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三年后
(57)
刘俊贤是党家湾唯一的大学生,对后山的事情他也是有所耳闻,要说他心里的感想是什么,只有两个字:愚蠢。乡下都是迷信,刘俊贤嗤鼻,对父母的小心谨慎不以为然。
最近央视新闻播出了一条新闻引发了全国的反迷信风波,大概就是指灵宝县的某个小山村有个古墓,因为一个道士说不宜挖掘,所以全村反抗,画面上清清楚楚的播放着一个带着眼镜的自称是党家湾村的一个年轻人对着偷拍的镜头不耐烦的说着:“这就是迷信,我们在后山待了多少年都没事,就一个老道说不能挖,这才搞得我们全村鸡飞狗跳的,要我说就该把这骗人的老道士给抓了,省的为祸乡邻。”
画面一切,主播严肃的点评:“...关于迷信害人...希望大家以此为戒,提高文化宣传,破除迷信思想...”
刘俊贤一家正在吃晚饭,看到这则新闻,全家都惊呆了,刘父颤着手指指着儿子,‘啪’的就将碗给摔了,脱了鞋就朝着儿子给扔过去,“你个龟儿子!你都说了什么?妈的,看老子不打死你!”
刘俊贤自己也惊讶万分,那天自己只是看见了两个陌生人随意的聊了两句,怎么就会被偷拍在央视新闻?不过在他看来这没什么,他是在给正义做宣传,他要成为革除迷信的革命者,正义的号角需要他吹响,所有的困难都是纸老虎,一边闪躲着老父亲的鞋子攻击,一边冲着父亲喊着:“迷信,你们都是迷信!”
“打死你个不孝子孙,给老子滚出去!”
党家湾算是热闹了起来,无名老道也是过了几日才知道了这件事,但也只是一笑而过,风风雨雨见多了,这些小把戏对他而言根本无所谓,只是叮嘱着凌风两人不要出去摆摊了,在一个月内,估计灵宝县会有扫迷信的政策。
凌风不出门,乐的自在,但有些人却着急了,多方打听,终于找到了夏湾村的道观。
沈穆刚把门打开,就看到一个中年女人着急万分,一看到他就激动不已:“就是这个小娃娃跟那个小师傅在一起的,小娃娃,那个小师傅去哪里了?”
“在屋里。”
凌风刚练功结束,头上还冒着点点的汗珠,抹了抹汗水,就看到个中年女人急冲冲的进来了,穿着洋气,烫着卷发,面容保养极好,画着精致的淡妆,一见到凌风立刻没了风度拉着凌风的手喊道:“小师傅,求你一定要帮我想想办法啊!”
“怎么了?”这女人的手指甲有点长,鲜红的艳丽,有点刺眼。
“我跟我老公一直都关系很好,可是最近不晓得怎么回事,我们俩天天吵,天天吵,我脾气不好,我承认,但也不晓得怎么回事,出了门,我的脾气就好了,一进门,我就烦躁不已,老人们都说是这个新房子没有装修好,风水不对。我之前在街上见到你们,听说你们很厉害,所以想找你们帮帮忙,求你们了,给多少钱都愿意。”
“什么时候开始关系不好的?”沈穆不动声色的将女子拉开,安抚坐在一旁的石凳上,自己坐到凌风身边,问道。
“我们结婚很多年了,一直关系很好,我老公对我更是好的没话说,我们年纪大了,就想着在本县买个房子住下,市里的房子就留给儿子住,房子装修好了,就搬进去了,结果刚搬进去我们就开始因为各种的小事吵来吵去,要是再这么下去,我们一定会离婚的!”
说完,这个中年女子便‘嘤嘤’的哭泣起来,睫毛膏混着眼泪就这么流了下来,凌风与沈穆齐齐的咳了一声,递上了一块手帕,“擦擦吧!”
“你们家的卧室床上空是不是有横梁?或者吊灯?”
“没有啊!”中年女子想了想,“实不相瞒,我先生对风水也是很相信的,还专门找了个阴阳先生看的,所以这些问题风水先生也说过,我们都很注意,不会出这种问题的。”
“你说的我都了解了。”凌风轻点头,“这样,你回去后,把你们家的卧室天花板卸开,上面应该会有夹层空隙,你仔细寻找,最好是在对着床的地方找,我想你会有所收获的,如果没有估计错的话,会找到斧头一类的利器。”
“您可以走了,如果没有收获的话,到时候再来找我。”
“就这样?”女人不敢相信,仔细想来,还是先回去看看,实在不行就再来询问,告别了凌风,她急匆匆的回了家,招来了几个工人,将卧室正对着床的天花板凿开,果然,一把锋利的斧头正对着她与丈夫的床头,顿时让她打了个寒颤。
闻讯赶来的丈夫刚要呵斥妻子,怎么在新装好的房间里乱来时,却发现妻子手里拿着斧头,坐在床头,颤颤发抖,急忙安抚妻子,“不就是个天花板嘛,我又不会怪你,哭什么。”
两人算是和好了,瞧着天花板的大窟窿,两人面面相觑,决定找装修队算账去。
等那个女人走了后,沈穆好奇,“为什么要拆了人家的天花板?”
“你也听见这个女人说了,他们对风水也是很有讲究的,所以这样的低级错误一般来说是不会犯的,唯一的说法就是这个风水被掩盖了,而什么能在不知不觉中影响他们夫妻感情不被人发现?我唯一能想到的就是他们的天花板里应该是藏了东西的。”
“喔,是这样啊!”
坐在教室里,凌风淡定的坐着看书,也不理会班上热热闹闹的讨论着最近县上关于装修队在人家卧室留把斧头的把戏,马维小心翼翼的趴在凌风身边,沈穆不晓得去哪里了,他这才有机会坐到凌风身边,但又不敢开口说话。
“怎么了?”凌风脸皮没有练到家,对这么个大活人直勾勾的眼神看的实在是受不了,转头瞧着马维,“马叔叔又有什么事?”
“不是,不是我爸!”马维脸红,看着凌风平静的面孔,想着他与沈穆在一起虽然也是这般平静,感觉却完全不同,思及如此,心里便涌出一股沮丧。
为什么沈穆能与他相处愉快,而自己却无法与他自然相处?马维不止一次的唾弃自己的无能,每次给自己建设好心理,要稳重,要镇定,一看到凌风,自己所有的假设都飞天而去,被击的片甲不留,紧张蔓延而来,手脚不知放到何处。
“我听说你要报考县里一中,不打算上镇中学。”马维被凌风好看的眼睛的盯着,支支吾吾的问道。
“是,县上的师资力量会好很多。”凌风简而意赅说完,又埋头看书。
马维讪讪的坐在一旁,正在这时,沈穆进来了,看到马维坐在凌风身边,不动神色来到马维身边,“你们再说什么?”
“喔,没什么,就是问你们考初中会考到哪个学校去。”马维一看到沈穆到来条件反射的站了起来,沈穆顺势坐了下来,手里端着两杯水,递给凌风,“喝点水。”
凌风对沈穆的服务习以为常,顺手接过,喝了几口,放到桌子上,接着看书。
马维看着两人默契十足,沉默着走回了自己的座位。
沈穆眼神晦暗,对这个马维的心思他自是明白,凌风看起来精明十足,实则是个情商不高的家伙,师父说过的,他只能待在凌风身边四年左右,现在已经一年过去了,只有三年了,他突然涌出了万分不舍。
到最后,站在他身边的会是谁?是马维吗?马维对凌风的好,他自然是知道的,相比自己有过之而无不及,只是凌风的世界太小了,除了他的道家就是他的师傅以及师叔们,就是自己也是因为自己必须要靠他才可以。
自己只是可有可无的走进了他的世界,随时可以剔除的存在。
左思右想,我竭尽全力,做一切你喜欢的事情,只盼望你在闲暇之余能想到我。
十二岁的沈穆
四季轮转,时间随着沈穆不断蹭高而流逝,他们马上就要中考了,几年的时间,沈穆俊秀温和,凌风精致沉静,站在一起翩翩风度两少年,无论走到哪里都是人们视线的焦点,在学校,老师们的眼中他们学习优异,尊师重道,同学们的眼里长相俊美,打架一流,风采卓越。在校外,凌风已然是整个灵宝县出名的风水算命大师,上至县委书记富商,下至平民走贩,无一不是敬仰万分,恭敬有加,沈穆则成了凌风的经纪人一般,处理着所有想要找凌风算命人顺序与人际关系。
时间冉冉,凌风当年在党家湾的举动也在整个江湖传开,作为无名道长唯一的关门弟子,凌风的一举一动自然也成了江湖人士关注的焦点。这三年期间,凌风的成长速度极快,如果说当年还有许多质疑声,那么现在就只能哑口无声了,无论是在哪方面都是同龄人中的翘楚,在同行中比老一辈高手也厉害,闲来无事,凌风也会受到同为江湖中人的委托,到各地勘察风水,无一失手。
阳光的暖意照在凌风身上,夏日的燥热如照在了沉静的湖水,烦躁也成了宁静,杨柳轻拂,绿草青青,刚从外地奔波回来的他看起来疲倦不已,夏日的蝉鸣声声嘶叫,对于听力非凡的凌风而言,自然是睡不好觉,领口的口子解开,露出洁白如玉的脖颈与锁骨,被子被蹬到一旁,微侧着身子,少年的柔韧曲线一展无遗,修长的手指搭在床头,眉头紧蹙。
门口沈穆端着一碗酸梅汤进来了,十五岁的他清俊俊美,骨子里的古典书生气质更是平添了一丝风采,看着懒洋洋的凌风,他微微一笑,多年的默契让他知道凌风并没有睡着,将凌风扶起,凌风依旧一副懒而无骨的样子,靠在沈穆身上,眼睛也没有睁开,就这么就着沈穆的手一口口的喝掉了酸梅汤,沈穆没有烦这个人的懒惰,相反他很高兴,甚至希望这人越懒越好,这样他就有更多的机会与他接触。
细心的给他擦了嘴角,将他又扶着睡了,擦了擦他额上的汗水,才立刻。站在门外的无名老道打着哈欠,身边是拄着拐杖的元阳子,经过几年的治疗,元阳子终于能站了起来,虽然不能跟正常人一样健步如飞,但也可以扶着拐杖到处溜达,使得坐了几十年轮椅的他高兴不已,激动的他每天最大的乐子就是到处溜达,整个灵宝县都留下了这么个拄着拐杖老人的身影,无名老道也是无聊惯了,徒弟繁忙的不理自己,只得陪着师弟到处跑,也算是解了闷子。
“小穆,赶紧给我们两个老头子一人一碗酸梅汤!”老道进了屋才发现徒弟刚睡下,立即压低声音,悄悄的嘱咐沈穆,元阳子等沈穆离开后,皱眉,小声说道:“这沈穆对小风也太好了吧?”
“喔,能不好吗?”无名道长不以为然:“两兄弟在一起也有个三四年,沈穆比小风大一岁,多照顾是应该的。”跟所有的老人一样,自家的孩子是最好的,别人对自家徒弟好是正常的,不好才是不正常。
瞧着没有听出自己言下之意的大师兄,元阳子也不再说什么,道家讲究阴阳调和,但也讲究顺应自然,他们道家也有不少找了同性之人做了道侣,所以只要是真心,其他之事都可以省略。
可怜的无名老道,就这么离真相偏差而过,多年过后,气的胡子都被拔了不少,自己的宝贝徒弟没有娶媳妇,居然就这么被一个臭男人给拐走了,尤其是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被拐走的,更是暴跳如雷。
此时老道与元阳子自然没有多年后的烦恼,两人接过沈穆递来的酸梅汤,清凉解热,老道粗俗的砸砸嘴,赞赏:“小穆真是太能干了,要是你走了,这让我们三人怎么办!”
沈穆心下咯噔一下,面上不显,笑了笑,没有说话。
自己的身体已经痊愈,用不了多久自己就要回京城了,这些天自己一直刻意的不想思考这件事,但该来的总要来的,吃早要走了。
最近母亲的电话来的很勤,只待师父说一句:“你该走了。”到时候,自己便与凌风相隔千里,遥遥不得相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