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树欲静而风不止
大乾景泰六年,神京。
……
都中城郊南面二十里地有座水月潭。
竹径通幽处,草木葱茏,一片禅房古刹隐于苍松古树之间,依山傍水,错落有致。
这便是大乾名门望族贾府的家庙水月庵。
……
水月庵高处摘星台中,蜂腰猿背、鹤势螂形的少年正在打拳。
时而仙鹤展翅,时而犀牛望月,时而风摆荷花,大开大合,行云流水,圆润自然地融入这天地间。
“呼…….”
长长吐一口浊气,双眸睁开,一道精光闪过,宛若朗星。
手指拈出一根两寸多长的针灸钢针,寸劲一抖,“噗”,一道微不可查的声音,钢针没入木椽。
“有了内力加持,才是九针之术该有的威力,既能救人,也能杀人。”
少年长身挺立,凭栏鸟瞰,喃喃自语,一脸惬意。
“西贝(贾)草斤(芹)年纪轻,水月庵里管尼僧,重活一次,真好!”
他来自网络时代,出身于大隐于市的九针传人世家。
三个月前因突发奇想照着《红楼梦》冷香丸的方子配药,不知是方子错了,还是药材不对,试药后魂穿而来,成了红楼世界贾府三房老四贾芹。
红楼世界相当神异,警幻仙姑、绛珠仙子、神瑛侍者、癞头和尚、跛足道人……都不是普通人啊!
这是历史上未曾出现的朝代,秦汉唐宋元与历史一致,到了本该出现的大明,历史出现了分岔,成了大乾。
贾府先祖为大乾建朝立下不世之功,特敕封一门两公,选择家庙位置,眼光自是极好的,水月庵风景优美,钟灵毓秀,居然有灵气。
前世,他修炼《莲花长生功》除了强身健体,并没有什么卵用,未曾想在水月庵居然练出了内气!
“水月庵远离城市喧嚣,又能沾贾府的光,索性,就苟在庵堂修行,让九针之术重返巅峰。
成仙过于虚幻,但长生,说不得可行!”
“终究还是错了,让贾芹管水月庵,才是正确的决定!”
前世读红楼,对两大奇葩安排匪夷所思。
一是贾宝玉入住大观园。
贾府作为钟鸣鼎食之家,翰墨书香之族,规矩最大,特别是男女大防。
明知“三岁不同床,七岁不同席”,却让十三、四岁的宝玉住进冰清玉洁的女儿堆里,居心何在?
是方便他猴上去,涎着脸吃女子嘴唇上的胭脂?还是歪在一床扭股糖一般往女子怀里钻,纯真无邪嬉闹挠咯吱窝?
真当是三、四岁天真烂漫的稚子?
嘴上的胭脂该怎么吃?咯吱窝该如何挠?
你品,你细品!
这不是毁人清白吗?
另一个不解的,便是让血气方刚的贾芹管尼僧。
庵堂内都是姑子啊!
她们身处青灯古佛,晨钟暮鼓,整日诵经念佛,清心寡欲,毕竟是肉身凡胎,到了怀春的年龄,心中的小鹿开始觉醒并懵懂乱撞,原本束缚起来愈发的困难。
让蠢蠢欲动的俊俏少年混入姑子堆,如同在羊群中放入一匹狼。
这干柴烈火的,是人性考验,还是兽欲纵容?
按红楼轨迹,原主果真放飞自我。
很快便勾搭了庵堂最美艳的尼姑沁香和道姑鹤仙,稍有姿色的姑子被他滢了个遍。
甚至招匪聚赌,好端端的佛门清修圣地搞得乌烟瘴气、污秽不堪。
后来不知被谁举报了,被了免职。
两者的共通,皆为一个男人多个女。
未必,宝玉行为就高尚,就是尊重女子,而贾芹便是下贱,就是荒滢无耻?
本质,不都一样嘛?!
……
当然,贾芹穿越于此便勤于修炼,尚未对姑子下手。
倒不是品行高洁,而是……尝到了修炼的甜头。
有了内力的加持,前世家传的中医圣手《九针》之术,大放异彩!
行针,一定要先引到气,不管是什么补泻,没引到气,补泻个半天也没效。
无论是烧山火,亦或是透天凉,针灸靶向治疗效果立竿见影,标本兼治。
过早破身纵欲,于修行无益。
修炼下去,哪怕不能长生,真气越强,针灸效果越好,也有安身立命之本。
……
倏然间,一片喧闹传来。
贾芹垂眼看去,虎躯一震。
庵堂前阵仗翻天,在一群莺莺燕燕和小厮前呼后拥下,一红一白恍若两大神妃仙子挺着修长的鹅颈,娉娉婷婷走进庵堂内院。
若论孰美,各有千秋。
穿大红色罗袍女子如同娇艳热情的玫瑰,气场强大却带刺,她便是荣国府大管家王熙凤。
穿荷花白裙的女子风流袅娜,气质清冷,圣洁如雪山之巅的雪莲花。
明知道她高贵优雅,清丽脱俗,你偏偏忍不住想逗引她,然后看她露出窘迫、羞涩的姿态。
“这个妹妹,我没见过。如果她做我媳妇,要不要下山呢?”
贾芹胡乱想着,自嘲一笑,“想多了,必然是王公贵族的玩物,不是我能染指的,还静心修长生罢!”
“还是和凤丫头打个招呼,毕竟要坐稳这水月庵主管,要靠她提携!”
贾芹迤迤然走下高台,翩然穿过小桥通若耶之溪,举手投足之间,潇洒俊逸。
路遇的尼姑道姑们,纷纷侧让垂手而立,低头行礼,不时投来羞怯怯、湿漉漉的目光。
……
“七日后,是秦姑娘与小蓉大爷的大婚之日,既然噩梦缠身,便在这庵堂斋沐三日……”
行至观音堂院前,便听到王熙凤的声音。
“秦姑娘?难道是秦可卿?警幻仙子之妹下凡?鲜艳妩媚有似宝钗,风流袅娜又如黛玉的兼美?”
贾芹心田掠过一道飓风。
“嫁入宁国府,四年后香消玉碎,滢丧天香楼,也是情孽缠身之人啊!”
“金钗女儿都是上了薄命司的风流怨鬼,名录薄命司,命势已注定,命运果真无法修改吗?”
贾芹自嘲的摇摇头,“金钗女儿因果牵扯颇深,重活一回,少生事端为好!
偏安一隅,苟在水月庵猥琐发育,待修为突破,做个富家翁,妻妾成群,顺道把美尼沁香和道姑鹤仙都收了,小日子比起前世不知美过多少倍。”
正在臆想连篇之时,王熙凤款款走来,却见贾芹松柏站立,眼神坦荡,毫无小辈低头哈腰、伏低做小的觉悟,好似变了个人。
微诧间横了一眼:“芹哥儿,你随我来!”说罢便自顾自前面走着。
大乾孝道治国,等级森严,尊卑有序,贾芹属于第五代,辈分忒低,见了长辈甚至要跪地行礼的。
“三个月前,支了三百两银子,要花完了吧?”
在一间厢房,二人相对而坐,凤姐儿凤眸盯着茶盏,纤长玉笋拿着茶盖轻轻刮动着,眼皮都不抬,不经意问道。
“还是二婶子疼我,知道柴米银子要用完了,月例我可是分毫不差发下去了!”贾芹笑道。
“知我为何安排你来管着水月庵吗?”王熙凤乜了贾芹一眼。
“???”贾芹愕然。
“你也算个风流人物,出手大方,人又机灵……”
“还是二婶子识人有眼光……”贾芹马屁赶上。
“府上生齿日繁,事务日盛,若柜上不能再支银子,你这个水月庵的管家该如何做?”王熙凤抬眼看向贾芹,意味深长。
“难道,她是想让我交份子钱?”
贾芹心中咯噔一沉,强笑道:“贾府家大业大还在乎这三瓜两枣?再说……凤婶子拔根毛都比我们腰粗。”
“……”王熙凤柳眉皱了皱。
“要不,少支点银子,让庵里多卖些馒头?还有花卷、油条、豆浆……”贾芹犹豫道。
纵有千年铁门限,终须一个土馒头,水月庵又称馒头庵,馒头极为出名,贾芹重生以来,又开发了多条产品线。
“行了……卖馒头才能挣几个钱?”王熙凤一脸不屑,扭头出神地看向院中来回穿梭的姑子,半晌之后,若有所思,“芹儿,你说这神京最大的销金窟是哪儿?”
“青楼?”
贾芹脱口而出,随后差点一个趔趄。
“贾府的爷们果真都是一个德行……”王熙凤丢过一个白眼,眉梢荡来一股媚意,随即若有深意道,“你这是守着金山讨饭啊!”
“噗……”
贾芹一口茶水喷出,不可置信道,“凤婶子的意思是,水月庵明着是庵堂,暗地里开成青楼?”
“聪明……”王熙凤“铛”的一声将茶盏墩在案几上,“不过,不是我的意思,而是你的意思!”
随即递过脑袋,双眼放光,“你想想,就算贾府上下几百个爷们消遣要花多少银子?高低不能便宜了外人不是?”
灵气乃天地之精华,极纯极净玄妙至极,将佛门圣地开成暗娼滢窝,必将滢秽之气冲天,灵气将不复存,还修炼个锤子!
而且,一旦事发便是惊天丑闻,总要有人顶缸,这辈子不完了吗?
树欲静而风不止,这是夺我机缘,毁我人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