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十五章 痴情男都是零智商
在牢里的时光十分漫长,每一天,除了放风的时间,我不得不在阴暗潮湿的牢房里呆着,简直是度日如年。
又轮到上午的半小时放风时间,我和黄四爷两个人溜达着,就到了一个角落。
看了看四周没熟人,我从口袋里摸出两支烟,都点上,然后再递给他一支。
现在,黄四爷已经不欺负我了。
一是黄四爷甚至是整个牢房里的人都忌讳我的身手,担心真把我惹急了,会下狠手。毕竟我是刚从死牢里出来的,身上背的两条人命指控还没有完全消除。监狱里的人,最横的就是死囚犯,也是的,连命都不属于自己的人,几乎是没有什么可害怕的人和事。
二是黄四爷似乎是真的认同了我和春花干姐弟的关系。毕竟,我向他说了好多“四季花”的事,甚至连她们的帐目都清楚。大凡能够与钱之类的核心利益扯到一起,总是或多或少意味着,大家的关系似乎已是匪浅。
当然,我隐约感觉到,后者才是最重要的。因为听他们自己说的故事看,之前,有几个重刑犯人,在这间牢房也是被他们整得待不下去。如果他们真的想为难我,办法有的是。
因此,对于黄四爷的“手下留情”,我是“心知肚明”,投桃报李,拼命地巴结讨好他。当然,我的目的是非常明确的,就是必须要从他身上知道黄二爷更多的事情。现在,这个黄老二有问题是坐实了,只是我手里没有实证罢了。
由于我进来的时候,衣服口袋还有公文包里,都放了不少钱,等我从死囚牢里出来,监狱方就把钱存到了我的专用柜子里,还允许我在规定条件下使用那些钱。这等于我是这间牢房里“富翁”,大家共同的金主。
“这是共产党接手监狱后的新规定。”黄四爷告诉我,“我是坐过三次牢了。前两次,一次是在日本人手里,还有一次是在国民政府手里,三次被抓时,身上都带了不少钱。像我们这些混江湖的人,口袋里永远放一些钱,以备着不时之需用得着。
不过,前两次还没等到监狱,钱就被警察给搜走了,被捕后托管物品清单里,根本没有钱物这一项。没想到,这次被捕,钱是一分都没少的登记在帐上,而且还让你在牢里就能使用。早就听闻共产党的攻心战厉害,自己亲身体会了,才知道名不虚传。”
“不拿别人一针一线,人家那是纪律。”我听出黄四爷是个对共产党没有什么好感的人,就纠正他,“讲究组织纪律,这是他们能够在上海快速立足的重要原因。”
“嘿,你一个国民党的特务,怎么帮共产党说起好话来了?”
黄四爷向我边挤了挤,拍了拍我的后背,颇有点不解的问道。
“什么特务,这么难听,我那是特工。”
我不喜欢别人说我是特务,就又纠正起黄四爷来。
这阵子,我花了不少钱“孝敬”黄四爷和牢里的人,所以,有了和大家平起平坐的地位,说话也可以随着性子。反正在这警戒森严的大牢里没事可做,争执某个问题,这倒成了大家消遣时间的一种方式。
仅仅强调自己是特工而不是特务,感觉还是不过瘾,我干脆再说道:“再说了,我是特务,你不也是特务嘛。”
“别瞎说,我怎么也成特务了?我就是一个地痞流氓,打架打伤了人进来的。”
显然,黄四爷听我一说,就紧张了起来,伸手捂住了我的嘴,生怕我说的话被别人听见。不过,他说的并没有错,现在政府给他定的罪,是故意伤人罪和扰乱社会治安罪,并没有直接和敌特组织挂上钩。
“你蒙别人可以,蒙不了我。”我颇有些不服,“黄二爷是保密局上海站副站长,大特务,你是他的得力手下,你要不是特务,鬼才信呢。”
“二爷是二爷,我是我,我告诉你,二爷手中有两类牌,我是属于明牌的那种,只是青帮的弟子,根本和那些暗牌没有半点关系。”黄四爷被我惹急了,压低喉咙冲我吼起来,“我知道你虽然是被定了特务的名头,但肯定是场外的,要不根本不会关到我们这个牢房里来。但是,你不能不明白事理就瞎说八道,这样会害死我的。”
“明牌?暗牌?”
我心里一阵暗喜,但还是装糊涂。现在,我越来越感觉到,自己离谜底越来越近了。
看我一脸迷惑的样子,黄四爷附在我耳边说道:“你看,你连这都不知道,说明我猜对了。你肯定就是个小马仔,被人放出来顶杀人的罪名了,没错吧?”
“四爷明察。”我当即恭维了他一句,“我就是莫名其妙被人骗到古董店,然后就撞上了一个死人,接着就被抓了。不过,我和你说的那个明牌暗牌有什么关系吗?”
“当然有关系啊,关系还大了去了。”黄四爷为自己猜中了我的“身份”而得意起来,“你小子命苦,是明牌中的苦主,从一开始,就注定你要受死罪的。不像我,虽然也是明牌,受的是活罪,至少没有性命之灾。”
“我似乎有点明白了,我就是那种替死鬼,四爷,是这意思吗?”
“算你小子反应过来了。不过,你的命是挺大的,进了死囚牢能够出来的,几乎是屈指可数。”黄四爷点了点我的头,“记住一句话,一定要咬定自己什么都不知道,是被人骗过去的。”
“这都不用咬定,事实就是如此,让我瞎编别的,我也不知道啊,怎么编?万一编得驴嘴不对马头,那不就成了欺骗政府嘛,罪加一等。”
我挺认真的说道。
“嗯,我现在明白你为什么能够从死囚牢里出来了。傻子有时也有傻子的好处,有时候,你越想把自己洗白,反而是越洗越黑,像你这样的,干脆什么都说实话,反而什么事情都会没有了。小子,你估计很快就可以从这牢房里走出去了。”
“为什么?我可是自己召了,大军进城前,我就加入了保密局,只是没有参加过具体行动而已。我还有代号呢,叫‘管家’。我大哥说了,有代号的是特工,没代号的才是特务。对了,你不是都挺害怕自己和保密局特务挂上号嘛,为什么就认为我这个特工会获释?”
听黄四爷说我或许很快获释,倒真纳闷了起来。事实上,这阵子,我天天吃了睡,睡了吃,似乎是个没事人似的,其实心里一直想,万一我出不去了怎么办?
仔细算算,从在古董店里被人打晕到现在,已经整整一个月过去了。虞家变卖资产的事,也不知道进展得如何了?这事,是我最大的牵挂。至于凌春、钱英子包括金富,虽然时有想及,但也只是一闪而过。毕竟,虞家的事涉及大上海的稳定,事关数百万上海人的生活,事体十分重大,容不得有半点失误。和这相比,所有个人的生死,都显得那么渺小。
“很简单,因为你是自己说自己是特务,所以你才会被释放,属于可坦白从宽的那种类型。第一,你能够从死囚牢里出来,说明政府已经相信你的口供,你并不是杀人犯。第二,像你这样的外围特务,上海至少能够找出万儿八千来,如果政府都要长期关押,那建多少牢房都不够。所以,估计再过几天,你就能够从这里走出去了。”
黄四爷非常确定,他的分析确实让我看到了希望。
“那你呢。”
“我这没办法的。现场人证物证俱在,判几年,就得蹲几年牢房。兄弟,出去后,替我照顾好春花,等哥哥出去后,一定有厚报。”
看黄四爷一脸真诚的样子,我突然脑子一转,冒出了一句连自己都感觉到吃惊的话来:“四爷,我看出你对我春花姐确实是一片真心,可是,你越这样,我心里就越难受,因为——因为春花姐她,她已经被黄二爷接到家里去了。”
“啊?!”这个消息如同晴天霹雳,黄四爷有半晌没有缓过劲来,“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我进来之前半个月的时候吧,具体的日期我记不住了。”白话出口了,我当然只得继续往下编,“那天我去找春花姐,听新来的小姐姐说的。而且,她去黄府看望春花姐时,发现春花姐走路不对劲,像是螃蟹似的叉着腿走,悄悄问才知道,那是黄二爷在春花姐那下面塞了只酒瓶子,不让取出来,说是什么要接甘露-——”
“不要再说了!不要再说了!”
白话越说越顺口,脑洞开了之后,我编得正起劲,把窑子里那些男人折磨妓女的招术,一古脑用在黄二爷折磨春花的想像上,却被黄四爷给打断了。
他蹲在地上,双手捏拳,拼命锤打着地面,愤怒地吼叫起来:“这天杀的黄老二,老子不杀你,誓不过人!”
由于怕周边警戒的解放军听到,黄四爷努力压制着自己的声音,这更让他的吼叫变得格外恐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