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押解顺天府

第五十七章 押解顺天府

顺天府后衙。

堂中。

一张圆桌上摆满了各色美味佳肴,桌边,数名中年男子推杯换盏,相谈甚欢,觥筹交错,分外热闹。

时间尚未至晌午,但看着桌上的情形,怕是已有些时候了。

能在顺天府后衙摆酒饮宴招待宾朋的自不会是外人,此时桌前坐在首位之人便是顺天府尹张申。

顺天府尹是正三品,在朝中亦数得上是高品大员,但此时他和身边的几位看似寻常的男子有说有笑,丝毫没有他高官大员的派头。

说来,这些看似寻常的男子,确也看似寻常,老进士、老举人,没有一位有官职在身。若是平常时候,他虽然尊重他们,但也做不到如此亲和,三品大员的矜持还是要的。

但最近他已是听着些消息,他顺天府尹的位置就快要挪挪窝了。谁可能来当,他没兴趣知道,左右是个受气的位置,他早干烦了。

他只关心他可能即将要往的去处。快60的人了,在顺天府干了4年,能不背锅去职,可见的他费了多少心力。再往上扑腾,他觉得有心无力,有些心里的坎儿他也过不去。

因而,听来消息后,他自己有探了探风,大致清楚了他的下一步章程。

南京户部侍郎,是左还是右,尚不确定,会不会加衔他不在意,退而求其次之事,还计较那些作甚。因而,他已是在为他南下履任做起了准备。

张申最近时不时的请宴,邀来在京的江南名士,谈谈江南的情景,也是和这些人亲近亲近。这些人关联到他是否能在南京为官,这些皆是文人,也是某些代表,更是有名有望的人。

“报~”

就在这时,从府衙大门前来禀报的衙役一边急奔到后衙门口,高声道:“启禀府尊,小的有要事禀报!”

“混账,这般莽撞,冲撞了贵客,你担的起罪过吗!?”

一直站在张申身后陪同的师爷听到衙役的高呼声,急忙来到门外,低声喝道:“还不退下!”

衙役急声报道:“师爷,却有要事啊,衙门前面出事了!”

“堂堂大明顺天府衙门前能出甚事,没见老爷有重要的事吗?去请府丞、治中处置。”

“可是……”

衙役一脸急色,有些犹豫不决的看着师爷,道:“是锦衣卫的人,送来了二十多个监生士子,推官老爷不敢拿主意,请示了二老爷,但二老爷亦是不敢拿主意啊,只能请府尊前去主持大局!”

“什么!?”

师爷顿时一惊,锦衣卫这是搞什么呢?师爷的脑子很活泛,一听这个送,那猜是抓来的。可你抓士子送顺天府来作甚。

“难道二老爷和吕推官他们不会不收?他们锦衣卫有自己的衙门,有昭狱,来顺天作甚?”

衙役战战兢兢回道:“师爷,不要不走啊,他们说了,是他们新任千户老爷,寿宁伯命令的。说是京师地界出了案子,皇上未下旨,且锦衣卫是涉事一方,不能自个儿办,只能是顺天府。”

师爷一听便是头疼,寿宁伯当了锦衣卫千户和兵马司指挥使的事他当然知道。可才当几日啊,就给他顺天府来找麻烦了。

既然都这般说了,看情形东翁真是必须要在场,否则他们镇不住啊。若是那寿宁伯搅扰起来,别耽误了东翁的大事。

他正待要回堂中禀报,但一看衙役的嗫喏模样,似是还欲再言。他不由没好气斥道:“还要说甚,还不一气说完!”

“师爷,同时送来的还有戴公子,便是……便是戴总宪家的公子,昨夜那事……”

“呸,这叫甚事?”

师爷唾了一口,再不耽搁,赶忙的跑回堂中。

“怎么了?”

张申看着去而复返却面色变得异常凝重的师爷,其余几名在座的江南名士亦是纷纷看向师爷。

师爷闻言却未立即开口,而是径直快步走到张申身旁,俯身在张申耳边悄声禀道:“东翁,衙役来报,寿宁伯让锦衣卫带了二十多个士子过来,衙里不知该如何处置,还有戴总宪家的那位公子也一并被送来了。府丞和推官拿不准,锦衣卫又是坚持,只能请东翁前往主持大局!”

“有这等事?”

张申惊呼出声,引得在座的几名江南名士齐齐侧目,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能够让张申这位大明正三品顺天府府尹脸色一变。

“诸位朋友,恕在下有公务在身,不能陪同诸位了,接下来就由师爷代为陪同!”

张申知道能让正四品的府丞都拿不准,必然是个麻烦事,别真和那个张鹤龄闹起来,那可就真不好了,他现在不想出事。

因而,他不敢怠慢,急忙站起身,向几位在座的江南名士拱手告罪道:“他日若有机会南下江南,在下定然亲自摆酒,给几位赔罪!”

“张公既有公务,自当立即处理!”

“张公客气,请张公自便!”

“是啊是啊,可不能因我等而耽误了公事!”

一干在座的江南名士急忙起身拱手还礼,连连开口道。

“多谢诸位谅解,老夫告退。诸位且放心,诸位之前所言之事,老夫记住了,只要合乎法理人情,老夫皆会安排从速办理。若是还有需要,尽管派人来支会老夫。”

“我等恭送张公!”

张申在众人的恭送声下转身离开后衙,急匆匆带着前来报信的衙役朝府衙大门而去。

刚走到一半,又是见着一个前来禀报,说是锦衣卫在大堂又是打了士子,衙中之人要上去拦着,差点起了冲突,现如今的气氛极为紧张。

张申心里叫苦,这都叫什么事,别真在大堂闹大了啊。那他这个顺天府尹也别想着舒服,等着告老还乡吧。

他心里越发焦急,脚下的步子更加快了几分。

此时,顺天府大堂满满的全是人,且热闹非常。

锦衣卫一拨押着二十多个被捆着的监生士子,似乎是到了顺天府衙门,不少士子觉得有了些底气,刚之前便又开始骂人,并挣扎着想躲想跑。

张海带队而来,他也算明白了,左右事已至此,再没有顾忌,骂人的抽一抽,想跑的再抽一抽。顺天府的人看不下去了,再说那些士子向他们求救,在这大堂之内,他们不好无动无衷。

府丞一声命令,两班衙役和几个捕快准备上去拉一拉,结果锦衣卫不让,差点便起了冲突。

张海瞥了瞥顺天府丞,冷声道:“林府丞,下官奉伯爷之命押人至顺天府,你们顺天府未曾签收之前,最好还是别动这些人为好。若是出了甚岔子,下官担不起。您想怎办,签了押转文契,怎么处置随你们顺天府的便!”

“嗬~”

林府丞气极,一个小小的锦衣卫百户,竟然跟他堂堂正四品府丞使脸子,他懒的回话,一个小小百户,若不是打着寿宁伯张鹤龄的旗号,他能直接让人乱棍打出去。管你是不是锦衣卫,还以为是当年的锦衣卫呢。

他未回话,似乎很不屑和张海说话一般,撇了脸去。

但他身边的顺天府推官吕顺却不能让气氛再火爆下去,苦涩一笑道:“张百户,咱们往日也多有交道,吕某自忖,咱们两家还算和睦。可今日这般,不是闹的嘛。你锦衣卫抓人,甭管甚罪名,亦无需往咱们顺天府送吧!?”

“吕推官,怎叫闹?本官奉伯爷之命来此,合情合法。往日你顺天府让咱锦衣卫协助办案,锦衣卫只是协助,可从未插手过半点案子。盖因为,没有陛下的旨意,咱锦衣卫无权私自关押刑讯,更别说判罪。

今日这帮乱民在京城之中闹事,其中更是涉及锦衣卫,我锦衣卫更加不能参予其中了,否则哪来的公正。你们顺天府是亲民官,是牧民衙门,此事难道不该你们来管。

今日本官说好了,咱们伯爷交待的,必须送达顺天府,且,咱们伯爷还有交待……”

“交待什么?我顺天府何需寿宁伯交待……”

正在张海说话的时候,大堂之后传来了一声浑厚威严的男声,张海被打断,楞了一下,向堂后看去。

“恭迎府尊!”

一转头间,只见人已是走进大堂,顺天府的人皆是纷纷拜了下去。

绯色官袍,孔雀补子,五十余岁,身形挺拔,高官的气度尽显,张申快步赶来大堂,在即将进大堂之时,理了理仪容,顿时把之前的急色压了下去,人显得极为沉稳威严。

他踱着官步,在一众人的迎接之下,走到了堂中,看着张海,沉声道:“这里是顺天府,牧民于京师首善之地,为朝廷、为陛下尽忠效命,何需寿宁伯来交待。带着你的人立刻离开顺天府,否则本府必向陛下参你们一本。”

张海面对一名三品大员,心里多少有些心虚,他身后的锦衣卫更是不堪,此时畏畏缩缩的,着实有些气弱。

一众士子似是觉得救星来了,顿时又嚷嚷起来:“府尊,我等冤枉,请府尊为我等做主啊!”

“寿宁伯和锦衣卫实在是肆意妄为,殴打我等士子,栽赃陷害,实乃……”

“请府尊为我等做主!”

“戴公子……”

“……”

戴盛又想翻白眼了,大堂内此时再次热闹纷纷,顺天府尹的到来,把一众顺天府之人的气势推到了极点,似乎压的锦衣卫毫无声息。

但他知道,没用,顺天府要是那般好用,也不叫最不好干的衙门了。

若是一般的外派锦衣卫或许会含糊,但现在这伙子锦衣卫是哪儿的?张鹤龄的手下呢,给他们下了死命令的,他们再气弱也不会在顺天府退让的。

官家的公子,这点见识还是有的,他相信,顺天府尹也是咋呼一下。关键这位府尹他也没底气呢,若是有硬实靠山能和张鹤龄对标的顺天府尹,怎会连个侍郎衔都挂不上的。

因而,无论是这些士子怎么嚷嚷,甚至还让他来说话,但他自始至终一言未发。反正已是这样,打也打了,回头找场子便是,他可不会和这些没脑子的掺和在一起。

什么?你们是救我的?别逗了,谁不知道谁。何况,我戴盛需要你们救吗?

想的明白,因而他老实的很,全无嚣张纨绔的架势,乖乖的站在张海的身边。

“还不退下!”

似是要趁热打铁,张申再次喝道。

可他这一声喝,把张海喝回了神,他面色闪了闪,朝张申施了一礼,道:“张府尹,下官锦衣卫百户张海,奉寿宁伯、锦衣卫东城千户所千户张公之命,押转人犯二十四人,请顺天府签收。下官等尚需回去复命!”

大明的文官和锦衣卫之间的关系,绝大部分时候都是水火不容,因为锦衣卫除了情报刺探之外,更多的,还是它那几乎集合了三法司职能的特权,同样也牵扯治民衙门。有权有势的时候,相关的这些衙门被压迫被侵扰的可不少,又怎可能待见。

如今年月稍好些,锦衣卫规矩了许多,且时常给其他衙门打打下手,算是缓和了下关系。但亲近依然不会,往日里,张申没少训斥锦衣卫,可没几个敢还嘴的。

但今日的情况不同,张申心中不快,但他知道,人家的底气在哪,他再不快也不能真赶出去。

“寿宁伯到底要作何?”

张申不想跟这些小人物纠缠,直接问道。

“张府尹,卑职只是奉命押解人犯,顺便传我们伯爷的话,顺天府的事与我锦衣卫无关。”

“这些是何人?又与我顺天府何干?”

张申眉头微蹙,问道。

“回张府尹!今日……”

张海的心定了下来,有靠山撑腰的感觉真好,于是,他有条有理,清楚细致的把事情经过说了个明白。一桩一桩,好似画个押便能定判了。

介绍完毕之后,张海再次恭敬一礼,郑重道:“此等士子,枉读圣贤书,妄议朝政、诋毁陛下、辱骂官员,聚众围堵锦衣官署、图谋不轨。

锦衣卫当场予以拿下,事实俱在。因我锦衣卫为涉事方,因而着交予顺天府按律定夺,伯爷有命,让卑职传话,此辈不可私纵,若需伯爷质证询问,可传话!”

“哦对了,还有人犯戴盛及家仆六人,昨日于黄华坊先是当街纵马伤人,殴伤举子,后持械拒捕,兵马司已当场拿下,按律当场施以仗刑,现一并交于顺天府,后续定判还请顺天府处置。”

看着一脸恭敬,郑重的张海,张申恨不得一巴掌呼在他的脸上。

一事比一事麻烦,还带威胁本官呢?我便是放了你能如何,你一个锦衣卫杂牌千户、兵马司指挥使的伯爵,能奈我何。

呸,还真能奈我何。伯爵奈他不何,但人家的姐夫是皇帝。怎就是这样一个寿宁伯呢!

正所谓:三生不幸,知县附廓;三生作恶,附廓省城;恶贯满盈,附廓京城。

我这个顺天府尹容易吗,你自己有后台来干,拉我垫什么背。

张申暗自呼了口气,沉声问道:“按你所言,此事可大可小,甚至有辱及圣上,辱及他人先辈之重案,那便不该交予顺天府才是。”

“张府尹,卑职只知道尊伯爷令行事,伯爷说了,锦衣卫是涉事衙门,这些人辱骂的是圣上和伯爷,伯爷更是涉事之人,若是锦衣卫处置,难保公正。介时恐会多增是非,于事无益。”

“那本官若是不收呢,你们可以去刑部,去督查院,因为涉及士子,甚至可以礼部。”

张海坚定道:“卑职等奉命而来,若是顺天府强行拒收,我等亦无可奈何。但我等不敢离开,只能派人通知伯爷,伯爷说过,他可以进宫向陛下请奏定夺。”

“好,好,好!”

张申咬着牙连说了三个好,他心里恨极。

又是威胁啊,逼着他收,不收便告状,这么清楚明白的事,人家有可以让说理的靠山,他即便是狡辩也辩不过去。

他心里明白,但他依然不想松口,场边一时僵持了起来。

稍顷,张申终于轻叹了一声,道:“张百户,去请寿宁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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佞幸:我的姐夫是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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