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无眠
回程时,梁佑车开得慢了些。他不时转头看向副驾上睡着的肖妲,心里的疑问也随着夜露渐深开始慢慢延展。
“是爱过的吧,不然怎么会如此神伤?”
“还爱着吗,时间那么久了还会执着已经过去了的人和事吗?”
他无奈笑了笑自己愚蠢的想法,时间在真心面前本就什么都不是,他自己不也等了这么多年嘛,他自己难道不是爱意难挡嘛。
可人们不是常说年少时的白月光是谁都无法替代的。
那又怎么样?梁佑想了想,突然安心,他无需替代任何人,他有他的城堡。
车缓缓驶进梁佐家的地下停车场,车里的两位原本睡得沉沉,但在车挺稳的那一秒,肖妲醒了过来。她伸展了一下胳膊,手落在了梁佑的头顶,她顺势抓了抓梁佑的脑袋,却连头都没有转,眼神迷离涣散地直至看向车窗外。两个人,一个没有停止,一个没有拒绝。
突然,梁佑抓住肖妲落在他耳畔的手腕,抓得很用力。肖妲有些不吃痛,但她也没有挣扎,她很混乱,好似再以一种无所畏惧在消化着情绪。可这对梁佑并不公平。
梁佑转身向她,他有想问的,可是不知道该如何开口。肖妲就那么闭着眼睛,她太累了,这种累并不单单是身体带来的,她好想逃,但她不知道往哪里逃。洒脱的人常说什么“四海为家”,这么看来,肖妲并不是一个洒脱的人。对,没错,她有她难启齿的私心和不露骨的牵挂。
肖妲能感受到梁佑的目光,被盯着的那半张脸,隐隐发烫。她的手腕开始轻轻发力,开始试图挣脱。但她并不是残忍地想要抽回自己的胳膊,在她挣拧开的时候,她拉住了梁佑的手,往自己的方向拽了拽,然后自己又反方向往中间挪了挪,她一边侧靠在梁佑的胳膊上,一边双手把玩着那只骨节分明的大手,肆无忌惮。
肖妲突然喃喃道:“的确长大了,以后会便宜了谁呀?不会便宜了我吧。”
她的胳膊仍旧缠绕着梁佑的胳膊,突然她抬眸看着梁佑的眼睛,眼睛是真的好看啊,如果自己能再禽兽一点儿,真想腾出一只手去摸摸那长度完美的睫毛,再变态一点儿的话,亲亲眼睛也不是不可以。
还好她还没有完全失去理智,清醒过来的那一瞬间坐直了身,把胳膊还给了梁佑。摸了摸梁佑的脑袋,笑着说道:
“谢谢我们梁佑借姐姐…胳膊,可舒服了舍不得还你,但时间不等人,我们要上楼啦。”
梁佑明显有些吃愣,他不知道该回应什么才能掩饰内心的慌张,索性一言不发。今天的肖妲绝不是简简单单的心情不好,她的反常让人瞠目,甚至连行为都大胆得让人无法理解。
梁佑心想:不明白,但是好在,她是对我做了这些,而不是别的男人。
如果一定要来形容一下今夜的肖妲,那应该就是武侠小说里的“被夺舍”,或者“鬼上身”,总之,狐里狐气的,渣得明显。
“阿佐,醒醒,到家了。”
“嗯?好。”看样子梁佐是真的贯彻执行了识时务者为俊杰的信条,全程昏睡,最佳工具人实锤。
梁佐似乎是因为被叫醒有些起床气,那自然这些气都会被撒到梁佑的的身上:“烦死了,带这么多东西去,一趟都搬不完。”
肖妲:“哪有?你拿一些,剩下的我能拿。”
梁佐:“你脖子才好一点,还是别了,让梁佑搬。”
肖妲看向梁佑:“不用,我劝你别下车。安全,安全第一。”
梁佐和肖妲前后脚下了车。梁佑很听劝,他没下车,只是人没下车而已,眼睛就差长在车前这两位的身上了。
有很多次冲动,他想下车去接过肖妲手上的东西。但是理智告诉他没事没事,他的心里乱糟糟的,像是有火在灼烧,被烧得烟云缭绕。他需要时间独处,需要想清楚一些问题。
可难就难在,有些问题根本无解。
梁佐和肖妲进了门,关门,如出一辙地将手里的东西放在了地上。细微的不同是,梁佐用简单直接的抛物线方式,肖妲则是对地板稍微温存了一丝人性。
梁佐瘫坐在沙发上,“我不行了,你先去洗漱吧。”
肖妲看着就差四仰八叉的梁佐,笑意中含了一丝无奈,又打从心底里觉得姐妹可爱。她忽然想到今天对梁佑的所作所为,有些后知后觉的慌张。这种慌张是自己的不顾后果,是自己的一己私欲导致的不知收敛。她的反思让自己陷入惭愧。
花洒的水让她睁不开眼睛,海边的场景开始在脑海里一幕幕上映,就连温度都清晰。她摸了摸脖子,突然感觉一阵微微的疼痛,然后她意识到那是被梁小狗咬了一口的地方。她开始尝试让这一切合理,心底有个声音反复问她:你对他难道不是喜欢吗?
另一边,江夏华庭。
梁佑的车径直开进了车库,卷帘门缓缓关上,熄了火,他闭眼在车里坐了一会儿,因为车里至少还有肖妲的味道,可屋子里却没有。
他的内心小剧场,比起肖妲只能说有过之而无不及。肖妲的主动,她的未曾拒绝,她话里话外的分寸和小心翼翼,像是一颗颗种子,在梁佑的心里衍生出了一片花园。恰巧,都是他爱的。他有了些从未有过的自信,他想他可以住进她的心里,被挑逗、被利用也都没有关系,只要是她就可以。
他进到客厅,摸黑走向厨房,打开冰箱,光亮让他觉得刺眼。他拿了一瓶矿泉水,打开喝了几口,拧瓶盖时瞥见了桌案上的花,花朵已经开始耷拉,他意识到这个冰冷的没有生气的家不能没有她。(怎么的?肖妲是你家花匠吗?哈哈哈)
尽管对梁佑来说失眠是种常态,但不同以往的是,今天的他并没有脑袋空空,相反,装了很多很多事,点点滴滴几乎都关于她,可以借黑夜慢慢想。
花洒的水,平均对待着每一个脑袋里装了许多乱七八糟想法的人。此刻的梁佑也不例外。这个血气方刚?哦不对,还差两岁男大当婚的年纪,回忆起喜欢的人的指尖温度、发丝味道、喘息频率,都很致命。
梁佑轻笑却不轻浮,不仅仅是因为他本身就不是个油腻的人,还因为他对肖妲的爱意深沉里饱含了真诚。
他披着浴袍站在镜子前,领口开着,可以看见漂亮的锁骨。他漫不经心地吹着头发,关停吹风机的那一刻看了一眼镜子中的自己:是连自己都觉得很不错的样子,不被她喜欢的理由究竟是什么呢?
他的脑袋里突然蹦出一个名字:宇文昊。
他对宇文昊的好奇在那一刻达到了峰值。
他躺在他那两百米差一百九十七米的大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索性起身下楼去打香篆,但楼梯下到一半停住了脚步,又决定还是去拐角的露台。他接着下楼,倒了大半杯伯爵,拿了手机、烟和火柴,去了露台。
烟酒都来,可不是乖孩子的表征。但是吧,娱乐圈的底色,好像粉饰了一些什么,以致用这种方式去解压,显得合理。
他掀开防尘布,半躺坐在椅子上拿起一根火柴,点燃一支烟。这个过程里,他目不转睛地盯着燃烧的火光,他喜欢看火柴燃烧的样子,每次都要待到手指感受到了灼热,才会松开手指,任由它垂直跌落烟灰缸里。
深夜有风,吹得香樟叶哗哗作响,原本有着淡淡香气的空气里渐渐混上了酒气和烟味。梁佑穿的单薄,但他并没有进屋添衣的打算,他甚至想让这寒意再重些,或许只有这样才能让他回归原本的清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