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第四十一章

44第四十一章

宫里四处张灯结彩,然而宫人们脸上到底没有多少喜色,相反,他们一个个都都小心谨慎得很。虽说太子大婚是喜事一件,但此时主子们正烦着呢,谁也不敢去触了霉头。

太皇太后在慈宁宫中又一次晕厥过去,康熙又去慈宁宫痛哭了一场。自从成为皇帝之后,能够牵动他所有情感的人越来越少,也唯有这位风烛残年的老人,承载了他的整个童年的酸甜苦辣以及后来的成长。

康熙不敢让太皇太后看到,免得让她伤心,在她跟前时,便强颜欢笑,反反复复地对孝庄说:“皇祖母,您不能这么快走,孙儿还需要您啊!”

孝庄比康熙豁达得多,她一生起起伏伏,历经三代帝王,还有什么没看透的?如今,活了这么久,看到大清在她孙子的努力下一点一点强盛起来,她知足了。

于是,孝庄只握着康熙的手微微地笑:“玄烨,莫难过,皇祖母这是去见你阿玛与你玛法了……承祜与保成的婚事怎么样了,我老了,耳朵不好使,竟听不见那喜庆的声音了……”

康熙别过头去,泣不成声。

回到乾清宫后,康熙吩咐到:“派一些人到慈宁宫周围弄些喜庆的声音,好教太皇太后她老人家也高兴高兴。只一样,不许扰到太皇太后养病,这个度,你们自个儿掂量着办吧。”

被派到差事的宫人叫苦不迭。既要向太皇太后“报喜”,又不能弄出过大的声音,这这、这咋整?

身处毓庆宫中,承祜也并无多少喜悦之色,朱慈焕的事沉甸甸地坠在他心头,让他心生焦虑;孝庄素来对他和善,她这么一场大病,他也着实欢喜不起来。

在两位皇子大喜的日子将近时,阖宫上下,除了慈宁宫门口之外,竟无一处欢声笑语。

这些日子,两兄弟一直忙着准备这准备那,几乎没有时间再聚在一起。

大婚的日子很快便到了,皇帝在乾清宫亲自为他与胤礽主持了婚礼,又有那文武百官的齐声道贺,好不热闹。

承祜看着站在自个儿身边盖着红盖头的女子,心下微微一叹。

康熙没让大臣们闹他们太久,便出声道:“去慈宁宫给你们老祖宗请安吧,她老人家看着你们兄弟俩成家……不知该有多高兴。”

此时的太皇太后已经口不能言了,只是今日她的面色比起往日的苍白,竟多了一丝红润。承祜心中咯噔一下,想到了一个词:回光返照。

孝庄慈爱地看了看承祜与胤礽,又以眼神示意苏麻喇姑。苏麻喇姑会意,捧着两个瞎子上前,将那两个匣子打开,原来竟是两只剔透的翡翠镯子,这镯子成色极好,且一看就有些年头了,显然是孝庄的心爱之物。

“这是太皇太后给重孙媳妇儿的见面礼,太皇太后身子不便,便由奴婢代为交给两位主子了。”

见两个新娘子收下镯子,珍而重之地戴在皓腕上,孝庄费力地点了点头,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

新婚带来的虚假的热闹不过持续了一日,便散了,翌日,太皇太后永远地合上了双眼,大约是了了最后的心愿,心里松快了,再也撑不住了。这一年,恰是英国光荣革命发生的一年,孝庄太后,终是没能看到。

承祜看着那素白的灵堂,心中想着,日后,再没有如此令康熙牵绊的人了。恐怕他这汗阿玛……今后就只是皇座上的一架无情的机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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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后,康熙派去的兵马刚将那四处作乱的流民清理干净,西北便又逢大旱,饿殍遍野。承祜见一名传信使风尘仆仆,形容狼狈,便知他这是快马加鞭赶来的。

“既然有此等大事,巡抚在上给皇上的折子中为何不报?”李光地属帝党,他发言自然不会有什么顾忌。

“启禀皇上,巡抚大人他……为了今年年底的考绩,欲强压下此事,不许百姓声张。按察使这是冒了极大的风险方才让奴才逃出来,将此事禀报皇上!”

康熙眉目一凛,双手重重拍于大案上,冷哼道:“岂有此理!!!真是岂有此理!!!”

往日里他见安徽巡抚上报消息中总是一切皆好,颇有海清何晏之感,心中不无得意,也狠狠嘉赏过那人几句,谁曾料想,这一切皆是个骗局!虽则天子远在京城,许多地方官的偷奸耍滑他们未必能察觉得到,但是好面子的康熙仍是深深地觉得自己被愚弄了。

胤礽与承祜交换了一个眼神,胤礽出列道:“汗阿玛,儿臣有言。若此事属实,当改祀北海于混同江,如此可缓解旱情,不致教百姓颗粒无收。”

“嗯。此事还需水利专家发言。”康熙听得儿子之言,欣慰于他能短时间内想到这般法子,怒气稍稍退去,朝着胤礽点了点头。

“汗阿玛,儿臣亦有话说。昔年儿臣听传教士说,他们的国家有不少作物可在旱季种植。儿臣便寻了处庄子,试着种了一些,发现其在旱季成活率果然很高。如马铃薯、玉米、高梁、棉花、荞麦等,儿臣想着,不若在赈灾的同时,再带上些种子,将那些种植法子一并传去,分时节杂植,日后若是再有个什么,也不至于坐吃山空。”

康熙本就对农事有颇深的了解,仔细地思虑了一回,发现承祜所言可行,便道:“朕瞧着,太子这储备粮食可是早就备着了,若不是这次大灾,指不定还舍不得拿出来呢。”

语气虽是松快,但承祜听着里头有一丝违和感。他赶忙道:“不敢欺瞒汗阿玛,这想法儿臣是早就有了,只是成与不成还是两说,便没有告诉汗阿玛,省得让阿玛白欢喜一场。如今儿臣那实验已接近尾声,便是没有这桩事,再过些时日,儿臣也是要拿来向汗阿玛讨赏的。”

康熙听了这话,才舒展了眉头,含笑指着他的脑袋,“听听,这么大的人了,也好意思为那点弄西向朕讨赏,也不嫌臊人!”

承祜做了一个唯独对着康熙时才会有的撒娇依赖的表情,心却是在不住的下沉。

他这皇父,近些日子,猜忌之心是越来越重了。康熙是一名出色的帝王,出色的权谋者,他不吝于用最佳的权谋来驾驭他的每一个臣子,甚至他的儿子。

承祜深觉,自己这些日子虽然看上去对着康熙是比往日亲近了,也更会撒娇了,可实际上,他们之间的距离已经越来越远。

“既然注意是太子与三阿哥所出,那么朕便封你二人为钦差大臣,负责彻查此事。另,太子可带一应物事,教当地人种植你所说的那些作物,你且便宜行事。”

承祜这太子之位是早早便得了,可除了“素有仁名”、“有才名”之外,还没办过多少实事,在民间亦无声望。康熙便将此事交予他,一是以此事作为磨练他的磨刀石,二也是希望承祜能够真正有所建树,名至实归。

至于制衡,康熙此时却是未曾想过的。

当日出宫门的时候,胤礽望着承祜,明亮的眸子中带着浓浓的喜悦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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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祜新娶的这钮钴绿氏是个大气聪慧的女子,得知承祜要赶往安徽办差事,便细细地替他张罗起来。她出嫁前便由目前带在身边手把手地教导,管事是各种能手。尽管时间紧迫,她仍是将一切处理得妥妥帖帖。

承祜对她虽无多少爱意,心中却是敬重的,见她忙前忙后,无一句抱怨,叹了口气,执着她的手道:“孤与你成婚不久,便要离开京城……可苦了你了。”

钮钴绿氏以手封唇,左右看了看,方道:“爷可别这么说,若是让汗阿玛听见,指不定以为爷心生不满,这样反倒不美。臣妾没什么委屈。臣妾…等爷回来。”说着,微微低下头,粉颊上飞快地闪过一抹红霞,甚是娇俏。

钮钴绿氏说这话倒是真心的,承祜素来于女色上不甚在意,除了两名通房之外,就是一个嫡福晋以及与嫡福晋同时抬进门的侧福晋,还有就是康熙赏下的几名庶格格,因不怎么得承祜宠爱,倒颇为安生。承祜对她这正妻又礼遇有加,凡是多有维护,日子过得没有想象中的艰难。

“太子爷,三阿哥来了。”一旁有宫人来报。

“是三弟来了,来人,将本宫方才命人沏好的茶送上来,再有,弄些时新瓜果,三弟来了,正好解暑。”钮钴绿氏知道承祜与胤礽一母同胞,感情素来深厚,在听闻胤礽来时,她就忙着张罗开了,半点不敢懈怠。

饶是如此,待胤礽看到钮钴绿氏在曾经属于他和承祜的宫殿中以女主人自居的时候,胤礽还是觉得很难过,比想象中更难过。

他勉强扯出一抹笑容,对钮钴绿氏道:“……大嫂,别忙活了,我就是来与大哥说些话儿的。”

钮钴禄氏含笑道:“你们爷们儿说着便是,我先下去看看爷的行礼收拾得怎么样了。”

见钮钴绿氏退下了,胤礽才觉得松了口气,仿佛是压在他心上的一颗让他十足憋闷的石子被移开了。

“保成,不日便要启程了,你也不好生在府里头待着,真真顽皮。”承祜摆出长兄的架势先斥了他一句:“罢了,你想与我说什么?”

“我……”在没来毓庆宫之前,胤礽觉得自己有许多话要与承祜说,多得说都说不完。他要向承祜诉说自己能够与他一同办差的喜悦,要向他诉说自己规划的蓝图,到了安徽之后会遇到怎样的官员,碰到怎样的场景……但他突然觉得,看到钮钴绿氏的他,什么都说不出来了,只剩下满满的怅然若失。

“忘了?”承祜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他,笑道:“孤又不是什么豺狼虎豹,你见了我也会紧张得说不出话?”

“才、才不是!”胤礽纷纷地别过头,耳垂上染上一抹绯红。他只觉得,自己一见了承祜,心性便倒退到幼童,丢脸之极。

承祜见了,颇感好奇,便伸出手,在那又红又软的耳垂上捏了捏,唔,手感不赖。

胤礽这下是真的被煮成个熟透的虾子了,他那素来高傲俊美的面庞上也染上一抹红晕,那双漂亮的眸子看左看右,就是不看承祜。

看着面前的这等情形,承祜不知怎么,竟有些口干舌燥。

慢慢地,仿佛受到唬惑一般,他凑到胤礽面前,在那白玉般的面庞上轻轻啄了一下,有如蜻蜓点水,这一啄,却让两个人都生出了一种异样的情愫。

胤礽迅速地别过脸,揽住承祜,阻止他的离开,热切地将自己的唇印上那诱人的柔软,因紧张的缘故,他的呼吸逐渐变得粗重,甚至伸出灵活的舌,想要撬开对方的牙齿,攻城略地。

承祜眸色一边,单手反按住胤礽的后脑勺,反客为主,将主动权夺了过来。

两人不知亲吻了多久,水声在耳畔啧啧作响,直到最后,胤礽大口大口地吸着气,几乎快要挂在承祜的身上。

承祜的声音中带着轻微的揶揄:“保成,你怎的连换气也不会?真真是生涩。”

“我自然比不得大哥经·验·丰·富。”胤礽狠狠地剜了他一眼,说得咬牙切齿。他前世历经无数花丛,居然还比不过自个儿这看似清心寡欲的大哥?真真是老脸都丢尽了。

因他方才的动作过于激烈,面颊绯红,辫子有些松散,整个人看上去带着一种魅惑,因此这一眼的威胁力大减,甚至像是在调—情。

承祜不去接他这“经验丰富”的话题,只是闷声轻笑,惹得胤礽越发恼怒。

嬉闹过后,胤礽又道:“你是喜欢我的,对吧,大哥。”说着,不待承祜回答,他又自顾自地道:“承认吧,你是喜欢我的……”

那一瞬,不知怎么的,承祜感觉,他自小呵护在掌心中千疼万宠的弟弟……像一只受了伤的小兽,不敢大声嘶吼,只能寻一处角落躲起来,自顾自地舔舐伤口。

心,蓦然间传来一阵锐利的疼痛,承祜不由得收住了手臂,将他的小兽揽紧。

“……啊,喜欢你。”不喜欢你,还能喜欢谁?

也许从很早以前开始,他就没了退路,只是他一直不自知。直到最近大婚,直到某些荒诞的念想越来越强烈,他才发现,有些东西,不是大婚和自己规定的框框架架所能斩断和限制的。

承祜将下颔放在胤礽的头上,轻嗅着属于他的气息,享受着离京前的最后一刻安宁。

胤礽如坠梦中,好半天才回过神来。一直梦想着的事情、渴慕着的事情有一天居然成了真,他反倒不敢相信了。他紧紧地攥住承祜胸前的衣襟,向他确认道:“不是我在做梦吧?”

承祜看着他那欣喜而又胆怯的模样,又是一阵酸涩,他拍了拍胤礽的脑门儿:“不是。傻孩子,做梦会有这么真实的触感么?”

“那,承祜,今晚我要跟你抵足而眠。”

“…………”

最终,胤礽还是带着他那有些傻气的笑容,被承祜扔出了毓庆宫,理由是,他要回去向他的嫡福晋交代清楚该交代的事情,还有,为即将到来的行程做好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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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穿之承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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