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回 越女凌如
苏摩微微一怔,遥遥望向了黑暗中的少女,熟悉的冰凉感无声拂过了心房。
一看东图河便知他是沉不住气的人,此时已气得跳脚:“气死我了,你这可恶的黄毛丫头!来人,先剁下她一只胳膊给祖爷爷下酒!”
他此话一出,最靠近越凌如的两具僵尸瞬间化作两股飓风,五指成爪,直取她咽喉。哪知刚踏上一步,越凌如手中弹弓一扬,“噼啪”两声,两颗火巩石飞了出去,正打在这两具僵尸的眉心处。又快又狠,两颗石弹直没入颅中,两具僵尸被啪地一下打翻在地,动弹不得。
众人还没得及惊讶,越凌如已又搭上一弹喝道:“乞丐东,快带着你的人离开,不然就要地滚地,一塌糊涂了。”
乞丐东?!东图河气急反笑,道:“好你个女娃子,好,今ri祖爷爷我就陪你好好玩玩!”
“乞丐东,左眼!”
她话音方落,只听“啪”的一声,一颗石弹已如闪电般shè至。眼看就要击中东图河面门,忽地一道蓝影闪过,“啪”的一声,石弹竟被那蓝衣布娃娃接在了手中。
先前越凌如三弹就打下三具僵尸,百发百中,不免有些轻敌,觉得此人形象不堪,肚水清清,根本不堪一击。不想这一弹竟被一个布娃娃轻而易举地接下了,不由得一怔。
“哼,祖爷爷我那叫深藏不露,内秀!”东图河一边还牙道,一边举起右手,忽地中指与食指诡异地一狞,只见布娃娃手一握,向地上一撒,竟撒下了一地石灰。
众人一时间被惊得有些说不出话来。
“哇,好厉害啊!”忽地,尚知天身侧的流璃欢快地叫了一声,看向东图河手中的布娃娃眼有惊羡之意,“这娃娃好厉害啊,乞丐东叔叔可否借璃儿玩上两天,我一定喂她吃肉肉!”
“当然……不可以了!”东图河干咳了两声,摆出一副正经模样,对着一干人等道:“时辰不早,祖爷爷不陪你们玩了……”
“哥哥要它……”
“……”
“哥哥要它……”
“……”
一字一音从东图河口中发出,宛若地狱索命声,隐隐听去竟夹带了一丝丝若有若无的女子哽咽声,令人不寒而栗。
随着四周鬼哭之声渐起,僵尸cháo水一般,挥舞着利爪,张开血盆大口扑来!
可苏摩等人有法术在身,又得越凌如加入战局,杀尽僵尸不过须臾之间。
“海棠林……捉迷藏……别哭……别哭……”风凌天僵立一侧,面sè煞白,一遍又一遍地重复到。
忽地,一阵清凉之气从额心渗入五脏六腑,他顿觉周身一阵舒畅,渐渐恢复了神智。
他抬头一看,尚知天与流璃不知何时围在了他身旁,正一脸关切地看着他。
尚知天见风凌天脸sè逐渐好转,左手一招,将一通体碧绿的珠子召回了右手一檀木匣中,收起,问道:“风兄弟,感觉可好?”
风凌天轻轻点头,放眼望去,林间地上俱是密密麻麻的腐烂尸骸,想来其余人已在他失神间尽数除尽了僵尸群。
“喂喂,白衣小崽子,你是不是认识蓝青凰那个心狠手辣的丫头?”
一个声音蓦地在头顶上方的叶间响起,众人抬头一看,见东图河正蹲在一棵大树粗枝的末端,瞪大眼睛,问道。看他的样子反倒是担心这件事,多过战局的成败。
风凌天冷冷回道:“闻所未闻,听所未听。”
“这就怪了,”东图河边摸着光滑的下巴,边喃喃自语道:
“你若不认识那丫头,这些僵尸又为何会对你手下留情?”
风凌天白了他一眼:“鬼知道。”
但东图河只是疑惑地瞥了眼风凌天腰间的海棠锦囊,微微皱起双眉,随即将目光移向了苏摩,方才一战中这少年周身俱被大凶煞气全围绕,背上长刀更是戾气凛然,当真让人不敢小看。
“如今这世界真是奇了怪了罗,名门正派的弟子手上竟有如此邪门的武器,真是世道无常啊!”
他长长叹了口气,只是他此番愁大苦深的样子配上滑稽的模样,令人多少心生笑意。
“大胆妖孽,竟然还在这里妖言惑众,看招!”
说话间,“玄武”已化作一道白sè闪电,直取东图河咽喉。
“唉,年轻的崽子就是脾气臭,你祖爷爷我先饶你一命。”
东图河悠然悠哉地弹去指上的耳屎,冲风凌天扮了个鬼脸,随之对着疾飞而来的“玄武”仙剑轻轻一划,只听见“哐当”一声脆响,“玄武”仿佛与一柄无形的利剑相撞,带着风凌天本人,向后退去了几步。
“哈哈,小崽子,想抓我就来呀!”
东图河哈哈大笑起来,长长的胳膊往上一探,抓住顶上的一根树枝,用力一甩胳膊,荡向了两米外的一棵树上,然后再一荡,落在更远处的一棵树上,动作灵活如猿猴,不一会儿,便只剩下一个模糊的黑影。
风凌天自是不可能追上去,但脸上的神情依旧十分难看,起咒召回了“玄武”。
流璃转了转眼珠子,道:“爷爷,方才那人是傀儡师?”
尚知天点点头:“正是。”
流璃眼珠子又一转,抓了抓风凌天的衣袖,问道:“风大仙人,傀儡术又是什么东东?”
风凌天思索片刻,言道:“傀儡一术传自西域古国,到了中原也不过百年的时间,传闻傀儡一术有十分固定的适用对象,一种傀儡术只能适用一方生物,有控人、控物、控尸等等。”
尚知天听罢,拂须点头道:“没错,许多傀儡师终极一生也只能娴熟cāo练其中一种傀儡术,老夫行走天下数十载,所见多是cāo控动物娱乐人类,像东图河这般可cāo控活人意识的,却是仅有一个。”
说话间,尚知天目光扫过一侧苏摩背上的“焚神”:“苏兄,老夫见方才对战之时,你手中这柄长刀红光渗渗,煞气非凡,并非常见的修真正派人士惯使的法宝?”
苏摩面上微微一白,但见尚知天目光炯炯,知道久瞒不下,当即道:“前辈所言非虚,这柄‘焚神’的确是大煞凶物,晚辈也是在因缘巧合之下得到的。”
他说着,眼中的光似暗了暗。
风凌天转身向越凌如略施一躬,道:“多谢姑娘搭救,敢问姑娘芳姓大名?”
越凌如白了他一眼,哼道:“路见不平,拔刀相救,你管我是谁!”
风凌天讨了个没趣,也没说什么。
倒是尚知天捋须一笑,道:“姑娘法力高超,莫非是……”
“拿人钱财,替人消灾。”越凌如一扬眉,吐出八字。
风凌天见她方才身手,又听得这八字,对她的身份已猜出七八分来,当即面sè一凝,作势要祭出仙剑。
“凌天,”忽地,身后的苏摩唤了句,风凌天分神回头看去,只见他神sè淡淡,言道:“没有时间了,天亮前必须找到僵尸巢穴。”
越凌如听来目光也是一凝:“没错,一旦ri上三杆,尸气就会被掩去,再想找到巢穴就给等到明晚。只怕他们今ri遭此大劫,会趁天亮逃逸,倒时……哼,都怪你们!”
说着说着,越凌如忽地一跺脚,面上似有怒意掠过,对着风凌天就骂:“要不是你这个家伙不知深浅,如此法力也敢来逞英雄,本姑娘会浪费时间救你吗……苏摩,木头脸,冰块脸,你干什么?!”
苏摩忽地从伸出一只手,像拧着只小猫一样,将越凌如远远地拧开了。
风凌天缓缓松开掌心,一手的冷汗,不由自嘲地一笑。
“唉——”
一侧尚知天突然深深叹了口气,面上浮现出一层忧sè。
风凌天听罢,向他拱手道:“尚先生,可是有什么疑虑?”
尚知天摇摇头,看着满林的尸堆,目sè苍凉道:“这些尸体的灵魂被应该前往轮回之境,如今却……唉,此事一歇老夫定要好好超度他们才行。”
言罢,他枯槁的右手在虚空中凌厉一捏,片刻,一个赤sè的闪烁着肃穆金光的葫芦从他手中飘出,随着他法力的不断催持,赤sè宝葫“呼”地一声掠过风凌天,飘向了林间遍布的尸骸上空。
不多时,地上堆积的尸骸渐渐被映成了淡淡金sè,此刻,尚知天法力一驱,刹那金光旺盛如山,竟然眨眼间便将满地尸骸收入了宝葫中。
他左手一伸,接住了飞回的赤sè宝葫,收回怀中。
流璃一手搭在尚知天肩上,嘟着粉唇道:“这葫芦叫‘炼魂’,可是不世出的宝贝,不但可轻易收服恶鬼,还可俱收恶鬼之力,炼就仙丹,服用可大增法力呢!”
说完,朝尚知天竖起了大拇指。
风凌天目光亮了一亮,沉声道:“真有此事?”
流璃立刻点头,道:“那是当然。”
忽地,她身旁的尚知天叹了口气,道:“老夫行走天下数十年,行算卦之名,实为了斩妖除魔,保黎民平安……可毕竟式微,说来也是悲哀啊,悲哀!”
流璃也叹了口气,齐声道:“悲哀啊,悲哀!”
风凌天扫了眼身边唏嘘不已的二人,眼中突然有了几分淡淡的笑意。
而此时,苏摩也回来了,身后跟着跟摩鬼玩得不亦乐乎的越凌如。流璃少女心xing,又生xing活泼俏皮,一看见肉呼呼的摩鬼,便一声欢呼,拥了上去。
一看苏摩脸sè便知方才那一趟定不是什么有趣的活动,让不善言语的他与越凌如谈判,怎么看都是不可能的。
“苏摩?”风凌天试探xing叫了声,但苏摩只是冲他摆摆手,示意他不要过问。
他看向尚知天,问道:“尚先生,可有听说过这陵州城一带有修炼戾术的女子?”
尚知天一听,眼有赞赏之意,道:“想不到苏兄年纪轻轻竟有如此洞察力。的确方才一战中东图河所持一蓝衣布娃娃,加之僵尸上煞气yin柔,这背后cāo纵僵尸之人多半是名女子。但老夫来此数月,并未听说一带有戾术有chéngrén士。”
风凌天微一沉吟,道:“既是如此大量的尸群,必定来自坟场,我们稍一探听,这附近哪有坟场十之仈jiu便是僵尸巢穴。”
“行不通的。”越凌如一边说,一边走到众人身旁,“早些时候,我已向店小二打听过,鬼坟林之名就是因林子四周均有坟场而得。”
风凌天微微吃了一惊,望向黑暗的双眼也露出了难sè。
“这有何难?”
身后忽地传来一个清甜的女声,他回头看去,见流璃正不慌不忙地坐在太师椅上品着刚煮好的新茶与摩鬼嬉闹,见他正看着自己,这才施施然地站起,三步并作两步走到他身前,随手递给他一杯茶,低声道:“尝尝看,这可是我从爷爷那儿偷来的极品大红袍,可别浪费哟!”
风凌天看着她递来的茶,冷冷地说了一句:“流璃姑娘你方才所指的不会是喝茶吧?”
谁知,他话音刚落,流璃竟“扑哧”一声,低低笑了出来。笑声清脆悦耳,虽然她压低了声音,但在这静谧的林间,却仿佛传得很远。
风凌天向她看去,只见在柔和的星光下,流璃笑颜如花,眉眼间盈盈都是温柔,此刻她仿佛感觉到了什么,转头向他看来,两人目光相接,他心里一跳,连忙转过头去了。
她却不甚在乎,上前几步,右手轻轻握住桃木剑的剑柄,旋转两下,竟将剑柄拆了下来。随即,她蹲下身来,倒握住剑刃,往地上轻轻敲了两敲,顿时悉悉唰唰声由近及远,传向鬼坟林的一方。
风凌天仔细一看,只见有无数只指甲大小的八脚蜘蛛正争先恐后地从剑柄断裂处爬出,迅速地爬向了鬼坟林的东侧。
“这些蜘蛛嗅觉十分灵敏,能够分清楚尸体因所埋处朝阳不同、土壤xing质、含水量的差异等造成气味的微小差异。”
流璃边飞快地解释道,边将手中的桃木剑恢复原样,随即目光一沉,落在一片漆黑的东方:“看来,我的宝贝儿已经找到我们想要的东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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