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竞争对手
一大早,雨蒙就被几发隆重的礼炮惊醒。琢磨着,这明泽未央没来几天欢送仪式倒叨咕上了,行啊。西风说:“嘿,哥们还迷糊呢?马上让你知道什么叫做落差?顺势把手向门外那么一指,对面网吧今天开业,这不抢生意的说来就来了,你说嚣张不嚣张。”
雨蒙泼了把冷水在脑门处拍拍:“行,这各行各业你都当竞争对手。以后对面再开个ktv你不非憋死。”
西风说:“你还真别这么说,我挺看好人网吧的。两层小楼,三百台机器,是四面信号无阻,空有绿树环绕,咖啡早点那叫一全。最后一招更绝,一星期免费。”
雨蒙说:“少见多怪了吧,两星期免费的我都见过。”
西风寒暄道:“我知道你说的是哪家,不就是我们初中时代学校对面的那家。五十台组装机,还不是液晶屏,板凳也没靠背,纯粹小本经营。要不是老板仗着点关系独家垄断学校周围的市场,估计白天黑夜都打不到一个鬼影。”
雨蒙诧异:“没看出来,你对网吧市场了解挺有一谱。”
西风说:“那是,当时不就想着转行来着。”
雨蒙说:“得了吧,不要辜负你老爸的期望了。安心开你的酒瓶吧。网吧,鱼目混杂,迟早被制服给黑了。”
西风说:“也对,是怪乱的。就说我们学校门口那家,上个网还害我从学校一米高的墙上顺风直下。而且常常落下的不止我一个,左眼一扫六七个初一小孩在死去活来地翻呢?也难怪,那网吧名字就叫希望,简直就是为我们这些人设计的。不过,后来网吧的倒闭又让我陷入了绝望。”
雨蒙说:“落差来了吧,没有希望就不会绝望,这是定律,懂不?”
西风说:“呦呵,还教育起我来了。人家倒闭那叫一衰,我清楚记得那家网吧是仲夏的一天夜晚,被雷击中关门的。”
雨蒙说:“那够玄乎,简直天理不容啊。”
西风说:“可不,五十台机子无一幸免地烧了,老板拍着光头,怒不可遏地对老板娘说,“叫你别在电脑上看什么电影《雷霆一击》你偏看,这下击中了吧。”
雨蒙本想再说些什么,见苦力明泽已前来报道了。西风双手背在后面,像**领导人一样,漫不经心地说:“不错,不错七点差五分,来得够准时。”
明泽没有理会,他重开辟了新的敏感话题,那就是工钱。
雨蒙知道明泽在最不适宜的时间讨论到了最现实的话题,刚刚西风还在为对面产生的竞争压力苦心竭虑。这又来一要债的。但,雨蒙并没阻止,因为劳有所出,钱是因得,有点大脑的人都会知道白干与雇佣的区别。
西风说:“你们大概什么时候开学?”
明泽说:“一个月左右吧。”
西风说:“那工钱就五百吧,因为是临时工,又是朋友,五五分成图个吉利。”
明泽哦了一声就准备去打扫厕所。
西风又嚷嚷上了:“回头你跟未央说声,就说工钱五百,再迟到就四百了啊!”
雨蒙很庆幸这次明泽在钱的问题上没有发生纠纷,像他这种心高气傲的人迟早还是为钱摧眉折腰不可。
未央来的时候西风、明泽还在club大门外晒太阳。生意确实如西风预言的那样,萧条。西风不愿意了:“原因是什么?哥们照这么下去不出两天咱们就得一拍而散,该上哪上哪去!”
雨蒙:“问题就出在这名字上,叫什么不好叫什么俱乐部酒吧,人家还以为你是前国脚下放了呢?你看人家网吧名字起的“天上rénjiān”。多大气。”
明泽也在一旁煽风点火:“可不是嘛,至少也应该叫“酒jing帝国”之类的。”
西风说:“我看你是黑客帝国看多了吧。”
明泽说:“可不是嘛,那叫一震撼。边说明泽还边松裤腰带,那叫一懒散。”
西风说:“你干吗?”
明泽说:“早上勒太紧了。在他说完这句话的后一秒就瞄见了未央那犀利的眼神。又是一寒颤。”
雨蒙使个眼sè:“好歹也得考虑咱们唯一的女xing同胞吧。”
明泽马上改口:“不是,不是。我去卫生间,卫生间。”
人在颓的时候就什么也不想做,特别是在对未来失去信心又在短期内没有办法改变的时候,就像那些昔ri里常来酒吧光顾的黄毛们推着搡着堆在网吧门口。意志沉迷的方式有许多种,酒jing那是物质上的。网络也是,那是jing神上的。之所以今天的他们这样看中jing神,不是源于他们物质的宽裕,恰恰是生活上的拮据促使他们麻痹自己。明泽不是说:“做什么都不能屈着自己,等他发迹那回,不要替他省着,一天花他个几百万。”
雨蒙西风异口同声道:“好哇。几百万少了点,多买几辆兰博基尼就行了,私人飞机场也得同步建设啊。总之钱这东西最好是无限,要么最好是零。”
未央坐不住了,她反复在打款机上按着清零键。
未央说:“老板,今天这账是没法算了。”
西风突然从台阶上蹦了起来:“关门,打烊。休假,想对策。”
四人就这样围坐在一起,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同命相连,仿佛是从同一个茅坑里爬出来的。四目相视,一言不发,要发也必须是大嘴未央的先发。
未央说:“老板,咱们就这样坐着,我的青chun可就被耽误了。你还是放我们走吧!
一旁的明泽连连点头。”
西风说:“不行,按理说今天还处在上班时间。无论是从人文角度,还是从口头合约,你都必须履行你的劳动义务,也就是尊崇老板我的意志。”
雨蒙在一旁拍手称好:“哥们第一次说出这么市侩的话。”
西风说:“去,去。什么市侩,是哲理。我这心里烦着呢,你别给我打岔。”
明泽见老板还在亢奋头上,就避开了与他的交流。主动关心起了雨蒙。
明泽说:“雨蒙,你都出来几天了,和你爸通报没?”
雨蒙说:“我从来这第一天就和他说了。说我去上大专,明年过年之前算是回不来了。”
明泽说:“行啊,够圆滑的。”
雨蒙说:“可不是嘛,我爸还给了我生活费呢!说不够再去拿,反正就在本地上学。”
明泽说:“听你这口气,你爸还挺关心你的。”
雨蒙说:“假象,他的眼里只有钱。”
明泽说:“这和我同一出处,当今社会没钱不行,有钱不够多也不行。总之还是那句话,用有限的青chun赚取无限的利益。”
未央在一旁听见明泽又仿佛躺在金钱的沙滩上胡思乱想,暗下决心看我不把你拍死在这黄金海岸。
未央说:“明泽,你还挺愤世嫉俗的嘛!”
明泽说:“你不要拐弯抹角,说我庸俗就直说。我抗下了。”
西风边揉着他充满赘肉的肚皮边说:“看看,看看。你们就不能消停点,现在上学的知青怎么心浮气躁的,而且一个比一个拽。”
雨蒙说:“你这话带有普及xing了啊,这不还有一个深沉的吗?”
西风和他爸一个腔调说:“想当年我辍学的时候,那心态两个字:‘平和’。”
雨蒙说:“关键是你直奔赚钱的去了。我们还在学习的彼岸做着一些违心的事情,更多时候把内心对钱的崇拜化解成学业有成后水到渠成的副产品。这世界凡是动机不纯的事情都让人苦恼,从这点来说你是占了心智简单的便宜了。”
西风在一旁洋洋得意。
明泽不愿意了:“早知那样,我自主创业去了。”
西风一转身:“创业,创业。有我们这老一辈在这里蹲着茅坑不拉屎,你们怎么和我竞争。我可是黑白通吃的江湖人物,才落得今天的坐收万利。我建议你啊还是辅佐我吧,保你三餐无忧。”
明泽还在那边懵懂,西风已经起身了。
雨蒙说:“你干吗?想把我们扔在这,自己逍遥去?”
西风说:“统一战线,我决定了。到对面网吧勘察敌情。”
用西风的话说就是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以他现在的状态,估计是人都看得出他要去砸场子。不过刚一进网吧大门西风就傻了,令他傻的不是坐在主机上细皮嫩肉的老板,而是老板旁边那两个身形彪悍大老粗,个个都够威猛。
商场上的人变脸要快,西风就说过他爸从创业到成功是由癞皮狗向jing犬的转换过程,暴发户在创业初期是真要敢跪在地上给人舔皮鞋的。这并不是什么道义人格的沦丧,而是一种规则,一种社会主体下的行为规范。西风受其熏陶是久远的,他陪着笑脸给网吧老板捧场:“恭喜啊,恭喜,我是对面酒吧的老板,来给你网吧捧捧场,有机会欢迎去酒吧里坐坐。”
网吧老板客套道:“谢谢,谢谢。大家以后抬头不见低头见,互相照应着。”
西风说:“自然,自然。”
网吧老板指着面前的四台空机,对西风和雨蒙等人说:“既然来了,也感受一下我们的网速吧。以后多给我们宣传宣传。”
西风说:“好的,好的。”
三男一女就这么坐定,打开电脑,系统一闪而过。然后在桌面上就出现了令雨蒙喷饭的话语:“天上rénjiān,网速无边。”
明泽小声说道:“看看,看看,人家这押韵的。”
未央不怀好意地说:“我怎么就发现专有些人喜欢涨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呢?”
西风一锤胸脯:“未央,就凭你这句话我豁出去了,你这月工资六百。”
未央一听乐了,朝明泽吐着舌头。
就在明泽郁闷的时候,西风雨蒙已经心照不宣了,同样的打开qq,同样的游戏画面,同样的游戏家族。看得明泽和未央都傻了眼。
明泽说:“行啊,还真默契。”
西风说:“不过是重温一下初中时代罢了,对不对雨蒙?”
雨蒙有点自吹自擂:“估计我和西风上网那回,你们还在学怎么开机呢!”
坐在主机上的老板见他们玩的火热,也过来凑热闹:“呵,这么老的游戏,现在很少有人玩的,画面还是2d的。你们够执着的。”
西风随口接道:“我当年玩这个游戏的时候,那叫一艰辛,撑死了开一个游戏。现在倒好听着音乐,看着视屏,还挂着qq。时代不同喽!”
未央在一旁嘲笑道:“搞得你像是从远古时代走来的样。其实你除了脸以外,看起来还算年轻,不要过早的把自己归入老年人的范畴。”
等西风听明白未央这句话的时候就开始后悔给她加薪的事情了,幸好在他面前摆放的是电脑不是海绵。如果是,他想一头撞上去。
电脑在西风还未来得及撞上去的时候就蓝屏了,场面有些尴尬。因为此前他刚刚说过,这机器好。老板无声地站在西风身后,发出一股无奈的感慨:还犹豫什么,重启吧!你这台机子今天坐了不下几十个人了,都这毛病。是漏洞与补丁齐飞,蓝屏共死机一sè!雨蒙暗自感慨这老板网吧开得,文学都用上了,专业。
西风有点刨根问底:“什么原因呢?”
网吧老板说:“估计是第一个人上了什么带病毒的网站。结果病毒就残留下去了。”
这一回答并不专业,西风于是追问道:“那得赶紧杀毒啊!也不怕交叉感染。”
网吧老板摇摇头,指着对面走廊挤着的爆满人群:“你看啊,现在这么多人都等着上网呢!重装系统还不拿砖块拍死我,我是被大局所逼啊!”
西风:“也对,那你就全当是亮招牌吧,露一小脸,然后关门重装系统。”
网吧老板面带微笑地说:“是这个理。”
西风这回想的不是他关门了怎么样,而是他能否利用这段时间重振他酒吧雄风。在商场上,心计是永比心机重要的谋略,别看只是一字之差前者就更具主动xing与战斗xing。
伴随着电脑硬盘的轰鸣声,机器在跳过“天上rénjiān,网速无边”的语句后一切恢复了正常。与此同时,两部手机铃声居然同时响起。
未央那边传来的是梦君疲惫的声音:“怎么样?工作一切都顺利吗?”
未央说:“我很好?你呢?”
梦君说:“我已经行驶在大学的路上了,前方是一片坦途。”
未央说:“瞧你美得。小心遇到sè狼。”
梦君玩笑道:“有人不是说吗,遇到sè狼,不慌不忙;遇到禽兽,慢慢享受!我才不怕呢?”
未央说:“你个野丫头,算你狠。”
梦君小声说:“雨蒙在你旁边吗?你们现在有何进展?”
未央看了一眼全身心投入在游戏中的雨蒙,说道:“还能怎样,平淡如水呗!”
梦君说:“你呀!架子不要太大,雨蒙是个好人,你要主动点。”
未央说:“我现在知道为什么矜持对某些女孩不够适用,你就属于那极度外向的。”
梦君说:“好你个大嘴,学会倒打一耙了,也不知道平ri里是谁叨叨地说个没完。”
未央说:“那没办法,废话是人际关系的第一句嘛!”
梦君说:“i服了you!”
未央说:“就这样吧,过不了多久我们会再见面的。”
未央这边刚刚挂断电话,西风就嚷嚷上了:“孤城这小子,刚刚在国外安顿下来又要独自回来,说什么与我合伙做生意。”
雨蒙说:“那雪莱呢?”
西风说:“不知道,他电话里没说。”
雨蒙说:“那他还说了什么,你直接讲重点。”
西风说:“他说生,容易。活,容易。生活,不容易。”
明泽一旁幸灾乐祸道:这是生活所逼啊。
雨蒙说:“你不了解他这人,我看他是犯了婚姻恐惧症。电话里还说什么没?”
西风说:“好像还说了一些奇怪的话,什么友谊万岁。上帝啊,佛祖啊,omygod!玛利亚,保佑我远离她们母子吧!”
雨蒙急切道:“还有呢?”
西风说:“还有一句至理名言,打破老婆终身制,实行小姨股份制。引入小姐竞争制,推广情人合同制。”
雨蒙说:“他这是要搞外遇啊。”
西风啧啧舌头:“现在的富家子弟哟,暴殄天物。”
雨蒙小声插了句:“估计你的孩子也快了。”
西风不以为然:“我很高兴你能这么说,意味着在我这代算是成功了。”
雨蒙说:“所以世世代代的人都这么想,然后毁了下一代,下一代的下一代又吸取教训,然后又成功了,如此往复终究是谁也没有真正的成功。”
西风眼珠子翻转了几下,继续说:“有点深奥。你把事情想复杂化了,这样很容易混乱的。照你那么想,假如我这代生不出孩子怎么办呢?”
雨蒙托着下巴:“那就说明你没有成功。”
西风想想。说:“这招够绝的,怎么感觉里外我都不是人。生不出孩子就代表不成功啊!”
雨蒙说:“你没听人说过吗?‘每个成功男人的背后,都有一个女人,而每个更加成功男人的背后,不是一个,是两个。’两个的几率还不高啊!”
西风想了想说:“和你交流真伤脑力。”
雨蒙抬手看了看电子表上的ri期,突然想起了什么。
他对未央说:“今天是你们来club的第三天,也就是说梦君已经在前往大学的火车上了。”
明泽说:“几点的火车,送她还来得及吗?”
雨蒙摇了摇头:“都四点了,早走了。”
未央说:“放心吧,刚刚她来电话,说自己很好,前途一片光明。”
雨蒙说:“感觉还是有点遗憾。”
西风说:“你遗憾,我还遗憾呢!兄弟对你的劝告就是不要在一棵树上吊死,在附近几棵树上多试试死几次。”
雨蒙说:“至于嘛,我和她又没有山盟海誓之类的,只是普通男女朋友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