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第十四章 凤家
回了淇湘殿,凝芳关了内间儿的门,这才止不住笑道:“娘娘,您看到了么,姜妃的脸都气绿了呢!”
凤淇笑了一声,说道:“怎么你看起来比我还高兴?”
凝芳说道:“不瞒娘娘说呢,姜妃平日里作威作福,谁没被她平白呲楞过?只不过奴婢们身份卑微,有气也只能受着,如今姜妃反倒一副受气的脸孔,奴婢能不高兴嘛。”
凤淇摇头笑了笑,凝芳虽然乖巧,胆子小了点儿不能成大事,目光也短浅了些,不过短浅也有短浅的好处,那就是不招惹事端,凡事都收敛着,踏踏实实做人。
凝芳一面说,一面不忘了给凤淇倒茶,笑道:“对了,娘娘,您让奴婢准备的寿礼,已经差不离了,不过……”
凝芳迟疑了一下,“娘娘……别人家贺礼都是山珍瑰宝,娘娘您让奴婢准备一个包金的,这样……这样真的能行么?”
凤淇端起茶碗来,轻轻的捻起盖儿来,吹叶儿喝茶,笑道:“你懂什么?寿礼再贵重有什么用,天下都是王上的,什么贵重东西能入得他的法眼?过寿不过讨个好彩头,眼下王上收服了东夷,就更想要讨好彩,有寓意,比山珍瑰宝要来的实在的多。”
凝芳认真的点了点头,说道:“还是娘娘想得周到。”
第二天武琸宸没有再到淇湘殿来,也没有去看过姜妃,瑢妃被这一闹收敛了不少,一时不敢再出头,后宫里顿时平静起来,似乎没有任何波澜,众人都沉浸在千秋节临近的喜悦之中。
不要看表面上如此平静,只不过宫里围墙虽高,却没有密不透风的消息,姜妃不自量力讨要凤印,被王上当下斥责的消息不胫而走,大家都纷纷看姜妃的热闹。
所有人的心思其实和凝芳一样,素来被欺负,只不过没有姜妃受宠,所以只能忍着受着,还要笑脸相迎,如今墙虽然没倒,但是也有不少人去推了两把。
淇湘殿的人气儿渐渐的旺了,有不少世妇往这边儿走动起来,她们的地位不高,眼睁睁看姜妃做王后,还不如去巴结如日中天的淇妃。
这天凤淇正在茶室看书,凝芳走进来,说道:“娘娘,凤将军回朝了!”
凤淇一听,翻书的手顿时顿了一下,凤将军不是别人,正是凤淇的兄长,凤家大公子凤洪,当年曾经做过敬贤侯武培德的伴读,也算是半个亲信。
所以武琸宸做了武王之后,难免要隔阂凤家,谁会重用敌人的心腹呢,这其中的危险太大了。
凝芳刚说完,就有内侍过来通报,来人正是武琸宸身边儿的武湛。
武湛笑眯眯的,客客气气的行了礼,笑道:“恭喜娘娘,凤洪将军从边关还朝,此时正在尚武殿陛见王上,王上让老奴过来,说是一会儿的,就让凤将军往淇湘殿来,王上知道娘娘思家之苦,让凤将军和娘娘多聚一聚。”
凤淇带着一脸无害的笑容,很客气的向武湛点了点头,武湛都把话儿带到了,这才行了礼之后退了出去,回尚武殿复命去了。
凤洪陛见了武琸宸,身为淇妃的兄长,应当先去拜见王后,才可以进淇湘殿去看望淇妃娘娘,只不过王上目前还没有立后,所以这道程序也就免了。
凤洪到了淇湘殿,他此时已经卸去了铠甲军装,一身黑色的武官官袍,腰间是先王赐予的宝剑,凤洪规矩的将剑解下,放在殿外的剑托之上,这才等待通报。
凤淇是识得凤洪的,不过是上辈子,一个不苟言笑的人。
凤洪比凤淇大了十几岁,已经过了三十而立的年纪,刀削斧砍的面貌十分的硬朗,加上常年在边关沙场征战,整个人看起来有些冷厉的气息,不说话的时候喜欢死死抿着嘴角,让稍薄的嘴唇显得有更加薄情。
凤洪是凤家的老大,几个弟弟也都是武将,凤洪在凤老还在世的时候就娶了妻,只不过妻子过世了,只留下一个女儿,凤洪在外常年不归,女儿夭折的时候,连最后一面也没瞧上,之后就无心再娶。
旁人家没有不羡慕凤家势力的,也想过要把女儿送过去做续弦,只不过也不知凤洪是太薄情了,还是太专情了,并没有再娶第二房。
很快凝芳就出来了,给凤洪行了礼,说道:“将军这边儿请,娘娘已经久候多时了。”
凤洪走进茶室,凤淇正在桌案边儿慢悠悠的品茶,见凤洪进来,站起身来。
凤洪低头走进去,已经矮下身去行礼,凤淇也不说话,她已经能说话这件儿还没有打算让凤洪知道,就算凤洪是这个身体的亲兄长,凤淇也不打算这么莽撞的说出口来。
凤淇看了凝芳一眼,凝芳赶紧上前,说道:“凤将军,娘娘请您快起身,凤将军这边儿坐。”
凝芳又端来茶,放在凤洪手边儿,这才垂着头退到门边儿站着。
凤淇这才不着痕迹的细细打量起凤洪来,和上辈子印象中的人一模一样,不苟言笑,凡事都很规矩谨慎。
凤洪抬起头来,说道:“王上遣卑臣来拜见娘娘,千秋节之后,卑臣还要再往边关驻守,到时就不再来向娘娘辞行了,请娘娘见谅。”
凤淇听他说的规规矩矩的,笑着提笔在锦帛上写道——兄长近来可安好?
凤洪看了一眼字迹,立时收回目光,说道:“托王上和娘娘的福,一切安好,东夷余孽已经全部清剿。”
凤淇笑了一声,凤洪不禁抬头去看,不知她为何突然发笑,也不知是不是自己说的有什么不妥?
凤淇又提笔,写道——兄长何必客套,不想和小妹说些心里话?
凤洪一惊,又是抬头看了凤淇一眼,不过没有立刻说话,就见对方又写了几个字。
——敬贤侯于不日前进宫,现居闲安殿,兄长可见过?
凤洪此时已经震惊不已,看着凤淇温和的笑靥,喉头上下艰难的滚动了一下,过了良久,才叹了口气,说道:“我知道因为我的身份,让你在宫里为难了,是为兄对你不起。”
凤淇当然明白,凤洪说的是他曾经给敬贤侯做过伴读的事情。
武国一直的礼制就是兄终弟及,哥哥过世,弟弟继承王位,然后就在武国先王过世的时候,朝中不同党派的大臣害怕失去自己的势力,开始提倡改革礼制,兄终弟及变成了父终子及。
武后一共产下两个儿子,老大武琸宸,老二武培德。按理来说应该由长子继位,只不过当年武后生下武琸宸的时候并不是王后,而是一个妾,武琸宸就是庶子。武后生下武培德的时候,已经成为了王后,所以武培德就是名正言顺的嫡子,武国应该由嫡子继位。
如此一来,最高兴的莫过于凤家了,因为凤家的和当今王室嫡子的关系最为亲厚。
只不过谁也没想到,一直不显山不露水的武琸宸会突然夺嫡,武培德被封了侯,遣到偏远的封地去,凤家因为站错了队,一度低迷不振,别遣到边关去和东夷人连年打仗。
凤老因为心中抑郁,没过两年就去世了,凤家由凤洪接手,凤洪知道,这件事儿并不能怨王上如何,任是谁当武王都会排除异己,父亲错就错在锋芒毕露之上,当年追随武培德的时候,就没有想过留有余地。
如此一来凤洪就更加的低调行事,在边关整整呆了五年,几乎不怎么回京城来。
凤家就这么一个女儿,做兄长的哪个不疼惜自己的妹妹,更何况凤淇还是个哑巴,一个哑巴在后宫里呆着,想必也没有什么好日子可以过。
凤洪深深的叹了口气,说道:“娘娘既然已经处在深宫之中,切记收敛心性,不可任性妄为。”
凤淇笑了一下,写道——兄长放心。
凤淇写完了,顿了一顿,又蘸饱了墨,写道——疏离敬贤,忠君之事,小妹自有办法让兄长在朝中翻身。
凤洪看着她的字皱了一下眉,抬眼说道:“为兄这些年也想开了,如此甚好,无需再多劳,娘娘不要因为卑臣这些事而……”
他的话还没说完,凤淇已经摇了摇头,在锦帛上写了四个字——兄长信我。
凤洪当下不再说话,他也不知为何,眼前这个曾经不明世事的妹妹,竟然变了许多,她即使不开口,也有能让你不由得信服的方法。
凤洪犹豫了一下,只是点了点头。
凤淇抬起头招了一下手,凝芳赶紧捧过烛台,凤淇捏着锦帛,就这烛台将字儿给烧了。
凤洪一走,就有人到尚武殿复命,武湛听了来人的回报,就进了书房。
武琸宸在批改奏章,听见推门的声音,连头都没抬起来,只是笑道:“凤洪走了?”
“回王上,正是。”
武湛迟疑了一下,说道:“淇妃娘娘在茶室见的凤将军,至于谈的什么不得而知,娘娘没让旁人在场,只有一个叫凝芳的宫女在内伺候,其他人都遣了出去,只不过当值的内侍说……凤将军走的时候,茶间儿有些焦糊味儿,似乎是在烧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