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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art14
当兜兜告诉钟清有人打电话过来时,钟清一颗心吊在嗓子眼里,翻开通话记录,瞧见熟悉的人名,她只觉得天昏地暗似的。
身侧的小家伙拉了拉钟清的衣角:“妈咪,这个叔叔是你的男朋友吗?”他不死心。
钟清嘴角狠狠一抽,随即蹲下来,手指轻捏起兜兜的两颊,逗他道:“儿子,这么早就男朋友女朋友的……告诉妈咪,是不是有喜欢的小女孩儿了?”
病房内还有其他的小病友,听见钟清的问话都咯咯笑起来。
兜兜不满,小胖手抬起来拨开钟清的手指,他的注意力果然被转移开:“我才不喜欢那些女孩子,她们总是喜欢拿着糖果来找我玩,我不答应,还哭鼻子,好烦呐——”
果然是时代不同了。钟清暗想,她错过了早恋,错过了大学的青葱恋,毕业后倒是一头栽进一场虐恋。钟清认真的瞧了兜兜半晌,十分十分真诚的告诉他:“儿子,对待女生要温柔,不管你喜不喜欢……跟她们玩,都不要摆出这副厌弃的表情,否则她们会很伤心的,知道吗?”
很显然,年少的兜兜听不懂钟清的说辞,眼珠子骨碌碌转着思考。钟清一笑,轻刮他的鼻尖:“没关系,以后妈咪慢慢教你!”
钟清没有勇气打电话给程子浩,而她的手机也没有再响起过。
————
两天后,兜兜出院,那天,正赶上他最爱的音乐课,原本钟清是想要他在休息两天的,可兜兜不乐意,坚持要到学校去。
孟澜去接兜兜放学,钟清则在厨房忙活,寻思着为兜兜做些他爱吃的菜。她从锅中取出清蒸虾,听见罩衣口袋中的手机叮当作响,于是连忙放下磁盘。
“妈,接到兜兜了吗?”
孟澜的声音很焦急:“清清,兜兜不见了,我哪里都找过了!这可怎么办?”
钟清心里猛地一个咯噔,听说现在拐卖小孩儿的案件时有发生,她眼皮突突跳得厉害,声音也发紧:“学校里都找过了吗?他是不是躲在哪里玩耍了?”
“找过了,熟悉的几个同学,我也打电话去问他们家长了,都没有消息!”
钟清手指发颤,她稳定心神,试图安慰孟澜。“妈,你别着急,我打电话问下兜兜班主任!”
————
班主任告诉钟清是个自称她朋友的年轻男人接走的兜兜。
朋友?
年轻男人?
钟清的第一反应,是程子浩。再一想,程子浩细致体贴入微,若是他接走了兜兜,岂会不先知会她一声?更何况,程子浩没有理由接走兜兜。
她攥紧了手机,心觉不安。甚至脑袋中蹦出了两个字的名字。手机再次响起时,她被吓了一跳,差点将掌中的手机甩出去。那个号码她太熟悉,只消看一眼,脑海中便浮现出那张淡漠英俊的脸。
所有的不安与慌张在看到屏幕上的号码时,此刻悉数转为愤怒。
“迟磊,你把我的兜兜带到哪里了?”钟清急躁,语气不耐。
迟磊的语气不似以往的讥诮讽刺,只是依旧冷漠:“我在溪达路。”
溪达路?
“钟清,你欠我一个解释。”
“迟磊,兜兜他——”
电话被挂断,传来嘟嘟的声响。
钟清无力的垂下手臂,抬起头来,天色灰暗,如巨大的阴影笼罩着她,胸口闷闷的,连呼吸都觉得疼痛。
那是六年前,她为自己选的婚房。
曾经,那里承载了她所有的希望与梦想。
可是,那里也是她梦想破灭的终点。
她忍不住去想,为何迟磊会重新买回那间公寓。
————
兜兜拿着迟磊递给他的魔方,玩得不亦乐乎。迟磊坐在对面的沙发上,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兜兜,他蹙着眉头,点了根烟。兜兜闻到了弥漫的烟气,皱着小脸道:“叔叔,我妈咪说,抽烟对身体不好!”
烟枝噙在口中,迟磊愣了一愣,随即取出,捻熄在烟灰缸内。
兜兜呵呵笑了两声。
小家伙天真的笑容,让迟磊想起了六年前的钟清,他第一次见到她时,她也是这样的笑容,灿烂明朗,仿佛在她心里,全世界都是美好的。
过了小会儿,兜兜伸着脖子往门方向望过去:“叔叔,你不是说我妈咪待会儿就来了吗?”听不到迟磊的回到,兜兜又问了一遍,迟磊终于回过神,眸色更深一层。“你妈妈待会儿就到了。”
果然,不多时,门铃便叫人按响。
兜兜放下魔方,欢快的跑去打开房门。
“妈咪——”
兜兜笑嘻嘻抱住钟清,仰着头望她,却发现钟清脸色不大好,小家伙不明所以,眨巴眨巴眼睛,问道:“妈咪,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孟澜往前一步,抱起兜兜,站在门口,意有所指的说:“兜兜,姥姥不是告诉过你——不要随便跟陌生人走?”
“可是这个叔叔是妈咪的朋友哦,而且他还有妈咪和我的合照!”
孟澜是急性子,当年她对这个女婿有多满意,如今就有多愤恨。“这个叔叔是坏人!下次再敢跟他走,小心孟女士打你屁股!”
兜兜立刻反手往屁股上捂着:“不要——”他又朝屋内望了望,发现迟磊的脸色比妈妈更差,“孟女士,这叔叔好帅,不像是坏人!”
孟澜冷哼:“乖,姥姥今天教你个成语——衣冠禽兽!”
“妈,你先带兜兜回去。”钟清终于开口。孟澜迟疑,“你跟我一块儿回去。”
“我今天必须把话跟他说清楚。”钟清语气坚定,“妈,你回去。”
孟澜恶狠狠瞪了迟磊一眼,又朝钟清点点头,“你自己小心点,如果迟磊敢犯浑,就打11o!”
兜兜还小,对好人坏人的观念很简单,迟磊虽然看起来冰冰冷冷的,可方才对他还不错,又是教他玩魔方,又是给他买好吃的,怎么看不像是坏人。所以在孟澜抱着他小楼梯之前,他还朝迟磊挥手告别,差点没把孟澜气得一口气背过去。
————
阖上门。
钟清坐在落地窗边的的木椅上,目光淡淡的扫视过客厅,这里的装修一点都没有变,甚至连木椅旁边的那株盆栽的位置都没有丝毫差别,只是花却早已败了。
迟磊双手合掌抵着下巴,眉头深锁,淡漠中流露出烦闷。
这是他第一次这样细致的观察钟清。
她其实很漂亮,清秀中含一丝妩媚,眉眼间有种别样的温柔。
只是,那时,他刻意忽略了她所有的优点。
——
“兜兜不是你的儿子。”
迟磊眸色一点点暗下来。钟清执起桃木矮方桌上的瓷杯,手指轻轻摩挲。她紧张时,总会有各种各样的小动作。
迟磊烦闷的扯了扯脖颈系的领带。“我验过dna了,他的确不是我的孩子。”
钟清惊愕,迟磊一点点靠近,他脸色阴鹜至极,眸色暗沉,看不见一丝光芒。
“月初,我就发现兜兜的存在。”那时候,迟磊以为兜兜是自己的儿子。最初,不免惊讶,而后心底却仿佛有丝丝欣喜之意。他不知自己为何有这种感觉。他明明那么讨厌钟清,怎么会对她所生的儿子有所期待。可是……他无法控制自己……
尤其是在商场遇见她与程子浩在一起那刻,迟磊心中油然而生的愤怒,似顷刻间便可摧毁一切。正赶上兜兜学校体检抽血,他派人验了dna,可那不是他的儿子。
那这孩子是钟清与谁所生?
那一刻,他的妒忌心几乎爆棚。
直至秘书再次汇报消息——兜兜今年五岁零八个月。
五岁零八个月,出生日期应该在两人……离婚之前。
也就是说……兜兜亦非钟清所生。
钟清放下手中的瓷杯,蹙眉,疑惑的看着他:“既然你知道真相,为什么还要带兜兜来这里?你有什么权利这么做?”
迟磊自嘲的勾起唇角,是啊,他们离婚了,他的确没有权利这么做。可是……“我想这么做。”
钟清的耐心彻底用尽,她站起身,冷冷的睨迟磊一眼,咬着牙说:“迟磊你要离婚了,我离了,你要我消失,我便走得远远地。拜托你,离我远一点!”她起身,往外走,手臂却被迟磊捉住。
她被抵在冰凉的落地玻璃窗上,这楼层极高,背后便是千尺万丈。
“可是——你欠我一个孩子。”迟磊的声音阴沉至极。
他查到她的打胎记录,是在两人离开后的第二个月。那时……孩子已经将近四个月。
她——竟然打掉了他的孩子?!
他脑中忽的一声巨响,而后滚烫的唇落下。
那是近乎于啃噬的吻。
始料未及,钟清怔忪,而后左躲右闪,却是躲避不及。两只净白手腕被迟磊掌控在掌中,连反击都不能。他的吻越发的放肆,钟清开始心慌,重重的咬他探入口中的舌,血腥味瞬间四溢,而迟磊恍若未闻,只一味的汲取她的味道。
钟清压抑许久的怒意顷刻爆发,这男人究竟拿她当做什么?她是人,并非他的玩偶!钟清曲起右腿,狠狠地踢他两脚,迟磊吃痛,放开她,往后退两步。
“你欠我一个孩子。”迟磊脸色暗沉,墨黑的眸子深不见底。“你竟然去打胎!你——根本不配做母亲!”
一时间,钟清有些恍惚。
哦,原来他所说的是那个孩子……
她的眼眶渐渐发热,心脏钝痛。她强忍着流泪的冲动,扯出一丝讥笑。“迟磊,当初明明是你用二十万,换那孩子的一条命,何必现在来假惺惺做戏呢?”她再也无法保持平静,声音渐渐有些歇斯底里,“明明是你让我去打胎的,你有什么资格来教训我?你这种男人——根本不配做父亲!”
迟磊似被雷击,声音低且轻,似是自语。“什么二十万?什么我让你打胎?”
钟清看着他,眼睛里再无从前那般的依恋与仰慕。她嘲讽的笑:“这么快就忘记了?也对,在你眼里,恐怕我肚子里的宝宝只不过是一个胚胎,只不过是我可以用来要挟你的工具罢了!”说着说着,她全身都开始颤抖,“你知道我从黎颜玉手中拿到那二十万时……有什么感觉吗?”
他多狠心,甚至狠心到不来看她肚子里的宝宝一眼,就叫黎颜玉送来二十万,用这钱买一条命。那时候,孟澜重病,急需用钱,钟清即便是千万般不舍这孩子,也必须先救下自己的妈妈。
“是绝望!”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下来,钟清很气自己,再一次没出息的在他面前流泪。可她真的忍不住,“是绝望,那种感觉你懂吗?你一定不懂,因为当时你再跟黎颜玉亲亲喔喔,知道吗,你们让我觉得恶心!”
眼泪肆意的在脸颊作祟,迟磊无意识的探出手臂,手指尚未触碰到钟清时,被她冷冷地打开。“滚,我嫌脏!”
破天荒的——迟磊没有动怒。
他眼中有太多复杂的情绪,钟清分辨不出,也无意去分辨。
钟清朝后退一步,远离他。她吸气,抽噎:“这些天来,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你怎么会这么荒唐,企图让我回到你的身边?你那么狠心,那么可恶,凭什么让我再去受伤害?”
“我不是这个意思……”迟磊第一次感觉到无力——
多可笑,他竟然会在钟清面前,感觉到自己无能为力。
“你刚才说二十万时什么——”
话被钟清打断。“不管你是什么意思,我求你了,迟磊,离我远一点,不要再来打扰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