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风雨欲来

第一章 风雨欲来

洛阳,宫城,天权殿内。

天宇五十年,太子方辞起兵谋反。

“太子殿下,皇上刚刚睡下了。”常厉跟了方忧整整六十年,从前还算是风光无限,可是现在却站错了队。

“本宫一定要见到父皇,言之。”二十有五的太子方辞身后跟着一个穿着黑色盔甲的少年,那人身型单薄,眉宇间有一股异于男子的英气。

“得令。”长剑出鞘,还没等禁卫还手,在场的五人加上常厉倒在血泊中,等待他们的只有无尽的黑暗,那人双目透着寒光,杀人似乎与杀羊宰牛一般,“殿下放心,我会挡住所有人。”

“好。”方辞重重一脚踢开常厉的尸体。

门外的声响惊动了榻上的方忧,等他睁开眼的时候方辞已经跪在了他面前。

“还请父皇赐我玉玺和诏书。”方辞靠过来,手里握着一柄漆黑的匕首。

“咳咳,你还是反了……”方忧微微抬起身子但浑身没了力气,长叹一口气,无奈英雄老矣,“已经放在那边柜子上了。”

“多谢父皇。”方辞起身取走了柜子上的木盒。

“隐楼……不可留,叶家那庶女亦……”方忧剧烈的咳嗽后咽气了。

“不可留……”方辞隔着门看着外面执剑厮杀的背影停下脚步。

那时候她还不明白鸟尽弓藏的意思。

时间回到十年前,天宇四十年,一切从此开始。

只记得舞花楼前池塘里的荷花开得正盛。

黄昏,洛阳城集市上来往的行人络绎不绝,不知道什么时候路上躺着一个小孩,没人蹲下来看看那人是死是活,都远远的避开。

“怎么突然转弯了?”路过一辆马车,透过青色的车帘隐约看到一个人影,那女子声音轻柔,好似春日里的暖风。

“小姐,前面路上躺着一个人。”马夫看着十分年轻,也就十六七岁,虽然穿着粗布衣但腰间那枚特制的玉佩确实有些不符合身份。

“停下。”女子掀开车帘,白色的裙摆在微风下如水面般波光粼粼,绝好的容颜让路人都看的呆住了。

“小姐,我们不宜露面……”马夫的提醒自然无法阻止她。

“原来只是饿晕了。”女子查看了一下躺在地上的小孩,原以为是一个少年没想到却是一个小姑娘。

“仙女……姐姐,我……”小孩忽然醒了,还没说完话又晕了过去。

“这都多久没洗澡了。”马夫帮忙抱着小孩上马车,忽然被她身上的恶臭味熏得快吐了,“小姐,你怎么能忍住的。”

“先回山吧。”女子丝毫不在意那孩子身上的味道和污渍,她又想起了她年幼的弟弟,也曾这样安静的躺在自己身边。

藏锋山。

二十年前隐楼便迁移到这里,内楼主花漫江,外楼主花固安是江湖上人人羡慕的一对侠侣。也就在迁移到此后,花满江与当时还是穷酸书生的应义清邂逅,之后离开了隐楼。花固安没有深究只是将隐楼内外楼合并,三年内成为中原第一门派。而花满江红颜命薄在五年后生下儿子应旭后重病而亡。

“父亲……姐姐……”小孩忽然醒了,她抬起头时正好与女子对视,忽然发现自己正倚着那人,“对不起,我弄脏了你的衣服。”

“来先吃点东西。”女子拿出一些干粮,看小孩饿极了,她取下挂在一旁的水囊,“小心点,别噎着。”

“咳咳。”小孩刚刚想要说话就呛了一口水,“多……多谢,咳咳仙女姐姐。”

“我叫应萱,你可以喊我萱姐姐。”女子见着小孩被水呛到的样子忍不住笑了出来,“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叶言之,小名禹儿。”小孩回答。

“少主,她是叶家人。”马夫忽然拔出腰间的佩剑。

“姐姐……”叶言之吓得躲在角落里。

“祝有!”应萱挡在两人中间。

“一定是叶家派来的奸细。”祝有将佩剑收回去。

“姐姐……”叶言之怕极了。

“让我看看。”应萱撸起叶言之的袖子,果然没错,她的胳膊上有五片竹叶的纹身,“你父亲是叶岸?”

“姐姐知道我父亲?”叶言之看着车帘外凶神恶煞的祝有立马又躲起来。

“别怕。”应萱将她抱在怀里,“先回楼里。”

“是……”祝有恶狠狠地盯了叶言之一眼。

经过几处卡口后马车进入了一段隧道,一炷香的时间后,眼前豁然开朗,叶禹被眼前的建筑深深吸引,谁能想到两山之间还能开凿出这样的气势非凡的两座阁楼。前面的有七层,后面的有九层,两座巨大的阁楼间通过三个走廊连接。马车通过走廊时可以看到下面深不见底,只有隐约的微光。

妙生堂。

堂主玉春是花固安的师妹,多年前便来到隐楼,虽已经三十多了,却依旧是十八岁的容貌。

“这小姑娘怎么了?”玉春放下医书走过来。

“在集市上捡到的。”应萱将玉春拉过来,“赶紧把把脉。”

“没什么大问题。”玉春仔仔细细检查了一遍,随后捂着鼻子,“还是快点带她去洗个澡,我这妙生堂都被她身上的味道熏臭了。”

“我这就去。”祝有拉着叶言之就准备离开。

“还是我来吧。”应萱摸了摸叶言之的脑袋,“好歹是个小姑娘,去你那也不方便。”

“我可以带给女弟子……”祝有话没说完应萱已经开心的拉着叶言之走远了,“诶……”

“叶家的,还是五片竹叶。”玉春忽然冷下脸来,“她怎会如此不知轻重?”

“少主……她有自己的考虑。”祝有其实也与玉春想的一样,只是她行事一向稳重,或许是自己多虑了。

“你先去禀报楼主。”

中空阁。

这里是楼主花固安的寝室,墨绿色的门帘后一个穿着墨绿色长衫看着三十多岁的男子正扶着额头休息,此时祝有跪在门外:“参加楼主。”

“说吧。”花固安微微睁开眼睛。

“少主带了一个叶家人回来了。”祝有说。

“南辕与我说了,明日午时前将这个送去舞花楼。”花固安说完便拿起一旁桌子上的一个信封甩出去。

“得令。”祝有退了下去。

天色已晚,月光照进两座阁楼中间的深渊里,换上干净整洁衣服的叶言之趴在栏杆上,她的目光被深渊中似是星光般闪烁的光点所吸引,有蓝色,有白色,有紫色,有红色……她指着那些光点数了数,一共有七个。

“那是点星塔。”应萱刚从中空阁回来,楼主总算是答应暂时留下叶言之,她走到叶言之身边,轻轻搓了搓她的小脑袋,“禹儿,你今年多大了?”

“十一。”叶言之忽然抱住应萱,“仙女姐姐,把禹儿留下来吧。”

“没事了。”想必是流浪太久了,这个孩子把自己当成救命稻草了,应萱忽然动了收徒的心思,叶家每一代都是武学奇才,或许眼前这个小姑娘以后能成为隐楼最大的助力,“禹儿我做你师父可好。”

“禹儿,叩见师父。”叶言之没有丝毫犹豫,后退了几步,随后跪下来对着应萱叩首三次。

“以后就让我护着你。”

宰相府。

要说烨国如今的至尊不是那龙椅上的皇帝而是掌握十八万兵权的宰相应义清。十五年前的藩王之乱中只身从乱军中救回皇帝方忧。

“主上,有影子在舞花楼附近的集市看到二小姐。”侍卫楚默右侧脸上有一道狭长的疤痕,竹屋内站着的便是宰相应义清,身高八尺,时年四十有三,目光如炬,若是乱世或许他会是称霸一方的诸侯,而现在他还需等待时机。

“父亲。”大少爷应呈与他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年纪轻轻便夺了朔卫军武士一甲,不日便要去边关历练,“难道隐楼又有动作。”

“不必了。”应义清摆了摆手,“随她去吧,今日我还有事与你说。”

“属下告退。”楚默退出院子。

“这次你还有一件事要做。”应义清将一张画像交给他,“吴王已经弱冠,为了大业他不能留。”

“父亲宽心,我一定会做到神不知鬼不觉。”应呈仔细看过画像后将其烧毁。

“不,你不需要暗杀他。”应义清得好好利用这个机会,“把事情闹大,我就是要让方忧坐立难安。”

梦。

“父亲,你……不信我……”叶言之手里的鲜血十分刺目,前面躺着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

“钧儿,老爷她就是个祸害。”主母林氏哭的稀里哗啦的,抱着小男孩仔细看了看,“她好狠的心啊,钧儿的手都快折了,不就是比试一下,怎么可以下重手。”

“不……我没有。”叶言之的剑落在一旁,上面还沾着些许血点,可但凡练过剑的人都能看得出,刚刚那一剑分明不会伤人一分一毫。

“统领……噗,咳咳。”蓝色布衣的男子刚要替她辩驳,却被叶岸一掌打得吐血。

“爹……”叶钧背过叶岸视线后朝着叶言之吐了吐舌头。

“爹,他……”叶言之话没出口。

“够了。”叶岸一剑挑断了叶言之头顶的发带,褐色的发带滑落在地上,这对于叶家人来说,人已经算是死了,“将她从后门扔出去,从此叶家不再有这个人。”

“父亲……父……”叶言之挣扎了几下忽然醒了,隔着屏风那边就是应萱,烛火晃动了几下,她走过来了。

“做噩梦了?”应萱靠着叶言之坐下来,摸了摸她的额头,“吓的满头大汗了都。”

“师父,我怕……”叶言之抱着被子浑身颤抖着,她还没从刚刚的噩梦里走出来。

“不过是个才十一岁的孩子,花叔叔还真是多虑了。”应萱转身走到屏风后的床边。

叶言之见师父将被褥抱了过来:“师父你这是?”

“为师陪着你就不会做噩梦了。”

妙生堂。

“噗。”玉春刚刚喝上一口热场便喷了出来,“什么,你说昨夜应萱和那孩子睡在一张床上?”

“少主从不与人亲近,就连侍女换衣服都不允许。”祝有有些郁闷,自己这个贴身侍卫也每天只配看着她冷脸,现在却对一个刚刚认识不到一天的小孩这么好。

“或许这个孩子能让她高兴点。”玉春叹了一口气,想起五年前落水的应旭,也就是那日开始应萱似乎再也没有高兴过。

“叶家人都……”祝有刚要说出口就被玉春咳嗽打断了。

“你们在说什么呢?”应萱大约是听到了。

“再商量给大长老配药,上一次的药方似乎效果又减弱了。”玉春顺手拿起桌上的药方,“里面的几味药材我这已经没库存了也只能麻烦祝有跑一趟。”

“那我这就去了。”祝有跑的很快。

“逃得倒是挺快。”应萱也懒得惩罚他,转头问玉春,“小姨最近身体如何?”

“还是老样子,不过以我的医术大约撑个两年三年就不错了。”玉春叹了一口气确实有些力不从心了。

“我已经打探到神医无方先生的下落,等我消息。”应萱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道。

“若是真能找到他,那漫天就有救了。”

内楼第九层。

本来内楼顶层只是一个可以俯视山下景致的天台,五年前应萱找了几个工匠在此之上修建了演武室,命名为“岁玖堂”,原本就要去应府将弟弟应旭接过来,只是没想到他居然落水身亡。

“回禀少主,堂内已经清扫完毕。”几个杂役从里面走出来。

“你们去领赏钱吧。”应萱带着叶言之走进去。

进门是一个隔间,放着两个衣架上面各挂了一套护具,只是其中一套明显有些小。

“你试试这个。”应萱取下左侧那件偏大的。

叶言之套进去虽然大了些但也不影响活动。再往里走是武器室,柜子上、墙壁上挂着各式各样的武器,只是在路尽头的墙上挂着一把银白色的长剑,走近时才看的完整。仔细观察,那银白色的剑鞘下侧镶有一条赤红色突出的金属条,而剑柄的末端悬挂着一块红色的玉坠,形状像是一块骨头

应萱取下挂在墙上的宝剑说:“此剑唤作鸿骨,你喜欢吗?”

叶言之将鸿骨拿在手里时发现这柄剑十分轻巧,便拔出剑柄,剑上一面刻着两只鸿雁一大一小似是在飞跃云端,另一面刻着一个“旭”字,她那在手里仔仔细细看了好几遍,十分欢喜的样子。

至此叶言之便在隐楼常住了下来,白日里应萱陪着练剑,夜里挑灯翻阅隐楼的藏书,对于天下江湖有了初步的了解。

三年后,天宇四十三年腊月。

隐楼惯例每个年满十四的弟子都需前往分楼历练,应萱此番要去江南主持大局便顺便带上叶言之到了江宁城。

洛阳码头,临行前花固安亲自送两人到了这。

“梅忖之事还需处理妥当,交给你我也放心。”半月前江南分楼楼主梅杵被人下毒身故,长子梅琮与次子忖僵持不下,此时也只有派人前去主持大局才能避免隐楼内乱。

“花叔叔放心,我自有应对之策。”应萱说完后便牵着叶言之踏上了南下的客船,此行只有少数人知道,唯有如此才能出其不意出现在江宁城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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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城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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