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8章 万法

“为什么告诉我？”

在将这些上古密辛消化了好一阵子，任以道抬起头，皱着眉问道：“这些事情，连那天帝之子帝凡都不知道，按照你的说法，此刻这片天地之间除了你之外，便惟有我知道。”

“为什么要把这些告诉我？”

为什么选择我？

【“当然是因为你很特别啊。”】

司空煜的表情不再如之前讲述过去时漠然，恢复成了任以道熟悉的样子，笑眯眯地捻着胡须，优哉游哉地摇头晃脑，一副街溜子的样子。

【“因为你可是万世行者啊，一个纪元都不一定能出一个的万世行者。”】

“……一个纪元都没有一个？”任以道挑眉，有些意外道：“有这么稀缺吗？你不是在骗我吧？”

你这老东西不是在哄我玩吧？

狐狐表示不信，对此相当怀疑。

【“有。”】

司空煜围绕着任以道转了一圈，啧啧称奇：【“至少老夫在你之前从未见过任何一个万世行者。”】

这位前任天神到底活了多久？

按照司空煜的说法，和祂同代的仅有天帝，后来天帝也死在了自己儿子手下……这世上恐怕真的只有祂自己清楚自己有多大岁数了。

【“你以为在你之前没有其他人掌握万世诀吗？大错特错了，有的是人！”】

【“虽然万世诀的残诀每一部都相当于是仙道巅峰的秘法，但天下英杰何其之多，见过的人虽不多，但也决计不会少于千人。”】

【“这数千人都习得过其中一部万世诀，最多者见过三部，但一部练成者都寥寥无几，更不用提两部兼修的了。”】

司空煜看着任以道，感受着他身上那股复杂的气息。

一部，两部，两部半……

就差半步就能够达到三部圆满，成为真正的万世行者。

惊艳才绝？

不，这甚至称得上是惊世骇俗了，古往今来从未有过。

司空煜看着任以道，像是看着一块瑰宝。

【“如果不是当初老夫亲眼所见，见到了来自未来的你，老夫甚至只将万世行者当做是一个虚无缥缈的传说。”】

【“你也知晓无量劫，明白我们这边世界是不断循环的，一切毁去后又再次迎来新生，但总会有一些来自上古之时的痕迹残留。”】

【“在那些来自不同纪元，残留下来的只言片语之中，都会提到一个同样的尊名——万世行者。”】

“所有的？”任以道眼瞳一缩，追问道：“所有的那些都与万世行者有关？”

【“所有的。”】司空煜肯定点头：【“无论是哪来自哪个纪元，无论是来自什么时代，它们共同的特点就是遗留之人或多或少的都会与万世行者有关联。”】

【“他们都曾经见过万世行者，并与祂短暂地留下一些回忆。”】

“这……这意味着什么？”

【“没人知道。”】司空煜摇摇头，感慨道：【“这究竟是他们因为能够与万世行者牵扯上关系后才能留下痕迹，还是说那仅仅只是巧合？”】

巧合？

任以道并不觉得那是巧合，这世界上也没有那么巧的事情。

所有的一切都应该有一个理由。

是因为万世行者的原因才残留下痕迹？

还是因为他们足够留下痕迹，才能够与万世行者扯上关联？

哪个是因？

哪个是果？

但不论因果究竟为何，自己这个万世行者的身份一旦暴露，恐怕会引起很多人的关注……

司空煜似乎是看任以道遇到的忧虑，补充道：【“哦，你倒不用太担心，这世界上知道这件事的人并不多，满打满算也不超过一手之数。”】

行吧。

仙神那群老东西虽然老，但是还是比不上您老。

前纪元的相关本就是机密中的机密，一般人是没资格了解的，就连普通的仙神也没资格。

更不用说把所有机密都了解一遍，并串联出思考，找出其中的问题。

“……”

那也就是说自己的身份暂且还没有暴露，不至于变成过街老鼠人人喊打，也不至于被人关起来切片研究。

“不，不对，万世行者之事不是秘辛，很多人都知晓，只是祂们并不清楚真正的价值。”

【“是，所有人都知晓，只要能够找到三部万世诀残篇并成功掌握，就可以成为新一任的万世行者。”】

【“老夫也曾找过这个说法的源头，但却没有找到，最终也只能不了了之。”】

司空煜的表情微变，似乎是想起了当初调查时发现的异样，缓缓道：【“就好像……这个说法就像是一个众人皆知的知识存在于天地之间。”】

任以道思索了一下，感觉这个说法有些古怪，有点类似于思想钢印。

听着像是将一个思想烙印在众生的本能之中，最终成为众人皆知的常识。

一般人也不会去思考为什么会有这句话，更不会去深究这其中的合理性。

仅仅只是知道而已。

古怪。

此事处处都透露着古怪。

任以道思索了一阵，便将这件事先放到一旁。

既然想不出办法，那就暂时搁置，不要盲目钻牛角尖。

他转而问道：“掌教师叔，我还有一个问题想要问你。”

“你为什么选择留在神道宗……或者说，你为什么要成立神道宗并一直留在人族境内？”

任以道此刻也不会去问神道宗的祖师到底是谁，用膝盖都能想出来，就算不是司空煜，也会是与祂相关的某一位仙神。

这个家伙的岁数比神道宗还长，神道宗就是祂创立的，用来隐居的地方。

小隐隐于野，中隐隐于市，大隐隐于朝。

你说祂低调吧，这个家伙不但成立了一个宗门，还成为了北冥神州最强的三大宗门之一，甚至还兼任了北乾王朝的藩王一职。

但你说祂高调吧，神道宗又是所有人都知晓的社恐宗门，门下弟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一心只关心自己的那点事情。

这操作就很复杂，很矛盾，让人有些看不懂……

而且，既然司空煜身为妖族的天神，为什么不去保护其他的妖族？为什么会选择留在这人族占领之地？

如果有一位妖神存在的话，那妖皇城的那些妖族不会过得如此艰难，不会只能蜷缩在凤凰妖神尸身上四处流浪。

不说反攻人类吧，至少妖族的生活要比现在好上了许多。

天庭崩灭之事明明是人族的错，为何偏要让妖族去承担？

【“呵呵，你想知道这其中的理由？”】

司空煜呵呵一笑，对于任以道提出的问题并不意外，捻着胡子问道：【“那按照你想的，老夫应该怎么去做？”】

【“主动现身在妖族之前，借着天神之名统领妖族，带着他们聚集在一起？”】

【“你要知道老夫可是被天帝下了诅咒，千年不能出手，我该如何让他们听命？难不成要靠着天神的身份吗？要知道，可是有不少人将我视作是导致一切惨剧的罪魁祸首，恨不得将我生吞活剥了。”】

【“老夫肯定不能束手束脚的让他们活活打死，但他们动手，我又只能将他们镇压，这一来一回，毫无益处。”】

任以道沉默，这确实是一个难解的结。

帝凡的诬陷让司空煜的身份变得尴尬，为人妖所不容。

天帝陨落前的诅咒又更进一步让司空煜束手束脚，没办法，靠着武力强行镇压妖族。

天帝的想法成真了，祂确实让妖族成为了一盘散沙，在千年的时间中无法再对人族造成巨大的威胁。

而这千年的时间已经足够让两个曾经亲密无间的族群彻底没有再次和好如初的余地，彻底成为两个水火不容的宿敌。

此长彼消之下，也彻底让双方的实力差距变得越来越大。

任以道皱着眉思考了一阵，但又摇摇头：“不……不暴露身份也是可以的，以你的能力，就算是隐瞒身份，也足以成为妖族首领，可以让他们汇聚在一起吧？”

他并不觉得司空煜这个天神之位是只凭实力就能获得的，祂可是和天帝并列的存在，天帝的手段和能力如此，按理来说，天神的手段也不会差到哪去。

【“难。”】司空煜摇头，叹息道：【“太难太难。”】

【“当妖神陨落，当时代变迁，我又该如何去统领他们？”】

【“当千年过去，妖族们已经忘记了过去的辉煌，当血液里只剩下了仇恨，我该如何让他们明白，这一切只是帝凡的阴谋，一切只是一场误会？靠说的吗？不……”】

【“就算能够做到，也毫无意义。”】

司空煜摆了摆手，示意任以道不要再继续这个话题了。

而从祂的态度，任以道也终于是彻底看明白了。

并不是司空煜没有能力做到，而是祂彻底失望了……他只是不想做。

这份失望，有对人族的，也有对妖族的。

因为帝凡的背叛，因为天帝临终前对自己的不信任，天神对人族失望了。

同时，因为妖族对自己的怀疑，以及他们那份无法抑制的弑杀本能，司空煜也失望了。

祂累了。

反正道果之事已成，之后只要等着时间流逝，道果最终成熟，决出一个无上者便是。

到了那时，一切便只看最终能否走出一个真正的无上者。

若能成，一切还有转机，若不能成，一切烟消云散，也不必再多费精力了。

既然如此，不如任其二者自生自灭。

……这便是当时司空煜的想法。

即使遭受了盟友的背叛，即使族人对祂不够信任，身为天神的祂依旧没有放弃天地众生。

若祂成功，身为无上者的祂足以扭转乾坤，则一切仍有转机。

若祂失败，则一切都一了百了。

作为妖族至尊，司空煜并不像任以道想象的那么睚眦必报，并没有为妖族讨回一个公道。

但作为这世间曾经唯二的至强者，司空煜担得起天神之名。

不过，那只是司空煜当初的想法，现在……看来似乎有些改变？

在这数千年的时间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让司空煜的心态发生了改变吗？

任以道若有所思地盯着司空煜看了好一阵子，接着目光落向了直到此刻仍然歪斜着的石像……啧。

说起来，这老登明明自己可以扳正，但就是不动手，每次见到徒子徒孙就哀嚎着求帮忙，这分明是在卖萌耍宝。

在数千年后，祂的心并不像过去那般古井无波。

“掌教师叔，你还相信人族吗？”任以道毫无征兆地问出了一个奇怪的问题。

【“相信？”】

司空煜愣了一下，接着摇头笑道：【“你觉得，我在被帝凡背叛，又被天资诅咒之后，老夫还会对他们有一丝一毫的信任吗？”】

“会。”任以道果断回答，盯着司空煜的神魂，似乎想要看穿祂究竟在想些什么。

“你身在此地数千年，徒子徒孙一代又一代皆是人族，你怎么可能不信任他们。”

“你留在人境，或许最初有看守人族的想法，留在这里是准备随时镇压人族……但到了最后，你一直都没有出手，反倒是被他们同化了。”

“师叔，我说的对吗？”

司空煜沉默了良久，摇摇头：【“……呵呵，只不过是你的猜想而已。”】

答案只有祂自己清楚。

天神原谅了人族。

也或许，从一开始祂就没有恨过？

【“啧，你这小子……”】

接着，似乎是觉得被看穿心思有些不爽，司空煜想要扳回一盘，转而向任以道问道：【“说起来，你是在寻找最后的未来法吗？”】

“怎么？掌教师叔有线索？”

【“线索？呵呵，看来你也不是什么都知道嘛。”】

任以道撇撇嘴，没理会祂得意的笑容，忽而问道：“未来法的名称跟万法有关？”

【“哦？确实与万法有关，老夫甚至可以告诉你它的名称。”】

司空煜不知想到了什么，诡笑起来，拉长了语调，缓缓道：

【“其名为——万法降神诀。”】

……什么，降神！？

【“小子，你刚才问我有没有线索？”】

司空煜看着任以道的眼神异常诡异，像是在看着一个傻子。

祂说：

【“呵呵……没有。”】(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