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1章 生锈(终)
第221章生锈(终)
这场战斗引起的波动不小,再加上北镇抚司靠近京城,此时已经有大量乱民、士兵朝此聚拢。
陈厌离开一片狼藉的西跨院,一言不发,满脸默然,他站在一棵最高的枯树上向四方望去。
在镇抚司附近的几条长街上,都爆发着规模不小的混战。
陈厌看了一眼小队列表,曹春花她们还没有死,混战是她们引发的吗?
说来也是,即使是敖三,也没有办法在瞬息之间,将所有演神者都一起斩杀。
陈厌从随身空间取出了那方玉玺,只有亲手触碰,才能感受到此物充斥着怎样的浩大威严。
【你已打碎四战之玺】
【你已获得一阶令胚×30;二阶令胚×10;三阶令胚×5】
瞬间,他的手上便掌握了三十五枚价值连城的玉佩,一枚一阶令胚便让无数演神者趋之若鹜。
至于二阶、三阶令胚,只能用有价无市来形容了。
“阁下出手相助,感激不尽,你想要什么?”
裴仙玉飘然回退,躲过他这老迈一击,随即不屑道:“宰了他。”
“没见过,怎么会有债呢?”
但当时那哥几个拿不出钱,他便卖了个人情,收了一千现金,余款则打的是白条。
“小花……”陈厌缓缓摇头,“我把她弄丢了。”
陈厌现在的大脑渐渐开始昏沉,此人应该也佩戴着一些遮掩信息的道具,他看不穿对方的身份。
说着,秦十六停下了脚步,根据行路速度判断,这里距离城外应该不到十里了。
数颗头颅被喷涌而出的血柱高高抛起,陈厌逆着曹春花等人离开的方向,一路向前砍杀,吸引源源不绝袭来的人马。
关于你说的消息,我们也有所耳闻。这也是我等为何执意留在京城,为何不去江湖打拼的重要原因之一。
如跗骨之俎的铁锈甚至正在渐渐侵蚀陈厌的思想,他感受不到下坠时耳边响起的风声,他的触感变得麻木,思维变得缓慢。
这敖三暗中还有帮手,大概率就是那行踪诡秘的道人。
陈厌拱手道:“夜游神秦十六,秦兄。”
众演神者与刀客一拥而上,无数兵刃噗噗砍在敖三的身上。
留在京城,或许还有一线生机,我们一行人目前就在筹备此事。但我二人的债务就此已经结清,就恕我无法邀请你加入我们了。”
他艰难抬起自己的双手,柔软的皮肤上,多出一片片厚重、凹凸不平的锈斑。
秦十六笑笑,颔首道:“陈兄,想不到咱们能在竞演世界碰到,也算是缘分了。之前在宫里看到你的时候,我还害怕自己认错了。”
在他身后,鲜血作河,残尸行船。
曹春花加快语速说道:“之前我们听你的,留守原地,但敖三突然从身后杀了过来,我们几个来不及多想,立刻上前追逐。
这么大笔财富如果能带出竞演世界,即使划水十场演义,所造成的损失,对他来说也将是九牛一毛。
裴仙玉冷笑,趁机绕开他,再次杀向陈厌。
那一天,曹春花几天在清凉山下等了很久,却始终没有等到陈厌归来,他们再次潜入沸腾如火的京城里,寻找同伴的踪迹。
陈厌见状大笑道:“我当是谁,原来东厂公公们的爱将,敖三往日的姘头,怎么,又换新相好的了?”
陈厌虽然杀意不减,但挥动长枪的速度却不受控制地变得缓慢,不断有人逼近他身旁狂乱劈砍,他渐渐陷入劣势。
吴正亭微笑道:“可有人告诉我,你就是敖三。”
这时,又有几名她手下的演神者纵行而来。
碍于吴正亭寸步不让地挡在身前,裴仙玉立刻使了个眼色,让他们对陈厌动手。
但在即将彻底陷入疯魔的刹那,他解除了恶形身,如果现在就是最后一刻,他不想变成一头丧失理智的野兽。
咔嚓!
“别让她们跑了,杀!”
“让开!此人是敖三手下干将,为虎作伥,不知干了多少伤天害理的勾当!是我等眼前最大的绊脚石!”
杀!
虎腹图!
曹春花愣了下,因为此刻,陈厌已将画卷的所有权交给了她。
“我们见过?”
陈厌闻言心道,敖三如果有分身化形的本事,一早就用出来了,根本不会偷梁换柱,费尽心思转移他们的视线。
“可惜啊小子,说老实话,我还真不想杀你,但是如果你不死,我这天下坐不安稳。”
突然,围兵后方传来一阵喧哗,有人绕后杀了过来。
“你去,将还活着的人收到画里,然后想办法离开京城,越远越好,这里交给我,我们在城外会合。”陈厌说完,见曹春花没回应,突然一反常态地破口喝道:“你还愣着干什么,晚了谁都走不了!快!”
苍髯皓首的老者从火海中坐起身,他脸上的皱纹像糖浆一样往下耷拉着。
他解下了面巾,回头看向陈厌。
可同时,他也突破了陈厌的重甲,从他心窝里扣出了这颗心脏。
“陈兄,我的兄弟还在城里等我,我就不远送了,倘若缘分未尽,咱们来日再见。”
突然,周围的敖三爷部下,像是被砍倒的麦子一般,一茬茬伏在地上,快速死去。
敖三心头一震,不再隐藏,悍然出手,朝裴仙玉攻杀而去。
又有人来了。
吴正亭喝道:“老丈!坊间有传言,当今的贼首敖三在这镇抚司中,行凶作恶,拿活人填井,你可见过?”
来者正是裴仙玉,她柳眉竖起,扼住剑柄的虎口正在微微颤抖。
“胡言乱语,你找死!”
“求之不得。”
但也不知那敖三使了什么神通,先是忽然隐匿了踪迹,随即又冒出四五个身影,来来回回,就把我们分散开来了。
“快!快!快!围住他,宫中有旨,陈厌等人恃宠而骄,犯上作乱,火烧宫室,刺杀天子,天下人得而诛之!”
此人的装束似曾相识,陈厌猛地恍然,不久前才见过,是那些闯入皇城的刺客。
但迎接他们的,却是一日乱做一日的天下。
他不禁回忆之前与陈厌的交手,最后一招,陈厌手握灯盏刺入他的胸膛后,夺走了玉玺。
长街上火把通明,人影憧憧,曹春花与沈梦曦并肩而战,一次又一次击退如潮水般涌来的敌人。
西跨院,废墟中。
这么一提醒,陈厌猛地想起来了,不错,自己有一次摆摊时,以四千神符的高价卖出了一件精良品质的持有物。
吴正亭笑道:“当日一别,我带一帮兄弟去关外投了闯王,咱敢打敢杀,也算是混了个发迹,今日特奉闯王之命,奇袭京师,夺了这天下!对了,陈兄弟,你怎么也来京城了?我刚才听敖三要杀你,你怎么得罪他了?小花呢?她怎么没跟你在一起?”
几人会意,当即朝陈厌合围而来。
敖三猛地回过头去,裴仙玉正似笑非笑地盯着他。
陈厌暗沉的目光忽然一警,他瞥见一把利剑正飞速掠出人群,不死不休地朝他刺来。
突然,那魁梧男子劈开一人的身躯,欺身到陈厌一旁,激动道:“陈兄弟,是你啊!想不到当日坳山村一别,竟然还有再见之日!”
男子也不卖关子,平静道:“曾经在天王山,我欠下你三千神符。”
指缝间的锈迹尤其严重,已经完全将手指并连在了一起,无法分开。
质量迅速膨胀的身躯像落入泡沫里的火团,轻而易举压塌松软的土地,飞快往深渊中坠落。
她放声命令道:“去两个人,看看这地下到底藏着什么,剩下的人,全部围攻皇城!”
他没有多解释,而是将一卷画轴交到曹春花手上。
“一个都不许留,给我杀!夺京城,诛敖三!”
话音未落,她拽起沈梦曦就往回奔,一群人凶神恶煞地扑杀而来,两人闪开,陈厌持枪冲出,双瞳变得漆黑如墨。
但等我们想要折返镇抚司时,这不,眼前这些人又冒出来了。对了,你刚才都碰到什么了?衙门刚才斗得很凶,是不是碰到敖三了?”
陈厌也准备离开,但他发现,自己的双腿已经开始不听使唤了,关节变得像钢铁一样坚硬。
近百名骁勇刀客在一魁梧男子的带领下将围兵撕开一个口子,他们像饥饿许久的野狼,刀刀见血,毫不留情。
“你干什么?”
看似坚硬的大地,骤然宛如松软的绿豆糕一样塌陷,聚拢在一起的众人反应不及,同时陷入十数丈深的地下。
“你是?”
是个男子,脸颊细长,三十出头,皮肤上隐隐包裹着一层犹如蝉翼的黑衣,算不上长得有特色,陈厌一时半刻想不起自己曾在哪里见过他。
陈厌将所有物品都妥善收起,随即朝混战地带纵跃而去。
裴仙玉等人不知京城地下别有天地,一看到那些令人反胃的根须、狰狞的活尸,浑身汗毛登时竖起,争先恐后从地下跃出。
敖三目光阴寒,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刚杀退了陈厌等人,竟又有人要来抢他的天下。
陈厌拱手还礼,严肃道:“恐怕没有下次了,这个世界马上就要塌陷、归零,届时,无论是勤勤恳恳的平头百姓,还是不可一世的野心家们,都将葬身于天灾之中。”
陈厌目光凌厉,刚要出枪反击,倏地,几人脚下的土地突然龟裂开来。
“现在这世道上,追着债主还钱的不多了。”
敖三一捋胡须,神情得意,他抬起右手,手中握着一颗已经冰冷的心脏。
“没想到,这小子一招便打去了老子两百年的寿命……不过因祸得福,收回了这胎光魂,老子的元神又完整了。再休养些时日,这天下还有谁能挡我!”
吴正亭神情一僵,接着目光变得黯淡,苦笑自语,“小花命不好,命不好啊。”
裴仙玉闻言羞愤交加,肉眼可见的杀气腾腾。
正说着,一把剑突然架在了他的脖子上,“敖三爷,别来无恙啊。”
两人看到陈厌出现,均是面露喜悦,三人一同合力迎敌,陈厌问道:“你们怎么跑这里来了?”
“秦兄为人爽利,快人快语,倘若真有机会再见,我们可以喝上几杯,交个朋友。”
陈厌睁开发沉的眼皮看向他,已经快要忘却的一幕幕再度浮上心头,“吴正亭……你们怎么来京城了?”
他回头拱手作揖道:“回军爷,老朽耳不聪目不明,实在不知道你在问什么。”
“就凭你们?”
“我没什么想要的,救你,只不过是为了勾销一笔债务,我不是一个喜欢赖账的人。”
陈厌下意识闪身躲避,吴正亭则抬刀,当啷一声压在那柄长剑上。
秦十六笑笑,不再久留,转身遁走,旋即便没了踪影。
“裴姑娘!你这是干什么!陈兄弟与我是至交,万万不可对他动手!”
“好你个陈厌,还在这里给老子埋了根钉子!”
嗖!嗖!嗖!
数十支淬有剧毒箭矢的从四面八方凌厉射来,曹春花耳朵一动,正要甩斧劈砍时,一道人影从天而降。
他唯一知道的是……来不及了。
锈迹的快速扩张,由内及外,在陈厌的身躯上疯狂蔓延,很快,便包裹住了他的全身。
北镇抚司。
听到这话,秦十六并未显得惊讶,反而是异常平淡道:“老天饿不死瞎家雀,既然来到竞演世界,就要做好满盘皆输的准备。
当他们在深坑边缘站定时再往下望,已经寻不到陈厌的踪迹了。
吴正亭虎目圆睁,冲下方呼唤道:“陈兄弟!陈兄弟!”
“丢……”
秦十六闻言道:“也不光是因为那几千神符,上次你在天王山,暴打周家公子,我也在场。如果陈兄这样的人死了,本来就够没意思的持国,恐怕会更加无趣。”
曹春花确定,眼前的陈厌还是陈厌,却又感觉他像是变了一个人,不清楚是为什么,她点头道:“好,你多保重,我们在清凉山等你。”
吴正亭听到动静,赶忙回首大喝:“万万不可!”
她们的脚下尸体错乱纵横,鲜血毫无规则地四溢流淌,两人大汗淋漓,神情紧绷。
陈厌长枪一搅,叮叮当当将这些箭矢反击回去,不停有噗噗,箭矢贯穿喉咙的声音响起。
在满目疮痍的京师再次陷入战火的同时,大地下方,陈厌正在被一蒙面人带着,往远离京师的方向奔行。
敖三将心脏捏碎,颤颤巍巍站了起来,他望向火光通明的金陵城,正准备离开时,忽然冲进来几人。
“这是谁开的玩笑,听说那敖三爷正值壮年,老夫都快入土了,怎么能跟他扯上关系?”
裴仙玉脸上乌云密布,没承想,地狱与人间只有几尺之隔。
“我是皇帝!我是长生者!尔辈……尔辈胆敢……”
敖三的声音越来越小,很快消失,刚做了不到一天的皇帝,此刻就变成了一地烂泥。
众人啪叽啪叽踩过他的尸体,看也不看,快速离去。