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4.第134章 这光景,令单家学子尽皆欢颜!
第134章这光景,令单家学子尽皆欢颜!
散朝出来,杨彪走在前面,灰头土脸,宛若行尸走肉般缓步而下台阶,他到现在都还没想明白,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
是信错了董承,还是太过自以为是。
太过自以为是就在于,天子似乎满意于此政,且曹操也不曾有过不尊之行,若是有人说,几十年后曹操必定篡汉自立。
但那时候几十年后的事情,他现在还没有篡汉,那他就是忠臣,那我们如此行事,岂不就是残害忠良?!
杨彪想到了此节,之前的牛角尖也就不愿再钻了。
“曹操的确是推行惠民仁政,不是二袁能所比,天子就算是被蒙骗,却也是乐于此政,那么,我们在忙活什么呢?”
他忽然觉得意兴阑珊,不由得长长的舒了口气,这口气一舒,反而心中就好受很多了。
好在陛下还给了些尊敬,只是让他自己引咎辞去官职,而不是立刻罢免,如此算来也是保留了簪缨之家的脸面。
他刚走了几步,没想到曹操的声音就从后面传来。
“杨太尉,请慢走。”
杨彪一愣,回头看曹操正快步而下台阶,左手放在长剑剑柄上,挺直了腰追上来,他心中一紧,不知要做什么,登时有些防备。
但却也只能在原地等待,想跑而不敢跑,因为自己一倒,接下来的钟繇等人,便无首也。
那位王太傅,也一样早就不如曹操在陛下的心目中那般重要,故而朝堂之上,应是曹操一言堂了。
“丞相。”
杨彪躬身拱手,对曹操颇为礼待,毕竟位置摆在这,他不敢有所怠慢,再传不臣的名声。
“哈哈,没想到,莫名其妙就成了丞相了,说实话,这丞相之位,我还真不敢自居,但陛下几次要求,却不敢不敬也。”曹操笑看左右,漫不经心的说着。
杨彪半句都不信,当初不敢要,和不要那大将军之位一样,因为袁氏,故而不要。
但现在你有除却袁氏叛乱之功,朝堂上一人之下耳,此兖、徐三州之地,又都尽皆出自你手,其余诸侯不奉汉,而唯独你奉汉,伱不是丞相,谁敢自认呢?
“丞相留杨某,难道是为了炫耀此时的功绩?”
“当然不是,”曹操叹了口气,“朝堂上勾心斗角,我实在是不会,但到这地步,却也实非我愿。”
杨彪:“……”
卧槽?!什么话都让你说了?!
你还不会!?
你太会了好吗!!
杨某一生阅人无数,就没见过比你还会的!我真的太单纯了,我真傻,真的,我杨彪单以为你曹操行军打仗、深谋远虑乃是一把好手,却实在没想到你宫斗也是绝中绝。
你现在跑来和我说你不会?!
不会为什么丞相不是我!而是你!?
杨彪此刻心中愤懑不已,不甘、不忿以及在此计之中所受的所有委屈,在一瞬间爆发,千言万语化作一句话:“丞相谦虚了。”
“嗯,”曹操不置可否的点点头,正色了起来,“至于现在,我留下你并非是为了讥讽,也非是炫耀,而是感慨你杨氏也有五世台司,其世家之显赫,不在袁氏之下,不过却没有在外为诸侯,仍旧侍于天子身旁,忠心于正统、心念于名节,其实已是难能可贵了。”
“丞相这话,令我心中甚得安慰,若是能让天下士人都听见,便是彪,毕生夙愿了,”杨彪感慨了一句,没想到,最后最懂他坚持的人,居然是曹操。
“故而,你虽引咎辞去官位,令我得揽大权,却也非是家族全盘皆输,你有一子,名修字德祖,我听闻早举孝廉,得人举荐,不如到丞相府来,做个府吏主簿,日后若能有功绩,我再推举到朝堂为汉籍官吏,也算是不负你杨氏之名。”
“我儿?我儿刚及冠一年余……”
杨彪这一听,当即甚为动心,自己本来不想让儿子涉足仕途,让他在家研学作著,日后为大儒,至少可在经学之域有所成就。
因为杨修,真的是自小就极有天赋,但偏偏他儿子的心思,身为父亲的杨彪却猜不透、拦不住。
此子暗中结交许多名士,在许都内时常谈论政策、军略,且讨论各地人物,极喜风闻,写下的文章在密友之中流传不说,还令许都不少士子都有听闻,以显摆其才学。
这些,杨彪都有所听闻,但却不知晓。
于是一年来,在家中也与儿子多有争端,因孝道在,杨修不敢反驳,只能表面听从,但暗中行事依旧狂悖孤傲,畅谈无惧。
他这样的性格,到了丞相府不知是否能得青睐,又会不会顶撞曹操……
“我,我回去问问。”
“好,哈哈……”曹操拍打了几下杨彪的肩膀:“你且问之,若肯来,我立即便会征辟,令郎有才,当为丞相府主簿显露才学,日后为大汉再显杨氏之声名。”
“多谢丞相青睐……”
杨彪此时心里是发苦的。
若是以往,这句话都是别人对他来说,并且还是几番求见,且多次赠礼,再有多位名士前来举荐的状况下,他再轻描淡写的点点头,然后得人千恩万谢。
但现在,易地处之,却有些恍然。
曹操笑得畅快,杨彪苦得心酸。
等曹操走远后,杨彪还在缓步而行,这时候董承连忙从一侧凑到近前来,面色略微激动,低声道:“杨太尉,曹贼与你说了什么?不必听他得意妄言,我已又得一计,当可让曹操忌惮,但需有同盟者,内外相连!如此便能拯救陛下于危难,救大汉于水火!!”
“滚你娘的!!”杨彪直接朝着腰间摸去,可惜他没有得到“剑履上朝”这样的特权,否则现在绝对一剑把董承先透了再说。
“太尉……”
“滚啊!”
杨彪都带上哭腔了,“阁下要试试我身手硬朗否!?”
“诶,我……”董承迟疑了半天,发现杨彪是真的要揍他,于是万般无奈之下,只能失落离去。
临了还感叹吾道孤独,唯有他一人在坚持而已。
……
城外营地之中发生兵变,将左将军伏完绑架,并且已斩杀十余名将校的事情传遍了各处。
引来了一阵喝彩,不少寒门出身之人,听闻后无不是又多饮几碗。
在内外城无论高雅还是低俗的酒舍,都有人汇聚相谈。
本就是文汇之地的颍川,在天子东归之后早就十倍于之前的光景,热闹到但凡识字者,都愿来许都附近碰碰运气。
或许哪天就能在某个适合隐居的地方,被老头赠书,然后暗中教导经学,等着一鸣惊人。
说到高雅,这一年来士子们最为乐道的地方,便是在内城的一个叫做“妙馆”之地。
里面的舞姬从不低俗卖艺,也不陪酒攀附,甚至有些还会舞剑赋诗,仪态翩然华丽,深得士人学子的喜爱。
据说,妙馆的背后,其实便是一位许都的大人物所设,为的便是能够以此来消遣作乐,但不会令意志消沉。
于是一年经营,往来者逐渐为士族子弟居多,而且来了也不会专门为来寻花问柳,多是以独间相聚,赏舞饮酒,谈论大志。
“好死!”
“哈哈哈!喝!!”
在一间屋舍内,几名年轻人在一同饮酒,其中一人仪态最为狂放,早将进贤冠扔在了一旁,披头散发,敞开胸襟,斜躺于坐榻上,靠在身后木柱前。
“世间之道多有此,奈何苍天已收也,当时只盼得雷怒,不料转头竟祚白,这几日我等还在为郭孟誉鸣不平,谁知军士之怒,怒在刀兵,以行替言,我等不如也!!”
这人大笑之下,又饮了数碗,才等待众人同饮。
另一人也是乐得笑了起来,“自古以来,怒懑而发,宛若奔流之洪,当如斯!却没想到,伟长竟是如此忘形。”
“哈哈哈!!”那字为伟长者,当即大笑出声,靠在木柱上几乎身体摇晃不已,“我自当年闭守于门,不与士子接党,便期盼有此才学之世,如今能寻得,当如此地之名,为妙馆也。”
“而见那郭孟誉被人如此迫害,心中更是不忿,奈何不敢以刀兵相逼,又恨人微言轻,但今日闻有兵马为其出头,才抬头得见豁然开朗,原来今日还是青天!”
“哈,妙,妙!”有人闻言笑着摇头而下,又偷喝一杯。
这几人在此,都是颇有才学,互相欣赏,方才相聚,也全赖有妙馆这种地方,比起一般的酒舍勾栏都要高雅许多,不必去和人厮混,也能名正言顺的饮酒相聚。
主要是这里的酒好,有一种花香芬芳,不似其它地方多有绿蚁浮于表面,所以同好。
这地方贵。
但他们觉得,贵的地方唯一的不足,便就是贵。
而便宜之地,唯一的好处,便也只是便宜,而已。
故而愿意到此相聚,也好来得熟了问问这妙馆身后到底是何人,能育这些赋诗、饮酒、舞剑皆有所长的妙女。
还不可碰也,都为月宫中人,只可远观与近谈。
“今日后,此事定当引起朝堂注目,若能复郭孟誉之职,那便振奋单家之心,才学日后当为优也。”
“若是如此,我等也能求取一席之地,求得才学自荐,定有作为。”
“这话倒是不错,但诸位且想,若是趁此时机,能复兴当年月旦评之盛况,其不更好?当初月旦评,以家世为传,多为士子与名,但现在若是复兴,则可寻名士主持,当以才学、策论为品,这样既可服众,也能令众人信服,激起万千学也。”
“不错,阮兄所言极是。”
“如此,且看近日传言便是,郭孟誉若是能得复,便可算兴矣,那我等也不必行此豪放姿态,也还当再尊礼仪。”
“哈哈哈!!我们刚豪放起来!”
就结束了。
这等仪态,怕是还要再等十数年。
要么是盛世以豪,要么便是再乱而摆!
自这一夜起,得知消息的学子、士人几乎都在等着结果,这一场兵变最终到底会如何。
……
不过他们着急。
郭谊显然并不着急,兵变的事情他早早知晓,但还在家中等着天子亲自下诏让他去平定。
所以今日还能有心思,在府中和人周旋。
郭嘉在下午时,就从军营拿了美酒,到郭谊府院来拜会,他拿了很多,足有十几坛。
郭谊没办法,只能吩咐庖厨准备了餐食以招待,但一直喝到后半夜,郭谊就受不了了。
“兄长,我当真没事,你回去吧。”
郭谊在堂上直接苦口婆心的劝说起来。
郭嘉真不拿自己当外人,进屋就说明来意,觉得郭谊此次受了委屈,特拿来酒水和他相叙,把心里话都说出来。
郭谊心里明白,最近这段时间的确是有点委屈。
这虽说已明约乃是以退为进,但在这退的时间内,多少是要招人讥讽,笑看的,郭谊还得忍着。
军中文武,也不会所有人都愿意捧着他,总有一两人等着看郭谊的笑话和下场。
不过,这事他本身还真就无所谓,心中只是觉得,是不是自己的“魅力”最近过多了,所以才导致了郭嘉替自己不满。
于是,从郭嘉来劝说宽慰,倒变成了郭谊劝他宽心了。
两人一来一去,也就喝到了现在。
到晚上,郭谊实在是忍不住了,要养生岂能晚睡,太晚了要伤身体,只能送客。
“再喝三觥,你我本是同乡、还是同族,难道不值今日为兄来陪你畅饮吗?!”郭嘉眼神迷离,言辞恳切。
说得郭谊也不好推辞。
人多少是能共情的。
“孟誉,唯有酒醉,方可宽心,你若是喝醉了回去倒头便睡,反倒松快些,我听闻你最近一直在四处调任兵士,麾下已有上千,为兄怕你累到,知你心中烦闷,烦这世道为何如此。”
“不是,”郭谊苦笑了起来,“这话已经说了四遍了,你回去罢,我是真的想睡了。”
“干,再干一觥。”
郭嘉听完了这话,也不再多言,只是要求和郭谊再满饮一觥,然后走近来盯着郭谊看,道:“你醉了?”
“醉了。”
郭谊点了点头,装得鸡啄米一样,“困顿不已,无法相陪。”
其实因为体内能力,他现在还清醒得很,毕竟身体解毒的能力早已非一般人可比,这酒里就算是有催睡的药,郭谊也不一定会倒下。
“呵呵……”郭嘉此刻虽然也面红耳赤,双眼睁不全开,但却也清醒,听完了这话后当即冷笑,道:“有些事,不可全让你得了。”
“既你醉了,那便睡去,明日起来一切都妥当了。”
郭嘉淡淡的说道,而后起身,唤门外宿卫去叫典韦和诸葛亮来,将郭谊扶回后院去。
临走之前还颇为傲气的嘀咕了一句:“呵,小酒量。”
等他一走,郭谊立马就醒了。
典韦和诸葛亮来的时候,郭谊正坐在坐榻上续杯,同时喃喃道:“他这到底是要干什么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