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噩梦
第1章噩梦
大梁国,元启二十三年春,西京周家宅院。
周疏惊恐地瞪大双眼,望着头顶的白色床帏,右手紧紧揪住左边胸口,大口喘着粗气。
因恐惧,她双眼猩红充血,本就苍白的脸越发没有血色。
耳边好似还响着喊打喊杀,刀剑刺入皮肉的声音。
手持兵刃的人,皆蒙面,身着黑色夜行衣,为首的男人声音冷沉,有着征战沙场的杀伐之气。
只听他一声令下:“杀!”
身后数百名如鬼魅般的黑色身影,便迅速涌入高门大院内,见人就杀。
寒光划过,鲜血溅起两丈高。
顷刻间,血流成河,天地间笼罩着一股死寂的氛围。
刀光剑影中,穿着粉色半臂襦裙,扎着双鬟髻的女童还不知发生了什么,便被一雍容华贵的妇人,哭着奋力给推入身后家仆的怀中。
“棠薇,答应娘,你一定要好好地活下去,只有活下去,才能为你父亲,你兄长,还有凌家数百条惨死的冤魂沉冤昭雪,报仇雪恨。”
“娘——”
女童声嘶力竭地喊着,想要从家仆怀里挣脱出来,却被妇人给狠心推开。
“走,快走!”
喊杀声越来越近,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妇人泪如雨下,朝着那家仆重重地磕一个头,泣不成声。
“凌叔,我凌家满门忠烈,为大梁国出生入死,保家卫国,如今我夫君被奸人所害,构陷通敌叛国之罪入狱,贼人又血洗我凌家满门,我凌家遭此横祸,只求凌叔为我夫君保住棠薇这最后血脉。”
说完,又连磕三头。
家仆连忙扶起她,“夫人,我凌波生是凌家人,死是凌家魂,您放心,哪怕是豁出我这条贱命,我也一定会护小姐周全。”
得到凌波如此保证,妇人放心了。
她慈爱地最后看凌棠薇一眼,随即起身,迅速朝着另一边跑去。
那边黑衣人已杀至后院。
妇人刚转身,就被一刀给刺中腹部,鲜血喷洒而出。
溅到凌棠薇脸上,还带着点温热。
“娘——”
她刚要大喊,就被凌波给死死捂住了嘴唇,然后趁那些黑衣人不备,带着她闪身离开。
噩梦到此终了,周疏劫后余生地擦拭一下额头。
方才她被噩梦惊醒,闹出很大动静,丫鬟拂袖举着蜡烛,从耳房走了进来。
等把蜡烛放至烛台上,再用灯罩罩住,这才撩开床幔,关心地问:“公子,可是又做噩梦了?”
周疏点了点头。
拂袖又端了茶盅递到她手边。
白皙的指尖接过,润了润喉,哑声道:“拂袖,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丑时已过了,公子。”
拂袖回答完,从她手里接过茶盅,转身,搁置在桌子上,然后又走到一旁放至水盆的架子前,把帕子打湿、拧干,才又转身折返回床榻前,替她擦拭额头上的细汗。
“公子,现在时辰还早,可要再歇息会?”
周疏摇了摇头,坐了起来。
“横竖再难入眠,替我更衣罢。”
拂袖哎了声,忙放下帕子,帮她将外衣取了过来,小心翼翼伺候她穿上。
又重新打了盆温水,伺候她盥洗沃面,末了,周疏苍白的脸颊,总算红润了点。
铜镜中的人面容白净,眉清目秀,常年一副病恹恹的模样,倒是没人往她女扮男装上想。
身后拂袖为她束发,绸缎般的黑发,梳成一个椭圆形发髻,拢在头顶,又用束髻冠正束于发髻上,再用白玉簪贯其髻上,最后用緌系在顶上。
束发完毕,周疏望着镜子中的少年出神。
十二年前,凌父被奸人所害,构陷通敌叛国之罪入狱,当晚,凌家又遭贼人血洗满门。
她在凌叔拼死护送下,逃了出来,一路往南,逃至江南周家。
周家是当地的大户人家,周父周母皆是仁善义气之辈,感念当年凌父恩情,便冒着杀头的风险,将她留在了周家。
周家有二子,长子周晖,次子便是周疏。
周疏先天不足,自小就体弱多病,一直养在郊外的庄子上。
在他八岁那年,也就是十二年前,周疏身体每况日下,药石无医,不慎早逝,周母痛不欲生,隐而未报。
恰逢凌家遭难,便让凌棠薇顶了周疏的身份,女扮男装而活。
“公子,你看看,可还满意?”
拂袖的声音响起,周疏自思绪中回过神,拢了拢身上的衣裳。
“尚可。”
她如今是男儿身份,太过在意外表,容易引人猜疑。
从铜镜前起身,缓步至窗台前。
早春时节,乍暖还寒。
拂袖见状,赶忙拿了大氅过来给她披上。
“公子,夜里凉。”
周疏也不推脱,拢紧大氅,头也不回地道:“拂袖,时辰还早,你下去再歇息会。”
“可……”
拂袖想说什么,被她摆了摆手给阻止了。
“不必再说了,下去吧。”
“是。”
见拗不过她,拂袖只好福了褔身,下去了。
没一会,她又轻声走了进来,把一个手炉递到周疏跟前。
“公子,你身子弱,更深露重的,捂着手炉暖暖吧。”
拂袖是她十年前,在外捡到的。
当时天寒地冻,小女孩衣不蔽体,饿晕在路边,要不是她的马车恰好经过,将她救了下来,只怕她早已冻死在路边。
了解到她无父无母,孤苦无依后,便把她带回了周家,并赐名“拂袖”。
拂袖也是个重情重义的。
周疏知道,以她的性格,自己要是不接手炉,只怕她能在自己耳边念叨一两个时辰。
为了能让自己耳边清净点,她只好将手炉给接了过来。
一股热气瞬间从掌心蔓延至全身。
周疏满足地喟叹一声,随后便将目光投向窗外。
弦月高挂枝头,偶尔有一两只飞鸟从树上掠过,惊起一阵涟漪。
低矮丛中,还不时有蛙鸣传出。
奏响一曲欢快的乐曲。
忽然,天空波云诡谲,乌云悄至,月色昏暗,躲进了云层后面。
耳边一切声响变得沉闷又冷肃起来。
好比她此刻内心,孤苦冷寂,满是苦涩愁闷,无法与人言说。
正此时,房门被敲响,书童秋旻的声音自门外响起。
“公子可起了?已过五更天,该上朝了。”
周疏还沉浸在悲伤的情绪中,没及时回答,秋旻又敲了敲房门,高声重复了遍。
手炉温度低了些,凉风一吹,身上冷飕飕的。
她不禁打了个寒战,拢紧披风,关上窗子,回答:“起了。”
几乎是话音刚落下,秋旻便推门走了进来。
站在离她几步远的位置,恭恭敬敬地行礼,“公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