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第三十五章 混乱
凤淇不着痕迹的撇开瑢妃的手,只是朝瑢妃笑了一下。
瑢妃自觉她的热脸着了凤淇的冷道,但是也不能发作,挥了挥手,后面的侍女已经捧上红漆大捧盒来,瑢妃掀开盖子,笑道:“姊姊你看,这是邹尹刚刚进宫的时候,托人给妹妹捎来的,妹妹特意洗了干净,给姊姊带来尝尝呢,你瞧着红的,瞧起来就水灵儿。”
瑢妃故意咬重了“邹尹”两个字,邹尹虽然年轻,但是在朝中举足轻重,瑢妃并不是邹家的直系,而是个分支,饶是这样,也觉得自己身份地位不是一般人能跟得上的。
邹尹确实进了宫,只不过他事务繁忙,最近武王又对喻国透露了敌视,邹尹才没工夫去关系一个旁支的妃子如何,瑢妃这么说,只不过觉得面子上好看,在脸面上别输给了凤淇罢了。
瑢妃捡了一个最红的,笑盈盈的献殷勤,递给凤淇,凤淇却没有接,只是微微摇了摇头,随即沾着茶水在桌案上写到。
——谢谢瑢妃妹妹的好意,只不过吃东西也有吃东西的规矩,容妃妹妹的东西一会儿还要叫人验了才行。
瑢妃的脸色一下就青了,心想着自己好歹也和邹家沾亲带故,连王上都买两份面子,你这个哑巴竟然这么消遣我?
只不过嘴上却笑道:“瞧姐姐,还信不过妹妹我么?”
凤淇又是摇了摇头,蘸着茶水写到。
——瑢妃妹妹何出此言呢,我想妹妹自当不会害我,但是宫中有宫中的规矩,一来不好破坏了去,没规没据叫别人平白笑话。二来,害人之意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不怕瑢妃妹妹下毒,就怕有心怀叵测的人,想要破坏咱们姐妹的关系,从中作梗也说不定?
凤淇写着,就瞥见没写完一句,瑢妃的脸色就更加精彩了一分,先是铁青,后是气的发红,再接着梗着蜡白。
凤淇写完,用一双顾盼神飞的凤眼瞧着瑢妃,笑眯眯的又写了一句。
——瑢妃妹妹说,对不对呢?
瑢妃被气得嘴唇都有些哆嗦,但是自以为忍耐的很好,没有任何破绽,狠狠吞下这口气,淇妃说的字字在理,也不好刻薄她,只能僵硬着一张比哭还难看的笑脸,说道:“淇妃姐姐说的对,真真儿对,别人常说,妹妹我啊什么都好,就是为人太直爽了些,不适合在这深不见底儿的宫里头混迹,容易吃亏呢,你瞧瞧,还真叫人说对了,嗨。”
她一边给自己脸上贴金,一边儿像模像样的叹了口气,真是那么一回事儿似的。
哪想到凤淇“诚恳”的点了点头,写到。
——确实不适合。
瑢妃一下就笑不起来,没想到没贴成金,反而让凤淇找到了机会,瑢妃一向嘴皮子刻薄利索,宫里头比她等级低的大有人在,全都被她刻薄过,有些新入宫的侍女丫头,还被骂哭过许多回。
瑢妃想着自己在武王面前没有一个哑巴受宠,若论说话,还能说不过她么?那当真是笑话了。
哪知道如今还就凑巧撞上了这个笑话,凤淇是个哑巴,愣生生把自己给气的头顶冒烟儿,受了气也不能骂回去。
瑢妃觉得自己今儿个就是来自讨没趣的,也坐不住了,就想回去,但是眼珠子一转,心想着自己摆不平这个哑巴,难道和姜妃一起还摆不平么?
于是就想把姜妃也拉下水,对凤淇笑道:“淇妃姐姐,今儿个外面天气不错,姜妃姊姊身体不便,咱们就一道过去,串串门儿,聊聊天儿,你说好么?”
凤淇本不想去,不过一想若是自己不去,瑢妃肯定要逮着机会说自己清高不亲和,也就没有拒绝。
姜妃也听说了喻国公主的事情,她心里越发的忌惮起凤淇了,总觉得凤淇的心思太重了,根本就像是看不到底儿一样。
反而是这个凤淇,对武王的心思掌握的却是恰到好处,姜妃心里没有着落,生怕自己的地位被凤淇给抢走了。
姜妃告诉自己,虽然委屈在武琸宸的后宫里,只不过是为了保全自己,好图大计,但是想她堂堂一个部落长之女,怎么可能任由一个哑巴妃子欺辱了去?
姜妃正靠在榻上蹙眉思忖着,自己该如何讨得武琸宸的欢心,现在身子越来越重了,又还没到可以行房的时候,也不能不管不顾的,毕竟这个孩子才是自己的筹码,想要讨得武琸宸欢心,就只能靠揣测武琸宸的心思。
她正在烦恼,侍女走了进来,将一个锦帛呈上来,说道:“娘娘,这是宫外面儿,送进来的。”
姜妃身子一僵,劈手将锦帛抢过去,对侍女说道:“去把门掩上。”
侍女依言去关上门,姜妃这才将锦帛展开,虽然没有署名,但是这个字迹,一看便知是武培德写来的。
姜妃眼睛在锦帛上瞟了几眼,随即就面露得意之色,冷笑了起来,嘴里叨念着,“好一个清高的人,前几儿还在羞辱我,如今却要来求我办事,哼。”
武培德这几天称病一直闭门在侯府里,并不见客,武琸宸宣他也只是称病,连五天一例的早朝也是告假在家,武琸宸抓不着他,却不会由得他自在了去。
敬贤侯一向持重节俭,别人捏不住把柄,武琸宸却有办法,随便找个辙就让武湛问话,指责敬贤侯,最让武湛捏汗的一次,竟然是武琸宸让他当面问敬贤侯,“为什么不按照侯爵定例置办家私,如此节俭难道是为了结党营私么?”
别说是敬贤侯了,就是问话的武湛,也吓得冷汗涔涔,要知道武湛只是个公公,武国的内侍并没有品级,而武培德是个侯爷。
这种时候,武培德终于沉不住气了。
武培德向姜妃说的一共是两件事,其一是让姜妃在武王面前替他吹枕边风,如果没人替他说好话,想必武琸宸的这种苛责需要持续很长一段时间。
其二就是让姜妃搬弄是非,搬弄谁的是非?自然是凤淇的。
凤淇的受宠,和凤淇的不配合,让武培德隐隐觉得,这个淇妃不再是以前爱慕自己的那个青梅竹马,并没有刻意利用的价值。
凤淇的存在对于姜妃来说,也是一种阻碍,无异于眼中钉肉中刺,所以武培德和姜妃的目的是一样的。
武培德在信里和姜妃说,是帝王都有疑心病,一个不受宠的哑巴妃子,为何在一日之间突然通透了,把武王的心思拿捏的恰到好处,而这个时候凤洪也回京来,这难道不是一个里应外合?就算不是一个里应外合,也要让姜妃在武琸宸的耳朵根儿旁边软磨硬泡,说得多了,武琸宸自然也就会对温婉可人的淇妃产生疑心。
虽然姜妃并不想帮武培德,不过奈何他们的目的是一样的,姜妃也知道靠自己的力量不可能扳倒凤淇,甚至扳倒武琸宸,所以必须和武培德合作。
而且搬弄是非也是个好办法。
姜妃看完了信,让侍女拿来烛台,将锦帛拎在火焰之上,一点点给烧了。
正烧着锦帛,又有侍女敲门,说道:“娘娘,瑢妃娘娘和淇妃娘娘来了。”
“什么?他们怎么这当口来了!”
姜妃心中一惊,真后悔刚才怎么没去茶室烧,锦帛的质地很好,一时间烧不完,而且门是关着的,殿里弥漫着烧焦的味道。
姜妃一面让侍女急匆匆的开窗子散散味道,一面赶紧吹了吹烛台,想把火苗儿出大点,可是怎么看也烧不完,姜妃干脆把剩下一半的锦帛扔在地上,踩了踩,把火苗踩灭,然后慌乱的将残破的锦帛塞在摆件儿下面,又觉得不踏实,慌慌张张的拿出来塞在自己的袖子里。
拍了拍袖子,这才说道:“请进来罢。”
瑢妃走在凤淇前面儿,笑盈盈的走进来,一边儿挥着袖子,一边儿皱眉说道:“哎哟这是什么怪味儿,不是妹妹说啊,姜妃姐姐是怀着龙种的金贵主儿,这殿里头是什么味儿啊,万一上了身子可怎生是好?”
凤淇走进来,不着痕迹的环顾了一下四周,又扫了一眼姜妃的脸色,显然还存留着一丝的慌乱,空气中弥漫着烧东西的味道,凤淇怎么可能闻不出来。
姜妃被凤淇这么笑眯眯的一扫,下意识的去紧了紧自己的袖口,这让凤淇突然有所悟,也不再去看她,以免打草惊蛇,很自然的把目光收了回来。
瑢妃又像刚才那样,叫侍女把带来捧盒拿上来,说是邹尹特意给自己带来的。
姜妃柔柔的笑道:“原来是邹尹大人带来的,那可要好好尝一尝呢!说起来,邹尹大人可是咱们武国的栋梁之臣,人人敬重的好官,对瑢妃妹妹也惦念的紧,不像我,形单影只的在宫里头,连个亲人也没有。”
姜妃这几句话把瑢妃夸上了天,捧了邹尹,不就等于捧了瑢妃的身世,瑢妃自然高兴受用。
姜妃虽然这么说,但是也没有去吃瑢妃带来的东西,也不张罗着让侍女去拿,姜妃心思也清楚着呢,现在自己怀了龙种,多少人想要自己生不下来这个龙种,说不定瑢妃就不安好心眼,不能在这个节骨眼上大意。
姜妃笑着,轻轻抚了抚自己并没有凸显出来的小腹,一脸慈母表情,笑道:“我这些日子,越发的不能动弹了,你们也是知道的,我这身子不比以前能疯疯癫癫的,虽然我本身不怎么金贵,但是现在怀上了王上的子嗣,总该千恩万谢的好生养着,所以就没到姐妹那里去走动,这在苦闷间,姐妹们却来了,真是叫我好生欣喜,来快坐下来。”
她说着,没有什么诚意的请二人坐下来,然后转头对侍女说道:“还等什么,别杵在那里站着,我平日里怎么教你们的,快去给两位娘娘倒茶来,再拿些糕点来……啊对了,我这,越发的吃不得东西,心口堵得慌,给我拿些酸枣子来。”
侍女应了一声,连忙往外走。
瑢妃听她说的就跟酸枣子似的,那显摆的意思何其明显,但是也不发作,往前走了两步,想要坐下来。
凤淇站在瑢妃后面,不着痕迹的向姜妃的宽袖暼去,不知里面藏了什么不能让别人知道的东西。
凤淇刚抬步,就看见在自己面前不到半步的地方,瑢妃华贵的衣裙拖着又长又厚重的裙摆,当即心里笑了一下,故意踩住了裙摆的一个边儿。
瑢妃没有注意,抬不往前走,一下就被自己的裙子绊住了,身子失去平衡瞬间往前倾,眼看就要摔倒,瑢妃下意识的嘴里娇呼了一声,同时两手乱抓。
姜妃被她抓了一把,手背上留下一个长长的血道子,眼看瑢妃就要倒在自己身上,这要是压坏了自己的龙种可怎么办?
姜妃尖叫了一声,甩着被抓疼的手,往旁边闪了一下,瑢妃就扑了个空,摔在前面儿的椅子上,带的椅子“哐啷哐啷”直响。
随着这一片混乱,姜妃袖口里的东西“噗”的一声掉落在地上。
姜妃心头一紧,脸色瞬间苍白起来,扶着旁边的茶桌顿了一下,“啊呀”大叫了一声,柔柔的歪倒在地,嘴里喊着“疼啊,我的孩子……好疼啊……”
侍女们还以为瑢妃撞到了姜妃娘娘的龙种,都吓坏了,赶紧过来去扶。
瑢妃也吓坏了,自己根本就是无意的,如果姜妃真的给自己撞坏了,那岂不是谋害王族血脉,纵使有十个脑袋也不够耍的。
姜妃成功的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力,大家都慌乱的去扶姜妃,没人注意掉在脚边儿的被烧得半拉的锦帛。
姜妃反应是挺快,只不过凤淇的眼睛就盯着她,锦帛一掉出来,立刻就看到了,装作关心的走过去,却停在旁边,蹲□子将烧糊的锦帛捡了起来。
姜妃的脸色随着凤淇捡起那块锦帛,登时就苍白了,仿佛真被撞出了个好歹,只能继续转移其他人的注意力,嘴里期期艾艾的呻1吟着“好疼啊”,希望可以补救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