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四方商馆
察必皇后在侍女的搀扶下，在室内走动了几步，发觉似乎头真的没那么晕了，身上似乎也有了些气力。
遂惊奇地道：“这仙晶竟然真的能治百病？我感觉，好多了。”
“好好好！”忽必烈此刻正到寝殿门口，闻言大悦，“速传那四方贩子，让他们多多进贡这仙晶。”
殿内众人纷纷行礼，忽必烈大步上前，拉住察必皇后：“来来来，皇后快坐，你身体刚好一点，不可劳累。”
忽必烈在外人面前，那是天下的大汗，威严冰冷，然而在察必皇后面前，却是个体贴的丈夫，更是个溺爱孩子的慈父。
察必皇后同忽必烈相濡以沫，多年来经历过生生死死，那份感情早就超越了男女之情。哪怕忽必烈的后宫美女众多，也丝毫威胁不了察必皇后在忽必烈心中的地位。
忽必烈和察必皇后并肩在榻上坐下，真金这时上前笑答道：“父汗不知，这四方贩子不是普通的贩子，还有点本事。我本想着若是这仙晶真的有效，就让这四方贩子进宫，给母后解解闷。”
“哦？有何本事？”忽必烈想起方才阿合马所禀告，“是会唱曲还是会变戏法啊？”
“咦，父汗怎么也知道？”真金惊奇地道，“我说的这个贩子，她确实会变戏法，是个机灵的。我正想着，哪天母后身体好，叫这贩子进宫，逗母后开心。”
忽必烈微微沉吟：“能在乱世四方走动，贩卖货物，必不是常人。这样吧，让那人进宫，我也想看看。”
*
草儿带着三位皇帝，从外面回到四方商馆时，天已经快黑了。
四方商馆的生意现在越做越大，除了茶叶丝绵这些战乱难见的奢侈品外，也有一些据说是来自异国，大都人见都没见过的小玩意。
也因为四方商馆总能隔段时间就推出一些新鲜玩意，所以每当这四方商馆上新拍卖时，这馆里总是人山人海。达官贵人，蜂拥而来。
这达官贵人多了，就难免出点意外。就比如今日里，那未来的皇太子失手杀了高丽世子的事，也就在所难免了。
出了这么大的事，草儿作为商馆的主人，本应是被抓去官府问话的，就算能破财消灾，也免不了一番折腾。
但是草儿早就花大价钱买通了阿合马，这大元朝第一贪官，因此也就免了后续的诸多麻烦。
此刻，草儿站在四方商馆大门旁的阴影里，看着唐勤带着一队新买来的驱口，也走进了大门。
驱口就是奴隶，是贱民，多为战俘。大都设有人市，专门用来买卖驱口。这些人被贩卖后的生死都只能由主人做主，连婚嫁也不例外。
只是今天的那队买来的驱口看上去有些特别，他们中的有些人甚至衣着还算得体，也并不面黄肌瘦，只是脸上无不充满了绝望。
一个年轻女子在上商馆台阶时摔倒，疼得哭了起来。唐勤回头看到，身形微顿，伸手欲扶，又想起什么，朝阴影里瞥了一眼，板起脸来：“赶紧起来！哭什么哭！”说完，头也不回地押着剩下的人，进去了。
女子生怕自己被关在门外，连忙挣扎着爬起，却脚疼得厉害。
这时一个阴影笼罩住了她。
她惊慌抬头，看到一个少年的身影，立在她面前，那少年眉清目秀，神色冰冷，淡淡地道：“没用的东西，留着也是浪费粮食。”
女子一惊，醒悟眼前这位少年就是她的新主人，连忙挣扎跪好，以头触地：“我有用，我能做很多事。”
“哦？能说汉话？”少年像是起了兴趣，弯下腰来，“抬起头来，会说蒙语吗？”
“会。”女子抬起头来，那张脸长得颇有地域特色。少年打量了两眼，微笑了一下，“高丽话呢？”
女子微微瑟缩：“不，不会。”
“安宁哈噻要。”少年突然道。
女子微愣。
嗯？
少年微微蹙眉，又道：“撒浪嘿要。”
女子面现惊恐。
少年“哈”地笑了一声：“你果然懂高丽话。”
女子不知所措，片刻后匍匐下去，哀求道：“我能做很多事，请主人不要卖了我。”
少年背手轻叹：“看看吧，是不是浪费粮食，咱们很快就能知道了。叫什么？”
“请主人赐名。”
“呵，既然如此，你以后就叫丽儿吧。”
少年说完，带着人径自进了院落。
丽儿抬起头，看着那少年的背影，眼露深思。就在这时，那少年身后跟着三人中，突有一人回过头来，朝她冷冷一笑。
丽儿大惊，浑身如坠冰窖，不由自主地发起抖来。
*
在外面忙碌了一天，草儿回到内室，匆匆吃了点东西，就去了浴室泡澡解乏。
四方的浴池中，水汽蒸腾，泡了没一会，草儿喊着无聊，强拉着英儿下水一起泡澡。
英儿向来拗不过草儿，本只想在池边陪她，后来也只好下了水，两人在水里嬉闹了一会，草儿也累了，趴在池边休息，任由英儿舀起热水，轻缓地从她肩头浇下。
“草儿皮肤真好，可惜平时总遮起来。”英儿的手指轻轻拂过草儿的眉心，一滴如血的小痣便在手指的揉搓下，显露了出来。
“这粒红痣可真漂亮。”英儿叹道，“衬着草儿的皮肤真好看。”
草儿闭着眼睛，轻哼一声：“在有心人眼里，这就是最显眼的标志，我不把它遮起来，恐怕早就死了。再说了，女里女气，有什么好。”
英儿失笑：“你本是女子，总不能一辈子都这么女扮男装。”
草儿眼眸微睁：“你倒是提醒了我。伯颜见过我，我再进元皇宫就不能用原来的样子了。”
英儿闻言忧心地道：“你真的要进皇宫？那忽必烈听说是杀人不眨眼的恶魔，万一......”
“没有万一。舍不得孩子，套不到狼。忽必烈那样的人，不让他看到点真东西，他怎么可能乖乖地跟着我的计划走？”
英儿心疼草儿小小年纪，明明金枝玉叶，却每每都要以身犯险。
“可惜我没用，帮不了你什么......”
“怎么没用，晚上给我暖被窝的时候，就很有用呀。”
“臭草儿！”
浴池里一时水花四溅，轻松欢快的笑声，回荡在四方商馆的上空。
也让那在灯下，犹在商量诸多细节的三位皇帝，脸上露出了无奈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