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求刀
铁匠铺中,总是回响着叮叮当当的打铁声。
肖铁匠沉默地将烧红的刀刃从熔炉里取出,放在铸台上捶打。
打铁,有的时候和练武是一样的。
千锤百炼,方才能获得一柄锋利和韧性兼具的刀刃。
就好似学武之路一般,夏练三伏、冬练三九一样,不经历常人难以忍受的艰辛,如何能摸到武学的门槛。
赵文彦沉默地坐在铁匠铺的角落里,看着肖铁匠打铁。
整个铁匠铺很长一段时间里,就只有铁锤砸在刀刃上的铿锵声。
最终,倒是肖铁匠开口打破了铁匠铺中的沉默:“你来求刀?”
赵文彦并未答话,只是轻轻地点了点头。
肖铁匠动作略微停顿了一下,又问道:“你不是退出江湖了吗?”
赵文彦还是没有答话,再次点了点头。
肖铁匠见状便再问道:“你要报仇?为小雨那丫头?”
赵文彦轻声答道:“这也算是为民除害吧。”
肖铁匠闻言轻笑了一声,然后放下了手中的活计,转身走到了一旁堆放了众多兵器的角落里,在那里仔细拨弄着什么。
很快,他便找到了那个黑布包裹的物件。
拽出了那个黑布包裹,肖铁匠将它丢给了赵文彦。
赵文彦伸手接住,顺势解开了包裹发现是一柄古朴的老式佩刀。
肖铁匠拍了拍手,解释道:“曾有一个江湖客在我这里订了这柄刀,我加了一些陨铁,你拿去用。”
瞥见赵文彦准备掏钱,肖铁匠摆了摆手继续说道:“为民除害这种事,不能收钱。”
赵文彦难得露出了一抹笑意,轻声答道:“需不需要给你将幕后之人的人头带来?”
肖铁匠略显鄙夷地一笑:“晦气,你自己留着吧。”
赵文彦笑着起身,提着黑色包裹便走出了铁匠铺。
他曾经立志要闯荡江湖的时候,便在肖铁匠这里买了自己的第一把刀。
他如今立志要重出江湖之际,便又从他这里拿了一把刀。
历史总是惊人地相似,人又何尝不是这样呢?
莲花典当铺的后院中,赵文彦解开了黑色包裹,完整地见到那柄古朴佩刀的模样。
伸手握住刀柄,刃出三寸,刀刃上的寒光便直逼双眸而来。
果然是加了陨铁的刀刃,多年不用也依旧寒光闪烁。
赵文彦找来了磨刀石略微一打磨,整把刀便光洁如新,刃上寒气较之前更盛。
单手提刀,赵文彦缓步来到院落中央。
闭上眼眸,如刀入鞘,未拔出的刀才是最令人恐惧的。
所以下一刻,杀气四溢。
黑暗之中,无数招式纷至沓来,浮现在面前。
君子剑,杀人刀。
刀这种兵器从诞生的那一刻,就是为了杀人而存在的。
所以,剑客嫌弃刀客太过霸道残忍,刀客又看不起剑客所谓的君子气节。
对于刀道,赵文彦有自己的理解。
刀,刚猛霸道,一往无前,容得不一丝退缩之意。
这是他的理解,也是他习武所坚信的目标。
他不知在院落闭着双眼站了多久,可能时间对于他来说,时间已经无所谓了。
黑暗中那些的招式,最终都转变成了她的笑颜。
“文彦哥哥,你快来啊!”
“文彦哥哥,你再也我可就不高兴了。”
“文彦,你会回来吗?”
“文彦,你为什么要丢下我一个人?”
“文彦,你终于回来了。”
“文彦,忘了我,忘了所有的一切,重新开始吧。”
发生的事情就是发生了,如何重新开始呢?
因为愤怒,或许是因为其他什么的,赵文彦握着刀柄的五指都因为用力而发白。
一刀斩出,刀光耀眼。
无形的力量顺着刀锋所指的方向在地面上撕裂一道幽深的沟壑。
沟壑很深,却不如那个女孩的音容笑貌在心底深刻。
刀锋化作阵阵刀影,向着前方呼啸而去。
赵文彦手中的刀仿佛成了他身体延伸出去的一部分,随心所欲地随着他辗转腾挪,在半空中化作一道耀眼的寒光。
当赵文彦持刀沉默地立于原地,那柄古刀却在微微蜂鸣,好似兴奋起来了一般。
将微颤的刀锋收入刀鞘,赵文彦看向了站在院门外等候多时的米清雪,轻声道:
“进来吧。”
米清雪笑着步入院落内,向着赵文彦轻声道:“赵哥哥,明日云中楼接了去金陵准备宴席的单子,爹太忙了,便让我带着伙计前去。”
“只是我们人多势众却毫无缚鸡之力,爹准备让我寻一个护卫,赵哥哥你要有时间,不如随我们一同前往金陵吧。”
世上是不会有这么巧的事情的。
巧合只不过是你不知道的人为罢了。
赵文彦凝视着米清雪俏丽的面容,轻声说道:“小米,其实你不必如此的,这不关你的事。”
起初,米清雪根本不敢看赵文彦的眼睛。
不过当她听到了这句话之后,便抬头迎上了赵文彦的目光,一字一句地说道:“此事与我有关。”
赵文彦没有答话。
他在思索如何说服这个倔强的丫头。
不过想了许久,却没有想出任何的头绪。
转念一想却也忽地明白,米清雪与自己是同一种类型的人,都倔强到了强硬的地步。
劝不了,不过也有其他办法解决。
于是,赵文彦便向着米清雪敷衍道:“嗯,我知道了,不过此事事关重大,明早我便去云中楼和你商谈,可以吗?”
漂亮的眼眸中划过一丝笑意,米清雪反问道:“利用今晚抢先一步出发,这样好让我无计可施,对吗?”
米清雪不傻,相反,她甚至比一般的女孩要更加聪明。
常年的跑堂生涯不禁给了她精明的头脑,还给了她一双锐利的双眼。
说来也怪,赵文彦还从未没有在她面前成功撒过一次谎。
见到赵文彦沉默不语,米清雪脸上的笑意越发明显起来:“赵哥哥,小雨姐姐……”
不过还未等米清雪说完,赵文彦便直接打断了她:“你必须听我的,否则我说什么也不会带上你。”
米清雪兴奋地直点头,她连忙向着赵文彦一脸欣喜地说道:“行行行,一切都听你的,赵哥哥这可是你说的,不许反悔哦。”
少女欣喜地离去,可是赵文彦却怎么都高兴不起来。
他有些后悔了。
这些事不是米清雪所能参与的。
其他的不说,单是敢在官府眼皮子地下贩卖五石散的人,又有哪一个不是将脑袋挂在裤腰带上的。
可以说他们选择了这一行,便已是将生死置之度外。
俗话说穿鞋的怕光脚的,光脚的怕不要命的。
一个人若是连性命都可以不要,那么他也已经无限接近于无敌了。
若是这么一群人真的盯上了你,那么你肯定要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毕竟这可是非常危险的一件事。
于是,赵文彦还是决定夜里率先出发。
为了避开米清雪,他甚至连晚饭都没有到云华楼去吃。
日暮西山之后,便是繁星满天的夜色。
当赵文彦收拾好行装准备离开之际,却发现米清雪带人早已驾着马车在莲花典当铺前等候了。
见到赵文彦一脸惊讶的神色,米清雪笑着从马车里探出头来笑道:“赵哥哥,我们出发吧?”
轻轻地摇了摇头,赵文彦无奈地登上了马车,然后看着车厢里笑嘻嘻的米清雪,情不自禁地摇头轻声叹道:“女人。”
他记起了方琦的一句话:“在江湖上惹什么都好,就是千万别惹女人。”
“因为男人用尽一切来征服世界,而女人则用自己来征服男人。”
“男人终究是斗不过女人的,因为男人本来就是女人生的。”
这句话最初当赵文彦听到的时候,还觉得是与放屁没什么区别的话,不过如今想了想,倒是还有几分道理。
将头靠在了车厢上,赵文彦看着一脸喜色的米清雪,终于忍不住问道:“为何你会知道我要先走?”
米清雪闻言轻哼了一声,不满地答道:“因为我知道你是绝不会带上我的。”
赵文彦不禁有些好奇:“就这么多?”
米清雪点头应道:“剩下的就是属于女人的直觉了。”
赵文彦苦笑了一声,心想这小丫头的心思也太可怕了。
不过不得不说,她的直觉还是很准的。
可既然上了云中楼的马车,本着既来之则安之的想法,赵文彦继续靠在车厢上闭目养神。
米清雪见到赵文雅闭上眼眸,好似入定一般地沉默,却也没有故意出声打破车厢里的安静。
其实有的时候安安静静,也是一种挺不错的氛围。
这种安静持续很长时间,直到马车突然缓缓地停下才被打破。
后面的几辆马车也纷纷停下,车上的人纷纷好奇探出头打量着前方。
米清雪撩开车帘,只见车夫一脸紧张地说道:“小姐,有人拦道。”
夜色之下,有人拦道,并不是一件好事的开头。
不过一旁的赵文彦却在此刻睁开了眼眸,起身下了马车:“无妨,他是来找我的。”
月色之下,一个人默默地站在月光之中。
赵文彦远远地望了他一眼,轻轻地摇了摇头,苦笑道:“怎么还是一副装模作样的感觉。”
那人的耳朵很好,接着便略显不悦地答道:“老朋友见面,这么说就很伤情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