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怪人
我立刻停住了脚步,屏住呼吸。然后用很轻的步子走到离我最近的一间教室废墟中。教室焦黑的破墙壁完美地遮挡了我的身形,我蹲在墙壁后探出头仔细打量那个人鬼鬼祟祟的背影。他在办公区废墟边上的树下蹲着,正在用一个小铲子刨着土。我试图回忆佩佩带我到的那个完好的学校,好像的确那个学校院子里有种着几棵树。再看看眼前,这片学校旧址中也竖着三棵树,比我记忆中少了很多,我想很多树应该被大火烧死了,这仅存的三棵树算是死里逃生了。空地上的三棵树,其中两棵都在靠近我的这边,也就是受火灾影响较小的左侧教室区。另外一棵树是唯一一颗矗立在我对面办公区的。一开始我根本没有注意到这些树,现在看到那蹲着的身影后却觉得办公区那棵树显得格外突兀刺目。
我把目光转向那个蹲着的身影,从体型来看,那是一个成年男人。他穿着一件深色长袖上衣和一件咖色的裤子,裤子不知在哪沾了灰显得有些脏,头上还戴了一顶白色的鸭舌帽。他埋头继续刨着土,从他手中的小铲子来看,他应该并不是打算刨一个多大的坑。果然,不知过了多久,他停下了手中的动作,长长的呼出一口气。他把铲子放到一边,把手伸进了裤子口袋。我全神贯注的盯着他伸入口袋的手,等待着他从口袋里拿出什么。就在这时他突然回头了,我惊了一下,赶忙缩回了脑袋。好在他只是望向了废墟空地的入口处,没有往我这边看。我格外小心地慢慢探出头,在暗处偷偷看向那个男人。这一眼,我的心差点跳出嗓子眼,浑身的汗毛一瞬间全部立了起来。
我根本看不到那张脸,那张脸上戴着眼镜和口罩,头上还戴着帽子,根本看不出是什么样貌。但那熟悉的装扮,一下子让我想起了在回乡巴士上见到的那个突然消失的男人。他到底是谁?他在做什么?我脑袋里突然闪过很多念头,甚至最后我在想,他到底是人是鬼。为了不被发现,我只是很快看了一眼便又收回了脑袋。等过了一会,确认他转回头后,才再次偷偷观察起来。他大概也是确认周围没有人,这才放心地从口袋里拿出一样东西。由于距离比较远,我看不清他拿的是什么,只看出那是个巴掌大小,铜黄色的东西。男人把东西拿出后就扔到了挖好的小坑里,然后又拿起了铲子把那件东西埋好,把土平了平。做好这些,男人站起来好像松了口气,四处打量一番后就离开了这片废墟。
我没有立刻离开逼仄的废墟,而是在这角落里又待了一会儿。看样子那个人不会再回来了,我这才走出黑暗,到了教室外面。我很好奇那个奇怪的人在树下埋了什么,但出于保险起见,我想再等一会儿去那里看看。教室区的房子相对而言毁坏的比较少,还有个房屋的架子立着。虽然在这屋架子里有种随时会被倒塌的房屋掩埋的不安全感,但为了能找出点线索我也只能压制下内心的担忧。而且我心里担忧那个怪人会突然折返,在教室里待着的话,就算他回来也很难发现到我。
我走进了佩佩带我进去过的那间教室,从大叔和李阿姨那里获取的信息,加上佩佩带我到这里的那一晚发生的事情。我现在已经明白这是我和佩佩一起上课的地方。这间教室里的陈设虽然都受到火灾和时间的影响,已经一片狼藉。但相比于其他破败甚至倒塌的房子已经保存地相对完好了。我几乎不用仔细辨认就可以很快看出,这和佩佩带我去的那间教室几乎一致。我根据记忆的指引,走到了我和佩佩的桌子前。我一直觉得那一晚我经历的一切都是幻象,但无疑我的确得到了那本夹着合影的,属于佩佩的册子。所以我又觉得那时我的确是来过这间教室的。我在自己的课桌桌角依然看到了那副用小刀刻的画。再次看到这幅画时,我脑海里被阻塞的童年记忆仿佛要冲出屏障一般,我内心对佩佩的情感似乎从十几年前我昏迷前的那一刻重新回到了我心里。我早就逐渐认识到,佩佩死在了十几年前,但她的死因一直是个谜。在对佩佩的情感的驱使下,我愈发觉得我应该揭开当年发生的事情的真相。
我查看了佩佩的抽屉,里面原来放着那个小册子的地方是空的,整个抽屉里也只有几支被用得只剩一半的铅笔。我有些失望,把目光投向了自己的课桌。我知道自己曾经在这张桌子前坐着和佩佩一起上课,但却没有这些记忆,这种感觉很奇妙,好像正在解开自己未知的宿命。带着这种奇妙的感觉,我打开了自己的课桌抽屉。抽屉里除了同样有几支笔,竟然还有一本旧本子。这个本子明显比佩佩的那本小册子好一些。本子的外层是硬纸壳做的,上面还印着卡通画,只不过因为时间过去太久已经掉色了。虽然这间教室,准确说是这间学校都被废弃了。但我还是忍不住确认一下本子的主人,我可不想随便拿走别人的东西。翻开书本第一页,就看到了上面写着那个熟悉的名字“林佳妮”。确认这是自己的本子后,我放下心来,同时内心深处有种失而复得和发现了宝藏的欣喜。我随便翻了几页,发现这是我小时候的日记本。
我还没忘记自己身处在危房之中,没打算仔细把教室每个角落看究竟。当然更重要的是,我心里一直惦记着那个被埋在树底下的东西。
我在教室里其他地方又随意查看了一番,没有什么其他收获。这时离我目击那个墨镜口罩男离去已经过了很久,我想已经可以确信他不会再回来了。我走出教室,在空旷的废墟空地间走向那棵树。废墟外的路上空无一人,安静地只能听见风吹过树叶的声音。即便如此我还是感觉很紧张,仿佛随时会有人突然从不知何处走进这片废墟。
从我的教室走到那棵树下其实用不了多久,但我走到树下时,却仿佛感觉过了很长时间,背后也不知何时被汗打湿了。我环顾四周确认四下无人,突然感觉自己的动作好像那个奇怪的男人。抛开这些杂念,我从附近找到一块瓦片,用它当做铲子,用力铲向那块不久前刚被填好的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