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我还要补觉
乔伊尔·乔斯托克只是喜欢占公司的便宜，并不是口袋里真的没钱可花，都已经这个点了，也不知道还能不能赶上末班轻轨，他觉得干脆就在这定个房间算了，“你们这里还有空房间么？”
“当然是有的，不过盗火日快到了，纳契敦的访客很多，今天包括未来几天都只剩下豪华套间还有空的，配置一个客厅两个卧室两个卫生间和一个独立阳台，每天房费为六个银元，其中包涵了早餐和图书馆借书服务，”前台小姐还是保持着同样的表情，并没有因为客人要定房就特别热情，“确定要入住的话我这就帮您办理手续。”
莱恩联合王国的货币是金本位，同时发行铜质和银质两种辅币，十个铜币等于一个铜元，十个铜元等于一个银币，以此类推都是十进制兑换。六个银元相当于普通工人两三个月的薪水了，但水晶宫大酒店是纳契敦乃至整个莱恩联合王国最好的酒店，所以这个价格并不算太离谱。
“行吧，开一间套房，续定到盗火日当天中午。”乔伊尔非常豪爽地点头了。
“没这个必要吧，今天晚上不想跑来跑去奢侈一下就算了，明天重新找一家酒店不好么？”距离盗火日还有四天，五晚住下来三十个银元就没了，这都能买一大堆炼金材料了，乔尼觉得在这里住一晚就行了，没必要连着住。
“老子打……干了一辈子活，就不能享受享受吗？”乔伊尔·乔斯托克在儿子身上从来都很舍得花钱，供养出一个正牌炼金士需要投入的资源，普通家庭大概连想都不敢想，“小姐，这是我们的父子俩的身份证明。”
莱恩联合王国有两种居民身份证件，一种是羊皮封面纸质内页的平民证件，一种是珍珠皮封面黄铜内页的贵族证件。乔斯托克父子俩虽然没有爵位，但持有的都是第二种贵族证件，递出去的时候一直保持职业假笑的前台小姐脸上表情一下子真诚了许多，“好的，请两位稍等，您需要先预支两晚的房费，剩下的退房时结清就可以，请问您想用什么方式支付？”
“就用这个吧。”乔伊尔掏出钱包，抽了两张印有数字一的金券出来，这并非官方发行的货币，而是莱恩信用银行的金币兑换券，因为在全世界的任何一家分行都可以无损兑换出一枚金币，所以这玩意儿在莱恩联合王国内部几乎可以视为纸钞来使用。
“找您八银元，身份证件和钥匙也请收好，待会儿会有专门的客房管家为您引路，祝两位在本酒店玩得愉快，住得舒心。”前台小姐验证过金券的真伪后，将东西放在了一个垫了天鹅绒的托盘上，恭敬地双手递过去，然后按了一下桌边的按钮。
很快就有一位身穿笔挺燕尾服，系着黑领结，胳膊上搭着一块白色毛巾的客房管家快步走来，鞠躬后做起了自我介绍：“我的名字是弗雷德·比格，老爷少爷可以称呼我雷德，很荣幸能为您服务。”
跟在官家身后的门童则很有眼力劲地上前帮忙拿行李，“老爷少爷，晚上好，很荣幸为您服务。”
“接下来的几天，拜托您照顾了。”乔伊尔假客气地回答道。
一行四个人来到电梯间等到电梯下来，叮的一声之后乔尼看到了一个不修边幅的年轻男人，拥着一个挺着大肚子的女人往迎面走了出来，正是他在飞艇上曾经见过的那对疑似夫妇的男女。
双方错身而过后乔尼皱起了眉头，尽管刚才只是短短的一瞬，但他很确定那个男人跟自己有过目光接触，对方却装作什么事儿都没有似地直接走了。
这很不对劲，并不是乔尼自恋，而是他对自己的脸有着正确的认知，即便陌生人碰上了也会忍不住多瞄两眼，何况他们曾经在飞艇上有过一面之缘。
不仅如此，通过酒店前台的话可以知道现在水晶宫大酒店只剩下豪华套房了，乔伊尔是达里奥斯电力集团的设备部主管，正常收入和不正常收入都很高，自然可以消费得起，可那两位单看穿着打扮一点都不像有钱人。别说大家都是搭乘经济舱过来的，要不是因为公司的财务只肯报销经济舱的票，他们至少也会搭乘个公务舱。
“走了，好好的发什么呆？”乔伊尔看儿子站在电梯门口不动，忍不住催了一下。
“哦，来了。”乔尼摇了摇头走进了电梯的轿厢，转头看向对着镜子偷偷整理领结，已经逐渐起范儿了的客房官家，“官家先生，请问纳契敦的晚上有什么夜生活项目吗？”
“你小子刚来第一天就打听夜生活是吧？大学不是这样上的，想当年我也是到了大二才……咳咳，你还没满二十岁啊。”乔伊尔用恨铁不成钢的语气教训道。
“少爷叫我雷德就好，不用这样客气。”电梯里的空间非常狭小，客房管家只能微微欠身，“马上就是盗火日了，纳契敦的本就丰富的夜生活在一年中的这个时候总会变得更加精彩。”
“如果想简单吃点宵夜可以去坦姆兹河畔的鱼灯夜市，如果想喝酒跳舞结识朋友，就去银海大街的茉莉夜总会，当然了，您这样的贵族肯定对歌剧和音乐会更感兴趣，雄狮广场周边汇聚了王国最好的剧院和音乐厅，置于……”
“我们虽然是从寒风岛过来的，但对纳契敦非常了解，就不劳您介绍了。”乔伊尔赶紧打断了这个老头的话，生怕等下就会从对方的嘴里听到苏豪大街之类的名字，他的小乔尼最近几年好好把心思放在炼金术上就行了，花花世界等他事业有成了再去体验不迟。
从电梯出来后映入眼帘的是一条宽敞的走廊，看过去总共只有四扇门，也就是说这一层只有四套客房而已，在走廊尽头有一个专属的服务台，全天二十四小时都有服务人员在这里值班，等候套房的贵宾差遣。
“我们自己进去就行了，这是小费。”乔伊尔将一枚银币弹出，落在门童的手里，对于客房管家他却没有给钱，每个行当都有独特的潜规则，给官家小费是非常不礼貌的行为。
“谢谢老爷，谢谢老爷。”一枚银币相当于一百枚铜币，在纳契敦的街边可以买到一百份炸薯条或者两百个白面包，对于酒店门童来说已经是巨款了，何况他做的只是把两个行李箱拉进电梯，再从电梯里拉到房间门口罢了。
官家确实不会接受金钱馈赠，但对于出手阔绰的客人肯定更有好感一些，这是人之常情，“玄关、客厅和卧室的床头都有控制呼叫铃铛的按钮，无论有什么需求都可以呼叫我为您服务。如果有特别贵重的物品，建议您存入房间内的保险柜，或者放入我们底下的保险库，这项服务对套房的客人是免费的。”
“好的，知道了。”乔伊尔挥了挥手，便用钥匙打开房门带着儿子走了进去。
“贵确实有贵的道理，套房的装潢肯定花了不少心思，而且光是这夜景就对得起六个银元一晚的房价。”走进客厅的瞬间，乔尼就被落地窗或者说窗外的景色吸引了，在寒风岛可见不到这样灯火辉煌的城市夜景。
只是隔了一道海峡，两边的理念却有着天壤之别，斯托克王国上上下下都很务实，将这种拿灯光当装饰的行为视为可耻的浪费。现任国王安东尼奥·康斯托克，恨不能每一分钱都花在了基础设施建设和前沿技术开发上，连自己的宫殿都抵押给银行贷款了。
乔伊尔对窗外的景色兴致缺缺，大学时代的那五年里，他已经看腻了这样的画面，莱恩理工大学在建在奇尔滕山上，视野比建在市中心的酒店好多了，“早点睡吧，我先去电报局发一封电报回去，耽误了这么久你母亲应该担心了。”
莱恩联合王国的电报局是全天营业的，就是为了方便那些有急事的人，乔伊尔本可以不用这么急，但他来之前跟妻子说好了，抵达目的地之后会发一封电报回去报个平安。一切顺利的话下午五点他就应该拍出这份电报了，可谁承想遇上劫飞艇的，还被带到绍克街干坐了三个小时。
“去吧，我洗个澡就睡了。”乔尼选了小的那个房间，拖着行李箱走了进去，他带的只有简单的换身衣服和一些炼金实验的记录，幸好酒店提供了睡袍和浴袍，就挂在浴室门口的衣架上。
这一天，不，这一个下午发生的事情太多了，乔尼需要好好整理一下已知的信息，最好分析出事情的大致脉络。虽然他讨厌麻烦，但更讨厌麻烦找上门时毫无准备的被动，那样的感觉会让他陷入抓狂的状态。
首先，那一队王立陆军的军人应该是刻意搭乘这趟航班的，因为他们携带的装备太齐全了，不像是回纳契敦述职，倒像是要去哪里执行军务。其次是飞艇上的东西，需要这样强大的力量保卫，也值得高地人大费周章地来抢，应该是很了不得的炼金装置，莱恩每天都有新技术进入试验阶段，这并没有什么好意外的。
高地人在莱恩的上层有很深的内应，否则这样的绝密行动他们不可能知晓，更别说做如此详细的针对了。再者就是劫匪其实并非一伙儿的，而是两伙人，长毛彼得的行事风格和那些草菅人命的悍匪有很强的割裂感，使用的武器也不一样，所以很可能只有借助滑翔翼逃走的那四个人是高地人，其他的属于别的势力……
躺在浴缸里回想着纷杂的信息，乔尼很快就睡着了，他总觉得自己遗漏了什么重要的东西，可最终还是被疲倦压倒，合上了眼睛进入了梦乡。
被变冷的水冻得醒来的时候，外面的城市已经完全陷入黑暗，连路灯都被熄灭了。乔尼擦干身体走出浴室，看了一眼客厅里放着的座钟，此时是凌晨三点多了，然而他的父亲还没回来，行李箱放在原处动都没动过。
“两个小时过去了，不至于是迷路了吧？”乔尼摇了摇头，回到自己的房间躺倒了床上，他并不担心父亲的安危，那个人不管在哪里都能混得风生水起，这个时候恐怕正在哪个酒吧里快活。
早上七点出头，乔尼朦朦胧胧地听到了外面有声音，他披着睡袍来到客厅，发现父亲正拿着一杯红茶翻看报纸，“不会吧，你起来得居然比我还早？”
“人到中年，觉就是少。”乔伊尔点了点头。
“好吧，等我洗漱一下就去四神广场。”过来之前他们就已经计划好了，趁着奥尼司大学开学之前的这几天，父子俩好好游览一下纳契敦。乔尼很小的时候就开始修习炼金术，别的孩子缠着父母的年纪，他几乎都是在实验室和图书馆里度过的，所以对这次的“亲子活动”还挺期待的。
“你自己去吧，我还要补觉……啊，我还有事。”乔伊尔说完打了个大大的呵欠。
“你该不会是刚回来吧？”乔尼就说这人怎么会起得比自己还早，敢情是压根就还没睡，肯定是在外面玩乐到现在。他走近了之后抽动了一下鼻子却什么都没闻到，既没有刺鼻的烟酒味也没有女人的脂粉味，这问题可就大了，“你凌晨在外面干什么了，心虚到往身上洒除味粉？”
“没干啥，就是吃了点烧烤，油烟和香料的味道有点大就洒了点除味粉。”乔伊尔说话的时候全程盯着手上的报纸，连头都不敢抬起来，一看就很有鬼的样子，“可千万别告诉你母亲，被她知道又要疑神疑鬼了。”
“我还不知道哪一天才能回去呢，说不定到时候早就忘记这一茬了。”乔尼翻了个白眼。
“忘了好，忘了好，呸，好烫。”乔伊尔拿起红茶嘬了一口，结果被烫得差点跳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