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八十五章
此时正巧到了发放汤药的时候,清淽见领取汤药的人排成了一条看不见尽头的长队,不由道:“这么热的天,这么多人取汤,要排到什么时候去?”
清荇一看果然如此,稍一沉吟便对司事道:“正好我们现下无事,便帮着大家发放汤药罢。”
司事连忙回绝道:“这怎么使得,夫人千金之体,外头气味腌臜,只怕熏坏了你。”
清荇摇头道:“无碍。”
司事见她坚持要帮忙,而清淽已经摩拳擦掌地凑到前面观摩了起来,只得点头答应了。
清荇身边足有七八个可以差使的人,等司事一松口,大家便行动起来,搭台子的搭台子,搬东西的搬东西,很快便支好了另一个发放汤药的摊位。
维持秩序的兵丁见这边有了位置,便从队伍后头分出一部分人来清淽这边领取汤药。
有了几人的分担,原本需要一个时辰才能派完的汤药只用了半个时辰便见底了。
分派汤药的差人见人群基本已经散去,便打算整理家伙收工,这时院坝外头又陆续来了几个难民,见摊位前已经没人排队,不由着急起来,快步跑到了差人面前递出带记号的粗瓷碗。
差人掀起眼皮敲了敲木桶,不耐烦地道:“怎么不早点来,还要叫咱们等你们不成?”
其中一个面容憔悴的难民讷讷辩解道:“我腿上受了伤,不能久站,才估摸着时辰来领东西,平常这时候不是还有许多人么?”
“现在这是什么时节,哪有什么定数?想要东西,就该早点来候着,还以为自己是大爷呢?”差人说罢挥挥手:“横竖今日是没了,走罢走罢!”
那位难民还要说什么,旁边的人劝道:“算了,咱们明天早点来吧。”
“可是小樱子说她肚子不舒服,若是不喝汤药,说不定会更严重。”
难民探头看了看盛汤的大木桶,向差人央求道:“大爷行行好,就将这桶底剩下的汤药舍一碗给我们罢。”
清荇先行派发完汤药,正在里面与清淽商量可以每日给张渚送完饭食后顺道来这边帮忙做些力所能及的事,听到外头的声音便走了出来问是怎么回事。
差人连忙收起不耐的神色,恭谨地道:“这人来晚了没分到药汤,便歪缠着一定要给他。”
清荇看向那几个难民,见他们满脸局促不安之色,显然不是蛮横之人,便温声道:“几位有所不知,这汤药主要是为了预防数种时疫,若是身体无碍,并不需要每日饮用。”
那名为女儿求药的难民见清荇十分和气,便大着胆子回话道:“小人并不是贪这一碗汤药,只是小女如今确实有几分不适,才求这位大爷好歹再匀一碗出来的。”
司事也留意到了这边的动静,怕不愉快的画面点了清荇的眼睛,便过来对差人吆喝道:“那炉子里还有药渣,加点水添把火再熬几碗药汁子出来就是了,哪里值当叨咕这半日。”
清荇连忙制止道:“这汤药虽不是什么偏门奇药,寻常家喝了对身体也没有妨碍,终归有几分药性,不好胡制乱造的,眼下既有专门负责看治病人的军医在此值守,倒不如让这位先生去讨些对症的丸药。”
司事略有些为难地道:“非常时期,难以事事周全,若是略有个头疼脑热地都去找大夫医治,只怕再有十位医员也看不过来,因此不是特别严重的,都只能原地躺着休养。”
清荇知道这些官吏办事有自己的章程,自然不好过多干涉,思忖片刻道:“这些事我原也不通,大人这么说我便明白了,眼下天色渐晚,我也是时候回去了。”
司事看着清荇出了场坝,上了马车,才转身对差人训斥道:“夫人在这里你也敢抖威风,不想要脑袋了是不是?那锅里还有剩下的半盆汤药,赶紧端出来打发了这些人去。”
清淽看着马车驶出了一段路,才对清荇说道:“刚刚那人真可恶,明明桶里还有些剩下的汤药,却非说别人来晚了不给,咱们在这里尚且是这副模样,可以想见平时有多么趾高气昂了,姐夫用这些人办事,还真不知道会不会弄巧成拙,吃力不讨好。”
清荇见清淽居然憋到这会子才来一吐不快,不由赞道:“淽儿果然是老成了许多,竟没有当面发作。”
清淽摆出一副无可奈何的表情:“没办法,姐夫再是天赋卓绝,也不可能亲手去做每一件事,他本来就够辛苦的了,我再得罪了这些办事的人,岂不是更为他添乱,到时候便是姐夫不说,只怕三姐姐都要训我不知分寸了。”
清荇笑了笑:“这可是胡说了,我什么时候训过你?”
清淽晃了晃脑袋,神情顽皮地道:“若是为着别的,姐姐自然是舍不得骂我,可要是跟姐夫扯上了关系,姐姐可就不一定能保持冷静咯。”
清荇不想被清淽调侃,便避重就轻地道:“你如今越发出息了,考虑得这么周到,我哪里有机会挑出错来,说不得还要向你学习呢。”
清荇第二日在给张渚送饭的时候略提了几句昨日的见闻,张渚没给什么明确的答复,但清荇再到安置点时却没有看见昨日那名差人。
清荇见张渚如此雷厉风行,知道其他的情况也必定都在他的掌控之中,便安心了许多,除了每日仍到安置点帮忙,还差人到城中购置了几车米粮送过来。
又过了四五日,张渚做了新的部署安排,大部分难民跟随云州府兵回随州重建家园,只有一小部分实在不良于行的老弱妇孺需要等待随州的局势完全恢复后才有办法送回原籍安置。
相应的,各司人员的活计轻松了不少,张渚回了城中办公,清荇也就不必再每日往城外去。
清荇知道这次赈灾过程中必定耗费了大量的人力物力,换句话说,必然是支出了很大的一笔银钱。
清荇很好奇张渚是从哪里调出了这么一笔银钱,却知道这个问题不适宜向任何人提起,只能默默祈祷这件眼下看起来算是丰功伟绩的事以后不要成为一柄刺向张渚的利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