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闲游清河县
重阳佳节,王伦带着石秀和三名随从带着一份厚礼,来到了阳谷县拜见“姐姐”
王夫人。
王夫人听闻自家兄弟来了,自然是热情招待,吴广闻听夫人的兄弟来了,也是将公事一推,来到后宅和妻舅见礼。王伦自然不敢托大,对吴广夫妇施礼后,让石秀将礼物呈给夫妻二人。
吴广夫妻打开各自的礼盒一看,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不过面上仍然不由得微微失色。吴广的礼盒内物品简单:只见一方端砚、一支翡翠杆的狼毫、一块古墨还有一叠宣纸。而王夫人的礼盒内则是一套明晃晃的赤金首饰,上面镶嵌着宝石珠翠。
吴广看着自己的礼盒,心中起伏不定,他可不是外行,两榜进士出身的他一眼便看出,那端砚乃是正宗的黄庭坚款,狼毫则是欧阳修的款,最难得的是那块墨,居然是南唐李后主的松烟古墨,而那纸却是大苏学士的鸿雁笺。可以说,这一套文房四宝千金不换,就算拿去送给当朝太师蔡京、宰相王黻都不掉价。
饶是吴广在官场已经非止一日,但是见到这货真价实的文房四宝也不由得面色通红低呼出声,抬头看向王伦时目光已然不同。要知道,如果王伦此次还是拿出重金,虽然吴广也会因此激动,但断不会如此失态,而且只会把王伦当作一个暴发户,自己日后的金主。但是王伦拿来的这文房四宝可不一般,这是天下读书人都梦寐以求之物,由此可见,王伦和西门庆那等土财主完全就不是一个档次的,就连名满天下的大名府第一富豪卢俊义也比不过他。
吴广抬头,呼吸依然有些粗重的看着王伦,一时之间却不知说什么才好。
王伦微笑道:“姐夫,这套文房四宝赠与姐夫,却不是给姐夫用来写字的,世代书香,传个代吧。”
吴广闻言如梦初醒,对王伦更高看了一眼,是啊,如此宝物自己怎敢用来暴殄天物?不要说自己舍不得,就算自己舍得,传到上官耳中自己如何自处?王伦这个话等于是委婉的告诉自己,这套东西送给自己就是为了让自己打通关节,在仕途上更上层楼的。这样日后自己送人,也不至于见到王伦难堪。他不由得仔细打量自己夫人的这个族弟,这个族弟看样子年纪轻轻,但是对大宋官场尺度的拿捏甚至于比自己还要炉火纯青,不要说他还是身价豪奢,就凭这份老道,自己也不可失之交臂,哪怕给自己做个参谋也是好的啊。这样的人物会落草为寇?除非他脑袋被驴踢了。吴广心中暗想,同时对王伦这个亲戚最后一丝抵触也烟消云散了。
王夫人不懂的什么文房四宝的弯弯绕,她眼里只认识黄金珠宝,见到如此价值不菲的首饰,心里早就乐开了花,当即抬头笑道:“兄弟,你说来就来呗,你来看看姐姐就够了,还拿这些俗物作甚,拿回去拿回去。”嘴上虽然如此说,但手上早趁着王伦推过来的手势将锦盒收在一边,随即笑道:“你这个姐夫啊,虽然有才,但是偏要当个清廉如水的包龙图,搞得姐姐至今也没个像样的东西打扮。不过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他要做清官,姐姐也只好陪她受穷。谁想到姐姐有你这样一个出息的兄弟,日后姐姐再去什么夫人的宴会,还有谁会小看姐姐?”
王伦也陪笑道:“姐夫乃是君子,食君之禄担君之忧,宵衣寡食。这才是我大宋百姓之福啊,不知道有多少人羡煞姐姐嫁了如此一个如意郎君呢。”
三人气氛融洽,有说有笑,此时接近饭口,吴广本打算让下厨做饭。王伦道:“姐夫,今日恰巧是小弟在阳谷县酒楼开张第三日,小弟做东,让姐夫和姐姐去小弟的酒楼一试菜肴是否可口,也刚好给小弟提提意见。”
吴广夫妇对此自然毫无疑义,于是几人准备一番,便赶往了王伦在阳谷县的酒楼——狮子楼。
狮子楼的掌柜乃是水浒庄的掌事丁鹏,见到王伦来到,慌忙将王伦几人迎进二楼包厢之内,此时狮子楼早已人满为患,在门口的长凳上,不少食客手里拿着写着数字的牌子正在等待堂内食客用餐完毕。
进了包厢,吴广夫妻看着装潢考究的包厢也是赞不绝口。
王伦笑道:“姐夫、姐姐,这丁鹏是此处掌柜,小弟已经吩咐过丁鹏,这个包厢不对外营业。姐夫身为地方官,难免应酬,此处便作为姐夫应酬上官以及同僚之用。”
吴广闻言大喜,这三天他早已知道狮子楼的火爆,如今不难看出,此处必将成为阳谷县最为高档的酒楼,自己日后在此宴请客人可谓有面子之极。见王伦如此有眼色,更对自己安排的面面俱到,对王伦更是欣赏不已,不过嘴上当然还要客套一番,还是王夫人道:“自家兄弟,有什么客气的。小弟这酒楼日进斗金,还在乎你这点?”
吴广闻言讪讪一笑,陪着夫人坐下。
就在三人推杯换盏之时,忽听外间有人吵闹,似乎是有食客捣乱。吴广面色一沉,如今他对王伦可以说满意之极,现在有人到王伦的地方来捣乱,岂不是就在给他捣乱?更何况他是阳谷知县,有人在此闹事不是往他脸上抹黑么?没来由还让王伦小看。
一念及此,吴广道:“小弟,且稍等,姐夫出去看看。”王伦自然不能等着,也跟着吴广走了出去。
此时,外面已经吵成一片,却是两个下人正指着丁鹏的鼻子大骂,一个中年人衣着考究,站在一旁面色不善,丁鹏倒不生气,之时陪着笑脸不住道歉,让几人再稍等一下,最近这种抢座位的食客时有发生,丁鹏已经习惯了。
吴广一看则是面色一变,当即过去对那中年人拱手道:“李相公,今日到敝县所为何故?莫不是这丁鹏惹了相公?”
那中年人见到吴广也是一愣,随即还礼道:“却不知原来是吴相公当面,在下近日风闻这阳谷县开了一家狮子楼,里面的菜肴堪比奇珍,故此前来一试。本来此次在下微服前来,故此取了号牌在外等候,未曾想刚刚见几人直接上楼进餐,下人一时气恼,便在此争执,却不料是吴相公。”
吴广笑道:“误会误会,今日乃是吴某家宴,相请不如偶遇,既然在此碰上李相公,还请李相公进来一起用餐,我们边吃边谈。”
李相公那两个跟班也认识吴广,见两人相谈甚欢,于是也连忙向丁鹏道歉,随即老老实实下楼出门等候了。
待等进了包厢,李相公笑道:“这狮子楼果然是阳谷一景,是我清河县所不能比啊。就说这个包厢,简单又不是大气堂皇,果真了得。”
吴广一笑,随即给众人作了介绍,原来这李相公乃是临县清河的知县,今日到此也是来用餐的。李知县听闻王伦是吴广的妻舅,又是这狮子楼的东家,也不拿大,与王伦以礼相待。
王伦连忙吩咐伙计上菜添酒,王夫人也见过李知县,故此也不避讳,四人在这包厢内倒也吃的安然自在。
李知县忽然对吴广道:“老兄,小弟羡慕你这阳谷啊,就拿这狮子楼来说,如此豪奢之地,在阳谷居然一座难求,为兄也算是见过世面的,何曾听闻用餐还要拿号等候的?日后清河如果有什么招待之事,看来小弟还不得不来阳谷借用老兄这个包厢,给小弟也能涨涨面子。”
他随即转头对王伦道:“不知道王员外有没有兴趣到清河走走?如果有空不妨来清河游览一番,敝县虽然没有阳谷这般风光,却也是个人杰地灵之处。”
王伦笑道:“李相公言重了,小可正准备去清河一游,一来欣赏清河风光,二来也可以看看在清河是否有何生意可做。”
李知县闻言大喜,当即对王伦拍着胸脯保证,到了清河一定来找自己,自己必然会给王伦最好的经商条件。
大宋文风盛行,各种词曲风靡一时,狮子楼作为阳谷县最为豪华的酒楼自然也不乏歌女唱曲,这个歌女乃是丁鹏自大名府重金请来的名伶,人称张大家,来此用餐的客人也对她的唱功赞叹不绝。
此时又到了唱曲的时候,张大家怀抱琵琶缓缓登台,一曲《浣溪沙》让在座众人纷纷叫好。王伦的包厢也打开了挑帘,看着外面张大家的献艺,几人都是赞不绝口。吴广和李知县都是进士出身,所谓文人相轻,自然互相挑逗让对方献上一词给张大家献唱,而王夫人忽然对王伦道:“兄弟,姐姐素闻你博学多才,不妨也写上一首,让这张大家一唱。”
王伦闻言微微一笑道:“既然如此,小弟便献丑了。”
说罢王伦下楼走到舞台边的书桌旁,在宣纸上刷刷点点的,片刻后,一篇《醉花阴·薄雾浓云愁永昼》跃然纸上:“薄雾浓云愁永昼,瑞脑销金兽。佳节又重阳,玉枕纱厨,半夜凉初透。知行把酒黄昏后,有暗香盈袖。莫道不销魂,帘卷西风,人比黄花瘦。”然后署上“王半季”的大名,这是王伦给自己起得表字。
张大家曾是大名府的名伶,文采也是不俗,是见过世面之人,也被王伦这首大作惊住了,起身对王伦一礼道:“多谢公子赠与此等佳词。”她未见过王伦,自然不知道面前这人便是狮子楼的东主。才子佳人正是好配合,才子要佳人扬名,佳人当然更要靠才子捧场。一首绝世佳作,那便是红透一个青楼佳人也是不在话下的。张大家看得出,这首曲子一出,自己的名声势必再上一层楼。
等王伦回到包厢再坐定举杯,张大家琵琶又响,开口再唱,已经就是王伦这首《醉花阴》了。狮子楼中大多都是文人,此时这些人口中念叨王伦的《醉花阴》,只想找出词里面的破绽之类,好来攻讦一番,却是读了又读,面色难看,就是找不到什么纰漏,一时间满场竟然这么尴尬起来。
文无第一,也是要看层次,不在一个层次上,那便只有心服口服。
吴广和李知县再看向王伦的目光又有不同了:“此人乃是天下少有的大才,不但善于敛财,这文采之高也是世所罕见,如此人物绝对值得深交。”
这一场酒席吃的人人尽兴个个欢愉,酒足饭饱后,李知县打道回府,临走还让手下记住王伦,日后一旦来了清河必须好好招待。
吴广夫妻本说请王伦回家用茶,王伦借口水浒庄还有事未了,下次再来叨扰姐夫一家。吴广夫妻正中下怀,倒不是说他们吃饱了就骂厨子,实在是两人都太惦念自己刚刚收到的宝贝,王伦不陪自己回家,自己刚好仔仔细细的欣赏一阵子。
和吴广夫妻道别后,王伦带着丁鹏来到雅座,听取了丁鹏的汇报后,又给让石秀给丁鹏详细分派了工作,随即带着石秀和三个随从骑马离开了阳谷。
王伦此次出来本只是想来拜见一下吴广夫妻,随后便返回梁山,但是看到了李知县,让王伦又改变了主意。清河也算是大县,既然今天偶遇了李知县,自己不妨去看看,王伦现在通过农商敛财,有机会行商自然不会放弃。
清河毗邻阳谷,两个县城之间不过半个时辰的路程,王伦一行都骑马,很快便进了清河城。此时天色已晚,王伦便打算找一个客栈休息一下。忽然一声凄厉的救命声传来,王伦几人顿时一惊,随即循声望去。只见一户小院院门大开,一间小屋的窗户刚刚被人撞开,借助灯光可以看到,一个头发花白的肥胖男子正在撕扯一个姑娘的衣衫,那个姑娘的嘴巴被他一只肥手死死按住,正在不停的挣扎。
王伦大怒,当即冲进小院,一脚将门踹开就跳了进去,石秀几人也跟着王伦闯了进来。
那花白头发听到声音不对,扭头一看王伦几人,他看得出来几人定有来历,不过自己在清河也算一霸,当即叫道:“尔等所谓何故私闯民宅,难道不怕王法么?”
话音未落,早被石秀一脚踢开,王伦解开外衫上前裹住那女子的身体,温言道:“姑娘莫慌,我等不是歹人,只是见到此贼欲对姑娘无礼,方才破门而入,还望姑娘莫怪。”
那女子此时已经满脸是泪浑身颤抖,但是闻听王伦所言还是勉强裹着王伦的外衫起身微微一福道:“多谢公子搭救。”说罢一个不稳摔回床上。
王伦也不好动他,回头看着那男子道:“你这狗头,居然意图不轨,该当何罪?”
那男子被石秀一脚踢得到现在还没缓过劲儿来,看着王伦不住颤抖,就在此时,忽然外面一阵喧闹,一个婆子带着三五个人手持棍棒冲了进来。那婆子看样子乃是抓奸而来,见到屋内状况也是一愣,随即见到衣衫不整的女子,和嘴角流血的老公,哪里猜不到发生了什么,当即对王伦破口大骂道:“哪里来的野小子,居然敢欺负到我张家头上了,小的们,给老娘往死里打,打死了我担着。”
王伦也不动怒,只是看了石秀一眼,石秀二话不说当场动手,那婆子带来的都是一些家中恶奴,欺负老弱妇孺尚可,如何打得过这拼命三郎?不过片刻,几个人都被石秀打倒在地呻吟不已,有两个被石秀打断手脚的更是不停的惨嚎。
那婆子见事不好,扭头便跑,边跑边喊:“杀人啦!强盗杀人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