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屠杀
杜飞云毒发身亡那一刻,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为墨绿。
二位长老悲恸大呼:“掌门啊!!!”
一众弟子纷纷悲嚎:“掌门!”
牧白鹿轻轻叹息,闭上了眼睛,嘴里默念往生经。
单剑平率先双膝跪地,叩拜。
一众崆峒派弟子紧随跪地跪拜,悲呼不已。
二长老突然想起了之前的谈话重点,嘴里说了一句:“锻铁指……”
起身道:“老宗主,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掌门中的毒,可是八步化尸散?!”
牧白鹿置若罔闻,继续默念经文,同等于默认。
二长老继续道:“是了,锻金指,八步化尸散!我也知道了。”
大长老问道:“你怎么也知道?你知道什么了?”
二长老此时却说:“有人的地方,就有恩怨,恩怨最深的地方,就是江湖。”
“人一旦步入江湖,决计免不了结仇结怨,人心就是如此,市井中,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借钱要利息,结仇结怨更要变本加厉!无论仇人是谁,这变本加厉的利息,就是整个崆峒派!”
“老宗主,弟子既然已经知道这个人是谁,对于你们之间的仇怨,也就心中明了了,人在江湖,生死有命,大丈夫顶天立地,有仇报仇,有冤报冤,既然仇人来了,自当坦然面对。”
“所谓生有何欢,死有何惧,身在江湖的第一天,每个人都做好了觉悟!”
说罢,二长老拔出宝剑,在众目睽睽之下,一剑削断了自己的脖子,悍然赴死当场。
他知道仇人是谁以后,宁可自绝,也不愿意落入那个人的手里,否则他明白,绝不会死的那么痛快。
这一幕惊骇了一众弟子,就连单剑平也惊诧了,牧白鹿更是眼睛扩大,凛然凝视。
今日种种,一件接着一件事发生在他眼前,不停的冲击他维持的发功状态,可见敌人用心之毒辣,这是在攻心啊!
先将崆峒派精锐弟子打杀,再将掌门人击杀,更是留下玄而可怖的言语来扩大崆峒派内部人心的恐惧。
导致一个个人心意志崩溃,加上连同掌门人身亡的悲恸和压力,崆峒派弟子的人心,早已经紧绷成了一根弦,稍微拨动一下,就会产生极大的震颤,等待他们的,是人心涣散,瓦解崆峒派上下一心的反抗意志!
心肠歹毒,手段歹毒。
“师弟!”
“二长老!”
片刻之间,崆峒派又损失一位长老,上下弟子心墙再次塌陷一大截。
大长老仍旧没有想明白这件事到底是怎么回事,那个逼迫崆峒派上下人心瓦解的仇人到底是谁。
他用仇恨敌人,悲哀央求的眼神看向牧白鹿,这个唯一知晓真相却怎么也不说的人。
“师兄!事到如今,你还是不肯以实情相告吗?!你存心令我等死不瞑目啊?!”
奈何牧白鹿这个老顽固铁了心,就是不说。
他只说:“孙长老,打开财库,把所有钱财分与众弟子,然后带他们连夜离开吧。”
孙长老此时也固执到底,摇摇头:“不,我们不走!誓与崆峒派共存亡!”
牧白鹿:“仇人的手段已经见识过了,要的就是这种局面,你们连夜离开,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孙长老痛道:“要走一起走!你来带领我们杀出一条血路!”
此时,涣散的人心已经生出无数分支脉络了,大难当头,离心离德实属常态。
有的人心中同意携带钱财连夜而逃,有的人愚忠到底,要与崆峒派共存亡,有的人则靠拢孙长老,企图与他一起说服白鹿真人,由他这位武功最高的人带领着,从这里杀出一条下山的路,也许还有一线生存的机会。
此时人心各有各的盘算,虽然仍旧聚在一起,可也已经是一盘散沙。
白鹿真人当然看得出来一些人的心思,可没人知道他到底怎么想的,为何执意留在这里等死。
“孽是我一手造成的,理当由我一人偿还,我留在这里,他们应该不会为难你们。”
牧白鹿说的是一部分心里话,可一众弟子却不这么想。
他们想的是,白鹿真人让这些人四散而去纷纷逃命,是为了分散仇人的注意力和人手,从而自己可能有早就准备好的逃生密道,从中逃之夭夭。
“你们都是崆峒派最好的弟子,我既无力拯救你们全部,却也不会再拖累你们,还请你们以本门大业为重,求生去吧。”
孙长老悲苦道:“师兄啊!你就说出实情吧!”
“去吧,去吧……”
孙长老最终神色一凛,怒不可遏:“走!”
白鹿真人不说,谁都拿他没办法,只能愤恨离去。
那些依附孙长老的弟子顿时随他而动,还有的弟子跟他走,是为了去财库索取财物,企图逃命时如果遇到阻拦,也许可以花钱买命。
于是,室内除了留下两具尸体,只剩牧白鹿和记名弟子单剑平。
“弟子先去将掌门个二长老的遗体安置火化。”
单剑平告罪一声,搬运尸体出了密室。
翌日清晨,山雾淼淼,崆峒派正殿门前,孙长老召集众弟子,分别站两排,他从中而行。
“众位弟子,在这崆峒派上下生死一线之际,我们有幸一起对抗外敌,我想说,我们虽然生不逢时,但这一次,我们不再只是长老与弟子的关系,我们应当以兄弟相称!”
“只有兄弟,才会在生死关头团结一致,不抛弃,不放弃,不背叛!本座昨夜已经决定,与其坐以待毙,兵分几路被对方着个击杀,不如大家一起奋斗图捷!”
“现在我有个提议,我们兵分三路突围!这样既保持了人数众多的优势,也不至于力量太过分散悬殊,事成之后,大家在卢秀山会合,黑虎堂堂主白剑听令!”
“弟子在!”一名年轻有为的崆峒派弟子出列。
“本座命你带五名弟子,过茅亭水路,如果遇到阻截,立即向空中发出响箭标注位置,不得有误!”
“弟子领命,你们五个,跟我走!”
孙长老继续道:“飞鹰堂堂主屠雨听令!”
“弟子在!”
“本座命你带五名弟子,走栈道陆路驿站,如遇阻拦,也向空中发出两只响箭,不得有误。”
“弟子领命!”
正殿后堂。
牧白鹿正在观摩一面石壁上的刻字,一旁站着记名弟子单剑平。
牧白鹿悠悠说道:“他们都去逃命了,你为何不走?”
“逃无可逃,何苦白费力气。”单剑平言出凛然,此时才显现出不同以往的气质,气魄,气势!
犹如一把出鞘宝剑,铮铮而鸣。
白鹿真人一听,此人态度与昨晚之前,完全判若两人。
于是转身,双手抱腹道:“你不去试试,怎么就知道逃不出去呢?”
“二长老因为了解仇家的手段,所以很清楚逃跑无望,也更清楚落入仇人手里的后果,所以宁可自行了断,也不愿落入仇人手中受尽折磨。”
“这就已经证明了没有一线生存的希望,但凡有一线生机,我想,老宗主也不会对满门弟子坐视不理,任由他们自主谋生,显然,您横了解仇人的实力和手段,只能自己留下,任由他们各凭本事,各看天命。”
“您也是希望自己的留下,能将仇人的注意力留在这里,从而增加其他弟子的逃生希望。”
白鹿真点点头,这个年轻人,非同寻常。
“不错,这么简单的道理,他们都看不透,这不单单是头脑的问题。”
“单剑平,你的定力极佳,眼界开阔深远,这非有慧根之人难以具备的。”
单剑平得到夸赞,并没有什么表情,只是继续说道:“以孙大长老的脾气,即便知道了仇家的手段,也未必会选择二长老的做法,他大概率会选择宁死也要见一见对方是谁,选择硬碰。”
“两者虽然处理事情的方式截然不同,但都可以称得上豪迈洒脱,顶天立地。”
白鹿真人三座在榻上:“没错,他们都是血性男儿,只可惜,称不上人中龙凤,你?单剑平,你属于哪种人?”
单剑平与白鹿真人对视一眼,垂头自嘲一笑:“弟子只是一个普通人。”
白鹿真人凝视着单剑平,眼神颇有深意……
两个时辰后。
兵分三路下山逃命的崆峒派弟子其中一对,这是黑虎堂堂主白剑率领的队伍。
他们已经快到指定地点,六个人乔装打扮成了柴夫和猎人,担着伪装用的干柴,和打来的山鸡野兔,快步行进。
“堂主,我觉得这一路上很不对劲!”
“何以见得?”白剑问道。
“这一路,走了两个时辰,一个人都没见到,太过安静了!往日的樵夫猎户,没有一个进山的。”
白剑年纪轻轻能做到黑虎堂堂主的地位,除了武功天赋不错,也是有个人的一套见解的。
“我也觉得不对劲,不说是因为怕乱了你们的心神,既然你们都察觉了,那就这样,待会儿途中万一有变,你们切记,千万不可忙于出手!”
“因为没有与对方那些人交过手,不知他们的武功路数,实在避不过,由我来试探对方功底招数,你们一定要仔细观察,随后再结出剑阵助我破敌。如果我试探出了对方的路数,一切听我指示行动,明白了吗?”
“是!”
白剑还补充了一句:“如果我们列阵破敌,三回合无法突围,定要联手撤退,紧急退回山门并发送信号。”
“明白了,堂主。”
就在六人抵达水路渡口时,眼前的一幕让他们停下了脚步。
只见渡口岸边端坐三名白衣人,头戴斗笠,正在钓鱼。
六人相互对视一眼,达成了共识。
对方只有三人,我方六人,捉对厮杀也是二对一。
于是白剑沉声道:“走!”
六人刚往前迈步一步,一面斗笠从天而降,切在了白剑脚下前面的地面中。
紧随而来的是一道白色人影,凌空翻跃滚下,手持一根竹竿,挥舞间抽飞一名弟子,那一根竹竿犹如百斤铁棒,打的那名弟子直接口吐鲜血飞了出去。
有两名弟子趁机抽出干柴中隐藏的剑,刷刷两道剑光与白衣人拉开距离,纵身飞扑,却被另一个背对他们坐着的白衣人向后一甩竹竿!
一根细细的鱼线鱼钩飞来,直接锁住一名弟子的脖颈,并且将他一拉,一抡,一甩!
那名弟子便飞向了河中心,落水之前人头与身体分离。
剩下白剑和三名弟子,挥剑列阵,三名白衣杀手骤然间如鬼魅般将三人反包,并且快速旋转,出刀不停!
白剑与三名弟子根本捕捉不到他们的轨迹身法,挥舞出去的剑闪电般被对方兵器磕碰弹回,三个眨眼的时间,就被三名白衣杀手乱刀肢解当场。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犹如凶悍鬼魅肆意,横行屠杀生人,现场满地残肢断臂,鲜血内脏,人头滚滚。
崆峒派黑虎堂,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