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虎”在行动

“老虎”在行动

在一个闪烁着霓虹灯迷人光辉的夜晚,一辆神秘的小轿车在马德里市警察局门前悄悄停下。从车里走出一个四十岁光景的男子。他头戴鸭舌帽,身穿便服,脸色有点苍白,一下车他便用猎人似的眼光向四周扫视了一遍,然后疾步走进大楼。

此人名叫格里斯特,是马德里有名望的侦探,外号人称“老虎”。半年前,他在办案中头部负了重伤,住院治疗至今还未痊愈。可是今天他突然接到局长的紧急命令,让他协助萨雷斯警长侦破一件重要的案件。此时,他是带伤出院,连夜赶回局里。

他走进警长的办公室,正在焦急地等他的萨雷斯警长心情沉重地对他说:“我们要办的,是私人侦探莫拉维夫失踪案。这个案件有国际背景,弄不好,撤职是小事,还会掉脑袋。我老了,什么都不在乎;你还年轻,可得加倍小心!”格里斯特摸了摸脑袋,诡谲地一笑,说:“我已经死过一回了,再死一回也不那么在乎了。”

警长说:“别开玩笑了,老虎。案件很棘手,我们虽说找到了莫拉维夫的衣物,但没有找到他的尸体和杀人凶手,所以不能断定他的死活。下一步怎么办……”警长突然压低嗓门说,“在这儿谈不方便。今晚九点半,维多利亚咖啡馆见面,再详细讨论吧!听着,你可得准时到。要不,等你到那里,我说不定已经回老家了!”说到这儿,警长做了个刀砍自己脖子的手势。

格里斯特和警长分手后,刚走出大楼,迎面就碰上了老朋友弗朗克警长。两人亲切拥抱后,格里斯特说道:“我祝贺你即将成为西班牙的最年轻的警察局长!”弗朗克笑道:“你说错了,是副局长!”接着又问,“伤全好了吗?”格里斯特道:“还留下个偏头痛,发作起来会昏死过去。”弗朗克诧异地问:“那局里怎么能派你办这样困难的案件呢?我去找局长说说,把你的任务撤了吧!”格里斯特忙拦住他说:“不用了。对工作,我从来不讲价钱。”弗朗克笑道:“你还是老脾气。来吧,坐我的车去逛逛马德里的夜市。”

于是,格里斯特便坐上弗朗克的轿车,在五光十色的大街上兜风。到九点时,格里斯特要弗朗克送他去维多利亚咖啡馆。不料一路上车辆很多,轿车好不容易爬到咖啡馆门前时,已超过了约定时间十分钟。.’

格里斯特不安地跳下车,一抬头,只见咖啡馆门前吵吵嚷嚷地围了一群人,一旁还停着一辆警车和一辆救护车,从店堂里还传出来女人惊恐的哭叫声。他正感到不妙时,又见一群警察奋力推开围观的人,紧接着,两个穿白褂的男护士抬着担架从人堆里挤出来。格里斯特不顾一切冲上去,一把揭开了蒙在担架上的白布。啊,那满脸是血、躺在担架上的老人,正是萨雷斯警长。他只觉得头部右倒一阵剧烈的刺痛,随后便是天旋地转,一阵无法克制的晕眩。紧随在后的弗朗克警长赶快扶住了他….

等格里斯特苏醒过来,发现自己睡在一间陌生的房间里,身旁守着一位漂亮姑娘。他揉着眼,惊讶地问:“你是谁?这是什么地方?”那姑娘甜甜地笑着答道:“这里是警察局的新宿舍,局里让你住在这儿。我嘛,叫胡安娜,是这儿的服务员,局里让我好好照顾你。”这时,格里斯特已想起了昨晚那可怕的一幕,他挣扎着坐起身,大声喊道:“萨雷斯警长被暗杀了!卑鄙!”胡安娜急忙扶住他,亲切地抚摸他的肩膀和胀痛的太阳穴,随即又端给他一碗香喷喷的热汤。格里斯特一边喝汤,一边用感激的目光望着面前漂亮的姑娘。等他喝完汤,胡安娜又递给他一张今天的祖国报,对着他嫣然一笑,然后才翩翩走出屋丢。

格里斯特摊开报纸,第一眼就看到了一个醒目的大标题:“萨雷斯譬长被暗杀”。接着便是这样的报导:

莫拉维夫失踪案未破,萨雷斯警长又被害。警方既抓不住凶手,也查不清原由……据闻,警方黔驴技穷,竟派出一位脑神经受严重挫伤,智能不全的残废侦探来侦破莫拉维夫案,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看到这段嘲弄自己的文字,格里斯特气得猛地从床上一跃而起,匆匆记下了撰稿人的姓名:“记者.奥尔雷达”,便大步冲出屋去。他心里发狠道:一定要教训教训这个胆敢侮辱我的臭记者!说不定,他和那些罪犯还是一伙的呢!‘.

格里斯特走进局档案室。他要查查奥尔雷达记者的档案袋,可是,在奥尔雷达的档案中,除了萨雷斯警长的借条外,别无他获。

他失望地走出档案室。在狭窄的走道上,他突然被女探警梅丽娅挡住了去路口不等他发问,梅丽娅先开了口:“您听说了吗?局长派我协助您工作。”“你?”格里斯特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忍不住尖刻地问道,“请问小姐,在侦探方面,你以前干过些什么?”梅丽娅答道:“化装成妓女到夜总会去摸情况,干了半年……”格里斯特打断她的话,挥动手臂吼道:“那你就回你的夜总会去吧!”说完侧身穿过走道,大步离去。梅丽娅在他身后冷冰冰地说道:“别太狂了,老虎。也许有一天,你会需要我帮助的。”

格里斯特不愿再理她,气恼地出了警察局,驱车来到《祖国报》社,在门前等了半个小时,才见奥尔雷达记者走出来。

格里斯特细细打量了这个记者,只见他矮小的个子显得十分机灵,可脸上却显出一副忧郁的表情。他走到自己的车旁,刚要打开车门上车,格里斯特迅即上前,伸手在他的肩膀上用力按住。

记者惊恐地转过脸来,问道:“你是谁”格里斯特沉着脸说:“不认识吗?我就是你所说的残废侦探格里斯特。”没料奥尔雷达一听这个名字,脸上顿时露出欣喜的笑容,一面伸过手来,一面热情问好。可是格里斯特没有和他握手,而是声色俱厉地问道:“记者先生,你为什么要侮辱我?”奥尔雷达笑道:“我不这么做,你会来找我吗?当初,我也是用这个办法,请来了已故的萨雷斯警长。”“住嘴!”格里斯特愤怒地吼道,“你以为我来找你是为了听你开玩笑吗?”奥尔雷达听他这么说,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又恢复了原先的忧郁,他挖苦地说道:“你是想惩罚我?作为一个侦探,你应该去惩罚罪犯!让罪犯逍遥法外,恐怕不能算英雄吧!”格里斯特挥动着颤抖的拳头,嚷道:“惩治罪犯是我们警察局的事,用不着你们这些多嘴的麻雀在树林里瞎喳喳!”奥尔雷达冷笑了一声,说:“我是觉得你们无能才想来帮助你们!侦探先生,在一个偶然的机会,我发现了莫拉维夫失踪案的线索。”格里斯特强忍着怒火问道:“你发现了什么?”奥尔雷达狡黠地一笑,说:“我还不能全部告诉你。因为,我还没有理由完全信任你。我只能告诉你两点:莫拉维夫的尸体也许就埋在赛洛监狱后墙外的垃圾堆下;莫拉维夫的情妇波茜娜也许是这个案件的知情人。”说完便钻进汽车,扬长而去。

格里斯特满腹狐疑地看着这个奇怪的记者消失之后,才带着一肚皮问号离开了报社。

当天晚上,果然在马德里西郊赛洛监狱后墙外的垃圾堆下,掘到了一具正在腐烂的尸体,警方立即将尸体送回警察局检验。

等寻尸工作结束后,格里斯特立即匆匆赶到大剧院。因为年轻的胡安娜今晚请他在这儿看戏。来到剧院时,戏已经演了一大半,但胡安娜一点也不责怪他。他俩兴致勃勃地看完了戏,然后便挽着手在大街上散步。

格里斯特虽然年近四十了,但因职业的原因,至今尚未成家。他和胡安娜虽然刚刚相识,但她的美貌、温顺和活泼的个性已经赢得了他的爱慕。此时,他完全沉浸在美妙的爱情和欢乐之中。

快到胡安娜家的时候,她搂住格里斯特的脖子亲切地说:“明天是星期天,到我家去作客吧,让我爸爸妈妈看看你。”格里斯特摇摇头说:“不行,明天我要去找一个人。”胡安娜问:“找谁呀?”格里斯特道:“莫拉维失的情妇。”胡安娜撒娇道:“又是你的案件。那我们的事,就只好推迟一星期了!”说完,她在格里斯特的面颊上重重地亲了一下,分手走了。

回到宿舍,格里斯特洗完澡刚想休息,电话铃响了,他拎起电话一听,是他的老朋友弗朗克打来的。弗朗克欣喜万分地说:“太感谢你了,好朋友。你帮助我破了大案。刚才找到的那具尸体,经过检验,不是莫拉维夫,而是卡里洛,是我正在寻找的失踪的南美民权组织领袖。虽然还没有找到凶手,但有了尸体,对南美民权组织也多少有个交代了。明天中午我请客,在……”格里斯特打断他的话,说:“祝贺你啊,警长,你又交了好运。可对于我,却是个不幸,没了线索,一切又得从头开始。”弗朗克道:“我去给局长说说,让你回去住院吧。否则,带着病办这样棘手的案件,太危险了!”格里斯特大声回答:“不,谢谢你的好意。我一定要把这案件查个水落石出!”对方见他如此坚决,就不再勉强劝了。

第二天早晨,格里斯特匆匆起床,只喝了一杯咖啡,就出门朝莫拉维夫情妇波茜娜住所奔去。当他走到斗牛街那幢小楼前,只见大院里停着一辆消防车;抬头往楼上一看,二楼的百叶窗里,飘出一团团灰黄的烟雾。他刚要跨上楼梯,就被守候在楼梯上的一位消防警察拦住了。他一面掏出证件,一面焦急地问:“请告诉我,出什么事了?”消防警察看完证件说:“二楼死了个女人。”格里斯特吃惊地赶紧追问:“叫什么名字?怎么死的?”“好象叫波茜娜,是煤气中毒致死。”

格里斯特一听,只觉得右侧太阳穴一阵阵刺痛,几乎又要昏倒。他强忍着疼痛,迫使自己镇静下来,慢慢退出小楼,一边扶着院墙,艰难地移动步子,一边思索着:知道我今天要来找波茜娜的,只有胡安娜呀!难道是她?不,不可能!可是为什么波茜娜偏偏在这个时候突然死了呢?

这时,离他很近的一家窗口,忽然伸出两个小男孩的脑袋来。其中一个大些的笑着问格里斯特:“喂,你是侦探吗?”格里斯特答道:“就算是吧。”小孩主动介绍说:“我叫皮亚克。我长大了,也要当侦探。”格里斯特被他逗乐了,笑着说:“想当侦探可不容易,得有一副猎人似的鼻子。”皮亚克用力吸着鼻子说:“哼,我的鼻子比猎人还强呢!”格里斯特忽然想起了什么,问道:“那我考考你,楼上死了的那个女人,平时经常去哪儿?”皮亚克一边用手拧鼻子,一边说:“嗯,去……去市场,去邮电局,还有公园、酒巴间。”格里斯特追问道:“再想想,除了这些,还去过哪儿?”皮亚克把鼻子都拧红了,忽然,他一拍小脑袋,高兴地说:“那儿,那儿,圆圆的屋顶,”他用手比划着,“这么粗的大柱子,蓝色的玻璃门……”格里斯特大声问:“哪儿?”皮亚克抓着头皮,说不上来:“我带你去吧!”他说着一纵身爬上窗台,轻轻一跳,就落在草地上。

皮亚克领着格里斯特,穿过两条大街,又拐了一个弯,进了一条僻静的小街,在一幢圆顶建筑面前站住了。格里斯特一看,这是一幢雄伟的宫廷式建筑,门前挂了块不很醒目的牌子,上面写着:美国芝莱德出口公司。

格里斯特记下了大楼的特征后,就带着皮亚克回到他的家。分别时,格里斯特抚着皮亚克的小脑袋,答应下次来,一定送他一支玩具猎枪。皮亚克开心得欢跳起来。

格里斯特觉得今天虽然失去了一条重要线索,但却意外地获得了一条也许是更重要的线索。他兴冲冲地回到局里,经过仔细思考,决定下午再去找皮亚克,进一步了解情况。

午饭后,格里斯特上街买了一把最好的玩具猎枪,便又赶到斗牛街。当他走近皮亚克住的那幢小楼时,却听见楼里传出了女人和小孩的哭声。他走到门口,见上午和皮亚克一起趴在窗台上的那个小男孩,正倚在门框上啜泣,便伏下身子,在那小孩红肿的眼皮上吹了口气,问道:“喂,小英雄,告诉我,谁欺负你了?”那小孩只管哭,不理睬他。格里斯特又问道:“告诉我,皮亚克在哪儿?”那小孩一边哭,一边说:“皮亚克哥哥,刚才,被汽车……汽车撞……撞死了……”听到这骇人的消息,格里斯特就象在拳击赛中遭到致命一击似的,额头感到一阵剧烈的胀痛和难以忍受的晕眩,顿时全身瘫软,又险些失去了知觉。,

他好不容易硬撑着回到宿舍,胡安娜关切地赶来看望他。格里斯特头一句话就问:“我去找莫拉维夫情妇的事,你告诉别人了吗?”胡安娜红着脸,吞吞吐吐地说:“我只,只告诉了一个人。”“谁?”“她,她,你的同事,梅丽娅探警。”格里斯特愤怒地嚷道:“你真糊涂,这不是民歌,能到大街上去唱!”胡安娜紧紧搂着榕里斯特的脖子,抽泣着说:“原谅我……我害怕!”“哎,算了。”格里斯特叹了一口气,抚摸着胡安娜的长发,叫她不必担忧。而实际上,格里斯特深深明白自己处境的险恶。波茜娜和皮亚克的死,说明他已经被一只无形的手控制了。那只狡猾而又凶恶的魔爪紧紧跟随着他,掐断了他掌握的每一条线索,并随时可能向他扑上来,绞断他的脖子。

第二天早上,格里斯特已恢复了体力,走出宿舍,驾着警车,行驶在安东尼亚大街上。他那双猎人似的眼睛,不时地注视着车上的反光镜。突然他看到,在他车后有个戴着红色头盔,骑着摩托车的人在跟踪着他。

他不动声色地驾着车,行驶到一条十字路口,突然转弯,飞速闯过刚亮起的黄灯,紧接着又拐入一条多层立交路.不知绕了多少个圈,终于把那条尾巴给甩掉了。他刚喘了口气,想把车停到路边休息一下,突然,一辆白色轿车强驰电掣般追来,他赶紧加速,只听身后传来一个女人的一惊乎:“快停车,老虎,车上有炸弹!”他回头一看,只见白色轿车的窗口里伸出了梅丽娅的头。他急忙停下车。梅丽娅指着警车后面一块黑色的附着物,大声说:“磁性定时炸弹!在你上车前有人悄悄安上去的,我碰巧看见了,来不及通知你,就开了一辆车来追赶,不料你拼命甩我,羞点把我给甩掉了。快,快上我的车,危险!”格里斯特跳上梅丽娅的车,才开出二百多米,就听见身后“轰隆”一声巨响,警车被一团白色烟雾包围了。

梅丽娅得意地说:“要是没有我,你就完了,老虎。”格里斯特含笑道:“看来你的驾驶技术不错。听说,昨天你还开车去了斗牛街?”梅丽娅道:“对,虽然比你早到十分钟,但还是晚了。”格里斯特突然厉声追问:“你记错了,只怕不止十分钟吧?”梅丽娅生气地瞥了格里斯特一眼,大声说:“你还有资格怀疑我?是谁泄露了情报,是我,还是你?那个女服务员胡安娜,平时从不和我搭腔,前天晚上,却一个劲地和我聊天,谈论你的事儿……”格里斯特听到这儿,不耐烦地吹了声口哨,然后吩咐梅丽娅停车。

格里斯特下车后,告别了梅丽娅,设法找到公用电话;拨通了《祖国报》社的号码。

下午,格里斯特来到王后街西侧刚拆除的旧楼废墟旁。一会儿,只见记者奥尔雷达一脸忧郁地走来了。他立即微笑着迎了上去:奥尔雷达生气地说道:“你为什么要我到这垃圾堆里来?”格里斯特说:“原因很简单,因为我被盯上了。还有,要是有人知道,是你在帮助我,那你就没命了。”奥尔雷达听了,愤怒地吼道:“原来是这样,老虎,你干得太漂亮了!这就是你这位素负名望的侦探的本领!”格里斯特这时却显得异常地冷静。他无可奈何地耸耸肩膀说:“你骂吧,怎么骂都行,也不用担心我会惩罚你。因为我今天找你来,是要请你帮我的忙。”奥尔雷达问道:“这么说,你还想干下去?”格里斯特斩钉截铁地说:“对,哪怕一个人也要干到底l除非他们也杀了我!”奥尔雷达舒展开紧蹙的眉头,语气和缓地说道:“好吧!我可以再提供你一个线索:波茜娜活着的时候,经常一个人悄悄地去美国芝莱德出口公司大楼。据我调查,这幢大楼里,有一个神秘的地下室。我已搞到了这个地下室的结构图!”格里斯特一听这话,脸

上顿时显出了宽慰的笑容。他大声说:“好,我今晚就去这地下室查一下!”奥尔雷达惊诧地问:“什么,公开搜查?”格里斯特摇摇头说:“这不可能,我们没有证据,只能秘密地干。”奥尔雷达问:“你不怕泄露?”格里斯特道:“我一个人干。”奥尔雷达激动地说:“不,这样太危险,你会白白送命的!”格里斯特道:“现在,没有别的办法。”奥尔雷达突然一笑道:“那好吧,算你走运,我和你一起去!”格里斯特情不自禁地伸出胳膊,和这位曾经侮辱过他的人紧紧拥抱在一起。

午夜,美国芝菜德出口公司大楼外静悄悄的,没有一个行人。格里斯特和奥尔雷达驾着一辆马德里市最常见的轿车,在离大楼不远处停下了。格里斯特象野猫似地钻出轿车,敏捷地翻过墙头。转眼已到了门下。他掏出一把万能钥匙,打开了大门,随后又轻轻将它关上口,他蹑手蹑脚地穿过了六十米长的走廊。向右一拐弯,只见不到十米处,有一道紫色的亮光,象鬼火般地忽明忽灭。格里斯特晓得那是保护地下室暗门的光电警报器。只要人被光照到,警报立刻就会响起来。他慌忙趴倒在地上,缓慢地匍匐前进。两分钟后,他终于安全地通过了警戒区。他站起身,沿着楼梯往下走了二十多步,就来到了地下室暗门前。他掏出一只象助听器模样的无线电仪器,按照奥尔雷达的构造图提供的密码,发出了一连串神秘的信号,顷刻间,地下暗门便“吱哑”一声自动打开了。

格里斯特又用同样办法关上了暗门,随后又打开了室内的电灯。地下室的主人也许对它的安全设施过于信赖,竟把一大袋档案和一串内室的钥匙都放在前厅的办公桌上。格里斯特草草翻阅了一遍档案,光是那档案上的一个个标题就使他感到触目惊心。什么“国防部密码汇总”,“致某国武官的绝密指令”,“哥伦比亚行动计划”,“外交部可争取分子名单”,……格里斯特强忍着偏头痛,将全部档案拍摄在微型胶卷上。

然后,他用钥匙打开了内室的门。揿亮电灯,顿时一副可怕的场尽,使他看了毛骨悚然。那暗室中放着一把血迹斑斑的橡皮软椅,软椅上方挂蓿一个雨伞形状的句大灯罩,灯光呈灰绿色,显得阴森可怖。软椅旁放管一只塑料桶,桶中污水散发出浓烈的血腥味。桶外放着皮鞭和钢刷。格里斯特一看就明白,这儿是一个秘密的刑讯室。他见左侧墙上有一排奇怪的旋钮,便好奇地转动了其中的一个。哪知这一转动,顿时间使整个房屋象遭受地震似地猛烈颤抖起来,险些把他震倒在地上,他吓得慌忙关上电钮。

他取出袖珍照相机,刚想把这罪恶的场景拍摄下来,突然听见上衣口袋里的报话机发出了“嘟,嘟嘟——”一连串紧急信号。这是守候在楼外轿车里的奥尔雷达在向他报警。

格里斯特不敢耽搁,迅速离开了地下室。当他跃出围墙,钻进隐蔽在路旁的轿车时,只见两名高大的警卫已走到了离轿车十多米远的地方。

轿车悄悄起动,开不多远,格里斯特探头一看,发现有一辆警车正高速驶来。警车和轿车渐渐平行了。猛然间,两支乌黑的冲锋枪从警车右侧的窗口伸了出来。格里斯特闪电般扑向正在驾车的奥尔雷达,将他按倒在坐椅上,自己也弯下腰蜷缩成一团。“嗒嗒嗒嗒……”,枪声打响了,轿车的玻璃窗被击得粉碎。轿车失去控制,猛一转弯,向人行道上撞去。警车又射下几梭子弹,然后呼啸着逃离现场。

轿车眼看就要撞上建筑物了。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格里斯特全力踩住了刹车闸。轿车在离水泥墙壁五公分处停下了。奥尔雷达的耳廓和颈项被弹片和碎玻璃划伤,血流满面。格里斯特躲闪及时,安然无恙。他顾不得为奥尔雷达包扎伤口,就匆匆驾车向郊外飞驶而去。凌晨三点,轿车行驶到一个偏僻的牧场边,格里斯特停下车,两人一起走下车来。

格里斯特为奥尔雷达包扎好伤口,奥尔雷达一面握住格里斯特的手,说:“再见了,老虎!”一面从衣袋里掏出几张硬纸牌,摇晃着说:“这是飞机票,天亮以后,我全家就不在马德里了。”格里斯特吃惊地问:“什么?你要走?”奥尔雷达诙谐地一笑说:“按照以往的经验,我要是不走的话,最多只能活到今天晚上。”格里斯特激动地摇晃着奥尔雷达的手,悲愤交集地说:“我是侦探,却不能保护你的生命,这是我的耻辱!你骂我,骂得对呵!”奥尔雷达猛然抱住格里斯特颤抖的肩膀,抽泣着说:“请你原谅我,老虎兄弟,希望我们还能见面……千万要小心,从背后射来的子弹!”说着,那惜别的泪水,从他那瘦削的面颊上滚落下来。

天刚蒙蒙亮,格里斯特就打电话给梅丽娅,要求她在绝对保守秘密的情况下,到郊外桑塔贝斯牧场的牛奶房里见面。梅丽娅准时来到约定地点,一见到满脸倦容的格里斯特,便以一种有点儿得意的口气说:“你还记得吗,老虎?我早就说过,你会有用得着我的时候。不过,你好彖没有把情况报告局里?或许,你想单干,想一鸣惊人?”格里斯特尴尬地笑着说:“你的推测能力不错,这么说,我过去太小看你了。不过现在不是算帐的时候。”他说着从一个皮包里取出一叠照片,上面既有人像,也有大段的文字,“瞧瞧吧,我刚找朋友复印的。”“莫拉维夫!”梅丽娅指着一张照片吃惊地喊道。

“别着急,”格里斯特道,“请你耐心地把这些看完。”他一边让梅丽娅看照片,一边把经过自己综合的材料告诉他的助手:

大约在一个月前,一个南美国家驻西班牙大使馆的武官,接到国内的密令,让他秘密绑架前来西班牙避难的民权运动领袖卡里洛,并取得他的口供。于是,那位武官用重金收买了一个马德里市的警长。这位警长又雇用了私人侦探莫拉维夫,并向他提供了警方的证件。莫拉维夫用这份证件,骗取了卡里洛的信任,把他带到一个秘密的地点——豪华的芝莱德美国出口公司大楼。就在这幢大楼的地下室里,武官、警长和莫拉维夫对卡里洛施行了惨无人道的酷刑,直到将受刑人折磨至死。后来,这位警长和莫拉维夫一起,将卡里洛的尸体埋在赛洛监狱后墙外的垃圾堆里。一天以后,莫拉维夫又神秘地失踪了。

格里斯特接着说:“在莫拉维夫失踪案的侦破过程中,不管是谁,只要他掌握了破案的线索——其中也包括萨雷斯警长——,都被那个罪恶的警长杀害了。这个穿着警服的魔鬼,就是……”没等他说完,梅丽娅愤怒地嚷道:“弗朗克!凶手”她早已从照片上看到了弗朗克警长和外国武官密谋的镜头。她的胸脯急剧地起伏,脸胀得绯红,眼睛里含着泪说,“我们现在就去警察法庭控告他!”格里斯特却摇摇头说:“不行。”

梅丽娅惊诧地问:“为什么?难道我们能饶恕这条恶狼?”

格里斯特镇静地说:“我们手里的证据,只能证明他参与了绑架和拷打卡里洛,却不能证明他杀人。这样,最多也只能把他降级而不能……”

梅丽娅插话道:“不,我们能证明他杀害了卡里洛!”

格里斯特道:“这没用,你只要回忆一下就能明白,凡是有国际背景的刑事案,从来都是宽大处理的;再加上弗朗克和部长的私人交情……”

梅丽娅从挎包里猛地抽出手枪,激愤地说:“那只有悄悄地还他一枪!”。

格里斯特苍白的脸上浮现出惊喜的红晕。他激动得有点失态,差点儿扑上去,拥抱他的助手。他连声称赞:“你真是好样的,真芷的探警!”

梅丽娅收起枪,得意地挺起胸脯问道:“说吧,什么时候?”格里斯特却摆摆手说:“我还想给他一次赎罪的机会,我要和他谈一次。”梅丽娅瞪着眼睛问:“你疯了?你以为豺狼会听从猎人的劝告,你以为子弹会绕着你的额头飞行?”格里斯特长叹了一声道:“再危险,再没有希望,我也必须这样做。因为我和他曾经是好朋友。”

下午,刚被任命为警察局副局长的弗朗克得意地走进他的办公室。当他走到办公桌前,猛一抬头,只见对面的椅子上,坐着一个人,仔细一看,竟是格里斯特。只见他右手紧握着一支手枪,枪口正牢牢对着他。弗朗克强作镇静地问道:“老虎,你这是干什么?”格里斯特冷冰冰地答道:“为了防止你掏出枪来对准我,所以不得不这样。”弗朗克慢慢在椅子上坐下,语气和

缓地问:“直说吧,到底出了什么事?”格里斯特布满血丝的眼睛里喷着愤怒的火焰,厉声说道:“从你绑架和杀害卡里洛,到你谋杀萨雷斯警长;从你毒死波茜娜,到你撞死男孩子皮亚克,还有收到的十万美金酬劳……”弗朗克打断他的话说:“你有什么证据?”格里斯特用左手掏出一只装得满满的大信封扔到弗朗克面前:“看看吧,我早就对你说过,我要把这案件查个水落石出的。”

弗朗克的手开始颤抖,他没有去看信封里的东西,却瞪着格里斯特问道:“说吧,老朋友,你想叫我干什么?”格里斯特把枪口晃了一下,脸上闪过一丝狡黠的微笑,开始说:“第一,你立刻撤掉监视我的女服务员胡安娜和那几条钉上我的尾巴;第二,你必须辞去职务,离开西班牙,去非洲,去东南亚,去南美,永远也不要再回来;第三,在你走以前,更精确地说,是从现在起的二十四小时内,你必须干掉罪恶事件的元凶,那个外国武官,以血还血!”听到这里,弗朗克猛地一拍桌子,吼道:“你疯了?这不可能!”格里斯特冷笑道:“这完全可能,就象你杀害那么多善良人一样,杀死一个恶人,这是你唯一的出路!”。弗朗克叹了口气,无可奈何地说:“只要你保守秘密,我可以答应。”说完,他垂头丧气地将那只沉甸甸的信封塞进办公桌的抽屉。当他抬起头来时,格里斯特已经悄然离开了这间屋子。

第二天早晨,阳光刚照进郊外一家小旅馆的窗口,格里斯特就从床上跳起来,一面揉着疼痛的太阳穴,一面打开收音机。不一会儿,就听见:“昨夜九点十五分,美国芝菜德出口公司经理考思先生在他的住所被一枚事先安放的定时炸弹炸死……”

格里斯特疑惑地走出旅馆,想去附近的小饭馆用早点。他刚走到一座小桥边,突然发现桥墩下有可疑的人影。便机灵地趴倒在路旁的草丛里,然后打个滚,接着一个鱼跃,闪到一根水泥桩子背后。就在这时,疯狂的冲锋枪子弹在他刚才呆过的地方扫射起来。他立刻拔枪还击。匪徒见对方已有准备,不敢恋战,骑上摩托车,飞也似地逃走了。

格里斯特立即挂电话给梅丽娅,心情十分沉痛地说:“弗朗克没救了。现在只好照你说的去做。不过,那样做很危险,干完后,我们也只有逃亡。”

梅丽娅平静地说:“别以为只有你一个人勇敢,老虎,我现在就去买飞机票,你只要说去哪儿吧。”

“去……去埃及,然后再去……”格里斯特不知因为太激动了,还是因为没有准备,竟讷讷地说不上来。

十点正,梅丽娅走入警察总局的地下室,用万能钥匙悄悄打开了“电梯修理室”的门,然后守着报话机,静静地等侯格里斯特的信号。

格里斯特站在八楼的电梯旁,不时地从窗口向街上张望。突然,他看见弗朗克在四名探警的护卫下,威风凛凛地走进大楼,便立即向梅丽娅发出信号,随后从大衣袋里取出一支袖珍卡宾枪,安上了消声器。

弗朗克独自走进电梯,四名探替则退到警卫室里。这位新任局长十分自信地按动了去四楼的电钮,电梯缓绥上升。可是,当电梯经过四楼时,却没有停下,继续往上升去。弗朗克按动“停下”的电钮,但丝毫不起作用。电梯一直上升到最高层八楼,才无可奈何地停下了。

恼怒的弗朗克刚要跨出电梯,格里斯特已出现在门前{“您好啊,弗朗克局长!”他大声招呼。弗朗克望着蓝莹莹的卡宾枪口,惊恐地道:“你不能这样干,还没到二十四小时呢。我立刻就干掉那武官,然后辞职!”.

格里斯特冷笑道:“也许先掉脑袋的,不是武官,而是我!你太聪明了,弗朗克局长!”弗朗克见没有希望,慌忙掏枪,但已太晚了,格里斯特的子弹无声地穿透了他的胸膛,他象一根腐烂的木头,噗的一声倒在电梯里。

格里斯特泰然自若地沿着楼梯走下楼去。梅丽娅已在门外的一辆轿车望等着他。这时,离班机起航还有二十分钟。

轿车在大街上飞驰,马德里渐渐被抛在身后。格里斯特瞧着梅丽娅疲倦的脸,不安地说:“多亏你帮了我,真不知道怎么感谢你。”梅丽娅却嫣然一笑道:“老虎,和你在一起,我感到很幸福。……”

大约十一点正,去埃及的波音式飞机,吼叫着向蓝天飞去。这时,马德里警察局正陷入一片可怕的混乱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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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篇小说选集(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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