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不得不从
“姑娘想是误会了,咱们又不识得那刘家的人,又怎会对他们如何?是他们自家要举家搬走,听说是要去绍兴亲戚那里投亲呢!”夏太监白胖的脸上满是温和的笑意,可秀兰看着却只觉浑身发冷。
她直直的看着夏太监,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夏太监拍了拍袍子下摆,浅笑着继续说:“我自小进宫,此后二十余年再没见过家人,实在是很羡慕令尊令堂的拳拳爱女之心,他们二位一直挂念姑娘的安危,只盼着姑娘能好好过日子,姑娘也当不辜负他们的期望才是。”
秀兰心中乱极,一时不知该如何回话,夏太监却站了起来继续说:“姑娘就算不为自己,也该为家人好好想想,令尊令堂辛苦养育姑娘这许多年,可不是想姑娘就这么默默无闻的来做一个宫人吧?皇上先前只是恼了姑娘倔强,这几日已有些松动,只是总归没有让皇上低头的道理,我是一片真心为了姑娘好,姑娘若是听得进我的话,就去跟皇上认个错,从此好好服侍皇上,那自然是皆大欢喜。”
他停顿了一会儿,见秀兰没有反应,就渐渐冷了声音:“若是姑娘一意孤行,定要辜负了皇上圣恩和父母的养育之恩,那可真是没人能救得了你了,这宫人也不是那么好当的。”
秀兰心中冷笑,这个死太监真是玩的好一手恩威并施,可是她能怎么样呢?真惹恼了这个太监,只怕家里的父母兄姐也都没有好日子过,于是只能强忍着低头施礼:“多谢大人良言相告,请容我回去想想。”
“这还有什么好想的?”夏太监看见秀兰低头,以为她只是面嫩,一时不肯下台阶答应,就自己做主:“今日陛下出去行猎,要晚些才回来,姑娘正可趁着这会儿去沐浴更衣,等陛下回来看见有姑娘相候,心中高兴,什么火气也都消了,姑娘若再软语认个错,皇上更只有疼惜姑娘的。”说完就叫旁边候着的小内侍,“赵全,你送王姑娘去香莲那里,让她好好服侍姑娘。”
秀兰根本没有反驳的机会,眼看着赵全伸手等候,只能咬牙跟他走,那夏太监最后还说了一句:“姑娘慢走,他日青云直上,可不要忘了咱们。”
老娘一定记你八辈祖宗!秀兰心中恨极,却还得转头,勉强应道:“不敢。”然后就快步跟着那赵全去了。
香莲再见到秀兰有些惊讶,不过很快就掩饰了过去,她听了赵全传的话,答应了下来,然后扶着秀兰往里面走,一边走一边问:“姑娘可曾吃过饭了?”
秀兰老实摇头,香莲就让秀兰先坐,然后出去给她弄了一份饭食来,看着她先吃了,又引着她去沐浴更衣,在此过程中一直没有多话问过任何一句。秀兰松了口气,她心里正乱着,实在不想应酬人。
她还是没有让香莲伺候,自己脱了衣衫埋进木桶里,回想刚才夏太监说的话,他说刘家自己去绍兴投亲,秀兰是无论如何不相信的,刘家的情形她也知道,在刘家坳算是不错的人家,田地又多,又有壮劳力,日子过得正好,无缘无故的去绍兴投什么亲?
本来秀兰还想多问一句,刘家到底如何了,可又怕给刘家招祸,于是就忍住了没说,心里对昏君和那死太监的恨意却越发浓了。到了这个地步她反而不想哭了,哭有什么用呢?本来已经想认命留在这里做宫女了,此刻才知道是她太天真,那个昏君根本就没打算轻易放过她。
现在她还能做什么?反抗不只会连累自己的亲人,更会连累无辜的刘家,就算昏君不屑做什么,那个死太监可不像心胸宽广的人,自己是他弄回来给昏君的,若是自己惹恼了昏君再连累了他,这种阉人能做出什么事来,简直不用秀兰自己去想,电视剧里太多了好么!
自杀更是不用想了,先不提会不会连累旁人,就是不管旁人,她也下不去这个手,前世化疗的时候那样痛苦她都忍着,只想着一定要活下来。现在好不容易有了新生,又正在最好的年纪,怎么舍得死?
那么也只能从了?秀兰不期然的想起前世网上流行的一句话:生活就像强x,不能反抗的话,那就躺下来享受吧。怎么享受得了?秀兰猛地从水中直起身子,就自己这么一个没城府、没心机、没阅历的人,拿什么去和人家玩宫斗?
还有那个昏君,色迷迷的样子,想起来就恶心!以前也不知道祸害过多少好女孩了!想到要委身这样一个男人,秀兰真是无法忍受。
“王姑娘?可洗好了?要不奴婢来帮您洗头吧?”是香莲的声音。
秀兰回神,轻轻叹了口气:“好,麻烦你了,香莲姐姐。”走一步看一步吧。
香莲进来帮她洗了头发,又帮着她换了衣衫,秀兰只呆呆的任她摆布,和初来时的防备警觉完全不同。香莲心里悄悄叹气,等给她穿好了衣裳,又扶着她到隔间里去坐着,拿了干的软布给她擦头发。
等把头发擦的八成干了,香莲就说:“皇上一时半刻不会回来,姑娘不如先在这里歇个午,这里没旁人来,姑娘安心睡一觉吧。”说完出去拿了一条薄被给秀兰。
秀兰道谢:“多谢你了,香莲姐,你去忙吧,不用管我。”接过薄被来,她自己拿了引枕枕着,就在榻上躺了,然后合上了眼。香莲轻手轻脚的出门,到外间凳上坐下,手上拿了针线做,偶尔还探头去看看里面的秀兰,眼见她一动不动,也没有任何声息,像是睡着了,才安下心来。
秀兰本来只是想逃避,就躺了下来不用跟人说话交流,可是她上午干了一上午活,本来就累,昨夜又和云妆说话说得太晚,没睡好,所以躺了一会儿就不知不觉睡着了。这一睡着就杂七杂八的梦见许多事,有前世自己临死前父母那心痛欲绝的眼神,也有心脏骤停时,一生短暂经历倏忽在眼前飘过的景象,连那时的不舍和遗憾都这样鲜明的在梦中再现,让秀兰不由的流出了眼泪。
爸爸妈妈,我好想你们,你们还好么?我该怎么办?再死了的话,能回到你们的世界么?哪怕能再看你们一眼也好啊!眼泪越发汹涌,秀兰觉得心很痛,痛的她想嚎啕大哭,可是忽然有一只温暖的手轻轻抚上了她的脸颊,为她细心抹去了泪水。
她的眼泪一直流,那手就一直擦,秀兰看不见手的主人,心里的悲痛渐渐散去,被好奇取代,她想奋力的睁开眼,去看一看是谁在安抚她,于是在努力了几次之后,终于如愿的睁开了眼。
眼前一个人背光坐着,刚醒来的秀兰只能看见大概的轮廓,似乎是个男人,她眨了眨眼,焦距渐渐找回,终于看清眼前人前胸的团龙补子以及他这一身大红直身袍,偏偏那人还低声问:“醒了?”
秀兰吓的一下子坐了起来,一只手就顺着她的脸颊落在了肩上,她正要挣脱,那手却顺势按住她的肩:“莫怕,是朕。”
就因为是你才怕!秀兰往后又躲了躲,可这榻上毕竟没多少空间,到底还是躲不开他的手。皇帝还以为她是做了噩梦,又给她擦了擦眼角的泪,柔声问:“梦见什么了?吓成这样。”
秀兰这才发现自己竟然是真的哭了,她侧脸躲开皇帝的手,低声答:“就是想家了。”自己抬起袖子胡乱擦了擦,然后就要从旁边下地。
皇帝看她眼珠儿红红,还抬着袖子擦,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颇有几分怜意,又见她一头长发披散在身后,增添了几分慵懒,只可惜脸上肉少了一些,没初见时那么圆润了,就伸手揽住了刚好蹭到他身旁的秀兰,说:“怎么瘦了这许多?”说着还伸手到秀兰脸上捏了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