双手各拿两边架子上的油、膏、霜、粉、笔等,有条不紊。不过十来分钟,就能基本变样。给他二三十分钟,就可以精雕细琢,面目全非。

贺柱德感到自己又被打败了,有些犹豫起来,要不要将面皮术全传授给艾司,要是自己的独门绝技,当徒弟的也一天就学会了,那这个师傅真的是毫无成就感。

“记住啊!学了面妆术,以后每天出门,都得给老子化妆换脸!”

“为什么呀?”

“为什么个屁!这是基本常识,暗夜行者出门前化妆变脸就和普通人出门前要换衣服一样的道理,这是为了保命,知道吗?”

“哦。”艾司懵懵懂懂地摇头,随后又在贺柱德师傅声色俱厉地呵斥下变为点头。

“如果说普通人是一群羊羔的话,那么杀手,就是混在羊羔群中的狼。在羊群中,狼与狼彼此靠近时,很轻易就能嗅到同类的气息,就像狼群、老虎靠体液来标记领地一样,在同一座城市中,杀手总能不经意发现同类留下的记号。

“为了自身的安全着想,杀手自然不希望同行闯入自己的领地,这也是为什么,一座城市只能有一个杀手组织存在。当两个杀手组织看中同一座城市时,就会爆发杀手与杀手间的战争。这场战争,只能以某一方退出或是被全歼来结束。这是传承千年的不成文规矩,无论古今中外。

“海角市里,已经有一个杀手组织,你在这座城里行走,迟早会遇到他们,就像你遇到我一样。到时候不需要师傅给你解释,你很自然地就会知道,那就是同行。一旦对方发现了你的相貌,就会调查你的底细,你总不希望,你住的地方,你常去的地方,都被别的杀手查个一清二楚吧?”

艾司猛摇头。

“所以,出门要换一张脸,行走要注意有没有被人盯上,有没有被人注意到,这一切都要在自然而然中完成,不能刻意去做,多一张脸,多一个身份,就是对自己的安全多一重保障,这是保命用的,明白了?”

“哦。”

“还有,这几张SIM卡给你,都是不记名卡。以后啊,给别人打电话用不同的卡,你那手机双卡双待的吧?把你用来跟恩恩联系的手机号,和你用来跟那个矮子联系的手机号分开,千万不要打混了。”

“为什么呀?”

“哪来那么多为什么!老子说你照做就是了,这些都是祖师爷传下来保命用的!妈的,还要给你黑运营公司后台数据库改数据,老子容易吗?”至于哪位祖师爷当年就学会了用不记名手机卡,贺大叔也是懒得解释了。

相较于在师父这里有东西可学,在恩恩他们那里,艾司就有一点点受伤了。

这天是光棍节,恩恩她们一大早就打开电脑,将自己早已选好的各种衣物、鞋物、包包、化妆品,统统打开窗口,等着一个个的什么抢购啦,打折啦,秒拍啦……

她们告诉艾司,这是一年一次的光棍节,中国最大的购物节,这一天许多商品将以半价出售,绝对是全民狂欢的日子。

一个上午待在家里没有出门,雅欣将自己的零花钱贡献出来,充值了支付宝余额。艾司按鼠标按得手软,旁边还有三个女生不停地在一旁尖叫、欢呼、催促,听得耳朵都嗡嗡作响。

艾司自己是没有什么要买的,很想和恩恩她们一起出去玩。好不容易让三位公主释放了压抑已久的购物欲望,再美美地大餐了一顿,才答应下午带艾司去街上逛逛。

谁知道刚出小区门口没走多远,就和陶慧颖迎头撞上。

也不知是偶遇还是对方早有预谋,最让恩恩感到难堪的是,陶慧颖和司徒文风在一起,而被他们看到时,艾司正拉着自己的手!

恩恩眼睛看不见的那段时间,婉儿的计策奏效了,陶慧颖没法解释打伤恩恩的人是谁,只能承认是自己让演员掉了包。司徒文风对陶慧颖这种行为极其鄙视,陶慧颖一直追着文风赔礼道歉,又假装关心恩恩,做出一副想要和好的样子。文风本来没怎么搭理她,听说前两天陶慧颖的表哥在和文风合作的一个项目上帮了大忙,又帮着劝了几句,两人的关系才稍微缓和。

而之前由于恩恩看不见,又想到处跑,不知不觉,竟然习惯了让艾司牵着自己的手出门。今天难得高兴,一时大意,居然被逮个正着。

平时雅欣和婉儿无所谓,可今天是被陶慧颖和文风看到,那还得了!最关键的是,恩恩首先看到陶慧颖和司徒文风走在一起,就有一股怒火藏在心头,两只眼睛死死盯着那两人,却忘了自己的手——还牵着一只不属于自己的手!

恩恩明显看到,文风的眉头难以察觉地拧了一下,恩恩还有些奇怪,待听到旁边雅欣、婉儿都提醒自己,才恍然醒悟,赶紧甩开艾司的手。

这时陶慧颖和司徒文风已经走近了,陶慧颖走上前来,司徒文风在后面解释道:“陶慧颖同学已经认识到在万圣节上的错误了,今天特意央求我带她来向你道歉。”

“那个,我这儿,那不是……闪开啊!”今天艾司也不乖,不自觉地闪到一边去,还想上来拉手,被恩恩拍开,恩恩火了。

“不用解释,我们都知道的。”陶慧颖露出心领神会的笑容,忽然凑上前来,在恩恩耳边小声说道,“其实,你们矮矬子配矮矬子,还是蛮登对的。”

文风只见陶慧颖在恩恩耳旁说了句什么,抛了个眼神,恩恩就气得全身发抖,那秀气的小脸都被涨红了,赶紧问道:“慧颖,你又说什么了?”

陶慧颖无辜道:“没有啊,我是觉得这个小哥好面熟,所以问了恩恩一下。哎呀,不是送外卖的那小哥吗?我真的不知道,恩恩喜欢这种类型的男孩子啊。”

恩恩急红了脸道:“不是……他,他是……”

司徒文风的手机却响起,接了电话之后,眉头就皱起来,歉意道:“不好意思,我有点急事要赶过去处理一下,回头再聊。”

陶慧颖跟了上去,回眸一笑,用口型悄悄说:“很登对哦!”

恩恩还没想好理由:“不……他不是……”

雅欣和婉儿都没能帮上忙,呆呆地看着,事情发生太过突然,谁都没有心理准备。艾司小心翼翼地走上前来,勾勾恩恩的手指。恩恩一肚子邪火正没处发呢,顿时大吼道:“拉什么手啊!你还上瘾了是吧!”

艾司赶紧将手缩回,老实地背在背后,瞪大了那双无辜的眼睛,可怜兮兮地看着恩恩。恩恩今天好凶哦,从来没见恩恩这么凶过。

一想到好不容易才让文风疏远陶慧颖,这么一来,文风还不知道会想到哪儿去呢,恩恩又气又急。尤其是陶慧颖说的那句话,简直是诛心。

扭头看到艾司就气不打一处来,恩恩抡起手中的小挎包劈头盖脸往艾司身上砸去:“叫你不长个!叫你不长个!”

艾司哪里见过恩恩这般架势,联想起11天前万圣节,不知道自己哪儿又做错了,惹恩恩这么生气,嘴一撇,顿时大哭道:“哇……我再也不敢啦。”

“叫你不长个!”

“我不敢啦……再也不敢啦……真的不敢啦……”

4

婉儿和雅欣赶紧将恩恩劝下,雅欣制止恩恩,婉儿安抚艾司,大家配合得都很默契了。

恩恩稍微冷静了一点,想到陶慧颖肯定会将今天的事编成评书大说特说,这艾司每天又都在班上送盒饭,这要真传出去,自己没脸在学校待了。恩恩冷冷道:“艾司,从明天开始,你不用给我们送外卖了。”

“啊,为什么啊?”雅欣忙问。

艾司觉得,好像自己的重要工作被剥夺了一样,号啕的声音顿时大了几分:“我……我……我,我知道错啦,恩恩啊,不要不让我送饭啊……哇……呜呜……呜……呜……”

婉儿想了想,明白了恩恩的忧虑,解释道:“艾司啊,班上的老师同学都认识你,而且今天陶慧颖看到你和我们在一起,这事传出去,老师同学都会质问恩恩,和那送外卖的怎么回事啊?为什么手牵手在一起啊?你们是什么关系啊?整个事情就变得很麻烦,恩恩会被请家长。要是恩恩妈妈知道了,就更不得了了!”

艾司止住哭声,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哦了一声,随即反问道:“那,那你们中午、晚上吃什么啊?”

“吃食堂啦。”恩恩怒气尚未平息。

“不要。”雅欣吃惯了艾司做的特别餐,哪还有兴趣去吃食堂?婉儿居中调解道:“这样,艾司你每天还是给我们做,让大牛小马还是别的什么人给送过来就行了,只要是老师同学不认识的就没事。”

“不认识?”艾司想起今天师父教过自己面术,那自己化妆不就行了吗?

贺柱德要知道自己的傻徒弟将暗夜行者八大术还用在送饭上,准又气个半死。

第二天忠伯就见艾司背着的小书包鼓鼓囊囊的,大牛好奇道:“欸,艾司啊,今天你这书包里装了不少东西啊,给小朋友买的礼物啊?”

“我要化妆的。”艾司摇头。

“化妆,化什么妆?”

“嘿嘿……”

送外卖时,果然没被同学认出来,连雅欣、婉儿、恩恩都没认出来,艾司心中打起小九九,以后每天都换一个妆就不会被认出来了。

离开学校时,发现赵磊一个人唉声叹气地走着,艾司在他身后猛地一拍:“磊哥!”

赵磊吓了一跳,回头一看,不认识,憨憨地笑了笑:“你,忘了你几班的了,有事吗?”

“看你愁眉苦脸的,过来打个招呼。”艾司有意想看看师父教的灵不灵。

“唉,你知道六班的肖静吗?”

“不认识。”

“脸圆圆的,个子不高,平时扎个大马尾辫。”

“她惹你不高兴啦?”

“哪有,算啦,不说啦。你是哪个班的?我真想不起来了。”

“当当当当……看看我是谁!”艾司瞅着四下无人,拿张纸巾胡乱蹭了,一张大花脸,露出一些本来模样。

“艾司!”赵磊看着像变魔术一样变脸的艾司,惊得大叫,赶紧追问怎么化起妆来了。

艾司嘟着嘴将昨天的事情说了。赵磊不禁感慨,送外卖还要化妆,艾司也挺不容易的。

“对了,艾司,我们是不是好哥们儿?以前哥哥有没有照顾你?”赵磊突然拉起了近乎。

艾司自然是记得赵磊的好,让艾司发誓要保密之后,赵磊赶紧告诉艾司,自己呀,其实暗恋那个肖静已经很久了,只是苦于不知道如何表白。写了几次情书悄悄地塞人家书桌里,结果石沉大海。自己也知道自己水平就那样,别说写情书,就连打油诗都写不顺。

听说以前艾司帮自己表姐和恩恩写过作文,而且熟读诗书,想让艾司帮帮忙,给写一封。

赵磊也是病急乱投医了,艾司哪知道情书是什么东西啊,追问大半天,大意就是能够引起女孩子注意自己的一种作文。

艾司表示自己根本就不会写啊。赵磊说没关系,那肖静收过的情书也不少,能入她法眼的那不知得多高水准。赵磊就希望能有一个不一样的,能让人哈哈笑的。他觉得艾司在这方面挺有特长的,就按艾司的正常思路写,不笑都难。

想到磊哥以前的好,艾司硬着头皮答应下来,赵磊对艾司信心十足,那表姐和恩恩在课堂上念作文的效果,他还是有所耳闻的。

艾司咬了一天的笔头,写出一封能引起对方注意的书信。

“……我希望我有一身的五花肉,能够保护你;我希望我有一双钛合金狗眼,能够远远地窥视你……一看到美丽的你,我就像狗看到了屎一样想冲过来……”至于有没有效果不知道,赵磊倒是笑呵呵地拿着这封情书跑掉了。

13日,艾司在去幼儿园的路上,忽然觉得人群中有个人很特别,前面那个看似普通的大叔,他走路的姿势和节奏为什么感觉这么奇怪?

若是常人看过去,那人走路和其余人也并没什么不同,但是艾司在第一眼产生奇怪的感觉之后,立刻发现,那人混在人群中,他的每一步都踏在旁边路人的身影之中,借助旁边的人流遮挡那些大楼上、街道中央和小商铺内安装的监控探头。

他走的不就是师傅所说的盲径吗?

师傅说全世界的杀手都要掌握一种基本能力,在城内行走时,能借助身边的遮挡物,让自己的身影完全消失在路旁的监控中。有时候无法完全避开,杀手就会选择天台、楼宇间的小巷等无法监控的地方。

这种可供杀手行走的,完全不会被监控拍到的路径,业界被称为杀手小径,又叫盲径。

前方那人似乎略有警觉,看似不经意地回过头来,艾司早已提前一步收起视线,混入人群之中。

艾司忽然明白过来,为什么师傅说只要遇到,不用解释,就能知道对方是杀手。他们身上散发着危险的气息,他们警觉、冷漠、阴沉,无时无刻地观察四周,防止被监控或被跟踪。

看似与常人无异的步姿,却隐藏着随时能暴起杀人或逃走的动作,他们总是踩在监控的盲区;他们总是留出足够的逃逸空间;他们实时观测着避免被埋伏和堵截的路线。他们是羊群中的狼,以独有的方式游弋在城市之中,当同类偶遇时,便会赫然发现,双方都是那么打眼,与羊羔迥然不同。

是师傅所说的那个组织的杀手吗?他在这里干什么?他应该没有发现我。艾司悄悄跟了上去,可没走几步,他的注意力就转向了另一件事情。

就在马路对面,一位步履蹒跚的老奶奶在路上走着走着,突然一个踉跄。她伸手去捂额头,手刚抬起一半,人就晕倒在路边。

那位头发花白的老奶奶穿着打补丁的素服,老布鞋裹着不大的脚掌,身旁是一篮子摔碎了鸡蛋。

这一倒下身边的人都吓了一跳,路上围观的人很快围成一圈,还有一名好心人拿过一把撑伞给老人家遮阳,但就没一个人敢上前扶老人家。

艾司在街对面,看着老人家倒下,看着周围的人围成了一圈,却没人肯出手帮忙,诧异的同时,倒也没耽搁,横穿过车水马龙的道路,挤进人群,蹲在老人面前,摸了摸鼻息,轻轻地摇了摇:“婆婆,婆婆,你没事吧?你醒醒啊?”

此时什么杀手,什么同行,早就被他忘到九霄云外去了。

周围的人一听艾司叫得这么亲,还以为是亲孙子来了呢,纷纷七嘴八舌起来。

“突然就倒下了,赶紧送医院吧。”

“以前是不是有什么病啊?”

“老人家年纪大了就不要一个人出来走嘛,你家大人呢?”

艾司看大家这么热情,赶紧道:“大叔,帮我扶一下婆婆。”

被点到名的大叔脸色一变:“还,还有急事。”匆匆走掉。

艾司一愣,转过头来:“那,阿姨……大姐,大哥……你们别走啊。”

艾司目光巡视一圈,凡是被他目光注视到的人,纷纷退散,仿佛皆有难言之隐,倒是有通达事理之人在一旁劝道:“已经帮你打了120了,这突然晕倒的人呢原因不明,最好不要乱动,待会儿医生来了,你就帮医生把你婆婆抬上车。”

“哦。”

等到120赶到,医生一问:“家属呢,家属在哪儿?”

周围的人纷纷指着艾司:“那个。”“那个好像是她孙子。”

医生告诉艾司:“走吧,跟着我们一起去医院,赶紧的。”

“哦。”

艾司便跟着上了急救车。

医生一问情况,艾司答道:“婆婆走着走着,突然就倒了。”

“有高血压吗?”“不知道。”

“有没有糖尿病?”“不知道。”

“以前晕倒过没有?像这样的。”“不知道。”

“唉,我说你怎么什么都不知道?”“我……真不知道。”

“算了,先送医院急诊吧,现在病人血压不是很稳,呼吸有点急促,左侧肢体无刺激反应,我们初步怀疑是脑出血,你要做好最坏的打算。”

到了医院,病人担架下了车,医生指示:“那个,你先联系家里人,把预付款交了,我们会按抢救程序进行,那个费用不能拖,拿药要用的。”

艾司口袋里就一点零钱,挂号费还不够交呢,更别说什么抢救费,心中那个急啊,医院里没认识的人啊,打电话叫恩恩?忠伯?周姐姐?苏姐姐?找谁呢?对了,爽姐!

艾司一口气跑到重症监护室,探视时间尚未结束,吴爽也在。

“艾司?你怎么又来了?什么事跑这么急?哎哟,哎哟哟,你先歇口气,喝点水。”

“爽……爽姐,能不能借点钱。”

“你想借多少啊?”

“那个……脑出血抢救,要多少啊?”

“脑出血啊?那个可大可小,你的亲戚?”

“那个婆婆走在路上,突然就倒下了。”

“什么!又是路上的!艾司,不是爽姐说你,这件事情可大可小,你最好别多管,想办法联系那位婆婆的家里人吧。”

“可是,那位婆婆倒在路上,都没人管她,现在医院要抢救费,我怕没有钱还是没人管婆婆。要是爽姐没钱,我再想想办法吧。”

“你站住!爽姐话还没说完呢,周围那么多人都不管,就你管,你要动脑子想想为什么,她要是救不好了,家里人又找不到,费用你全出啊?几十万呐!她要是治好了,非说是你撞倒她的,也要你赔几十万,你找谁说理去?”

艾司怔怔道:“老奶奶倒在地上啊,小狗就在车轮前,池塘里有人叫救命,地上掉了100块钱。”

听艾司说话像念咒语似的,前三句都没听清,就最后一句听清楚了,吴爽两眼一睁,低头一扫:“哪儿呢?”待看到地面干干净净,才觉察是艾司随口说的。

艾司喃喃道:“这些都不用想的,想就来不及了,自己没有做错,为什么要害怕无中生有的事情?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为什么要先想还没发生的事情?”

“你……你跟我讲道理!”吴爽脸色一沉,就想反驳,“这不是你爽姐不讲情理,是现在这社会就这样,我这可都是为了你好,这非亲非故的,你救了一个不算,你还救上瘾了是吧,想拿好市民奖啊?”

“羊跪乳,乌反哺,老吾老以及人之老,长其长而天下平,为老人而折枝,是不为也,非不能也。”

“你给我拽什么文言文,你把人救到这儿就行啦。我们医院收治的无家属患者又不是一个两个,你当爽姐是那么没良心的人吗?真是的,好心碰上驴肝肺,这不为了你好吗?瞧你傻成那样。”

艾司坚持道:“身正不怕影子斜,我没做错,我先走了。”

“等会儿。”吴爽第二次把艾司叫住。艾司抬眼望,目光灼灼。吴爽憋了一肚子话愣是说不出来,愤愤打开抽屉锁,从拎包里取出皮包,取出一张卡来:“给你,拿去先垫付吧,前期费用应该够了,这是借你的,你得还我。你过来……”

吴爽在艾司耳边道:“密码是卡号第一个空格后六位数。”

艾司这才展颜笑道:“一定还你,谢谢爽姐。”

吴爽用卡拍了一记艾司额头:“哪天你要死了,肯定是笨死的。”

艾司拿卡走人,旁边的同事问吴爽:“你弟弟呀?”

“什么呀,我要是有个弟弟这么笨,我一巴掌拍死他,早死早超生。你忘啦,上次那个超市掉下来的,七号病室,也是他送来的,当时还凑了钱呢,都不知道这傻小子有没有让人家还。”

“那,你知道他住哪儿?”

“不知道。”

“你有他的联系方式?”

“没有。”

“这样你还敢把钱借他,不怕他骗子啊?”

“不至于吧,就他?你知道那电影里的傻根儿吗?他比傻根儿还傻呢。”

“行了吧,现在骗子可高明着呢,装傻骗钱又不是没见过,我看你那爱心款,多半打了水漂喽。”

“……红姐,你帮我看着下,我,我我出去看一下。”

亲眼看到艾司在那儿高高兴兴地排队交费,吴爽的心里才踏实了。没想到一向能言善辩的自己今天居然让这小屁孩给说了一通,也不知怎么的,一看到他的眼睛就给人一种安宁可信赖的感觉。他怎么这么傻呢?吴爽摇头微笑,回去路上拿出手机给男友发信息:我给你说过的那个傻弟弟又来了,这次他救了个老太太,我不知道对他是好是坏。

送路一定要送到家,救人一定要救到好,交费、检查、手术,艾司全程陪同。听说手术要几个小时,艾司留了联系方式,做到一半时还回去给恩恩她们送饭。

手术结束,吴爽第一时间就找到了艾司,不为别的,人送重症监护室来了,脑出血,植物人。

“我怎么说来着,你要帮人,也要量力而行。不是每一个你都帮得了的,现在好了,ICU,一天一万,你出啊?”

艾司挠头:“那……医院不会把婆婆扔到大马路上去吧?”

“瞧你说的,我们医院是那么没人性的地方吗?”吴爽顿了顿,没好气道,“你回去那会儿,我给领导汇报了无家属患者情况,你看这老太太,穿得就破破烂烂,身份证没有,联系方式也没有,明天一早啊,医院就去派出所报案,那些无家属患者会做一个集体披露,就看有没有家属会找来吧。

“你呀,别在哪儿傻乐,这次是爽姐救了你,你要真把这费用全担下来,把你卖了都付不起,你说你运气也真是好,遇到一个ICU,再遇到一个,还是ICU!我说谁家爹妈要生了你这么个儿子,那不得赔死,几辈子找的钱都不够赔呀!唉,我说,你这么乐于助人,你家里人知道吗?”

“知道啊,他们说我做得可好了。”

“是吗?那你帮着人家垫付这么多钱他们知道吗?”

“不知道。”艾司低头。

“我就说嘛,你傻不可能一家人跟着你傻的。”

“我不傻,我很聪明的。”

“呵呵,说你傻你就是傻,你咋这逗呢。”艾司又被爽姐捏脸。

“爽姐,那这婆婆一直不醒,会一直住在这里吗?”

“不知道啊。”吴爽勉为其难地想了想,“毕竟维持患者生命体征是需要费用的。医院呢,一方面会加大寻找患者亲属的力度,一方面会联系政府机构吧?如果她术后生命体征平稳了,可能会移出ICU,毕竟这里资源很宝贵。到时候呢,也应该会有护士,帮她维持基本生命体征的。如果她一直不醒呢,就只能这样喽。”

“婆婆会醒过来吧?”

“这个很难说,上次就给你说过了的,脑部受创最难判定。在我们中国,植物人的唤醒头两年唤醒率最高,如果能够唤醒,都是几个月就会醒,时间越短,唤醒概率越大。”

“那我可以天天来看婆婆吗?”

“这当然没问题,你这心眼儿咋这实诚呢。”

“鲜果粒姐姐是我送来的,但是艾司没有好好看着她,她走了,艾司觉得很难过。这位婆婆也是艾司送过来的,她家里人一定很着急,很想她,艾司希望能早点叫醒婆婆,让她想起家住哪儿,早点和家人团聚。”

傻小子,这事儿恐怕和你那天真的想法不太一样啊。看了看被艾司折放在一旁的老人衣物,吴爽在心里暗道。

5

艾司回家将救助婆婆的事情给恩恩和师父他们都说了,恩恩三人面面相觑,救那超市姐姐的事儿吧,他们已经觉得有点悬了,今天更出格,用雅欣的话说就是:“大马路上倒的老太太你也敢去扶,你真当自己是土豪啊。”

恩恩和婉儿首先觉得艾司的出发点肯定没错,只是这处理事情的方法让她们很是担心。这一次算是得了贵人相助,否则真是赔十个艾司进去也没用。

但是艾司已经不再是刚捡到时那个听话的乖宝宝了,他有自己的想法,偏偏这些想法还就是恩恩她们一手给培养出来的,和他说道理没以前那么好使了,有时候反而会被他说服。

这事儿吧,明明艾司占理,可是该怎么提醒他救人有风险,出手当谨慎呢?

恩恩推婉儿,婉儿看雅欣,雅欣出主意:“要不让他多看看那些报道,一准儿他能弄明白。”

婉儿不忍道:“明白倒是能明白,那艾司对我们的世界该有多失望啊。”

“不能再让他这样瞎帮忙了,以前拎个篮子,送桶水,通通下水道什么的还没问题,现在都敢去大马路上扶老太太了,接下来还会干啥?制止劫匪?扫黄打黑?惩治贪污腐败?”恩恩分析道,“还是老问题,我们应该让他认清那个度,小忙可以帮,生死攸关的大忙可得悠着点,得想清楚出手的后果,自己有没有那个能力去帮到底。”

婉儿摇头道:“可是很多生死攸关的事情就是一瞬间啊,不能在那时候还让艾司去想这些问题吧?”

雅欣突然道:“难道我们一贯的教育方针出错了?我看那小子最近和隔壁那不良中年大叔走得挺近的,不知道他会不会受那大叔的影响?”

恩恩道:“我看他也就给艾司一些《三字经》《弟子规》什么的,应该还好吧。”

“那怎么办?教也不行,不教也不是。”雅欣摊开手表示爱莫能助。

“哎呀,不管了,我想他运气不会那么好吧,接二连三碰上救人的好事儿?艾司自己能够判断了,婉儿,还是先帮我想想,文风那里我们怎么说比较可信。”

接连两天,艾司真的挤出时间往医院跑。虽然他也做不了什么,但是守着婆婆,看那些仪器嘀嘀嘀地叫,听呼吸机吭哧吭哧地工作,他还是蛮有兴趣的。

在ICU只观察了一天,院方判断情况稳定便将婆婆转到了神经外科一个观察病房。吴爽告诉艾司,再观察一段时间,如果没有出现术后问题,婆婆还会转到神经内科进行康复治疗。

吴爽对神经外科也熟得很,她亲自带艾司过去,一路都在跟人打招呼。艾司打心底佩服,爽姐的朋友满天下,说明爽姐这人很不错。

上次鲜果粒姐姐还有超市的阿姨和经理,艾司没亲自守在病床旁。这次的婆婆连个亲人都没找到,除了护士,只有艾司一个人会来探视。

看到有护士姐姐过来,艾司总忍不住好奇询问,由于他长得可爱、机灵,嘴巴又甜,加之有吴爽这一层关系,护士姐姐们也乐意给艾司解说。

这个是心率,这个是血压,这是呼吸,这是脉搏,这是指尖血糖,这是血氧饱和度,艾司看着那些弯曲起伏的线条,有种莫名的熟悉感。

熟络起来的艾司又开始热忱起来,他开始帮着换输液瓶,知道怎么排除气泡,怎么更换留置针,怎么调节输液阀,计算滴数,调节氧压和湿度,核对药品名称和医嘱,绝对不能给婆婆弄错了。

而在师父房间里,艾司见到了同样一套仪器,只不过这次是贴在自己身上的。

“体术不仅仅是增强身体素质,作为一名暗夜行者,要熟练地掌握体术,首先应该足够了解自己的身体,身体的构成和器官的功能。这套监测仪监测的是你的心跳呼吸、血压脉搏以及皮下电阻循环。

“这里为你准备了几个模型,这是人体骨骼模型,这是人体肌肉模型,这是人体内脏模型,这几个需要你熟练地拆分和组装回去。

“这几张图呢,则是神经分布图、血管分布图、经络分布图、大小脉络管道,都需要你记熟了。它们负责将骨骼肌肉和内脏连接起来。作为一名暗夜行者,你必须知道它们从何处出发,如何循环,又怎样穿过骨骼,如何分布在内脏、肌肉和皮下。它们相互交织却又各自独立运行,它们相互影响而又相互关联。

“记住了这些,只是掌握了最粗浅的人体学知识。以后我们再进一步了解,它们如何运作,如何让你的身体动起来,让你跳得更高、跑得更快,反应更灵活。好好练吧,要学的多着呢。

“面妆术不能停,以你目前的速度,一天换4个妆没有问题,男女老少各一。

“你今天做的面皮还是不行,一套在头上就变形了,破绽太多。”

艾司发现,在师父这里学到的东西和在医院护士姐姐那里学到的东西可以相互印证,两边一比较,更是加深了印象。

他知道了,婆婆手上输液的位置是手背静脉丛。药物从手臂静脉、贵要静脉、腋静脉,穿过锁骨下静脉抵达上腔静脉,进入右心房,转到右心室泵血入肺,经过血氧交换回到左心房,然后通过左心室输送到全身。

为何要这样进针,因为静脉瓣可以阻止血液回流。

婆婆的植物人状态,是失去意识,但植物神经功能正常,植物神经是自主调节心跳、呼吸、血压、消化和新陈代谢等内脏器官功能的。没接受过特殊训练的寻常人是无法凭借意识控制这部分神经系统的。它们自我完善和调节,保证人体的基本生命体征。

不过如果受过训练,人是可以控制自己心跳、呼吸、体温、血压等功能的。而师父口中的高手,更是能通过控制身体释放肾上腺素来及时调整自身的应激反应能力。

而且护士姐姐说了,要想婆婆早点醒来,就要对她进行神经刺激,外部刺激包括热敷、擦身、按摩,更激烈一点可以针灸、电疗;深层刺激则是需要不停地进行记忆再现,包括亲人呼唤她的名字,或是唱她常听的歌曲,说她熟悉的名字和地名,以及帮助记忆再现的往事重述。

如今婆婆尚在手术观察期内,不宜进行外部刺激,只能小心地擦拭,和及时更换干爽的隔离片防止褥疮。而深层刺激呢,则由于始终未能找到婆婆的亲人,所以无法进行。

艾司打定主意,一定要找到婆婆的家人,这样才能早日唤醒婆婆,好让他们一家人团聚。

艾司一贯是实干派,一旦决定了,就立马展开行动。先是问了爽姐,得知医院报案后还没有结果,艾司就开始自己动作了。

他给婆婆照了相片,忠伯那里有打印机。艾司印了许多寻人启事,将婆婆住院的经过和当时的穿着体貌特征都写得详细,配上照片,然后第二步就是从婆婆晕倒的地方开始,反向沿着大街贴回去。

艾司一边走一边询问,看有没有人注意到过这位婆婆。争取发现线索,但是很遗憾,沿着婆婆的来路问回去,大家都纷纷摇头,每天街上行人那么多,谁会注意一个衣衫破旧的老人家。

艾司想让恩恩她们帮着找,恩恩她们热心肯定会同意的,可惜她们要上学。艾司自然又想到了师父,岂料,将这个想法和贺柱德一说,贺柱德便是嘿嘿冷笑,告诉艾司:“作为一名暗夜行者,从蛛丝马迹上发现线索那只是入门功夫。跟着你满大街地去发传单、贴广告,我丢不起这人,线索就摆在你眼前,就看你能不能发现了。”

艾司想来想去,也没觉得有什么线索啊?唯一一个线索就只能从婆婆的衣物上寻找,婆婆身上除了两件补丁衣衫,一条补丁裤子,一双布鞋,真是什么都没有。对了,从婆婆口袋里找到三张一毛,两张二毛的纸币和一个一毛的硬币。

就这些东西,艾司实在是找不出线索来。

为了让自己的徒儿对自己敬佩有加,贺柱德决定亲自出马为艾司演示一把暗夜行者的强大之处。

贺柱德陪艾司去医院前,让他先换了妆容。贺柱德希望艾司养成这样的习惯,没事尽量化化妆,并告诉艾司:“这绝对是个好习惯,关键时刻可以救命。”

到了医院,贺柱德又提醒艾司:“走楼梯。”

“为什么呀?”

“有监控啊,笨蛋!”

“可是,我们不是已经化了妆了吗?”

“化了妆就了不起啊,出门前换脸,行走在外随时保持走盲径,这些都是对杀手最基本的要求。现在这些高科技发达得很,别以为你化了妆就安全了,一旦你被拍到,他们会分析你的步姿步态,分析你每一个细微动作,分析你的骨骼运动状态,重组你的三维骨骼构成,能辨认出你的方法多了去了。你记住,一个真正合格的杀手,在这个世界上是完全隐形的。在任何国家的警方和情报机构的记录中,杀手的来历、过往、身高、相貌、体形等信息都应该是空白的。他们唯一能掌握的就是某些杀手在出手时,带有某种特定的个人风格。一名顶尖杀手,在所有追踪他的人眼里,都是一团空气、一个影子。除了怀疑可能有这么一个人存在之外,其余一无所知。”说着,贺柱德又露出无限向往的神情,要是自己也能做到这一步就好了,化为风,化为水,和光同尘,随波逐流,那是何等逍遥自由?

“那……那不是像老鼠一样?出了洞每一步都要小心翼翼?那有什么意思?”艾司一句话就把贺柱德呛得不行,他恶狠狠地瞪了艾司一眼:“快去跟我把东西拿过来,走廊上有监控我就不过去了,别怪老子没提醒你,任何一个细节疏漏,说不定就是致命的,你以为杀手这碗饭那么好吃!”

“我又没有要当杀手,我才不要当杀手,是你逼我的。你说过不会让我打打杀杀的!”艾司朝贺师傅扁嘴。

贺柱德赶紧换上笑脸:“哦,师傅激动了。快去取你婆婆的衣物吧,找婆婆,找婆婆。”

婆婆的衣物被艾司很整齐地放在储物柜里,贺柱德让艾司取了衣物到走廊与之商量。

他先取了鞋子,拿在手上,说道:“首先是大体观,通过老人的面容,皱纹、手脚、牙齿、发质等情况,初步判断年龄在70岁左右;从她的这堆衣物不难看出,生活状况拮据;仔细看她的手,粗糙有老茧,她的腿上有静脉曲张,脚茧厚实;衣服上还有一股子鸡粪味道,显然是常干农活的。也就是说,她来自农村,至少在晕倒昏迷前,生活在农村。

“单一的证据不足以支撑论点,就需要多个证据相互验证,这双鞋提供了另一个证据。首先鞋底磨损均匀,若是经常走马路,磨损最多的部位应该在脚掌和脚后跟,她的脚并非平足,所以她常走的路是凹凸不平的;其次,仔细看,那鞋底针孔中有黄色细点,看到没,这儿,还有这儿,很多,这是泥土,城里的马路只有灰,没有土。

“然后是衣裤,表面看没有问题,不过你仔细看,这是什么,这是一种植物种子,有点像麦穗,其实它的学名叫作南箭草,喜阴,常在河两岸生长。这个地方被染色了,这是一种浆果,当地人称女儿果,是红色一串一串的,可以吃,干了之后呈紫色。它的生长条件更为苛刻,要在阳光充足的山坡上,而且周围不能有大量植物遮挡光源,而且强风易折。

“我们海角市的地形呢,三面环海,这风是很大的,黄土地的分布在入海河两岸,莲花山在西北角和五花台夹江相对,在两片区域的中心位置形成了类似避风港的地理环境。再看看这位老太太晕倒的位置,和这片区域正好成一条直线,你看她的鞋和她身上带的钱,她不太可能坐公车,她是走过来的,以老人家的体力,这距离最短,比较符合事实,你就顺着这入海江找过去。我们看看地图啊,周围有7个村子,你挨个村去贴启事,肯定能找到。”

“师父,你好厉害!竟然能看出这么多东西!”

第一次收获艾司崇拜的目光,贺柱德擦去额头细汗,笑道:“小意思,师父这次好人做到底,陪你一起去看看,走吧。”

“师父,你真是太好了,太厉害了!艾司也能变得这么厉害吗?”

“哈哈哈哈,那还用说,这只是最起码的东西。真正的高手,只看一眼,就能准确地报出那个老人住的地址在哪里,家里有几口人,都是干什么的,祖上十八代各自从事什么职业,人家都知道得清清楚楚。师父这是为了给你详加解释,才一条一条分析给你听的。”

离开医院,一路走来,贺柱德心满意足地享受着徒弟的歌功颂德,走路也飘飘然起来。

但杀手的本能尚在,当他们经过一家银行门口时,贺柱德无意间暼到路旁停着一辆黑色的奔驰SUV,开车的司机正警惕地望着四周,贴了膜的车身里面有几个人看不清楚,隐约看着有三个左右。

贺柱德想了想,改了方向道:“你等等,先陪我走一趟。”

“去哪儿啊,师父。”

“没零用钱了,去银行取点儿钱。”

进了银行,贺柱德看了看指导客人填汇款单的保安,挤挤挨挨几十个排号等待的客户,交头接耳的工作人员和两排方位各异的摄像头,嘴角不禁上扬。

这个银行中等偏大,属于恒福银行在海角市的二级分行,很受商业人士青睐。建筑年代大概是21世纪初,看规模有地下金库吧。现在的时间还未到扎账,押解运钞车也没回来,保安配备也不够。不过要破开金库可是个高技术活儿。

“艾司,师父要去撒泡尿,你就在这儿等我,知道吗?”

“好的。”艾司以前没有身份证,除了陪恩恩她们来过一两次银行,基本就没进来过,更何况是这么大型的中级银行。他一会儿瞅瞅自动存款机,一会儿看看电子回单自动打印机,一会儿听听保安和大堂经理怎么帮助别人填写各种单据,对所有东西都充满了新奇感。

街旁,SUV上,司机似乎觉得安全了,朝后面点点头。车门打开,副驾驶座和后排共走出4个人,每人拎了一个大的黑布拎包,里面似乎装着什么器械,很是沉重,有一个包要两个人一左一右才抬得动。

四人下车径直往银行走去,登上台阶便将顶在脑袋上的面具扒拉下来遮住了脸,开门,进银行。

艾司这会儿被一个正给婴儿哺乳的产妇吸引住了,站在人家面前,盯着小婴儿啜着嘴一口一口地吸食母乳。这名年轻妈妈原本微羞,如果不是孩子饿得厉害,哭个没停,怎么会在这种地方奶孩子?先看到那名大男孩凑过来,还颇有愠色,觉得这谁家的孩子这么不懂事,待看见那男孩眸子澄清,满眼惊奇,毫无猥亵之意,这才面色转霁。

这次出门,艾司画了个少年妆,从面相看上去,怕只有十一二岁。

“好可爱啊!姐姐,他有多大了?”

“才5个月呢……”

突然,银行门口传来砰砰砰三声枪响,艾司从未听到过类似的声音,但又觉得无比熟悉。银行里排队等号的人先是陷入了集体静默,跟着又像炸开了锅,一个赛一个似的扯着嗓子拼命尖叫。

又是砰的一声闷响。尖叫的,慌乱的,起身欲跑的,所有的人都猛地一震,面色惨白地安静下来。

四名劫匪占据了银行出入口,又堵住了后门,每个人手上都有枪械武器,看外形不伦不类,很像是自制的。

“安静!”开枪的人开口说了话,他带着个猪头面具,用枪指着保安,示意保安不要乱来,“我们只求财,不害命,那些真不要命的就乱跑试试,你们几个,慢慢地把手举起来,大家都是混口饭吃,活着不容易,为了别人的钱丢了自己的命更不划算。老三。”

猪头控制着保安,让另一个带着狗头面具的人上前,用尼龙扎带将三名保安的拇指从背后扎在一起,去掉了他们身上的武器,银行里其余人等被赶到大厅另一角,一律抱头原地蹲下。

劫匪似乎都是老手,不到半分钟就控制了局面,猪头将银行经理从经理办公室请了出来,又从人群中找了一个高个青年男子,让两人抬起那沉重的黑布包往地下走去,狗头跟在后面,一个戴着豹子头面具的守在大门口,另一个戴着青面獠牙的狼头面具守住了后门出口。

艾司也跟着人群一起,蹲在了墙角,不过他很好奇:“我们为什么要蹲在这里啊?姐姐?”

抱孩子的年轻妈妈眼中惊恐万分:“别说话,劫匪啊。”

“劫匪?”艾司想起了这几天在师父家里看的什么《惊天大劫案》《盗火线》《十一罗汉》《乱战》等好多部电影,于是他又问道:“他们是好劫匪,还是坏劫匪啊?”

旁边一名大腹便便的大叔忍不住接口:“傻的吧你,劫匪还分好坏?”

艾司反驳道:“怎么没有?丹尼、查理克罗克、罗博麦克、麦克斯,还有好多,他们都是很聪明的好劫匪。”

大叔听都没听过这些外国名字,没有作声,旁边一个年轻的小伙子也插了一句:“那是电影,电影你也信,神经。”

右前方一位老人拧过头来,压低声音怒斥:“别出声,你们想死啊。”

声音刚落,一个更大的声音传出来,原来人群中有人的手机响了,那手机铃声特别嘹亮。

狼头刚将银行后面的卷帘闸放下,就听到了手机声音,朝人群靠了过来:“谁的手机在响?”狼头手里握着一把手枪,面对黑洞洞的枪口,无数人的脖子不由自主地想缩起来。

一名女士颤巍巍地举起手中的包,带着哭腔道:“我……我关,关了、的,我、我、我不知道它为什么会响……”说着,似乎想拿出手机。

狼头的枪口立刻对准了那名女子:“别动!把包扔出来!”

那名女子闻言赶紧将包往外一扔,可手脚酸软无力,包扔到一半,啪地掉在人群之中。周围的人如避瘟疫,几个胆大的一人一脚,接力将包踢出了人群。

狼头听到包里没有再发出声音,暂且相信了那名女子说的话,也不去捡包,目光在人群中扫来扫去,忽然又有了发现,立刻紧张地将枪口对准了艾司他们这一团。

“你!为什么不把手举起来,放在头上?你的手呢!”狼头的枪口对准了年轻的妈妈。

周围的人轰然散开,分别迈着小碎步要蹲远一点,枪口范围内只剩下艾司和那个年轻的妈妈。

年轻的妈妈都快哭了:“我……我抱着孩子……”

狼头不依不饶:“把手拿出来,放在我看得见的地方!”

年轻的妈妈不知哪儿来的勇气,缓缓站了起来,好让劫匪能看清楚,自己的双手抱着孩子,正在喂奶,不可能举起双手放在头顶。

岂料,藏在面具后面的狼头,两眼盯着那白花花的一片,发出了艰难的吞咽之声,喘息道:“两只手,举平一点,不要耍什么花样。”

年轻的母亲紧紧抱住自己的孩子,没有动,狼头在面具下似乎发出了舔唇舌的声音,再次恶狠狠地说道:“叫你把手举平,没听到吗?信不信我一枪打死这个孩子?”

年轻的母亲又惊又怕,颤抖着平托着孩子,缓缓向前伸去,婴儿吐出了奶嘴,没有了乳汁,顿时哭了起来。在哭声中,夹杂着狼头倒吸冷气的声音。他嘿嘿地笑道:“小样儿,挺会享福的。”

周围的人双手紧紧抱头,纷纷盯着自己眼前的地面。狼头朝人群中跨了一步,似乎有些按捺不住自己的冲动。

守在门口的豹子头似乎看出有些不对劲,想走上前来制止道:“老二,别搞事。”

狼头挥挥枪口,满不在乎道:“没事儿,我有分寸。”又往前迈了一大步,银行大厅里除了婴儿的哭声,安静得针落可闻,周围的人似乎都听见咕噜一声吞咽和喘息。

年轻的母亲双手托着婴儿,不敢放下衣襟,轻轻战栗着,双目含泪:“求求你,不要伤害我……我的孩子!”

狼头一声狞笑,忽然一道并不高大的身影,还抱着头,站了起来,挡在了狼头和那个年轻母亲的中间,阻断了狼头的视线。

6

没想到这时候还有人敢站出来英雄救美,再仔细一看,就一半大孩子,脸上写满稚嫩。狼头立刻恶狠狠地骂过去:“小子,你想找死啊!滚一边去!”

艾司第一次面对枪口,身体有些微微发颤,不是害怕,而是有一丝莫名的兴奋,他不知这种感觉从何而来。他依然抱着头,义正词严道:“我们照你说的做了,你不要欺负她,她有孩子,小宝宝没有奶吃,会哭的。”

狼头给逗笑了,吞着口水道:“老子也没有奶吃,老子也会哭啊。”

“你?你那么大个人了!”艾司满脸不可思议,“只有小宝宝才会吃妈妈的奶,你,你想吃,你要回家找你妈妈去啊。”

“找死!”狼头语气一恶,砰的一声巨响,所有人都吓了一跳,旁边更是有人惊呼,一个无辜者由于躲得不够远,腿上吃了一枪,血流如注,杀猪般惨叫起来。

“住嘴!你想死吗!”狼头以更大的声音吼过去,中枪的那个人坐倒在地上,腿肚子直哆嗦,赶紧扯下自己的领带包扎自己,周围的人退得更远了,哭喊声和惊叫声却不见减少。

“这枪走火。别叫!我叫你们别叫!”狼头怒吼着拿枪到处乱指,听见声音略小后,直接将发热的枪管顶在了艾司脑门上,“小家伙……有没有怕得想尿裤子啊?”

艾司不为所动,看了看中枪那位,被打中之后那个的脸色就呈一片死灰,现在哆嗦着将大腿扎了起来,可是那血还是汩汩往外冒。旁边有人在哭,有人在叫,有人在发抖,还有两个似乎已晕倒。

狼头以为这个孩子已经怕得不敢动弹了,欺身靠近,一手持枪顶着艾司脑门,一手往艾司身后探去,似乎终于把什么东西把握在手里,发出了满足的低沉的呻吟。

豹子头这才赶到,质问道:“老二你搞什么?老大说了不要乱开枪。”

狼头撇过头去笑道:“是枪走火,嘿嘿嘿嘿嘿,这娘们儿的奶子……”

中枪的那个似乎随时都会晕过去,带着余温的枪管抵在脑门上,身后婴儿的哭声渐渐小了,却传来颤抖的压抑的啜泣声。艾司与狼头隔得极近,几乎可以看到藏在狼头面具后面那张极其猥琐的笑脸。

豹子头端着枪对着哭喊的人群,怒斥:“别叫了!谁再哭我打死谁啊!都给我闭嘴!”

有什么东西在身体里产生了化学反应,艾司清楚地察觉,自己的心跳加快了,将更多的血泵向四肢。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胸腹微微地鼓起。

这时候又有一人蹬蹬蹬从楼下跑上来,大声问道:“怎么回事?谁在开枪?”

狼头又偏过头去,解释道:“没事儿,一切都在控——”

“制中”两个字没来得及出口,艾司动了,他头一偏躲开枪管,顺势转身,拿肩一架,一拧腕,狼头吃痛,手枪掉落。艾司跟着一个摆踢,将尚未落地的手枪踢向还没反应过来的豹子头。

同时艾司再转身,没有放开狼头的手腕,只听嘎的一声,整条胳膊从肩处脱臼。艾司并指成掌,对着狼头的咽喉软骨处就要一击毙命。掌伸在途中,突然想起师父对自己说过:之所以打伤恩恩,就是对力量的掌控不够……答应过恩恩,不能伤人,可是艾司这些天天天练习暗杀拳,又看了许多惩奸除恶的动作片,心中对正邪善恶有了自己的判断。

艾司生生遏住自己想将眼前这人置于死地的想法,再变掌为拳,对着额头就是一记日字冲拳。这一拳打出去,面具没有破碎,却生生多了一个四指拳印,狼头毫无悬念地立刻昏迷。

艾司拨开狼头,一脚踩上一个抱头蹲地上的人的肩背,借势一跃,直扑豹子头。而此刻,豹子头才刚刚将艾司踢过来的枪挡开,那把手枪掉在地上再次走火,砰地便是一响,吓得豹子头一缩脖子,艾司的拳头也跟着过来了。

艾司落地,出拳,力由地起,经腿传至腰,再层层递进,至肩,至臂,艾司的食指第二指关节,狠狠地杵上了豹子头的太阳穴。豹子头倒地不起。

回头再看那狗头,在枪走火时,子弹击中大理石柱子反弹,从他面前擦过去,吓得他连枪都没敢开,直接就跑下楼去了。

在空空无人的监控室里,贺柱德堂而皇之地坐在转椅上,一面带着欣赏的目光看自己的傻徒弟打人,一面在电脑上进行着操作。

“笨贼就是笨贼,打劫银行都不知道把监控先删除,你们不怕被人看到,大叔我还怕麻烦呢。”

“唉,这个傻徒弟,白练了暗杀拳,学了杀人拳居然不把人打死,你学个球啊。

“嗯,动作还是很生硬,只是照搬了标准动作,还没有以前的本能反应灵活,看来要掌握一个新动作的呼吸和发力方式比预期中还要难啊。

“干,差不多该走了,警察快来了。

“艾司啊艾司,别怪师父逼你,你是个杀手,杀手是一定要见血的。一个不能杀人的杀手,还叫什么杀手呢?难得有这么个机会,你杀了人也算正当防卫,有奖励的。”

大厅里,艾司打晕了两名劫匪,见狗头跑下楼了,便要追过去。谁知道那狗头非常狡猾,看似跑下楼,其实躲在楼道中,没有听见枪响便探头来看,发现艾司没有拿枪就冲了过来,于是对着艾司,举枪便射。

奔跑途中,陡见狗头现身,一股危机感袭来,没有思索,艾司自然而然地用上了健身操里的步伐,只见他猫腰矮身,左一折,右一拐,子弹纷纷落空。

艾司是避开了子弹,但他身后是无数抱头蹲着的人,狗头拿的又是改造的微型冲锋枪,流弹四射,众人成堆,哪能幸免,顿时就有好几个人中弹。人群立刻像炸了窝的蚂蚁四散而逃,纷纷朝门口涌去。

紧接着奔跑的人群中又响起了枪声,场面更加混乱。

原来有胆子稍大的人和银行保安,见艾司这么一个小学生模样的男孩都如此勇猛,也想助其一臂之力。但没有武器,他们想抢枪,地上那把不知被人踢到哪里去了,那豹子头手里还有一把。

谁知道混乱中,那抢枪的人把豹子头给惊醒了,醒来的豹子头一看有人抢枪,自然二话没说就开枪射击,他本身就在人流之中,就算闭着眼睛射也能打中人。

奔跑中的艾司不经意瞥见,身后已经有好几个人倒下了,血流满地,那个年轻的妈妈好像也中弹了,死死地将孩子抱在怀里,躺在地上,慌乱的人群从她脸上踩过去,都没有反应。

看着人们无助地尖叫、呼喊、痛哭、奔跑。艾司心中再也无法保持冷静,他声嘶力竭地大叫起来,“啊——”隔着厚厚的妆容,额头的红色印记迅速浸染开去,赤蝶再现!

狗头打空了一个弹夹,艾司也冲到了他面前,在大吼的尾音声中,捉臂、转身、下压、折断持枪的胳膊,反肘顶喉、斜靠、一揽一推,别脚一拐,狗头被放倒在地。跟着艾司高高跃起,一个重重膝跪,那狗头从后颈椎到气管被悉数碾断,当场毙命。

狗头的面具弹开来,竟然是一个看起来才十八九岁的男子,比艾司也大不了多少,殷红的血迹沿嘴角沁出,两眼也分外突出。这样的惨状让艾司沸腾的血冷却了下来,他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的?艾司看着跑动的、躺下的人们,感到手足无措。本来不该是这样的!怎么会这样子呢?自己到底是做对了还是错了?

混乱的场面并没让艾司太多分心,他清楚地记得,还有一个猪头躲在下面。他冲了下去,银行外,隐约传来警笛长鸣。

冲到地下层,艾司发现下面架了一台奇怪的机器,一个圆圆的金库大门已经被打开了,银行经理瘫倒在一旁,那个高个子青年男人和猪头却不见了,应该是在金库里面吧。

艾司还没冲进去,却从金库里面扔出来一个长筒状物体,有点像芳香喷雾剂。艾司没见过,盯着那东西多看了一眼。

突然那物体大放光明,跟着是震耳欲聋的巨大的响声。一时间,艾司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听不到了,而且眼睛和耳朵都传来剧烈的刺痛。

艾司忍着疼痛没有叫喊,凭借本能卧倒在地,并朝旁边滚去,直到身体碰到墙壁。凭借记忆,艾司手足并用,沿墙疾走,一直拐进金库旁的一个巷子里。

艾司生平遇到第一次大危机,心跳前所未有的激烈。他不确定自己在哪里,对方有枪,是否看到了自己。艾司身体的触感、嗅觉顿时被发挥到极致。

自己在另一个房间里面,没有空气流动,墙面和地板都没有震动,对方没有追过来。

奇怪,自己为什么会这么紧张?上一次恩恩看不见,自己不也是蒙住眼睛看不见吗?艾司刚刚松了口气,突然手里摸到个什么东西,软软的有指骨、有茧。艾司福至心灵,一碰到那东西就察觉是一人手掌,立刻前倾出拳,闪身摆拳。

对方的呼吸明显重了点,迎面而来带动的风,左边!艾司偏头侧身,抬臂格挡,再探掌出拳。

谁知道对方对自己的套路非常熟悉,艾司一出手就仿佛刚好落入对方的圈套,一条粗大的胳膊钳住了自己手腕,将自己反压制得死死的。艾司缩腹收腰,借着胳膊被对方钳住的力量吊坠下来,一个凌空翻身蹬,感觉踢到了什么东西。

但这一踢之后,对方凭借身体优势将艾司整个压到了地上,这下连身都翻不了了。

奇怪的是,对方只将自己制伏,并没有进一步动作。大概过了几秒,艾司恢复了一点听力,仿佛听见贺柱德在咒骂:“妈的,连老子都打,你小子翻天了。”

艾司惊喜道:“师父!”

“师你娘的父!老子下巴差点被你蹬脱臼,现在感觉好点没有?看得见了吗?”

艾司摇头:“听得到了。”

“那就快跑吧,警察快来清场了。”贺柱德不由分说,捉住艾司的手就往外跑。

逃跑途中,艾司胆战心惊地跟师父说:“师父,师父,艾司好像杀人了……”

贺柱德当然知道艾司杀人了,想也不想地回答道:“哦,是吗?太好了,你终于杀人了,值得表扬。”

艾司愣了片刻,又有些犹豫道:“我,我杀的是坏人。”

贺柱德点头道:“哦,没关系,就算你杀了好人师父也一样表扬你。”

艾司再次愣住,怎么会这样?这,这算什么?被师父拖着不停地往前走,艾司眼前已经有了模糊的轮廓,而那名年轻男子的相貌无比深刻地印在艾司的脑海中。

艾司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一种什么感觉,出手的时候仿佛只是一种纯粹力量的宣泄,可眼睁睁看着一个大活人,就那么躺在自己面前变得一动不动,艾司感到一阵莫名心悸。

可是,如果自己不出手,还会有更多的人倒下。如果只是打晕他们呢?有一个自己打晕的人,似乎在背后开了枪。如果是恩恩在,她会怎么做?

恩恩会站出来保护那个姐姐,然后呢?恩恩会被打死的!天啦!恩恩会被打死,那么自己站出来,打死想打死恩恩的人,应该是没错了,如果是师父呢?

“师父,你去了哪里?”艾司忽然想到一个问题。

“我不是说了吗,想去撒泡尿,后来一想,反正都来了,干脆拉泡屎,才拉到一半,就听到外面噼里啪啦放鞭炮响,我就知道不对。等我冲出来,外面早都是鸡飞狗跳了。幸亏我赶得及时,不然人家都把我傻徒弟爆了头了。”

“师父,你捉住那个猪头了吗?”

“猪头?什么猪头?”

“没人追我吗?”

“谁追你啊?我来的时候就看到两个受害者离开。哦,对了,有个肥头大耳的拿着枪,你说的猪头就是他啊,他不是被你打晕过去了吗?穿黑西装的。”

“不是,那是银行经理,他们跑掉了!为什么那个男人也跑了呢?他会不会被挟持了,师父?”

贺柱德心中暗笑,还挟持呢,那根本就是一伙的,嘴上严肃道:“哎呀,这个就不知道了。不过,这事儿自会有警察去处理。好了,总算跑出来了。”

艾司闭眼,揉了揉,终于能看清一些大的东西了。只是不知道师父拉着自己一路跑究竟到了哪里,距离案发现场已经很远了。

艾司想了想,问道:“我们为什么要跑?”

“警察来了还不跑?”贺柱德说得好像老鼠看到猫一定要跑一样自然。

“可是,我们没做什么啊?还化了妆的,为什么要跑?是因为艾司做得不对吗?”

“嗯,这个嘛,就算没做什么,避免直接接触总是没错的。行走江湖,最重要的是豪爽自由,最怕麻烦,一旦和衙门里的人扯上关系,那就麻烦了。这化了妆的好处就是,我们只要离开了,换一张脸,这麻烦怎么都不会找上门来。对了,说到化妆,你这额头是怎么回事?撞到了吗?妆都快遮不住了。”

“哪里?”艾司摸摸额头,忽然醒悟道,“噢,恩恩说过,如果艾司很生气很用力,额头就会变红,艾司见到恩恩他们时,额头就是红的。”

“是吗?那回去得检查一下。”

“师父,可是我还是觉得我做得不对。你说,是不是我如果不站出来,那些坏人就不会开枪,就不会伤那么多人了?”

“不,你理解错了,这该出手时就出手,路见不平一声吼,是绝对没错的。他们是坏人啊,坏人是不和你讲道理的,他们手里有枪,想打谁打谁,想啥时候打啥时候打。那银行经理做了啥?还不是被杀掉了。你说,你当时要不站出来,那少妇还不得被那个狗脑袋给上啦,人家还抱着孩子呢,简直没人性!”

“师父……你不是说你在拉屎吗?”

“我——我是师父还是你是师父!敢套老子话!暗夜行者最擅长什么!就是蛛丝马迹中还原事情真相,这辨术练到大成,只须看一眼,啥过程都知道了,就跟我亲眼看到的一样,你后来对付那个狗脑袋是不是用了扯臂顶肩的擒拿脱臼术啊;后来你用库里折返跑躲子弹;对付另一个狗脑袋用了扣腕顶肘拆骨术,我说得对不对!”

“师父你好厉害,跟亲眼见过一样。”

“哼,小意思,不然怎么是我当师父。”贺柱德将头高高昂起,心中发虚:还好老子气场够强,将这傻小子忽悠住了。

“师父我后来看到那个姐姐好像中弹了,她伤得重不重?”

“那个……不重啦,她是被人撞倒昏过去了,轻伤。”

“哦。那个,师父,这件事就没有更好的处理方法了吗?”

“更好的处理方法啊,这个出手讲究快准狠,你时机本来掌握得很好,但是出手不够狠,给人家留下好多机会。你说,一开始就干掉一个狗脑袋,然后干掉那个豹子头,然后用枪干掉第二个狗脑袋,还有你说的那什么猪头,还会有人受伤?”

“是这样吗?可是艾司还是觉得哪里不对呢?师父,我可不可以把这事儿告诉恩恩?”

“说啊,没问题。师父保证她们会把你送到派出所,在那牢笼里关你一辈子。”

“恩恩她们不会的!为什么要把我送到派出所关我一辈子?”

“你傻呗。你觉得什么问题都可以告诉你那个恩恩,让她替你想主意是吧?你到底是不是个男人,你好歹也是个男子汉了,什么事情都自己动动脑子,自己拿主意好不好?”说不到几句,贺柱德又气急败坏地提到那个老问题,“我就搞不明白了,那个恩恩到底给你施了什么魔法。你又不缺吃又不缺穿,你也不是养不活你自己,成天跟在一个小丫头屁股后头转。她到底给过你什么好处,还吆五喝六的,搞得你一点尊严都没有。”

“恩恩对我很好的。”艾司想了想,仔细回答,“一直都很好的。”

“到底好在哪里?”

“她……她教会我好多东西。”

“哦,做饭,洗衣服,带孩子,这是教你啊,还是使唤你啊?”

“没有,这些是我自己学的,恩恩教我的东西可多了。艾司记得学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唱儿歌。恩恩教我认字,学拼音,认识了大树、石头、天空、小草、花朵、河水……”

“行啦行啦,都是些什么鸡毛蒜皮的事情……”没说两句,贺柱德就渐渐濒临暴走边缘,什么狗屁倒灶的事情也好意思拿出来说。照这小子这样说下去,十天半月也说不完:“你说,她有为你做过一件正式的、有意义的,在你的一生中必不可缺的事情吗?”

“有啊!恩恩有帮我取名字啊!”艾司的对答如流将贺柱德噎得哑口无言,只听自己这个徒弟在那儿又叨唠开了,“恩恩还让艾司做了好多人生中的第一次,第一次洗脸,第一次刷牙,第一次自己上厕所,第一次……”

“够啦!”贺柱德赶紧让艾司打住,只能承认道,“好吧,这个,那个小丫头确实对你有一点帮助。”

“帮助可大了。”

“行,帮助可大了,但是这事儿真不能说。”

“为什么呀?”

“不为什么。今天的事你要是和她们说了。为了不让她们泄露出去,师父可就真只能把她们全都杀了。”

“为什么呀?”

“你哪来这么多为什么!你不知道什么叫秘密吗?秘密,就是除了自己,谁也不能说的事情!”

“可是,艾司和恩恩什么秘密都可以说的。”

“那是你觉得。你敢说她什么都告诉你了?她和她那个高个子男同学是什么关系啊,她们有没有亲嘴啊,一天亲几次啊,她会告诉你吗?”贺柱德揭艾司痛脚。

艾司默不作声了,贺柱德叉腰而立:小样,和我斗。

歇了一会儿,贺柱德问道:“想好了没有?想好了就走吧。”

“去哪儿啊?”

“你觉得呢?”

“去找村子,贴寻人启事。”

“还没傻糊涂,记住,这事儿不能说,师父可不是威胁你,你要说了师父真的只能杀了她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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猎杀档案(共5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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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猎杀档案3.怪味师徒》(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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