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最懂宝玉大老爷
荣国府,荣庆堂。
荣庆堂正房大院雕梁画栋,两边穿山游廊厢房,挂着各色鹦鹉,画眉等鸟雀欢快地鸣叫。
堂内。
男主外,荣禧堂是贾政日常起居公干之所,接待外事。
女主内,荣庆堂连接在外宅内宅之间,靠近贾母住处,为贾母宴客之处,也是贾府内务决策中心。
堂内,临窗炕上铺着秋香色金钱蟒大条褥,设着大红金钱蟒靠背,石青金钱蟒引枕,老太太偎在靠枕上,听着贾政介绍贾芹在御前精彩表演。
贾赦、贾珍、贾琏、各房太太齐聚,只是神态各异。
贾赦及刑夫人事不关己,神情木然。
贾琏夫妇眼中透着震惊,时不时交头接耳。
贾珍神情灰败,似乎魂游天外。
只有李纨双眼晶亮灼热。
比邻荣庆堂是雏凤阁,坐在里面便可以听到隔壁荣庆堂的各种交流。
之所以叫雏凤阁,是深处内宅,里面长期莺莺燕燕,叽叽喳喳。偶尔出现几个的男娃,贾环,和贾兰,嗯,宝玉也……算一个吧。
除了入宫的大姑娘元春,三春经常在雏凤阁玩耍,顺便听听长辈论事涨见识。
迎春,贾赦之女,肌肤微丰,合中身材,腮凝新荔,鼻腻鹅脂,温柔沉默,观之可亲。
探春,贾政之女,削肩细腰,长挑身材,鸭蛋脸面,俊眼修眉,顾盼神飞,见之忘俗。
惜春,贾敬之女,只有六、七岁,身量未足,形容尚小,却清冷出尘。
贾敬中进士后早年便在都外道观修仙,也不知修得的哪门子仙,世外方人居然造出一个如此年幼的女儿,按辈分,惜春是贾蓉的姑妈。
三人钗环裙袄,皆是一样的妆饰。
荣庆堂的沉闷与争吵,丝毫没有几个小丫头的心情。
除了三春,还有一个灵气逼人的小姑娘,两弯似蹙非蹙罥烟眉,一双似泣非泣含露目。态生两靥之愁,娇袭一身之病。闲静似娇花照水,行动如弱柳扶风。
她便是客居贾府的黛玉,一应待遇与三春无异,甚至老太太经常用体己钱额外打赏,额外照顾。
……
宝玉听着他老子介绍,惊奇道:“没想到贾芹真的中举了?而且是圣上敕封的‘神京第一才子’?原本以为是个清雅人儿,却还是个俗不可耐的官蠹,可惜了!”
顿感意兴阑珊,百无聊赖。
“二哥当然不用读书了,上面有老太太护着,又有太太(王夫人)罩着,周围又有姐妹爱着,以后又是荣国府当家的,读书有啥用?”
贾环边说边起身站起,原本长相猥琐,獐头鼠目,又耷拉着一边肩膀,抻着一条腿筛糠般抽搐着,人似乎被抽了筋般,怎么也站不直,歪眉斜眼的看着宝玉,薄薄的嘴唇透着讥讽。
“整日痴痴颠颠,看见燕子,就和燕子说话。河里看见了鱼,就和鱼说话。见了星星月亮,不是长吁短叹,就是咕咕哝哝……”
我看二哥就是个球攮癫子……哈哈哈”
贾环说完,仰天大笑。
他在见街上的青皮就是这个姿势一站,周边的人如避瘟神一般,绕道而行,避之不及,他一直觉得这个姿势很社会,很有杀伤力,很酷!
“你个下流种子……”
只见探春气呼呼上前直接揪着贾环的耳朵,“三姐,疼……”,探春小脸充满气愤,“你给我站直喽!小小年纪便不学好,非要学外面的蛆虫二流子。”
贾环立刻乖巧的,老老实实的正襟危坐,如同鹌鹑。
他和探春是赵姨娘所生的同胞姐妹,探春自幼跟随贾母长大,对这个亲弟弟,真敢对他下重手。
虽然被揪了耳朵,看着被打击的宝玉又魂飞天外,心中不免得意。
在这个家,他最嫉妒、最不爽的就是宝玉。
都是一个爹,凭啥宝玉众星捧月一般,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而他却如野草般低人一等?
宝玉看向黛玉,以前这个时候,黛玉总是帮他说话解围的,没想到今日捧着一份邸报,津津有味地看着,时不时罥烟眉微颦,时不时笑靥如花。
“林妹妹看的什么?”宝玉挤在黛玉身边坐下。
“你看,这是芹哥儿的诗。
桃花坞里桃花庵,桃花庵下桃花仙。
桃花仙人种桃树,又折花枝当酒钱。
酒醒只在花前坐,酒醉还须花下眠”
……
恣意洒脱,勘破了一切,好生痛快!
还有这句‘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像生命轮回,凄美却又壮丽,以前我看见落花便伤感,想来是小性儿了。”
宝玉听完,顿生一种浓浓的失落感,以前林妹妹只欣赏崇拜他写的诗啊!
“林妹妹怎么也读起酸儒八股了?官蠹禄蠹而已。”
“你说芹哥儿是酸儒?你看这句,‘世人笑我忒风颠,我笑世人看不穿。这是酸儒能写出的?”’
黛玉笑得有一丝俏皮,“你还和贾芹打赌来着,都把他当成傻子,如今他中举了,你屋里的晴雯要输了,看你如何给舅妈交代?”
宝玉心中微微一痛,双眼迷离:“茜雪是哭着走的,晴雯离开我,定会伤心流泪的……”顿时闲愁万种,怅然若失。
只听到隔间父亲贾政道:“若是宝玉有一日也能像贾芹那般,当着满朝文武,书生意气、挥斥方遒,我便知足了。
你们不知道,舅兄子腾是何等英雄人物?连他都当着百官向贾芹道歉了。”
宝玉听此不觉打了个寒颤,面色惊恐又有一丝不屑!
又听到大老爷贾赦道:“想来咱们这样人家,原不比那起寒酸,定要雪窗荧火,一日蟾宫折桂,方得扬眉吐气。
咱们的子弟都原该读些书,不过比别人略明白些,可以做得官时就跑不了一个官的。
何必多费了工夫,反弄出书呆子来。”
宝玉没来由心中舒爽:“没想到,大老爷才是懂我的。
其实也没全懂,连官都不要做,整日与姐妹们一起喝酒作诗玩耍,才是人生快事!”
老太太听了贾赦的高论,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举着拐杖指点着:“你呀!从小不爱学习,性子最是顽劣,自然就少不得你爹打。
还总觉得我偏心喜欢老二,政儿从小喜欢读书,不光是我,连你祖父、你父亲都特别喜欢。
你如今上了年纪,更加不堪了,作什么左一个小老婆右一个小老婆放在屋里,没的耽误了人家。
放着身子不保养,官儿也不好生作去,成日家和小老婆喝酒。
若是宝玉也不好好读书,长大了岂不和你是一样的?”
老太太一通骂下来,贾赦讷讷间满脸不服,却低下头再不言语。
贾政不失时机道:“老太太,明儿也送宝玉去学堂读书可好?毕竟,学堂规矩要严一些。不说像贾芹一般,中个举人也能为贾府争光。”
宝玉听了差点魂飞天外。
学堂有什么好?全都是浊臭男人,没有姐妹们身边萦绕,还不如死了去!
老太太思量片刻道:“宝玉还小,去了学堂学成书呆子失了灵性反而不好,大些再说!”
宝玉感动的眼泪都差点掉下来。
贾政却一声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