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第十章
胤礽总觉得自己忘记很重要的事,仔细想想,却又着实想不起来,遂也就将这不好的预感丢到了一边。
今日里他食欲不振,头总是昏昏沉沉,惹得胤褆那个冤家见了面便是好一番明朝暗讽。
胤礽心中暗自恼怒,脾性上来了,愈发不愿意让人跟着自己,便远远地将宫人遣走。
直到走到一个路口,眼前出现了重影,紧接着他便堕入了黑暗之中……
醒来的时候,见承祜正守在自己床头,眼眶略有些红肿。
胤礽揉了揉疼得像要爆裂开来的脑仁,疑惑道:“我这是怎么了?”
见他转醒,承祜很是欣喜的样子,小心翼翼地端了碗水,递到胤礽嘴边,温声道:“不过是些小毛小病罢了,好好修养一阵子便能恢复元气,你昏迷了两天了,先用些水吧。”
“不要靠近我!”胤礽却突然想到什么似的,厉声喝道。
承祜的手中的碗被他一掀,便砸在地上摔得粉碎。
承祜怔怔地望着胤礽,那双向来满含笑意的双眼中弥漫着弄得化不开的忧愁,以及些许黯然。
顿了片刻,他仍旧上前劝道:“不要激动。你还是再歇息歇息,药马上就好了,我……无论怎样,我总会护着你的。”
岂料这番话却引来了胤礽更加激烈的反应。
小小的人儿从床上霍地坐起,大声道:“我叫你不要靠近我啊!出去!马上给我出去!我现在不想看到你!!!!”
“你别激动,我这就出去。”此时端着药的婢女进来了,望着殿中这阵势,吓得有些不知所措。
承祜接过药碗放到桌上,对着呆愣中的婢女吩咐道:“要监督保成喝完药。若是他不肯喝,便来告诉我!”
说罢,转身离开,承祜踉跄的背影看上去有些狼狈。
身后的胤礽用手撑着自己被烧得红扑扑的脸蛋,低声喃喃:“真是笨蛋,这可是天花啊,若是你也被传染了该怎么办?一点都不知道轻重!”
底下的婢女小心翼翼地抬起了头,对着面无表情的胤礽道:“三阿哥,奴婢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有什么话,想好了再告诉我,想不好就别说了!”胤礽的声音不复方才的歇斯底里,更多了一种睥睨天下的傲气和漠然。
婢女吞了口口水,壮着胆子道:“因为您的原因,太子他几乎和皇上闹翻了啊!”
“什么?”胤礽攥着被子的手一紧,“把话说清楚,这是什么意思?大哥他怎么会和汗阿玛闹翻呢?”
“是皇上只命太医守候在毓庆宫,让太子爷不要回来了,晚上就宿在乾清宫中,说他自会命人看护……三阿哥。但是,太子爷他不听,执意要回来亲自照顾您,您是没看到……皇上当时那脸色……太可怕了,难为太子爷小小年纪,竟顶住了……”
是这样啊,也是,前世承祜幼殇,他是赫舍里皇后留下的唯一的孩子,又被封为太子,康熙自然无比紧张他的病情,亲自看护他。
如今,嫡长子是承祜,太子也是承祜,比起带走了皇后生命的自己,承祜显然更得帝心。
按理说,出了天花是要送出宫去隔离起来的,如今康熙这般作为,已是看在承祜的面子上……
可没想到承祜他竟……
想到这里,胤礽心中一软,又是酸又是痛。
他终是……伤了他吗?
“三阿哥,您莫忙着起身!”
眼见着小小的人儿将冰水浸过的帕子从额头上取下,随手扔在一边。自己掀开薄被,从床上一咕噜爬起,四处张望着,寻找自己的鞋子,婢女便一阵紧张。
“巧慧,这是怎么了?”大宫女白萍正巧带着宫女捧着水盆和干净的毛巾进来,眼见着面前的这幅情形,顿时火起,身影愈发冷厉:“三阿哥体虚,我让你好生伺候着点,怎么,你就是这么伺候主子的吗?”
白萍是赫舍里皇后身边得力的大宫女,素日里对两位小阿哥的事最是尽心,是以,在这毓庆宫里,承祜和胤礽也得给她几分薄面。
“奴婢不敢……是三阿哥他……”
“三阿哥毕竟还年幼,不懂事儿,他想做什么,你就由着他胡闹吗?身体这么虚弱,哪里就经得起这番折腾了!”白萍说着说着,不禁眼泉涌而下,拿出一方帕子擦拭着,哽咽道:“若是三阿哥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奴婢日后去了地下,可怎么跟娘娘交代!”
“好了好了,你别哭了,我不下去就是了。”胤礽被她哭得有些心烦,但终归是自己理亏,便重又躺回床上,盖上被子,只露出一个脑袋,“派个人去帮我看一下,我哥在做什么?”
白萍这才破涕为笑,行了个礼,退下不提。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胤礽那儿自是被安抚了下来,乾清宫这儿仍旧是一片低气压。
青年皇帝紧锁着眉,坐在上首,眼睛瞄着手中的奏折,心思却不知飘到了哪儿。
底下的人战战兢兢,大气儿也不敢出,就怕被皇上逮着错处狠狠地罚上一通。
没错,刚才已经有六个人被打了板子,那皮开肉绽,血肉模糊的样子,让人真真不忍心瞧。
同情归同情,可谁也不敢为他们求情,自个儿不谨慎,撞在了皇上的手里,便是做了冤死鬼,也只好认了。
过了片刻,康熙放下了手中的折子,将其随手掷在桌案上,满室的静谧,让所有人心中都不由“咯噔”了一下。
却听康熙道:“梁九功。”
“奴才在。”
“你说,朕是不是对太子太纵容了,他现在,竟敢公然违抗朕的命令了!”
梁九功双唇哆嗦了一阵,这话确是不好接,自家老子怎么说儿子都是可以的,可他一个奴才,若是胆敢接了话附和,便是编排主子。
可若是不赞同,却又是违了皇上的心意,只怕是大大的不妥。
斟酌了一番,梁九功才开口道:“奴才以为……这是太子爷兄弟情深,故而一听到三阿哥患了天花才慌了神,这才出言顶撞。皇上实在不必放在心上。”
“兄弟情深?”康熙细细地琢磨着这几个字眼,忽的怒道:“好一个兄弟情深!便是他和胤礽是亲兄弟,不忍他遭罪,难道朕这个做阿玛的就会害他吗?朕竟是铁石心肠吗?一个一个的,都不肯相信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