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回 奉懿旨进宫献厨艺 话狸奴怀婉…
洛怀川望着怀月与孙无择这一对痴男怨女,心里久久不能平复。
想起现代时,自己也曾因为新婚妻子的背叛而痛不欲生。
如今自己三世为人,一切过往,皆如烟云般随风而逝了。
想到这里,忽觉妹妹不在,遂问道:“怀婉去了哪里?”
“她呀,如今可是京城里炙手可热的人物呢。
这不,被太后请进宫去做辋川宴了。言说是为让后宫的娘娘、嫔妃们也开开眼界。”
怀月一提到怀婉,顿时情绪转变过来,喜形于色道。
原来怀婉在白矾楼首秀辋川宴后,前来品鉴者无不为其大肆炫耀。
这位女神厨不但姿容昳丽,且是五代十大名厨之一,梵正师太一脉亲传之弟子,梵净山静贞师太唯一传人。
即便宫里伺候皇帝之御厨,还是伺候嫔妃之内厨,手艺皆比不上她。
殊料此话不知怎地竟传到杨太后耳里,遂唤来阎文应问话。
闻听其言说仁宗十分意属与她,甚至为了讨婉姑娘欢心,竟不惜以《照夜白图》与汗血宝马相赠。
便有心见识一下这位奇女子,遂亲下懿旨,用一乘暖轿将怀婉接进了宫。
待怀婉到了庆寿宫,见天子的这位小娘娘竟生得慈眉善目,未语先含三分笑。
让人一见,便觉十分亲切,遂打消了顾虑。
轻移莲步上前,深深蹲了个万福,吐字殷殷道:
“草民洛怀婉给太后娘娘请安,祝娘娘凤体安康,海屋添筹。”
杨太后见眼前这位女子年纪不过十四五岁的样子,身着月白色织金碎花窄袖袄,下着一腰藕荷色襦裙,外罩印花黄娟长褙子。
整体装束圣洁淡雅,不施粉黛,随云髻上也仅插着一枚白玉兰花簪。
端秀的鼻梁再配上瓜子脸,柳叶眉,杏核眼,容貌竟比宫里的那些个娘娘还要生得精致三分。
杨太后顿时心生欢喜,摆摆手招呼道:
“婉姑娘这模样生得让人一见便觉心内舒爽,来,切莫拘谨。
坐到老身这边来,让我好生端详端详。”
怀婉闻言,亲昵地坐到杨太后身边。
不料却一眼瞧见了偎在她脚边的那三花狸奴,遂忍不住将它抱在怀里。
伸出白嫩的素手,轻抚着它柔顺光洁的毛发,连连惊奇道:
“玉灵儿?可算又见着你了。”
“莫非婉姑娘识得老身这只狸奴不成?”
“自然识得,当初还是我先买下的这只玳瑁斑。
不想却被那位李公子索了去,言说要孝敬家里的老夫人。
谁料想竟也是个欺诳置之徒,竟将玉灵儿卖到了宫里。
好在遇到太后娘娘如此仁德之人,也算是它之福气了。”
杨太后闻言,这才晓得这只狸奴原是打从怀婉这聘来的。
又想起那日仁宗羞红的面庞,始才相信眼前这位姑娘便是儿子的意中人了。
遂有意进一步试探道:
“婉姑娘初次进宫,如何便知老身仁德?不会也如其他人一样曲意逢迎吧?”
怀婉被她说得瞬间变了脸色,回道:
“太后娘娘,此言谬矣。您与小女也是初见,如何仅凭一句话便妄下断言?
想那当朝天子有三位娘亲,一位是十月怀胎,一朝分娩的亲娘章懿太后;
一位是克尽为母之责,将天子抚育成才的章献太后;另一位便是倾尽所有来呵护天子的太后您了。
试想,能将她人之子当做自家骨肉来养,不是亲娘却胜似亲娘。
似这等慈爱之心若论不上仁德,敢问太后,如何方为仁德?
再者小女即便得了诸人追捧,也不过仅是位身份卑微的厨娘罢了。
太后瞧得上,便赏碗饭吃。瞧不上,随便打发了便是。
小女实在无须讲那些违心之言恭维太后,太后也不是谁人几句谄媚之词便欺哄得了的。”
言罢,兀自绷起面孔,一言不发。
此番话,直听得旁边伺候的宫女玉蝶心惊肉跳,急忙呵斥道:
“大胆民女,谁人与你的胆量,竟敢出言冲撞太后?来人呐,还不与我掌嘴。”
左右两个年纪稍长的宫人闻听吩咐,撸胳膊,挽袖子便欲往上前。
殊料杨太后却摆摆手,哈哈大笑道:
“婉姑娘这泼辣性子倒与我那刘娥姐姐有几分相似。
可一旦温婉起来,尚有几分章懿太后的影子,怨不得……。”
杨太后将欲说出仁宗名字时,猛然想起阎文应的嘱咐。
言说婉姑娘并不晓得仁宗的真实身份,只当他是位富商公子。
“不过老身倒是蛮喜欢姑娘的性子,想我久居深宫,
每日里看到的皆是逢迎拍马,趋炎附势之流,难得有真情实意的。
看得出适才姑娘一番言论确是发自肺腑,我很是受用。
快别怄气了,与老身讲讲外边那些新鲜事,也让我这老婆子开开眼界。”
怀婉见杨太后并未与自己计较,遂也换了一副温顺的面容,柔声道:
“但不知太后欲听哪一方面的,是传奇还是真人实事?”
“嗯,随便讲讲你好了。老身见你已过及笄之年,论理也该嫁人了。
凭你的姿容,嫁个阔绰的商贾之家或是书香门第的儒雅公子,也是他人高攀。
看着素手如夷,本当握那狼毫,落笔成章,怎就成了一介厨娘了呢?”
未想杨太后一席话,竟问得怀婉悲从中来。
想起自家的惨痛遭遇,眼泪不由得扑簌簌直往下掉。直看得一旁的杨太后是云里雾里。
欲要劝说,却不知打从何处劝起,只好怔怔地看着她。
少顷,意识到失态的怀婉止住悲声,遂将洛家发生的一切原原本本讲述了一遍。
杨太后闻言,也忍不住跟着一个劲地抹眼泪,许久方幽幽言道:
“先帝召洛大师进宫时,老身也曾见过他一面。
想不到却落得个如此际遇,当真令人伤感不已。
不过你放心,老身虽从不过问朝堂中事,但也会与皇儿言明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