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银靴踢醒金刀客,玉帛铁手拜青门

陆、银靴踢醒金刀客,玉帛铁手拜青门

说那田北秋一路沿江向东,也赏识些这沿途的风景,近旁是绿水江澄鱼肥,隔岸是道外竹林幽深,再远些便是匡庐峰峦如聚。

正追寻无风光际,又向前去,却瞧见眼中河床水位陡然上升数米,远远听来,更似有人声。

未等定睛着眼,雪白色浪花声里,田北秋便觉人声已近,抬眼望去,只看到一竹筏上立着一少年眉眼清秀,顶戴发玉束发,衣袍纹锦流银,好生华贵。田北秋一面正心思如此衣着的少年公子为何偏偏会涉这般险境,一面又自驹鱼城中的金错刀门少主云生起,认为那些公子不过尽是些性喜戏谑他人的纨绔罢了,不由得有些幸灾乐祸。思量着,那少年离那下河床已越来越近。

田北秋正以少年将要有失,忽地,少年竟一步踏下竹筏,脚跟触水拂浪,一步便直落下来。这所谓轻功水上飘的功夫田北秋虽早有耳闻,可无外乎是在静水面上,天下那多高手,又有几个敢说用轻功在如此水面上游波踏浪?田北秋在旁一面暗自叫绝,一面又担心这好高的本领,怕不是又要仗着手段与人为难。

转身要走,少年却踏浪近了跟前搭话,边打量道:“这兄台打扮倒像是个行走江湖的侠客,只是腰间的武器好生奇怪,隔在袋里看不出个真切。”见北秋不答,又自顾朝他打趣道:“你这衣衫倒是奇怪,怎生就两处衣袖不能同长,好生败坏的裁缝。”

这锦衣郎原来好意相交,可田北秋听来竟如嘲弄一般,转头向他,眼里已是有了凶光。少年自不注意,仍然向田北秋笑着,又一把拍上他左臂,碰到了那缠臂铁索,不禁问道:“兄台练的什么功夫,怎手臂这般硬朗?”

田北秋见实在逃他不过,便从腰间抽出重秋,架开铁手。这些日子,他苦练那些买来的几本刀法,又与铁手相结合融会,武艺大为精进。

只见他以重秋刀柄向锦衣少年,铁手架住刀背施力,那寻常一刀已近千斤之力。少年手中并无兵刃,又不曾半分防备,瞬时不便招架,只合一面闪开,一面收了笑脸,向田北秋道:“兄台真是好大的脾气,竟一碰便要生气。”

田北秋真气已凝聚上身,顾不得许多,又连施一招横断秋雯,刹那长刀未至,却近身了三分气力。少年怎敢托大,也飞身提起一脚挡住,田北秋道是那少年如何钢筋铁骨,这般气力的刀法却敢伸腿来接。

未料,相接之间,竟然非但未曾斩断腿脚,碰撞之处反而起了火花,田北秋定睛一看,那少年腿上的靴子好生奇怪,竟是嵌银寒铁所制。不禁心下思忖:这一双寒铁靴少说百斤,瞧这少年行动这般灵巧异常,不知又是怀抱何等的轻功武艺才拖得动这一对铁靴。

少年未等他过多思量,又以单手撑地,连环踢出几脚,田北秋竖刀横臂来挡,却抵不过他势大力沉,又迅捷非常,哪怕是在评书之中,这般形状的武艺,却也闻所未闻,因而一连交手下来节节败退。

见已是落了下风,田北秋也再顾不得格挡,转了用于抵挡的重秋,追身直向少年砍去,见他不挡,少年赶忙收了腿力,可转头那重秋刀已向自己面门劈来。少年急中生智,用足尖前探,踏过田北秋肩头,一步翻身,向后一蹬,便将他摔了个踉跄。再落地已到田北秋身后,道:“我与你既无冤仇,又何必舍了性命使这样狠辣的刀法。”

田北秋经这一摔,倒也清醒思索起来,从自己初见这少年起他确也无分毫恶意。自己这等莽撞,却反而是失礼了。于是站定身子,背刀拱手圆场道:“在下田北秋,适才见阁下轻功不凡,这才出手切磋武艺,多有冒犯,还请见谅。”一面接口称赞:“少侠这银靴踏浪的功夫端的奇巧,却不知是何处师承。”

那少年也不多计较,亦拱手说:“在下陆逢,浔城人士,倒不说什么师承,不过是些家传的手艺罢了。”陆逢说罢,又一手指远端:“你若不嫌弃,便来浔城到我家中坐坐,家父平日里亦特喜结交江湖侠客。”

田北秋以刚才冒犯,不好推脱;加以实在对这踏浪暗自称奇,便应承道:“那便恭敬不如从命,烦请公子引路。”

陆逢便带着田北秋,引近路进了浔城内。这浔城乃是名动江南的鱼米之乡,虽不比那些富庶繁华,却也衣食自足,雅趣横生。田北秋见城中往来百姓大都衣着朴素,唯独面前这少年竟如此华贵,料不是寻常人家,便想打听些底细再行前往。于是道:“此番来的未免太过仓促,待我在城中买些礼物聊表心意,晚些再登堂拜会令尊。”

陆逢也未曾多想,只道是田北秋看中礼数,道:“田兄,客气了,倒不必如此多礼。只是你一会儿若要寻我,便径直向城中走去,见到一座陆府便是了。”

田北秋一面允了,一面盘算钱银,又不便失了体面。在最大的布匹铺子中寻了一匹质地做工均属上乘的料子,他自度是从未见过这样精致的布匹,本以为到了陆逢家中也算看得入眼。

一向掌柜打听才知道,这陆逢人称银靴踏江陆锦衣,乃是青门漕帮世家唯一的公子。这青门漕帮是何等来头,执掌江南水运已近百年,这江洲面上,也只有青门漕帮的船舶到了各路城头才肯放行。正是,船下金刀,船上青门。

田北秋暗道:好大的家室,比那云生竟也分毫不差,怎这陆逢如此近似寻常人家作派,原是天下间的公子王孙也有好坏。

掌柜又道:“这青门陆帮主育有一儿一女,儿唤陆逢,女名陆婉。分别传予家中两套绝艺。陆逢善银靴踏浪,如履平地,一身轻功名叫青云垂;陆婉通女工织巧,玉指游丝,使得指尖缠丝功夫绕指柔。这陆家两兄妹一个面如冠玉,一个国色天香。实在是江南道上一等一的人家。”

田北秋此时已深知这匹布恐怕还入不了青门的法眼,但无奈囊中羞涩,只得辞别掌柜,硬着头皮带上了陆家府邸。

到了门前,木雕的牌匾楹联,并不显得分毫富态威压,梨花木对开的大门,黄铜门环更擦拭得干净。接引门僮引入,未到正厅,便见陆逢出来相迎,见了田北秋先道:“田兄实在不巧,家父这几日不在家中,还请田兄在府上小住几日,待见了家父再作辞别之念。”

田北秋正无盘缠,正好羁留几日更作打算,此正被他一说,反推脱道:“出来宝地岂敢叨扰。”赚得陆逢又几句好言相劝,才顺势答应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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